那时候还是中午，没营业，但门却没关。杨承上以为是饭馆，走了进来。杨仰当时就捧着一碗牛肉炒饭在吃，面瘫老板张昊斜坐在一边。

两人对他的到来很意外，杨承上寻了个座位坐下，后知后觉的说：“老板，我要一份牛肉炒饭。”

当时那情景，杨仰后来每次说起，都能笑的肚子疼。“你不知道那情景多好笑，承上，酒吧这么妖魔鬼怪的风格你都能当成饭馆，也不知道你是饿狠了还是脑子抽筋了。”

杨承上被他笑，也不脸红，继续切自己的萝卜丝。

“最奇怪的是，那家伙居然让你自己去做，而你还真的进去炒了盘出来吃。”

相遇奇怪了点，张昊闻到香味，问杨承上，“你要不要来我这做事？”

张昊观察力强大，看出杨承上是外地人，而且是第一天来这里。

杨承上没有拒绝。

两人性格差不多，都不太爱说话，张昊厨艺好，看出杨承上的不足，开始指点他。杨承上尊称他为师傅。

而杨仰，是酒吧的代理店长，他跟张昊也是恋人。

对于能看到同类，杨承上开始有些惊异，后来看他们相处随意，慢慢就放开了。

杨仰叹气，“不过你炒的饭还真是不逊于那家伙啊。”

“就算你再这么说，我也不会给你做牛肉炒饭的。”

杨仰突然抱着他胳膊使劲哀嚎，“小杨啊，好歹我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呢，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都一天没吃饭了……”

“师傅不会饿着你。”杨承上瞪了他一眼，“被他知道了，扣我薪水。”

“小杨！我上次还借你车用了呢，你就别管那家伙了，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杨承上不为所动，“我要养家。”

哀嚎乞求都没用，杨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转头找罪魁祸首去了。

两人一向这么闹，杨承上早已见怪不怪。不给杨仰炒饭，并不是因为张昊小气，而是因为他肠胃不好，吃炒饭很容易胃胀。

夜幕降临，陆陆续续有顾客光临。杨承上不用去前台，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安安静静的切菜。偶尔有客人要点食物，但都不多。

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张昊走了进来。他长的很高大，不算很帅，脸上线条刚毅。杨仰偷偷对杨承上说同志圈这样的男人最吃香。

他无奈的摊手，“现在是个受多攻少的时代。”

张昊年龄近三十，似乎除了酒吧外还有其他产业。他进来就开始挽衣袖，拿出砂锅煮粥。“今天怎么样？”

“还好。”

张昊看了一大堆胡萝卜丝，皱了皱眉，轻轻“嗯”了一声。“明天叫小陈加一道素炒萝卜。”他细心的洗了米，调了小火慢慢煮，然后走了过来，开始跟他说一些刀工的事。

张昊并不是做厨艺这方面的，但似乎以前学过。对杨承上，他几乎是倾囊相授，极为青睐，虽然脸上并不会表现出来。

粥熬好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张昊不知道从哪拎了杨仰进来，盛了一碗给他。又盛了一碗，对杨承上道：“过来吃。”

第 10 章

酒吧打烊时已差不多凌晨三点。杨承上换下工作服，穿好厚外套，踱步回家。

住的小区离这里不远，路上已没有行人，只偶尔有车辆呼啸而过。天气寒冷，他点烟点几次才燃，深深吸了口，那股熟悉感从心底升起，似乎在往全身的血脉都冲击一次。

烟是好物，对寂寞的人而言。

慢慢走到小区，进楼前习惯性的抬头看一眼，看到十一层亮着的灯光，心房一暖。

幸好，不管自己这一路多孤单多寒冷，路的尽头，还有一盏属于他的灯在等待。

尽管不是永远。

也应该知足。

杨承上掏出钥匙打开门，意外看到自己卧室也亮着灯。邵宇听到响动探出头来，“回来啦？”

他有些意外，“你还没睡？”

“明天星期六，学校不用上课，明天早报也是轮到别人派送，我只有下午两个小时的家教。”邵宇咧开嘴笑，“我明天可以睡个懒觉！”

“是嘛，恭喜你。”杨承上也笑了笑。

邵宇这段时间确实劳累，除了各种打工外，学业也不能耽误，他每天来往奔波，都瘦了不少。

“我明天给你煮好吃的。”杨承上脱下外套，跟着他走进卧房。两人虽然同居，但一直是分开住两间屋子，杨承上这间卧室稍微大些，床也很软，最近还新添了一套家具。

邵宇正在用他的笔记本看电影，杨承上随意的问了一句，“看什么？”

邵宇脸突然红起来，遮遮掩掩的样子，倒让杨承上有些好奇。凑过去想拿鼠标，邵宇却先抢了过去，“要不要一起看？”

