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年代——葛弗的兔巴基
葛弗的兔巴基  发于:201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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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天后,他醒了。

我该欢呼雀跃还是对他暴跳如雷?我想过无数次在他醒的那一刻要说的话,但还是算了。

还是算了。

我怀抱住他,醒了就好。

6.”sweet caress, the ocean blue. “

【凉沐颜。】

知道自己没有死的时候,没有悔恨也没有庆幸的心情,我可以逐渐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沉重而庄严。

好像沉在海底然后慢慢浮上来,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小,眼睛可以看到太阳的光越来越明朗,终于在某一刻跳出海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氧气。

他就坐在我的身旁,头枕着手臂,靠在床上睡着了。

我唤他的名字,只能吐出微弱的气流,他却听见了,腾地就站了起来,看我的眼里有惊喜有愤怒,就这么盯了我好一会儿。

但最后只是俯下身,抱住我。

我感受到他在我身上的重量,尽是如释重负的叹息。

他的眼眶惺忪,下巴留着依稀的胡渣,他竟因我弄得如此狼狈,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到底干了什么。

好想跟他说对不起,可是突然又困起来。

我想起初中第一次看见他,觉得这家伙一脸痞气,身旁跟了几个跟他一样的不良少年,便要冒充黑帮抢我的零花钱。

时间把他打磨成了一个出色优秀的男人,退去了青葱时的痞气与叛逆,全然是成熟与果决。

我望尘莫及,我现在就在为自己的幼稚痛苦不已。

我习惯他的保护,习惯他的强大,习惯他那”一切有我“的安心。

习惯到我认为一路都会有他。

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摆脱困意,缓缓举起我无力的右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觉到坚实而温暖的触感,让我想要更用力,更多地拥抱他,不知不觉却泪流满面。

稍微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我就急着要出院。

离开那天阳光很好,他开了窗,微风可以吹进来,快要入夏的风,吹着让人很舒服。

我坐在病床上等他办完手续,行李都收拾好了,全部放在床边。他进来,帮我把病服脱下,换上干净的白衬衫,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

「不如搬来我这住吧」他边帮我扣扣子边说。

我点头。

「好啊,我也不想回去了」

五月,好温暖的季节。

我沿着铁路的轨道走却老是要掉下来,他过来扶我。

「人越大拿手的事就越来越少了,小时候我很在行呢,走这种路」我握着他的手,盯着自己的脚一步步走。

「两个人的话就没问题了吧」他说,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跟着我的速度慢慢走着,「两个人的话,再窄一点也能走呢」

「恩,是啊」

我松开他的手,侧过身,向他倒去,他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我。

我可以感觉风缠绕我们的发丝,可以感觉阳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温暖。

是啊,两个人的话,一定,不管多难的路都走得下去。

两个人的话。

7. “ you’ll never change what’s been and gone. “

他的家里市中心很近,住在一所高级公寓里。

我的房间就在他的旁边,漆着淡蓝色的墙,很舒心的颜色。

他把钥匙给我,跟我讲每把钥匙对应的房间,到最后自己都糊涂了,干脆说要用的时候干脆每把都试试。

「有你房间的?」

「有我房间的。」

我打开阳台的门,外面的雨飘进来一些,有点凉凉的。

这里很高,很高,高得感觉自己像上帝。

他要经常出差,那天我送他下楼,他把行李放到车上。

「那你要去多久?」

「六七天吧」

「真久」

「所以说一起去不就好了」

「算了算了,讨厌坐飞机」

「这毛病也该改改了,现在可是21世纪」

他转过身,跟我道别,我看着他的车越行越远,心里那份恐慌就越来越放大。

六七天要如何度过,对我来说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

我玩游戏看电影,一包接着一包吸烟,胃口越来越差,屋里又被我弄得乌烟瘴气,我发现了便赶紧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

身体躁动不安,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我在纸上给他写信,写完了又全部撕掉。大吼,大叫,每个细胞都无法平静。

垃圾桶全是烟壳,我流泪,发抖,竭尽全力想要克制,时间却才过了一天。

等到第二天晚上,我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宣告这一战役的结束。

他回来的时候,家里井井有条,地板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有点惊讶,夸我当家得很好。

