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愣住了。

赵凌开始想象赵妈妈的样子，竟然觉得这个粽子说得不荒唐。

赵爸爸的眼神第三次重新飘回地上的旅行包，赵凌赶忙扯扯他衣袖，小声道：“爸爸。”

赵爸爸吐了口气，再深呼吸一次，无奈地说：“看吧，张小兵，你总有方法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念摇动，不过——这一次，你不能再左右我了。凌凌你说的对吧？”

赵凌点头：“凌凌相信爸爸会改变的。”

赵爸爸重新将他塞住了嘴，转过头：“凌凌，爸爸出去一会，你乖乖的在这里呆着，叔叔他这是犯了错，所以会被绑着。等下叔叔说什么都不要听知道吗，凌凌会乖乖的等爸爸回来的吧？”

赵凌点点头，都这样了还怎么说话啊。

赵爸爸走出了门。赵凌歪头，看着粽子对着门望眼欲穿，紧接着对自己热切地示意着需要帮忙。

赵凌摇摇头：“爸爸说不让。”

粽子锲而不舍地挪动着，想要下床，赵凌想着，果然人不致……贱……天下无敌，看吧！

粽子用力太猛，应声啪——摔倒地上，接着滚到床底（弹簧床），沾了一身的灰尘，从床底的另一边出现，滚到了旅行袋的边上。

赵凌想了想，决定还是走到粽子身边，俯视他，就像昨天赵爸爸那样，露出冷眼，他从包里掏出榔头，费劲地放在地上，像这不是个榔头而是个装饰儿童拐杖，看着地上的脏粽子。赵凌心里还想着什么样的锁得用得上啊。

粽子努力挤出个笑，将手伸出，然而慢慢地，他睁大了眼。

第5章：离开

作为一个高等处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来说，就地取材什么的，是很重要的。

x月x日

……

……

……

表面镇定的赵凌小包子心里直骂，手心搁在手柄上，刚才搬动东西而牵扯出一丝丝的疼痛还在诉讼着不甘。但对方瞪大了的表情，实在是太让自己爽了，赵凌咳一声。

粽子没有动弹了，只是看着自己。

“知道这是什么么。”赵凌只是感叹自己的声音还没有长开，没有那个气势，不过没什么关系，咱可以用其他吓吓他。

让你得瑟，让你破坏赵凌的家庭，让你欺负他爸，看赵凌不替天行道。虽然赵凌自己不能对妈妈说什么做什么，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是你这个路人甲，早就退出舞台了，这辈子别想再登场！

还害他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曲，上辈子都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以前都是心里被闹腾的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这下好了——你这个大粽子，直接让他重生后量变到质变，还没享受好父母对自己的呵护，就开始实地演习了，哼哼。赵凌越想越激动，索性挽起袖子，不忘点头，赵爸爸还是很好的，这长袖刚好适合雨后凉凉的天气。

不行，赵凌忍不住冲动，上去狠狠往粽子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末了吹吹自己的小手，暗示自己不疼不疼，这机会难得，谁知道赵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小子的头真的好硬啊！

“笑什么笑！”赵凌炸毛。

算了，干嘛和手下败将较劲呢，赵凌挺直了腰板：

“粽子叔叔，”他努力使自己露出坏坏的表情说，“想松了绳子吗？”

粽子点点头，不过眼睛里没有了刚开始的欣喜。

瞧瞧这粽子，也是个一表人才，比赵爸爸要英气多了，看得出他得衣着，很是不错。赵凌也不是真正的小毛孩，他明白明明世界上的人都快泛滥成灾，但是有人就是这么欠揍，非要去已经安定下来的家庭凑一脚，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问之，答曰情不自禁。这种人活在世上还不如去跳海，这样还能出名一会。

最狗血的是，还是身边的好友，被背叛了想杀人还是简单了的。赵爸爸操劳了多年，还是栽在了七年之痒，亏不亏啊。

去你的情不自禁，赵凌上去，又忍不住了，所以上去趁机多摸几遍，摇着头：“可是，爸爸说不让我帮你，怎么办？”

“呜呜~~~~”粽子哼唧。

为什么那么多人最后才后悔弥补，也有那么多人总在事过懊悔仇恨，为什么那么多故事让人匪夷所思，让人无法想象这怎么可能发生。又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变成坏蛋，却不知不觉变成了恶魔。赵凌怜悯地看着他，也许粽子一辈子不会相信，感情有时候说散就散，友情说断就断，也总会有人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后渴望烈火重生，也有人愿意忘了一切重新来过。

只不过，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因为得不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也许他什么不要做，只要守在那个男人边上，只要有个人见证一下，原来赵爸爸可以为有个人或有个念想活下去就行。

也许他可以试着相信赵爸爸？

赵凌在想，早就这么想就好了，不过这样，他又怎么会想明白呢？

还是趁早下定决心吧，省的过了一会又后悔。决定了，就勇敢地继续前行吧。

“粽子叔叔，我就问几个问题”赵凌看着他，“点头就可以了。”

