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寂此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问这是为什么。
于是万俟璟矞很简单地讲了他叔叔的故事,大致情节是花月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很爱他,但是迫于压力娶了一个女子。但是那个女人也是被迫嫁进来的……后来,那个女人怀孕了,临产前突然天降横祸,家破人亡什么的。花月被他骗出去,没有能够一起殉情而死。那个女子在混乱中不知所终。而花月如飞瀑般的雪发一夜黑尽……
这真是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悲伤难过的故事,听完后花寂作出了很中肯的评价——他们一定很相爱。好可怜啊。
花寂说完后就扳过来那人的脸,对他说,我们不要这样。我们,要在一起。
万俟璟矞笑得自信却不好看,说着我们当然不会分开。谁看不出来那多多少少的心虚。可是,不想问,不能问。
万俟璟矞说,我们会携手白头,朝夕不离。
如果是和自己无关的故事,都是很好听的。就像天大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是主人公,就都可以轻描淡写。
当时的花寂就是这样的想法。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回首往事,花寂依然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失忆的那段时光既是一生中最美好的片段,还一定是最轻松的度过。
那时候的日子,那时候的未来就像一张白纸,小小的生活圈,小小的自己和一个不算小小的恋人。
简单的有点单调,却是再难相遇的纯真过往。
一去不再来。
第九章:错误
从喜欢到爱,这过程,真是太简单了。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快。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总是比较残忍,不知不觉。很快便喝上了甜糯糯的腊八粥,带着微微期待的郑重其事,等腊八蒜变成绿色,花寂知道,就快要过年了。
等到了新的一年,花寂二十岁,万俟璟矞二十六岁。哎呀,差的还不少。
冗长繁复的过程之后,便是过年。整整一年的辛劳换做忙碌的甜蜜。糖瓜是粘牙的,看完别人打扫卫生是辛苦的,花寂被当作苍蝇一样轰来赶去。每一个人都忙得极其协调而有趣,而花寂只要乖乖的不去捣乱,就是顺利完成任务了。
万俟璟矞不知道是不是非常忙,经常打个照面就走了。花寂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日理万机是那人的工作,总没有太多撒娇的借口,况且都是男人,多多少少,不愿暴露自己的脆弱。
一晃便是除夕,新桃换旧符。年夜饭自然便宜了饕餮之人。吃饱喝足就该和大家一起守岁,也是有点无趣。花寂最讨厌的是听爆竹劈哩啪啦的声音,但是非常喜欢焰火。
有点沮丧地托下巴,花寂估计那人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吧。毕竟那人要参与很多仪式,什么祭天祭祖……反正是很多的,这让人不由的发自内心的怜惜起当今圣上。
这位子,便是白给花寂,他应该都是不会要的。所以,这位子有什么好争争抢抢呢?难不成皇帝的儿子都比正常人傻些么?匪夷所思而百思不得其解。
守岁时只有些小吃头,花寂敷衍众人几句,待他人去放爆竹的时候,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
清清爽爽地坐在床边,不禁回忆起皇帝陛下为自己作小厮的日子,无尽得意中……然而花寂似乎已经对那人的脚步声格外敏感,只觉得不久之后他就进了院门,但是却没有很快进到房间,留着一盏微微摇曳的柔光,隐隐听到花月和侄子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来人彬彬有礼的扣扣门并不待搭腔就进来了。总是这样。
花寂没有看太清,只觉得那人似乎信手一扬把什么点进了烛火,苦笑一句,“原来朕也有今天。”
和以往不同他的手上多了些瓶瓶罐罐,乒乓作响间,丢在桌上。
他凑近花寂坐了。身上主导的味道是熏香,附加一点点酒气。花寂问他桌子上的那堆东西是什么?神秘的笑笑解释为作料。
作料?
唉?要吃什么夜宵么?花寂在心里暗暗发问。然而不一会儿这个问题有了让人终生难忘的答案。
在烛火发出了哔哔剥剥的异响的同时,花寂总觉得正在被异香缠绕莫名其妙地神智略有模糊。那人斟了两杯酒,递给花寂一杯。花寂有些摇晃,气息不稳地举着想要敬他,却不知道怎么地被人家拐成了交杯酒,还是有又惊又喜的感觉弥漫。
寒冬腊月,身上居然有点滚烫的滋味。莫非是发了烧?那人调笑的语气说今晚留宿,花寂也没有拦着。顺着花寂自己的动作,万俟璟矞轻松地把他推倒,压在床上。
一把扯开了自己衣襟,另一个人难解的衣带也被拽开,花寂的头越来越模糊而失去理智,完全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不知道是无力还是无心反抗。花月的本事,岂容我等怀疑?那催情之物的效果一定是老子天下第一的能耐。
只好听天由命。那前戏温柔而漫长,“作料”作用及其精妙。
花寂的第一次,承载着全部是美好的感官享受。对于睫毛以指尖轻轻爱抚,吸吸咬咬的唇齿,啃啃舔舔着图腾。强行克制的攻势让花寂意乱情迷到沦陷而无法自拔。
痛吗?怎么会不痛?可是,真要是心甘情愿,便也顾不得那些了。痛并快乐着的一夜,极尽鱼水之欢而筋疲力尽。
应该说花寂从始至终都不够清醒,有人说世界上最绝望的事情,就是即便普天之下都知道我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况且可能是单恋?这当然不是一场梦,却又在某一刻让花寂不愿醒来。
皇帝不是神仙,不能连轴转,也知道心疼自己。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花寂悠悠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对上那一双兴奋的喷火的眸子。
花寂只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开始之前就像是一坨面,然后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被人!成了饼,!成了面皮——浑身酸啊,疼啊,软啊,像泥一样起不来。而最可气的是身边那位居然活力四射……而且又想把他掀翻……
你当是煎东西要翻面么……
气哼哼的把那人推开,咬耳朵,“生气了?”