“啊？”

邵宇脸更红了，偏又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AV啊？我就不信你没有看过。”

杨承上皱了皱眉，又笑了，低声答：“看过。”

邵宇顿时兴奋起来，“哈哈，我就说嘛，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嘛。”他舒了口气，点了播放键，音响里传来了一阵喘息。

满屏都是白花花的肉色，片中男女正在卖力的抽插，淫靡的水声清晰的让人难以忽视。

邵宇的眼神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呼吸也急了几分。

杨承上站在旁边不动，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丝苦笑。

几年前，他也在一家小黑店，伙同一群半大的小子，像做贼一样躲着观看。这东西对他们的吸引力无比的大，以至于看得一群人都在黑暗里喘息。

杨承上也在喘，不过不是因为情动，而是因为害怕。

因为他发现自己那玩意，居然站不起来。

别人的裤裆都是紧绷鼓起的，只有他，软趴趴的站不起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那画面恶心而无趣。

这种恐惧持续了几个月，直到他初次梦遗后才结束。

不过从那之后，他的恐惧就更深了。

因为他清晰的记得，他那天晚上的梦中，存在着一个男人。

杨承上站了几分钟，有些疲惫，“我去洗澡。”

“哦。”邵宇头也没回。

拿了睡衣，杨承上进了浴室，洗了十五分钟才出来。

卧室的灯不知何时被调暗了，杨承上刚进房门，邵宇便迎了过来，温暖的双臂和湿热的双唇也贴了过来。

他们同居后，并不是没有做过。

虽然彼此都忙，能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但朝气蓬勃的两个少年，偶尔还是能擦出火花。

这也大部分是杨承上主动的成果。

像今天这样，邵宇先主动的，几乎没有过。

笔记本里的电影已经关了，喘息却没有结束。邵宇全身热的厉害，手指抚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瞬间温度就升高了。湿濡的舌尖开始只是试探般的碰触，然后很快交缠在一起。

睡衣很好脱，邵宇放开他的唇，低头去吻他的乳尖，满意的听到更剧烈的喘息声。

灯光昏暗的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模糊的能描绘出眉眼来。润滑剂就在床头柜里，邵宇细心的给他扩张，然后将自己的欲望慢慢的送进去。

杨承上眼睛里几乎逼出了泪，相贴的姿势让他咬了咬邵宇的肩膀，低声叫道：“笨蛋……”

邵宇狠狠顶了一下，脸上带着恶质的笑，“杨承上，你就躺在笨蛋的身下。”他伸手去摸两人相连的地方，“你这地方……像是会出水……”

杨承上似是被言语刺激了，相连处咬的更紧，“笨蛋，你这是从刚刚的小电影里学来的么？”

“啊？这也知道？”邵宇停下不动，“看书上说，做这个的时候说点这些话，你会舒服点。”

杨承上不懂。

“同志做爱本来就辛苦的很。”邵宇笑，突然低下头来吻了吻他的唇，“所以应该让你承受的轻松点。”

杨承上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就笑，笑的眼泪也差点滑出来，“笨蛋，你不是同志……”

“不能绝对的说不是。”邵宇轻轻抽送，“我能对你硬，说明我至少是个双性恋。”

杨承上闭上眼，“你不是，我才是。”

那年他惊慌失措，以为自己是变态，开始刻意疏远人群。

后来，他到图书馆的角落里，翻到了一本书。

上面写的跟他的症状极为相似。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虽然不是变态，但也差不多。

他是同性恋，只喜欢男人。

第 11 章

第二天邵宇是被一阵浓郁的香味给勾醒的，他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了。

太久没睡过懒觉，他爬起来后居然觉得肩膀有些痛。穿好衣服，顶着凌乱的头发走出杨承上的房间，抬头就看到杨承上正站在厨房忙碌。

“在煮什么？这么香。”邵宇使劲吸了口气，肚子饿了。

“炖猪蹄。”杨承上看了他一眼，“去刷牙，然后过来尝尝味道。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邵宇立马夸道：“这么香，肯定好吃。”

他赶忙去刷牙洗脸，出来先尝了一点。猪蹄已炖的很熟，用筷子轻轻一夹就能夹下来，杨承上还炸了一小碟辣椒酱，配起来真是无比的美味。

“太好吃了！”邵宇由衷的赞叹。

杨承上挑了下眉，“那摆碗筷去，吃了饭我们要出去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

“家具！我们没有沙发和餐桌。”

他们现在用的还是简易的桌子，二十五块钱一张，折叠式的。桌边放着两个小矮凳，邵宇将碗筷摆上，杨承上已端着砂锅过来。大清早的不适合喝酒，两人就各吃了两碗饭，肚子饱胀的出了门。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过了五分钟就有去大卖场的车，两人上去了，找了座位坐下。

