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炖江湖之醉解兰舟 下——玉案青
玉案青  发于:2014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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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山闻言一震,随即陷入沉思。

顾兰舟说的不错,自白如兰出现后,他的确陆陆续续发现了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比如白如兰声称自己是姚德江的外甥,可是却与姚德江半点不亲,后者甚至对他还有些畏惧。原本开朗健谈的汉子,在白如兰住进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畏畏缩缩。

又比如,姚小月的突然离开。虽然白如兰说小姑娘是去他家探亲去了,但姚德江后来数次提到自己女儿时,神情都很紧张,并不像仅仅只是牵挂姚小月而已。这一点也有可能是他多心了,不过要证实也不难,只消去梧桐镇走一趟应该就清楚了。以白如兰出手阔绰的程度,白家应该是该镇出名的富贵人家才是。

再比如,白如兰前后不断变更的计划。一开始说等他养好伤了就与姚德江回梧桐镇接姚小月,后来得知穆青山要去太平镇,便立即改口要随同前往,去太平镇拜访同窗。然而,等到了太平镇后,又说同窗不巧离家远行,与其失之交臂。

沉吟片刻后,穆青山道:“兰舟,有一个人最能证明白如兰的身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姚德江。”

顾兰舟一心想揭露白如兰,好让那无耻贱人尽快现出原形,当下不假思索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找他!”

穆青山有些迟疑,“可是姚叔家在临仙河边,距离太平镇有些远,坐马车大约要三天时间。”

顾兰舟不以为意道:“坐车要三天,若是骑马最多两天就能到了。跟我来!”不由分说拉了穆青山就往镇外跑。

虽是跑,速度其实也有限,比之运用轻功要慢得多。

先前穆青山就觉得顾兰舟内息有些不对劲,此际见他脚步滞重很是费力的模样,便疑道:“兰舟,我怎么感觉不到你的体内真气?”

顾兰舟脚下微顿,继而轻描淡写道:“恩,我前些日子生了场病,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就是当时服的药有些不良作用,会暂时抑制真气无法施展内力,大夫说过两天就没事了。”

他不想把自己身中冰魄丹毒之事告诉穆青山,否则必然会让他担心。何况,就算他说了也没用,解药在老混蛋手里,他不能让穆青山去落魂谷冒险。眼下最关键的是证明自己并未认错人冤枉了白如兰,让那贱人从此远离穆青山,即便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穆青山察觉到顾兰舟除了真气消隐,其它一切如常,便稍稍放了心,接着伸手揽住他的腰,运起轻功带他往前飞掠,又问:“那你是如何从落魂谷里逃出来的?”

顾兰舟安安心心地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行,信口道:“我对谷中地形很熟悉,今早趁韦一寒不备便从秘道逃出来了。”

穆青山点点头,如释重负,“如此甚好。各大门派不日即将攻入落魂谷,要将谷中恶人一网打尽,你能提前安然出谷再好不过,否则恐怕到时候会让你受到波及。”

顾兰舟闻言一惊,“有哪些门派?”

穆青山道:“玄铁门,无风阁,沧浪派,银剑帮……还有怒海帮与悬湖山庄。”

前面四个门派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顾兰舟虽不了解江湖事,多少也听说过,但让他意外的是最后两个门派的名称。

他冷笑道:“怒海帮与悬湖山庄自己都持身不正,居然还打着正义旗号攻打落魂谷,真真可笑!”

穆青山知他心结深重难以开解,只得沉默以对,以免与他再起争执。

说话之间,两人到了镇东树林边上,顾兰舟撮指为哨。

稍顷,追魂便四蹄撒欢从林中奔了出来,围着他摇头摆尾大献殷勤。

穆青山赞道:“这马颇有灵气,怕是难得的千里良驹。”

追魂高傲地打了个响鼻,然后前蹄刨地,满怀敌意地冲他嘶鸣。

顾兰舟怒了,一巴掌抽在它脖子上,斥道:“老实点!再敢嚣张我就剪了你的尾巴!”

