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峰——”

“这是我表哥，原卓阳。”方云峰介绍大家认识。

原卓阳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然后和方爸爸方妈妈打招呼，“姑姑，姑父，车子在那边等了，我们过去吧。”

吴凯悄悄的对方云峰说：“你表哥是怎么长的啊，和电影明星一样。”三十多个小时的同甘共苦，吴凯已经和许小文的同学打成一片，许小文比他更像是外来插入的。

“对啊，你表哥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一行人边走边说，出了车站，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停着不少小车。原卓阳领着大家走到其中一辆，停下，车里下来两个年轻人，帮忙他们把行李王车上提。

许小文他们都没料到还有专人服务，有些手足无措，行李放上车，原卓阳却领着他们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次的小车才是他们要坐的。

许小文看得很清楚，帮他们提行李的两个年轻人，皮肤黝黑，肌肉虬结有力，右手食指有粗茧，那个位置的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许小文恰好知道。方云峰的表亲……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许小文对姜云说借住在方云峰亲戚家，事实上，七个大男生，方云峰的表亲又不是开旅馆的，当然不可能住在他家。几个人早商量好了，央方云峰的亲戚帮他们定一家便宜的招待所。这会儿，车子果然一路把他们送到一栋小楼前，牌子上刻着金色的大字——怡园招待所。周围绿树环绕，葱葱郁郁的绿色映入眼帘，不论是旅途的疲惫还是夏日燥热顿时一扫而空。

“委屈几位同学在招待所暂住了，几位先梳洗，休息一会儿，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明天我带大家游览B市。”原卓阳的话说得客气：“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老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几个孩子赶紧道谢，说些给他添麻烦了等语。

既然说了晚上要吃饭，原卓阳一心走后，剩下的七个男生商量赶紧收拾收拾，把东西放好。

一个中年男人给他们带路发钥匙，进了房间又让几个孩子吃了一惊。不说没有住过旅店的孩子，许小文可是知道普通的招待所是什么样子，绝不是他们进来的这种——地上铺着雪白的瓷砖，米色的墙纸，还有电视机，单独的浴室。

“是不是弄错了？”有人困惑的问带路的中年男人。他们预先想的可是“便宜的招待所”！这里能和便宜搭边吗？

“没有。”中年男人笑眯眯的说，一边把钥匙递给大家。

13.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初到大城市的中学生仍然有着一份心虚。生平第一次在有美女专门服务的大宾馆里吃饭，几个半大孩子都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即使是最胆大的吴凯也斯文了许多。

吃过晚饭，原卓阳和方云峰又把他们送回招待所。原卓阳走后，许小文一行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枋县是个小县城，他们一行人里，就属方云峰家境最好。见微知着，都不是笨孩子，今天他们算知道人外有人。果然选择出来见识见识是正确的。当下，有人在心底思付。

到了首都，怎么能不去天安门，不去毛主席纪念堂，还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长城。

第二天一早，兴奋的众人和不兴奋的许小文出门，人手一份火车站买的旅游地图便出门了。走到招待所门口，又一愣。门口一个年轻人迎上来。

“那不是昨天一起去火车站接我们的吗？”高佳文确认。

六人齐点头。

“我姓刘，卓阳知道你们要去游览，这不是他没空，所以我就毛遂自荐，来给你们带路来了。”年轻人笑着说，“你们可别介意多个跟屁虫，这不是为了安全着想吗！”

方云峰的表哥考虑的太周到了吧！一群独生子，小太阳们无限敬仰！

“快看，这里也有糖画。”如同发现新大陆的叫声，几个人一窝蜂涌过去。

“快看，吹糖人！”稀奇得不得了的声音，几个人一窝蜂的涌过去。

“看，书上的那种脸谱——”几个人一窝蜂的涌过去。

“看，米上面居然可以刻字——”几个人一窝蜂的涌过去。

做为拥有强烈爱国情操的未来新时代人才，几个人一致认为应当先去圆明园参观，要铭记落后就要挨打的血泪国耻。

情操是高尚的，现实是庸俗的。

尽管圆明园内的景致在许小文看来尚属一般，但是七个小城市来的少年充满了热忱。

“土包子……”旁边时髦的男女指指点点。

几个人不好意思了，他们刚才的确是大呼小叫有点丢脸。

许小文微微蹙眉：怎么到哪里都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人。

剩下的行程不用说也变得收敛了。

商量旅游景点的时候许小文从来不发表意见，玩儿的时候他也不跟着起哄。总是走在中间，不前不后的位置，该笑时笑，该附和时附和，嗯嗯啊啊，心神却完全和同伴们不在一处。

直到那天上了长城。烽火台上，俯瞰苍茫大地，少年们凭空生出无限豪情。蜿蜒的巨龙是天朝人的脊梁，任何一个天朝人站在其上都会不由自主的生起对国家民族的自豪和骄傲。心中感慨万分，几个少年大发感慨。纷纷回顾历史教材上那些血泪史，诉说国家遭受的苦难，对过去未来以及臆想中的敌人咬牙切齿一番，顺便说说各自的报复。要做科学家的吗，要做螺丝钉的，将来要发光发热的。