花寂不理他,自言自语,“哼。”
“疼不疼?”很假惺惺的语气。
“嗯。”
“没事吧,”一只手覆盖在额头,“没有发烧呢。”
花寂隐隐感觉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万俟璟矞凑上来抒发感慨,“真是一份不错的新年礼物呢。我很喜欢。”
“你想让我说什么,‘谢主隆恩’么?”非常不满的用手捅捅。
“别生气么,寂寂,。”
“我不想理你。”
“别么……不要这个样子……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怎么可以不负责任……”
这这这……这话是该是一国之君说的么……明明吃亏的是……
可是花寂实在起不来,更没有力气揍他,也没那胆子……只好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里?这都什么时辰了?”
“我给自己放几天假都不行么,”皇帝理直气壮的说道,“一年到头,皇帝老子也得抽出时间陪陪老婆嘛。你说对不对……”
“谁要当你老婆……”
“哎呀……家门不幸”我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怨妇呢……
“你可以走了。谢谢。”
“不行啊……糟糠之妻不下床么……”最后一个字声音拖得老长。
花寂选择沉默,摊在床上,抬起指尖指向身边人,一字一顿,“更——衣。”
那人欢快的帮花寂穿好衣服,顺便扶起那脆弱酸痛的腰肢。末了加上一句,“这几天,你就收留了我吧。”
他的假日,果然几乎泡在了花间祠,唯独初一的夜晚例外。
那天白日花寂偎依了皇帝一小会儿,实在倦的又躺下。后来恹恹睡去,皇帝没趣的离开,说是晚上再来。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自然清醒。
昨夜无眠是两个人在一起,今天不睡却是因为孤枕难眠。
花寂自己躺在床上发呆,折腾来折腾去,心里烦躁的不得了。第一次,自己的第一次。才失去就要被抛弃?
从未有过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乱乱的涌出,花寂的不安从未如此强烈,自己当然是男人,可是,自己爱上了一个人。
爱一个人有错吗?好像没有。可是纠缠了太多背景资料以后,就没有那种纯真的情感了。
最终没能熬完整宿,到底是睡着了。不过花寂第二天是倚在床角醒来的。
眼角下淡淡的青痕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白天。万俟璟矞绷着脸,一言不发的来了。
沉默地踏进房门,却在下一刻像疯子一样,将走过来的花寂不由分说掀倒在桌子上。
没有上一次的柔情似水,前戏省略,简简单单就切入正题。何至于变成纯粹的发泄,失去理智的活塞运动使本来就比较薄凉的花寂这次更是没有一星半点的享受。况且万俟璟矞的身上,有过于浓重的沐浴数次才能带上的香气,不同于自己弄上去的痕迹——不同的位置,到底记号不一样。
可是红红肿肿的自己还没有完全好,又被折腾成这样。花寂想着想着,委屈,纯粹的委屈。一滴泪滑到脸颊,声音断断续续的问,“怎么了,在、在你的女人那里、欲求不满吗?所以、所以,来找我……”
刺耳,甚至是失去尊严的句子就这样被痛苦的呻吟声说出。
一直动作激烈的某个人忽然停下,“很难受?”语气却十分肯定。
“没有……我怎么敢。”声音很小,越来越多的眼泪和哭腔。
正在“里面”的人听到这话之后也不再管自己其实也没有享受快乐,就把花寂翻过来和自己面对面,那张美丽的脸上只是泪,眼睛里的感情,却不是恨。
花寂终于承认,爱一个人的判断标准,其实就是发现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都恨不起来。
即使是自己无数次坚称不可饶恕的背叛。
总有人说有多爱,就有多恨。而这种恨又原本最不应该被解释为仇恨,因为它想表达的东西其实是遗憾——那么爱,又要人恨,可是又如何恨得起来。
万俟璟矞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直到把自己也看出了眼泪。简单的整理一下衣摆,对着花寂,静静的,跪下去,“对不起。”
花寂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扶起地上的人,却没有气力。
地上的人说“你会原谅我吗”的声音,听起来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虚伪。也许是因为声音的主人是皇帝,有着三宫六院的皇帝。
既然是皇帝,怎么能怪他的身不由己?
