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

许小文木然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你好，方表哥！”

16.

原卓阳上周回国，和老爷子展开了自己创业还是接手父辈的事业的激烈辩白。谁也说服不了谁。老爷子气哼哼的吼：“有本事你就再跑走，一辈子别别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你能生才怪！我本来就是我妈生的！原卓阳心道。

老爷子看他是横也不顺眼竖也不顺眼，原卓阳恨不得连睡觉也在外面。出去太频繁，老爷子又不高兴了。家里有毒蛇还是猛兽啊，吓得你一天到晚往外面跑。

没法子，原卓阳现在没有正当理由都不好出门。到底当初一声不吭的溜出国心里发虚。

正好给表弟跑腿，忙不迭的“告假”“放风”。

原卓阳的记性非常好，三年前齐峰给他当笑话将的那个愿望他到现在还记得。许小文他有印象，表弟来B市玩的旧同学里，无论装的多么落落大方，举止里总有些不自然，或者对周围的好奇。只有这个许小文，好像在B市待过似地，在招待所，吃饭，没有一丝惊讶，神态举止是真的一派自然。而且，吃饭的时候，许小文习惯性的用热水烫碗，骨头什么的不是朝地上扔而是丢在专门的碟子里，还有些其他的小细节。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在一众粗枝大叶的男生堆里，总是有几分显眼。当然，许小文长得不错也是原卓阳对他留有印象的原因。

长得好，爱干净的人总是容易留给别人好印象。

原卓阳绑着许小文和方云峰在学校里跑来跑去办好手续，下午做东做东请许小文吃饭当做接风。吃过饭七点过，原卓阳接了个电话。

“云峰，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哦，我帮小文收拾收拾再到周围逛逛，哥你回去的时候给我电话吧。”方云峰明白原卓阳的意思。

“好兄弟！”原卓阳拍拍方云峰的肩膀，向许小文道声歉，急急忙忙的走了。

方云峰向许小文解释：“一定是我哥的朋友。我哥这段时间憋坏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和我对好时间，回去才好向我舅舅交代。”

他不想许小文对原卓阳印象不好。

从来没有过门禁的许小文不禁对方表哥报以同情，二十多岁的人连出门的自由都没有也够可怜的。不过，他若是有个儿子一生不吭跑到国外四年，他说不定比方云峰他舅舅更严苛。

先把行李放在宿舍。既然方云峰要等原卓阳一起走，那不好意思赶方云峰回家吧。

方云峰早前来过B大好几次，当仁不让的作为向导带着许小文熟悉校园。

许小文虽然在B市住过几年，因为心里的那点自卑，从来没想过参观B大，更多时间里，他宁愿缩在住所，谁也不见。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参观这所著名的大学。他看得很认真，近乎贪婪。方云峰随口讲的传闻轶事他也一字不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云峰的手机响起，是原卓阳打来的。

“宿舍也没收拾，要不，你今晚和一起住一晚，明天我们一起过来收拾？”方云峰建议。他们一直在校园闲逛，行李放在宿舍根本没打开过。

“不了，收拾大能睡觉的程度才要几分钟啊，再说，你明天没别的事啊？”许小文不喜欢住到到陌生人的家里。既因为不好意思又因为难以习惯。

方云峰第二天确实有事，再想到自己父母也住在舅舅家，还带同学去，似乎不太好。而且原家现在气氛不妙，还是算了。

许小文没乱说。彻底大扫除确实挺麻烦，只是收拾睡觉的地方要不了几分钟。许小文睡的上铺，把毛巾牙刷睡衣什么的翻出来，下铺垫上一张报纸，暂时搁在那儿，明天再来收拾。

坐了二十多个钟头的火车，又忙碌了一天，尽管周围环境脏乱，许小文仍然早早沉入睡乡。

身体的疲惫让许小文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洗漱，刷牙。收拾宿舍。

大白天，许小文才发现自己昨晚住的地方有多脏多乱。昨晚太累，屋顶的灯管又坏了一个，今天一看，许小文那点轻微的洁癖顿时让他满身不舒服。

擦灰，扫地。十几平米的地方被许小文扫出两大袋垃圾。昨天没发现就算了，今天既然看见了，连昨天草草铺下的床单被褥都难以忍受。统统拆下。棉絮拿出去晒晒，床单被套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一起装到盆子里。

拿上饭卡和钥匙，许小文先去楼下的公话超市给家里报个平安，然后去食堂吃午饭。正午的阳光炽热而浓烈，许小文的棉絮晒在宿舍楼底下的花坛那块儿，花坛里种着剪成圆球状的灌木，许小文把棉絮搭在上面。

回宿舍继续做卫生，许小文买了洗衣粉，洗衣液，香皂，上楼梯时才发现楼梯间安装了洗衣机。幸好还没开始洗。

许小文上辈子读的学校，一直到他离校才听说安装了洗衣机，之前学生洗衣服全部手洗，到了冬天，大部分学生受伤都是冻疮。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