追魂霎时就蔫了,耷拉着脑袋低低呜咽。

穆青山不禁莞尔。

顾兰舟翻身跨上马背,他向招手道:“爹爹,上来。”

穆青山飞身而起,坐在他身后,与他共乘一骑向临仙河驰去。

尽管心里还有疑虑未消,对穆青山与白如兰的关系耿耿于怀,然而贴身共骑的亲密感觉却让人无比沉醉。顾兰舟摒弃一切杂念,放松身体靠在穆青山胸前,尽情享受与他同骑共乘的畅快与欢喜。

软玉在怀,鼻端又尽是顾兰舟身体发肤散发出来的独有的清新味道,穆青山刹那间心动神摇。

如果,如果他并未遇到白如兰,并未醉酒做下那般荒唐事,他是不是便有资格与兰舟在一起……

不!不可以!他怎能如此亵渎身前对自己全心依恋与信赖的孩子!他不配拥有这个人!不说大错已经铸成,就算没有白如兰这个人,他也只能是他的父兄!

穆青山的脊背刹那间紧绷起来,满心萧瑟与苍凉。

……

追魂神骏非常,第二天下午便载着二人来到临仙河畔。

骑在马上,穆青山远远便看见姚德江站在门外,对着架子上晾晒的渔网发呆。不过数日不见,这名中年汉子便似苍老了好几岁。

片刻后驰到近前,穆青山当先翻身下马,“姚叔!”

姚德江有些迟钝地转过头来,黯淡的眸子迸发出些许光亮,“青山,是你啊。”

穆青山道:“姚叔,小月回来没有?”

姚德江的目光再次灰暗下来,“还没有。”

这时,追魂打了个响鼻,姚德江不由循声望去,见到那匹马上还坐着一个人,眉目如画,俊美非凡,霎时变了脸色倒退一步。

顾兰舟也下了马,因着姚德江于穆青山有救命之恩,难得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姚德江又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后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之人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青年,一时间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穆青山道:“姚叔,他叫顾兰舟,是我的养子。”

姚德江有些拘谨地朝顾兰舟点点头。

顾兰舟急不可待地问道:“白如兰真的是你的外甥么?”

姚德江闻言一愣,片刻后干涩道:“是,是啊。”

顾兰舟蹙眉,“这怎么可能?!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撒谎?”

姚德江被他冷厉的神情吓到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穆青山赶忙上前拉开顾兰舟,满怀歉意道:“姚叔,对不起,兰舟性子有些急,您千万别见怪,只是他刚才所问之事非同小可,还请您如实相告。”

姚德江脸上流露哀恸之色,顿足道:“你让我怎么说?我要是说错一句话,小月就回不来了啊!”

穆青山心里一沉,“姚叔,白如兰不是您的外甥,他用小月来要挟您,对不对?”

姚德江不答,眼中滚出浑浊的泪来,哭道:“小月,我可怜的女儿啊!”

无须再问,真相大白。

顾兰舟长长松了一口气,很好,白玉生那贱人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穆青山脸色铁青,从未这般失望与悲愤。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白如兰意欲接近他,也不会抓走姚小月,冒充姚德江的外甥住进姚家。可恨他识人不清,未能发现白如兰的真实面目,让姚家父女俩无辜受了牵连。

深重的负罪感涌上心头,他朝姚德江猛地跪拜下来,“姚叔,一切错在青山,我对不住您和小月。”

姚德江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穆青山痛悔交加,哑声道:“姚叔,您知道小月被关在哪里么?”

姚德江擦了把眼泪,摇了摇头,“具体在哪里我不清楚,那天白如兰带了几个人把小月绑起来带走了,其中一个是梧桐镇上的无赖,个头很高,左脸上有一道疤,人称刀疤吴。”

穆青山立即站起身来,“姚叔,我这就去镇上救小月!”

姚德江战战兢兢道:“这能行吗?”