“许小文，你呢？”有人注意到许小文一直默默无语的站在一边。

“我？”许小文眼睛里一片迷茫。

“对啊，你将来要做什么？你成绩这么好，将来不是科学家也肯定是什么栋梁……”有同学打趣道。

说是打趣，其实一帮人都有这个感觉。许小文如果一直保持这个成绩，不说年级第一，将来考B大绝对没有问题，至少将来也要是个名人吧。还算朴实的少年们对一切了不起的人都还定位在“名人”这个代词上。

许小文依旧默然。

他的愿望真是难以启齿。

重生的最初，他只想着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一心想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但是，如何走这条路，他一直没有深入的想过。唯一的做法就是像一个真正的小孩，把一切力量都用在学习上。回顾重生以来的种种……许小文有一种掩面的冲动，如果有排名的话，他绝对是重生者之中混得最差的一个。最起码，到现在他家还处于温饱水平。果然，废材重生了还是废材……

许小文有些惭愧。但是，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虽然惭愧了，却仍然没有改变的念头，甚至很快的，不过几秒钟之后，他就释然了。

自己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普通智商，普通体格，普通家庭，所有的一切都是普通的，何必去幻想那些不平凡的人生呢！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或者说按部就班走下去即将拥有的一切，比起前世，已经是幸福得让人想哭泣。何必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哎，许小文，你怎么不说话啊？”

吴凯见许小文想着想着就走神了，轻轻推了他一下。真是的，在家里就算了，出来旅游，说话说着也能走神。“I服了YOU。”

许小文被一推，恍然想起之前有人问他他的愿望。

不过他这么久没回答，别人已经兴致索然，转头四散观景去了。

“我希望……衣食无忧，家人健康，然后……世界和平？！”许小文喃喃自语，只有站在他旁边的临时导游齐峰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再次陷入走神状态的许小文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第一个礼拜个个兴致勃勃，第二个礼拜一开始就靠意志强撑。第二个礼拜还没过半，小伙子们已经视出门为畏途。

最后几天，大家躲在招待所清点要带回家的礼物。男孩子都有点丢三落四的毛病，点来点去总是少了某个亲戚的份。

“哎呀，我三姨要我给带的东西忘了——”一个嚷嚷，马上就有几个人的附和。幸好还有时间，许小文拿出纸笔，把自己要带回去的东西记下来，然后对比一个个的勾掉。唔……他倒是没忘记什么，本来他的人际关系就简单。吴凯却有一堆朋友兄弟，他正在为囊中羞涩而发愁。

返程的火车票是第三天的。还有两天的时间给他们专门买礼物纪念品。两个星期下来，他们对出门的路线公交车也都熟悉了，齐峰也就没再时刻给他们领路。

保险起见，出门时仍然带上地图，直奔秀水街。

之前的时间全部花在旅游景点了，如果不是清点礼物的话，许小文几乎忘记这个购物最佳地点了。

原本对许小文的话半信半疑，到了街口，那一片人声鼎沸，还有五颜六色的头顶告诉大家，这是一个多么繁华的地带。

“我还从来没见过一条街上这么多人……”

“好多外国人……”语气中带着胆怯。

“这里的东西贵不贵啊？”不确定的声音，小小的。

许小文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嘴角不由得勾出一抹浅笑。同伴的反应和当年的他一摸一样。小地方出来的人无论外表上如何的若无其事落落大方，其实内心都掩藏着一颗胆怯自卑的心，一如昨日的许小文。

“会杀价吗？”许小文问。

整齐的摇头。

“好吧，据说，这里买东西的秘诀就是——对半砍！”许小文佯装神秘的说，然后：“你们就当这里是南街大市场！”

众人了然。

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对夹杂在黑发黑眼中的一众洋鬼子心生异样，但是谁也没有把这种惶惑摆在脸上。跟着许小文挤进去。

许小文大大的除了回风头。

那些标着洋文，在电视上看过的牌子，许小文掂在手上，随意的翻看，就像手上拿着的真是枋县南街市场的地摊货。一件要价五十八的裙子，他张口就回二十。店主严肃状道：“不行不行，我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你是不是诚心要，要的话五十卖给你了。”许小文坚持：“二十已经算多了，薄利多销嘛。”店主道：“亏本了亏本了，不能卖，你去问问，谁敢二十给你，真心想要的话，我再便宜你五块钱，看你还是个学生……”