花寂的声音很悲凉,“怎么老是这样随性?起来啊,起来!别让三爷看见。”
万俟璟矞再解释,不抱希望的解释,“我说的话,你信吗?不管你信不信。我昨天确实中计了,老家伙暗算我,骗我到妃子那里……过夜。”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花寂听了只不过摇摇头,“您去哪里歇,与我无关。只不过好像……”说到这里挺遗憾地笑笑,“我没有牌子可以掀。”
万俟璟矞站起来,把花寂抱起来放到床上,“还怪我,是不是?我就知道是这样了,我对不起你在先。你委屈,怪我,都可以。但是,我希望,你还相信我。”
花寂不知是要摇头还是点头,脸上抹干了泪痕,眼睛还肿着。
万俟璟矞放下帐子闪出去,吩咐人来准备热水。花寂隔了帐子,见到人影晃动,听见水声。
一会儿门又关上,万俟璟矞把花寂从床上搂进浴室。两人坦诚相见,裸体而对。万俟璟矞一边帮他清理身体,一边问愿不愿意听我说。
“你说。”花寂颤颤的。
万俟璟矞觉得丢脸,“真是服了我自己,居然能让人在我的酒里下东西。”花寂没搭理他,于是又接着说,自嘲着“药劲真大。居然……唉……不说了。”
花寂没心情,“刚才是你自己要说的。”
万俟璟矞扳过来他的脸,啄一下他的额头,“对不起。唉,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见了你以后……”
身下人仰仰头,“怎么?”
万俟璟矞低下头,望向他的眼睛,“我都快成和尚了——几乎没碰过人,昨天,真是意外事故,真是恶心。害的我洗了好多遍,还是那种味道。我也基本上是为你‘守身如玉’了,原谅我嘛。我错了。好不好?”
花寂笑得略带绝望,“我怎么会怪你?不敢,不敢呵。”
万俟璟矞很失望,“别这样。算了。总之是我不对。我,会用实际行动补偿你。你别自己生闷气啊……”
花寂不满的戳戳他,“你别把我当成你的女人,难道我会争宠似的?怎么,你怎么这么酸?”
万俟璟矞觉得突然明白了什么,花寂不是女人,可是男人的独占欲不是更可怕么?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不会真的怨自己。“爱他么?”自问自答,“我觉得是。”
万俟璟矞开始头痛,因为他突然想到昨天那两个是女人——孩子,会不会有这麻烦?看看身边人泡的面色潮红,只觉得自己有些把持不住。
算了,不想了。
两个人从水里面捞出来,屋子暖暖的,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无言,万俟璟矞笨笨的把桌子收拾一下,又想起刚才的事……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下次再试试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万俟璟矞正式进驻花间祠。花月以及花寂尝试了数次想把他哄得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却无功而返。
于是这样段时间两人黏在一起的时间剧增。每天夜里堕落得很。两个人算不上夜夜笙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级别,但至少不算清心寡欲的苦修。
花寂渐入佳境而食髓知味,颇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感觉。更是对万俟璟矞守身如玉的自我剖白产生严重怀疑。难道床上功夫这种东西还有什么天赋不天赋的问题。难道说那还有预习恶补的方法么?这件事对于万俟璟矞简直是信手拈来手到擒来的轻松轻巧。
花寂虽然并不辛苦,但是非常被动的感觉还是有的,而且异常深刻。年前胡吃海塞的膘没有白长,肉没有白多,现在都派上了用场——被人吃的一干二净不说,而且觉得自己好像都瘦了不少。
看来这行周公之礼还真是个虔诚的工作,劳神费力。果不其然。
正月初二是该嫁出去的闺女们回娘家了,这和花寂没有关系,娘家?怕就是这里吧。
日子一直这么晃荡。
过了初五,人还没怎么样,折子就闲不住了,雪片似的飞进来。
有时问那人怎么还不回去,总是听见回答说——此心安处是吾乡。
花寂默默地忍受着这酸腐的感觉,又不怕担什么后宫干政的骂名。凑一下热闹在他身边哗啦哗啦的翻弄。被笑说像个贤内助,避而不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平盛世四海安定,还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奏章里面十有八九都是互相弹劾,互相攻击,极少数的选贤举能还都带着明褒暗贬的毒刺。
花寂觉得实在无聊,就会问为什么会这样出现这些事情。
而那时候万俟璟矞总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总说人心险恶。
当时的花寂无心去理会这等深奥的道理,只是问他会怎么办。他摆摆手说不要操心这些闲事,他自己会处理。再说如此更乐得看戏,花寂也懒得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