因为是周末，车上慢慢上了很多人，邵宇让了座，走到了杨承上身边站着，低头看，看到了他眼睛下有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

“嗯。”杨承上看到又有老人上来，也让了座。邵宇护着他往后走，到车门边停下抓住吊环。杨承上比他矮一些，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靠的很近。

两人都不再说话，直到下了车。邵宇问：“你知道去哪里买么？”

“不远有个家具城。”杨承上带他去，两人逛了一圈，定好了一套布艺沙发和一张玻璃餐桌，钱是杨承上付的。

送货要下午，两人便又进了旁边的超市，买了些食物和生活用品。等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杨承上要做饭，邵宇却把他推进了卧室，“你休息一会吧，我来做。”

杨承上表示怀疑，“你会？”

邵宇挠挠头，“应该差不多？就是会难吃点？”

杨承上笑了，“我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胃。你蒸饭，洗好菜，我来炒。”

邵宇点点头，乐呵呵的去洗米洗菜。杨承上没有去睡，斜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忙碌。他揉揉太阳穴，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昨天晚上邵宇留在自己房间，所以他几乎没睡。

尽管没有灯光，但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能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已经让他激动的不能入眠。每过一秒，都希望下一秒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才好。

喜欢是无止境的，分离却似乎近在眼前。

杨承上止不住悲观的想。

邵宇的速度很快，洗好的青辣椒甚至还切了丝。杨承上熟练的下油炒菜，香味很快就溢了出来。邵宇惊讶，“你速度真快。”

“习惯了。以前我读中学的时候，得自己跑回家做饭菜。你也知道的，少年人容易饿，我为了能早点吃到饭，就只能加快速度。”杨承上像是想起年少的时光，脸上带着些笑意，“所以我刀工不好，就是赶速度赶的，也几乎不会做炖菜，因为费时间。”

邵宇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以前只是因为路佳的关系才不怀好意的接近，只知道他孤僻，爱嘲讽人，爱抽烟，学习不好，做菜好吃，却不知道他以前的事，经历的是什么过往。

“现在有时间了，所以想好好学习这些事。”

邵宇说：“可是你还年轻，做厨师这方面也不是那么好……”

“什么才是好呢？”杨承上又笑了笑，“钱多才是好？还是有房有车？”

邵宇想了想，“嗯”了一声。

“人总有各种追求，我使不上力气赶上你。”

邵宇呆了呆，“赶上我？”

“嗯。你太优秀，我赶不上。”

邵宇脑子发懵，“为什么要赶上我？”

菜炒好了，杨承上装了盘，“没什么。”

邵宇盯着他的后脑勺皱眉。

没什么是什么？

这一顿邵宇吃的太饱，就忘记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杨承上玩了半个小时电脑就爬床上去睡了，邵宇没什么事，等家具城送来家具，摆放收拾好，再出了门。

这一年落了多场雪，两人从最开始的新奇兴奋到后来的慢慢习惯，也就个把月的时间。同居的生活慢慢变的融洽，即使相见的时间少，睡在一起的时间少，但相互关心的次数却变多了。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学校放了假，邵宇收拾课本回屋，房子里暖暖的，杨承上正在熬汤。看到他回来，杨承上探出头，“你过三天回去吧？我给你买了火车票，卧铺的，放在桌上了。”

邵宇拿起桌上的票，有些疑惑，“你不回去吗？”

“不回。”

“啊？那么远，你一个人在这边……”

“回去也总是一个人，所以不如在这边过。”杨承上朝他笑，“听说你姐有小孩了，恭喜啊。”

“嗯，谢谢。我姐老说以事业为重，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通了怀上了。”

“预产期在几月？”

“明年的七月吧。”邵宇笑，“听说现在反应大的不得了，我姐夫家都拿她当祖宗呢。”笑过了，突然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语气迟疑的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刚刚说你回去也一个人？你爸妈呢？”

“去世了。”

邵宇惊的张了张嘴，想询问，又忍住了。最终只轻轻说了声，“抱歉。”

“我妈死的比较早。”杨承上自己开始说，“两岁时候就去世了，所以我爸疼我跟什么似的。我初中暑假那年，他去打矿，出了事故，矿山老板赔了点钱。我本来不想读高中来着，开学那天还是去了趟学校。”

邵宇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

杨承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笑了，“笨蛋，你同情两个字都写脸上了。”

邵宇卡了壳，“你……你本来……”

“本来就值得同情对吧？是不是想起高中时你老欺负我的事，然后愧疚了？”

邵宇立马反驳，“我没欺负你！”

“没有？看我住路佳家里，对着我跟防狼似的。”

“那是我不知道你喜欢男人。”邵宇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不妥，紧紧闭上嘴。

杨承上又笑了，“你那什么表情？你说的没错，我本来就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