穆青山用力点头,随即翻身上马。

顾兰舟赶紧道:“我也去!”

穆青山略一迟疑,伸手将他拉上马背,随即策马向梧桐镇驰去。

69.

在梧桐镇上找一个特征明显的无赖并不难,顾兰舟给了街边一个小乞丐一锭银子,那小乞丐就欢欢喜喜地把他和穆青山带到一片民宅背后的一条巷子口,朝里面指了指后就撒腿跑开了。

这条巷子阴暗而杂乱,地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废弃杂物,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顾兰舟皱眉掩鼻,望而却步。

穆青山便道:“兰舟,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顾兰舟应了。

穆青山又不放心道:“小心些,有事就叫我。”

顾兰舟摆摆手,穆青山便只身进了巷子。

一直走到巷子尽头,面前出现一间年久失修的屋子,里面传来男人粗俗的对话声。

穆青山悄无声息地来到门边,发现屋里或坐或躺着四个地痞,却并无一人左脸有疤。这间屋有三间卧房,其中两间敞着房门,现出一片脏乱狼籍的床铺。最边上的一间门上挂着锁,窗户也关得严丝合缝,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

四个地痞正热烈地讨论晚上去哪里风流快活,其中一人忽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高大挺拨,五官俊朗,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便一脸凶狠地喝道:“你干什么的?”

另外三人也看到来了一个陌生人,当下纷纷站起身来,撸袖子捏拳头地包围上来。

穆青山直截了当地问:“姚小月在这里么?”

地痞们一同变了脸色,最先喝斥穆青山的那人从地上拎起一把斧子便朝他砍了过去。

穆青山也随即动手了。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但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四个地痞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穆青山径直走到最边上的房间门口,指上运力将门上铜锁一扭,“啪”的一声,锁开了。

房里光线十分昏暗,充斥着潮腐气息,角落的一堆烂棉絮里抱膝蜷着一个瘦小的小姑娘。

听到开门声,小姑娘抬起头来,苍白暗淡的小脸上满是惊恐。

穆青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小月!”

姚小月先是吓得一边尖叫一边直往墙角缩,直到穆青山急急说了一句“小月别怕,我是穆大哥”之后,才迟疑不定地偷偷抬眼看他。

片刻后,姚小月“哇”的一声哭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小姑娘瘦得几乎脱了形,好在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是比较虚弱。

穆青山又是心酸又是欢喜,摸摸小姑娘沾着稻草乱篷篷的头发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穆大哥带你回去,你爹在家等着你。”

姚小月泪流满面地点点头,然后紧紧挨着他战战兢兢往外走。

将出屋子时,穆青山对四个手脚骨折哀嚎不断的地痞道:“以后不许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否则严惩不饶!”

地痞们忙不迭地应了。

与此同时,顾兰舟站在巷口百无聊赖地等着,追魂在不远处欢快地吃草。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身材高瘦,五官粗砺凶悍,左脸上横着一道丑陋的疤,像一条蜈蚣盘踞其上。

顾兰舟下意识道:“刀疤吴?”

刀疤吴乍一见他,一双三角眼霎时迸发出惊艳淫邪之光,流着口水道:“乖乖,哪来这么一个大美人儿,是专程来找哥哥的么?”

一边说一边凑了上来,抬手就要掐顾兰舟的下巴。

顾兰舟立时黑了脸,一掌挥出打开刀疤吴的手。

刀疤吴“哎哟”叫了一声,歪嘴斜眼地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臂,随即舔着嘴唇淫笑道:“好大的力气,性子又烈,极品啊,哥哥喜欢!”话音未落,便张开双臂朝顾兰舟扑过去。

刀疤吴力气极大,看得出来还学过几年拳脚功夫,而顾兰舟苦无无法施展内力,只能倚仗敏捷的反应与灵活的身法来闪避,就算击中刀疤吴也无法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方反而兴奋不已地连连怪叫,“美人儿,再用力些!”