许小文在宿舍里住了五天才有第二位住客来报道。

“没想到宿舍挺干净的嘛……”这位同学一进来就对身边的人说。后面跟着的应该是他的父母。

像是母亲的那位点点头，稀罕的说：“到底是首都的学校……我还说提前来打扫卫生……”

许小文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听见声音把床帐撩开，他和捡来的人对了个正眼。

“哎呀，是这位同学打扫的吧，你看，真勤快啊……”中年妇女对他笑笑，不好意思的说。地方口音太重，许小文连蒙带猜勉强弄懂她说的什么。

“啊，你好，我也是新来的，怎么不等我们到了一起打扫呢？真不好意思啊！”男生个子挺高，估计快一米八，表情却带着腼腆。他说的是普通话。

许小文从床上爬下来，帮他们拿东西。“没事儿，我来得早

三个袋子一个箱子看起来是那男生的行李，还有个极具乡土气息的包裹，就是用床单包起来，像古装电视剧那样打包的包裹，只不过大很多。”你和叔叔去宿管阿姨那儿领东西吧，我给阿姨搭把手。“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你休息吧，我们自己就行。”男生婉拒。

“没关系，我正好没事。一会儿你们好去办别的手续，别客气，我真是闲着。”许小文在宿舍里闲的发慌，新买的手机玩儿腻了，又嫌网吧辐射太大，出去逛街更不是许小文的爱好。方云峰的父母难得来一回，他又不好意思霸占人家家人团聚的时间。所以说热心什么的也是要分情况啊！

正式报道的最后一天，剩下的四位才姗姗来迟。一个宿舍六个人，有四个都是B市本地的，具有相同的特点——穿着打扮时髦，普通话顺溜，手机，MP3都是高级货，有一位进宿舍第一件事就是装电脑。

大城市长大的孩子都比较能说，活泼开朗，互相通了姓名，有两个居然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那两位顿时就比别人亲热了几分。

最早来的那个高个儿，林霖是江苏的，光看体格像东北的，谁料得到人家讲的是吴侬软语。

人到齐了，本地人之一的王文武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饭，熟悉熟悉。剩下的人没有异议。

许小文虽然是来的最早的，却不是对学校最熟悉的，四个本地的学生都来过B大不止一次，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去了一家挺干净的火锅店。夏天吃火锅和啤酒是男生的最爱。

许小文也不像中学那会儿那么自闭，至少他现在乐意和室友们打成一片儿。中学那会儿也不是他愿意自闭的，你让他一个成年人和十二三岁的小孩找共同语言，聊什么？聊机器猫和俄罗斯方块吗？

至少大学里的都是成年人了，能聊些成年话题。

嗯，成年话题也不太好。

许小文处境不妙。

提议出来聚餐的王文武和建议喝啤酒的李钊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哥们，别说谎哟～咱们看的出来，快从实招来，和女生上过几垒？”

“你长得好，一定是女生的心头好。”

许小文不反感这种自来熟，相反，这样的性格一直是他所羡慕的。但是太过外向的性格的男生喝了酒就让许小文有点吃不消了。

许小文一直摇头，几个人包括腼腆的林霖都不信，坚持要他将实话，还保证不对他打击报复。

许小文只能苦笑，眼角撇到桌子底下四散的啤酒瓶，难怪声音那么大，两箱啤酒没剩几瓶完好的。

许小文憋红了脸，胡乱说道：“摸过手。”

哦哦啊啊的怪叫声响起，“不信不信不信——”

隔壁桌的已经看过来好几次了，许小文往阴影处挤了挤。即使自己也有些昏沉，不喜欢被注视的本能仍然存在。

“好吧好吧，亲过嘴。”许小文只想快点回宿舍，顺势改了答案。很少参加这种聚会的许小文不知道其实第一个答案他们是信了的，不过习惯性的诈一炸他，没想到真诈出来了。

怪叫声再次上升一个音调。

疯到十点钟，一群人才意犹未尽的结账。东倒西歪的走到马路上，一不留神，许小文撞到了对面的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许小文赶紧道歉。

“许小文？你喝了多少啊？路都不会走了？”来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许小文抬头，他没戴隐形眼镜，又喝了酒，晕晕乎乎的，还半天才对准焦点。面前是一张俊美的脸庞，还挺熟悉的。

17.

“方……方表哥？”许小文糊里糊涂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往原卓阳身后瞧：“方云峰呢？躲起来了吗？”

原卓阳看着眼前的人双眼迷蒙，因为喝了酒而酡红的脸颊，咬着嘴唇不解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痒痒。这可是你表弟的同学。原卓阳在心里告诫自己，兔子不吃窝边草。

“和同学玩儿呢？不要太晚了，你们还是学生。”原卓阳好心的叮嘱道。

许小文喝了酒，反应有点迟钝，“啊……哦。”然后抬脚往室友那边走。室友们见他和熟人说话，慢慢的往学校方向走，边走边等。原卓阳尽了同学哥哥的义务就没打算再管许小文，他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说多了没准会被嫌烦。况且许小文明显是和同学一起的，又是学校附近，安全问题不用操心。