粽子安静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你是跟着我爸来的？”

粽子脸红，赵凌可以看见他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正眨着大大的眼睛。然后粽子别过头，轻轻点头。

掰回来，赵凌继续：“是跟踪么。”

粽子挣开他的小手，继续转过头，自暴自弃地点头。

“怎么这么笨，”赵凌也不介意，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果然和爸爸有奸情啊——”

粽子愤怒地呜呜叫道。

“好啦，好啦，那什么”赵凌哈哈道，“那你真的和我妈——那个？”

“喂……点头还是摇头啦！不说，不，你不表示就是喜欢我妈罗！”

粽子暴走。

“哦——就是不喜欢我妈，还纠缠不休是吧！”赵凌手作锤子状敲道。

“也不是？”赵凌疑惑了，“那就是喜欢爸爸罗，放心吧，我不歧视你的。”

粽子无力摇摇头。

赵凌摆摆手“你们都以为我是孩子么，其实我懂得可多了。你这么远远地追过来，肯定也是很注重和爸爸的交情的，但是爸爸现在情绪很不好。”

粽子愣愣地看着他。

“最重要的——”赵凌语气一变，“你们却伤害了他，我爸爸成现在这样。你们的责任很大，你也看见了——喏。”

示意他看那个旅行包，“爸爸带来不少好东西，就和这个一样，一下就会让你脑袋开花——你就没有愧疚么？”

就像诱惑伊甸园的孩子一样，你就没有一点想过，被上帝赶出来的他们，又究竟怎么度过后面没有庇护的日子？你就没有想过，你将他拖入堕落的深渊，又怎么能乞求被原谅呢？

“其实——我也很矛盾呐”赵凌喃喃道，“要不要这么做呢？”要不要解了粽子的绳子，赵爸爸说了要重新做人，但是赵凌心里还是毛毛的。

这得真是粽子的命啊，还没等赵凌说什么。门被拉开，赵爸爸走进来了，挑眉：“怎么，你们干什么？”

“叔叔他掉下来了，我搬不动他”赵凌眨着大眼睛，“他好像真的很难受哎，爸爸！”

“这只是他的惩罚”赵爸爸过来，脚步轻快，“咱们得走了，要不然就赶不上火车了。”

“哦……”赵凌可惜地点头。

鬼使神差地去摸摸粽子的下巴，悄悄地说：“怎么办，本来还想放你一马的。”

他还想念外婆和外公，还有舅舅舅妈，还有那个小小的不大的房子，温馨而平淡。就算妈妈不理睬他，但还是过得不错，也没有整体提心吊胆。可是他怎么能放弃爸爸呢，妈妈有家人去爱，即使外公会骂她，也还是不理睬她，可是——

赵凌想，要是赵爸爸和上辈子的爸爸换一下，那就好了，也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了，果然上天都不是公平的，好人注定被坏人拖累。

算了，赵凌最后遗憾地拍拍粽子的脸，赵爸爸这样，他又怎么放心让爸爸一个人呢，就累点吧，好歹不会让赵爸爸乱来。赵凌都怀疑，要不是跟过来，这大粽子都不知道在赵爸爸的手里会怎么样了，估计赵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要是赵妈妈又嫁个人呢，她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赵爸爸呢？

谁又来救赎本来没有什么错的爸爸呢？

而他，赵凌。没有赵爸爸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呢——以后，再回来就是了，又不是永远不会回来。

赵凌主动牵起赵爸爸的手，抬起头，赵爸爸依旧是记忆中那样可靠，能够遮挡一切风雨与磨难，望着赵爸爸淡淡的样子，暴躁已经仿佛没有和他一点关系：爸爸，你以后还会打我吗？

算了，我是个男孩，皮一定很厚的，学的聪明点就好了，不要等着人家来打就行了。要是能够潜移默化一下，赵爸爸也许又是那个二十四孝全居好男人吧。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了”赵爸爸平淡地说，“我交了两天的费用，到时候人家回来收房子，你不会死的。”

粽子马上呜呜大嚷，快速挪动，想要接近赵爸爸，赵爸爸踢开他，再挪，赵爸爸再踢，再挪——

“这么想要死？”

赵爸爸看着靠着自己大腿的男人，“我都说了不记仇，你还要什么？”

粽子红着眼哭了，将眼泪什么的都往赵爸爸身上擦，压着赵爸爸的脚不挪屁股，赵爸爸走开，粽子失力倒在地上。

“爸爸！——”赵凌叫道。

赵爸爸看过来。

“我们要迟到了！”

让过去的都过去吧，没什么能阻碍他们前行的道路，只要不要太去在意，那样就不会伤心失去了。

也不用去想，他们只要想着彼此就行了。

雨后，为什么在彩虹下还要去想被折去的躯干，记住紧紧抓住脚下的泥土，明年春天 ，还会再枝繁叶茂的。

“爸爸——”

“恩？”