此处比较偏僻,少有行人走动,就算有人经过,见此情形都远远地躲开,哪里敢上来打抱不平。

片刻后,顾兰舟被刀疤吴逼到巷子里的墙根下,无路可退。

“美人儿,看你还往哪里逃!”刀疤吴狞笑一声,上手便朝他肩头抓去。

顾兰舟拧腰侧身,堪堪避过,袖子却哧啦一下被刀疤吴扯裂了,露出莹白如玉的修长手臂来。

刀疤吴口水霎时淌了下来,正待扑上去抱着人啃,斜那里突然飞来一个物事,正正打在他后颈中,当即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穆青山随即闪电般掠了出来,急急道:“兰舟,你怎么样?”

顾兰舟摇了摇头,接着寒着脸踱到刀疤吴旁边,从他腰间抽出一柄匕首,一言不发,手起刀落,狠狠扎入他心口,直至没柄。

刀疤吴惨叫一声,浑身痉挛。

顾兰舟犹不解恨,拔出匕首又用力连刺了好几下,直将已经气绝身亡的刀疤吴胸口捅出碗口大的血洞来。

穆青山并未阻拦,只是默默捂上了跟出巷子的姚小月的眼睛。

刚才一眼见到顾兰舟被刀疤脸堵在墙下意图侵犯时,他刹那间血液逆流,怒意暴涨,就算顾兰舟不出手,只怕他自己也会克制不住杀了刀疤吴。

他往日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时都会留有余地,最多也只是将行凶为恶之人打断手脚废了武功,从来不会致人死地,可是一旦遇上顾兰舟被人胁迫伤害,他就抑制不住心里泛起的杀机。

出了巷子后,穆青山放开姚小月,转而脱下外衣披在顾兰舟身上。

顾兰舟一声不吭,脸色仍然有些不好看。

穆青山知他定然是想起了十年前的不堪遭遇,当着姚小月的面也不便劝慰,只能心疼而又怜惜地握住了他的手。

顾兰舟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姚小月第一眼见到顾兰舟时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往穆青山身后躲。

穆青山温言道:“小月别怕,他是顾大哥。”

姚小月也发现顾兰舟与之前指示刀疤吴抓走她的年轻男子不是一个人,这才定下神来,只是仍旧怯怯地不敢和顾兰舟说话,只站在穆青山另一边。

由于同行多了姚小月,三个人不可能再骑一匹马,穆青山便雇了一辆马车,让追魂跟在后面跑。

回到姚家后,父女相见少不得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穆青山担心刀疤吴的手下会去而复返,也怕白如兰追过来报复父女俩,便劝姚德江尽快搬家,到异地他乡重新过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姚德江想也不想就应了,很快便收拾好了行李,只是他赖以为生的打渔用具无法随身带走了。

顾兰舟感念父女俩对穆青山的救命之恩,取出一张千两银票作为酬谢。

姚德江惊吓不小,赶忙推拒,“这如何使得,我当初救青山也不是贪图什么钱财。”

顾兰舟把脸一冷,“难道你觉得我爹爹的性命连一千两也不值?”

姚德江浑身一抖,再不敢推辞,只能诚惶诚恐地收了银票。

穆青山在一边暗自摇头,这孩子,即便是在行善,看上去也象是强人所难地为恶一般。

之后,穆青山与父女俩依依道别,目送他们乘坐马车南下。

时已黄昏,夕阳西下,临仙河上吹来一阵风,带来秋的凉意。

顾兰舟不自觉打了个寒战,算来再有不到十个时辰,他身上中的寒毒就要发作了。

若想不受冰寒入骨之痛,他最好现在就启程返回落魂谷。可是与穆青山相聚不到三天就要再与他分开,他如何舍得?若回谷后韦一寒改变主意,不准他再出谷,那两人相见不是又要遥遥无期?

穆青山见他脸色发白,在风中微微发颤,便过来握住他的手,当下便是一惊,“兰舟,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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