吴凯等表示见好就收。

许小文放下裙子做欲走状。店家观察，顺便说两句：“这个价最低了，刚收回本钱……”

许小文转身欲走，走出摊位，卖家探头：“哎哎，小弟，要的话四十五了，真不能再低了……”

许小文不为所动，继续走。

“哎，好吧好吧，四十……”

许小文回头道：“就二十，卖不卖……”

店主沉吟，许小文继续走，店主叫道：“三十五——三十——好吧好吧，二十给你了，过来拿吧——”

许小文暗地里对吴凯等比个V。

店主做愁眉苦脸状：“哎呀，今天算是亏本了，看你是个学生……”

许小文不语，挑了件橘红色的，姜云穿这个颜色称得皮肤白。

出了店门，纷纷对许小文竖起大拇指。许小文也颇有些得意：“记住了，买东西一定要对半砍，这里都是这个价。”

谁说只有女人才爱逛街的，在环境的影响下，男生也不遑多让。

许小文演示的结果就是众人的行李被塞得慢慢的，还有人额外又买了几个大袋子装东西。如果不是火车票提前买好了，估计回家的路费……

“许小文，明天再陪我去一趟秀水街行不？”高佳文双手合十拜托道。

“怎么了？”

“我刚才出去给我妈打电话，给我爸买的衣服裤子都小了，明天去换。只有你对路最熟了，请你吃东西！”高佳文赔笑。他知道大家很累了，他自己也很想休息，但是不能让衣服白买了不是。许小文平常就不好接近，虽然旅行中大家也熟悉了不少，但是他仍然拿不准许小文愿不愿意帮忙。

许小文眉头皱了皱，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向他抗议。看看高佳文不好意思混合恳求的表情，许小文挤出一个笑脸，点点头。

14.

第二天一早，许小文和高佳文一人一个大口袋出门。粗心的不止高佳文一个，说道要换东西，拜托顺便的还有吴凯、雷涛。做事果然还是要脸皮厚！高佳文小声嘀咕，他也很想休养生息啊！

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

“是不是那边？”高佳文用胳膊肘撞撞许小文。

“也许吧……”许小文不是很确定。他这辈子第一次来这里，上辈子也没来几次，称不上熟悉，而但凡人多地方就意味着方向混乱，特别是每隔摊位看着都差不多，他们俩昨天又没特别留意。

“过去看看吧……”

“过去看看吧——”同样的一句话钻进许小文耳朵，不同的是女音的娇媚，应该是一个正在向男友撒娇的女生，悦耳动听。

“怎么不走？”许小文扯扯顿住不走的高佳文的衣服袖子。

高佳文回过头，兴奋的凑到许小文边上，“那边，看那边，那女生好漂亮，好像XX……”

顺着高佳文手指的方向，许小文看过去，第一眼就向高佳文一样顿住。不是那个在电视上崭露头角的女明星，而是女明星挽着的那个男人！

男人看到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不耐的扯着女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许小文心中一颤。

精神状态不好导致他们直到中午才找到店铺，幸好老板爽快，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换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许小文带回家的礼物大受欢迎。特别是那条橘红色的连衣裙，姜云爱不释手。对着镜子比了又比。

“妈，你穿上试试看。”

“就是，阿姨你要穿上新裙子，才擦上我买的口红，保证美死我爸！”吴凯笑嘻嘻的打趣。他和姜云和关系好得像亲母子。

姜云飞给他们一个白眼，旋即又担忧的问：“这个颜色会不会太艳了，我一把年纪了……”

“哎呀阿姨，你哪里老了，你年轻着呢。我保证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你更适合它了。”吴凯连忙奉承。

“真的吗？真的吗？”姜云确认，心里被吴凯奉承得甜滋滋的。

开学前，许小文收到了方云峰寄来的第一封信。无非是到了陌生的环境还未适应。足足三页信纸，一页抱怨B市人不好相处，一页抒发对同学朋友的怀念，最后一页基本是叮嘱不要把他给忘了，寒暑假他还要回枋县等语。

尽管清楚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买许小文也一直给自己清晰的定位在脚踏实地的步调上，但是久违的高中生活仍然让他略感吃力。

高一略感吃力，后面两年不由的让许小文心生轻愁。

表面上，许小文在摸底考试中的成绩让他的新班主任十分长脸，但是许小文自己非常清楚，入学不过一周，新上的高数几何只能听八成懂，全靠课后复习课前预习。高一没有文理分科，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历史，政治，地理，课课老师都在强调本门课的重要性。时间似乎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也不够用。

重生开了作弊器都如此，上辈子死在数理化上一点儿也不冤。

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学生不在一层楼，唯一的交集便是每月月考后在通知栏看榜单。尽管距离高考还有三年之久，却没有任何一个学生认为高考是一件遥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