原卓阳转身准备上车，他是办事路过，看见许小文下来打个招呼。如今出门不易，好不容易老爷子出差两天他才能找乐子，狐朋狗友们都在等着呢。

许小文的步子迈得挺稳，可惜却是一直呈直线，笔直的往马路中间走，无视马路的车流量。

原卓阳赶紧跑过去一把把许小文拉回路边，一辆货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吹起许小文的衬衣。原卓阳捏了把冷汗，问道：“你怎么走的？”

“啊？”许小文笑呵呵的回答。

“算了，你宿舍在哪儿，我先送你回去。”

“啊？”许小文继续傻笑。

“你晚上睡哪儿？”原卓阳话里有了火气。

“睡……睡家里……不，宿舍。”许小文脸上写着回答对了快夸我。

原卓阳看看表，时间不多了，打算把许小文交给他的同学，可是周围一看，刚才和许小文一起出来的人事哪一堆来着？怎么都不见了？

运气不好捡到麻烦的原卓阳对许小文的好印象打了折扣。开始隔着玻璃窗看见许小文还有专门下车打招呼的兴致，这一会儿妨碍到他放风，顿时感觉就变成没有自制力，醉酒的酒鬼。

许小文傻呵呵的一直对原卓阳微笑。他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之后不哭不闹，对着熟人一直笑。许小文的体质就是这样，刚开始喝的时候千杯不醉，一旦超过一段时间立刻就进入酒醉状态，喝一杯是这样，喝一箱也是这样，啤酒白酒红酒都一个效果。

原卓阳把许小文塞到车上，给方云峰打个电话，关机。十点半，看来是睡了。

“倒是挺乖的……”原卓阳伸出罪恶的爪子，按住许小文脑袋揉啊揉，许小文的头发又细又软，摸起来像光滑的丝绸，手感良好。

“听着，待会儿给你找个地方睡觉，你乖乖的不要乱跑，知道吗？”原卓阳十分严肃的对许小文说。

许小文顶着鸟窝头，依然：“呵呵～”

入夜的酒吧街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原卓阳将车开到“夜色”门口，自有泊车小弟将他的车开去停车场。为难的是车里多出来的乘客。

原卓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我到了，就在门口呢，唉，不过有个麻烦。夜色有空房间吗？我回国没多久不清楚这边的酒吧，我这边有个麻烦……对对，找个安静的不受打扰的地方可以睡觉就行……当然不是我……没安静的地方？只要能睡觉就行了……好好，我马上进来，你先拿钥匙啊……”

原卓阳想扶着许小文，没想到许小文乖乖的跟在他后面，步伐稳当，除了不会转弯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喝醉了。

进大门左转，直走。隔着一堵墙，将内外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面喧闹震天，里面静谧安宁。

走到甬道尽头左右两边各有一道褐色的实木门，一模一样。原卓阳等了五分钟，另一头匆匆走过来一个染着金发的青年。

“海龟可终于来了，怎么还自带伴侣啊？”金发青年瞧见微笑的许小文调侃道：“清纯美少年啊……”

“别乱说，这是我弟的同学，喝醉了。给他找个地儿让他睡一晚上。”原卓阳毫不客气的甩金发青年一个白眼。“钥匙呢？快点开门。”

“就知道使唤我，还弟弟的同学……谁信啊……”金发青年嘀咕道。除了身上的酒气，许小文哪点都不像喝醉了。

原卓阳没辩解，示意许小文进去，许小文乖巧的进去，按指示脱掉薄薄的衬衫，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睡觉。”

许小文听话的闭眼。

因为许小文良好的酒品，原卓阳对他的印象再次恢复到原来的水准。

“怎么像爸爸哄儿子似地……”金发青年小声嘀咕，见原卓阳投来不善的目光，立即大声催促道：“好了，快点，就等你一个人，今天可是有极品。”

“卡擦”门合上，黑暗中，许小文睁开双眼，对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继续傻笑，大约半个钟头，他笑累了，又闭上眼睛。渐渐的，胸口的起伏缓慢而有规律……

“卡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随手甩上门，门砰的一声关上。

睡梦中的许小文不耐的翻身，把被子拉高脑袋埋进被子里。

来人扯掉脖子上的领带，脱掉外套、衬衣、裤子。走到床边时，全身只剩下内裤。大概疲惫至极，来人没有发现床上的一边睡着另一个人，直接躺倒另半边床上，迅速的进入梦乡……

而酒吧的某个包厢里，原卓阳搂着一个清秀的男孩肆意调笑，完全忘记了自己带进来的小小麻烦。直到转移阵地才想起还有个许小文，打个电话给金发青年，告诉工作人员明天许小文醒过来给他叫辆车送到B大。

宿醉后的清醒是迟来的折磨。

清脆的手机铃声让床上的两个人同时醒来。

蒋毅闭着眼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没有摸到。睁开眼，对上一双饱受惊吓的眸子。原本有些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人。几秒钟的光景，他立刻想起昨晚的事。约了合作伙伴谈生意，酒桌上喝多了点，合作伙伴搂着小姐上酒店，他喝了酒不敢开车，到吧台拿了钥匙将就睡一晚。为什么一早醒来，他床上多了个人？还是个长得不错，上半身光裸的陌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