“我们真的可以坐火车吗？”兴奋。

“——恩，你要听真话吗？”

“……”什——么。

“凌凌，我们去坐车，刚才那是爸爸骗叔叔的。”

“……爸爸，你……也骗人”

“不算骗人，那样他们都能找到我们了，那样多不好。”

“……”

雨后天气的清凉，让人不再那么烦躁了，也许上天只是告诉大家，夏天就要过去了。让人爱又让人恨得牙痒的夏天，即使你不愿它走，它也只能在你身边逗留那么小小的一会儿，记得明年这个时候，愿你不会再在炎热的夏天这么昏昏欲睡，就这样虚度光阴，任知了烦躁的叫声消磨你的光阴。

赵凌想，今年的愿望有了：希望爸爸又找了一份工作，可以让赵凌自己健健康康地长大。

并且，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额，这一条还是看赵爸爸的具体表现吧？

第6章：邢品

我想和你一起，去走过我曾走过的回忆——被郁葱的柳条盖出一道的昏暗，我在此和它交谈了三年。希望，你也能听见，它说：你好。  x月x日（赵庆凉）

……

……

……

赵爸爸带着赵凌，登上了一辆开往省外的货物车，并不是赵凌想象的客车。在城外的街道上，赵爸爸凭借着亲切以及无害的表情，又一次成功地拐了一名老实巴交的大叔。

大叔不一会就被掏出了家底，这次是帮人运送家具。自己是n市市民，平时都会在s市与n市来回干点活。今年四十五的他，有个在n市大学当老师的儿子，儿子二十一，快要结婚了，所以大叔为了办点漂亮的酒席，最近一直在拉货。

“太好了”大叔哈哈大笑，“真是有缘，那么我儿子还得叫你一声前辈了，小——”

“小赵”赵爸爸接道。

“对，小赵小赵——我觉得实在太别扭了，还是叫你赵老师来的亲切”大叔嘿嘿，“这个舒服。赵老师是教哪个专业的，到时候我得叫我们家小子，到你那学习学习？看他那年轻样，我都怀疑有人听他不。”

“呵呵，我是教语文的。现在的后生可厉害了，大家都喜欢年轻的，有活力”赵爸爸说，“可见你儿子肯定是个成绩不错的，不然怎么会在大学留校呢，邢大哥你这是太担心孩子，总以为人家没有长大呢！”

“哎，那到是年年第一”邢叔叔却没见多少高兴，“这都得怪我。他妈早就去了，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这孩子从来不哭不闹，也不主动要求什么。我有一次去他们学校，结果发现他正被人打——”

赵爸爸慢慢环紧赵凌。大叔不好意思道：“不知怎么的，就和你说了，赵老师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赵爸爸点点头，去看赵凌，赵凌很有默契地伸手去摸赵爸爸搂着他的胳膊，示意他放松。

赵凌：都说相信他不会打了，赵爸爸还这样干什么啊，他也逃不走了呀！

“你不知道小孩子，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也敢干”大叔叹了口气，“也亏得小孩力气不大，我家小子也不愿一直让人打，可也比不过别人。我偷偷地躲在边上，看着他，一边还忍不住抹眼泪，都不敢上前。问了同学才知道他自从他妈去了以后，就一直不爱说话，也不愿和同学打交道，班上的人知道他没妈了，嫉妒他学习成绩好，就拿事说他。”

“你说孩子小的时候就能看大了以后什么样，有些爹妈都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得多缺德啊！父母辛苦赚的以后还都是孩子的，这样长出来的歪瓜再怎么样也不是好的，还不败家光了？

我这辈子啊，最敬佩的就是老师——没有老师，我那小子可就没有今天，他那个高中老师到我家里专门给孩子补习，还不收钱。几乎那时候我儿子都不会说话了，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容易毁了。

要是有个人能拉一把，就是说一句话，那也得立个长生牌的。就小赵你孩子，我老邢可说一句实在的，也是个很懂事的。你看别人家的，还不闹翻天了。小赵你可别谦虚，老邢我这眼可尖了，什么样的可都是很清楚的，小赵你媳妇也是个有福的，这都是别人求不来的。”

赵凌狂汗，幸好邢叔叔没说他是妖怪。还有，他怎么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太靠谱，虽然人很不错，要赵爸爸这样级别的，还得要较高的道士才收的住。

赵爸爸就像个突然间脱胎换骨似的，遇人打招呼，也没有以前的局促和小心。没有火眼精金的邢叔叔这个老实的，可不就只问出赵爸爸去n市，当语文老师，都不知道他老婆没有一起是怎么了。

邢大叔没有注意到赵爸爸的表情，开着的车在他的手下又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超过一辆车。邢叔叔继续絮絮叨叨：“就冲赵老师你这一声大哥，老邢我就不能收你的钱，反正都是去n市，就不要那么推脱了。”

喂喂，哪里赵爸爸推脱了？

“那可得多谢邢大哥了！”赵爸爸说。他又似乎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那邢大哥不得好好感谢那个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