我笑着,拿出事先买好的红酒。

「晚上喝一杯吧,为你接风」

晚风撩起,他在夜色中还是那么俊美,完美无缺。我给他倒了点酒,碰碰他的杯子。

「祝贺你成功金屋藏娇」

他笑「你要这么想也不错」

我低头也笑,摸摸高脚杯的杯壁。

「林修,我们这么多年,好像没怎么讲过真心话呢」

「恩,很少」

「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看法呢?」

「……」

「为什么不随我去呢,我这种人……」

「总觉得这个人要是我不管他的话,那还谁来管」

「你会后悔的,林修。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缠着你,依赖你,到最后你烦透了都甩不开」

「是啊,该怎么办呢,你最好先依赖上我试试看」

我放下酒杯,头抵在他肩上。

「你完了,林修,你完了,我已经开始依赖你了」

我说着话,耳朵却开始发鸣。

「林修,你很想跟我做吧?」

他沉静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高深莫测。

我吻他的唇,吻他的眼,吻他的脖颈,跨坐到他的身上,解开我和他的衣服。

「你想干什么呢,沐颜」

他问我,不阻挡我也不回应我,好整以暇地看着。

我伸出舌头舔他的下巴,手环住他的脖子。

「给我」

我开始费力地喘气。

「给我,给我,快来上我吧!」

他把我压倒,我用双腿夹住他的腰。他蹙眉,低头却吻住我的唇。

缠绵而温柔的吻,好像有好长,好长的故事要说。

我却害怕这样真诚的吻,扭头避开。

「快进来吧!快点快点!」

他抱住我,头抵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你想要的,是这个吧?」

我看着他手里拿的东西,一下呆住,他也坐起来,目光如炬,盯得我无处可逃。

好像在审判着,我这个自甘堕落,不知悔改的人。

可是,到底该怎么办,一切都太难了。

8. “ 23 seconds, all things we love will die. “

毒瘾像是一头蛰伏着的野兽,随时窥探着时机,等着我最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咬住我的命脉。

我的脑子里在瞬间想了千百个借口,但最终还是对他说:「把那个还给我」

把那个还给我,我打败不了它,我可以去鬼门关绕一圈再回来,但是我打败不了它。

他无动于衷,冷冷看着我,他又变回那个冷酷理智的人了。

「你必须戒毒」

我上前一步。

「好」

他不说话,把我拖到沙发上,压制住我的四肢。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呆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好!好!把那个给我!」

「不准与外界接触」

「我好难受!放开我!把它给我!」

「吃喝拉撒都必须在监督下」

「给我!给我!把他给我!王八蛋!」

「不会有了!都不会有了!你只有我!懂吗!」

「我懂,我懂,把它给我,我给你上,我给你上!」

「闭嘴!」

「混蛋!王八蛋!我快痛死了!啊!!」

「那么想要吗!那么开心吗!那我陪你!」

他把针筒刺进他的手臂,我大声尖叫,扑过去要去把它拔出,他按住我的手,让我无法动弹,我就抱着他的腿,给他跪下。

「不要!你不能像我这样!」我的眼泪止不住。

「我戒,我戒!」我喊,退得远远的,「我戒!我全听你的!求求你不要这样」

他把针筒拔出扔到地上,走过来抱住我。

我在他怀抱中颤抖着,要是因为我而害了他,我不知要用几辈子才能偿还。

我开始戒毒,坐在房间的床上,用头抵着墙,每分每秒都在斗争。他就坐在房门口,看着成堆的文件,有时过来抱着我坐一会,有时给我喂饭喝水,有时应付公司打来的一个个的电话。

我基本快没了理智,哭闹喊叫,抓咬自己的皮肤,把房里所有够得着的东西砸个粉碎。

「救救我,林修,我快死了,快死了!」

他过来,一手环住我的头,一手轻轻拍我的背。

我呕吐在他身上,他也不避开,我咬他的肩,咬得流了血,他只是这么抱着我,这么抱着我。

戒毒第四天,我头昏得几乎看不见东西,我有时基本昏睡过去,有时清醒得一整晚都睡不着。

他被迫跟我保持一样不规律的作息,几天下来脸色憔悴。

我有时向他求饶,跪在地上求他放过我,有时破口大骂,要掐他的脖子。

我趴在阳台上大哭大叫,唾液跟眼泪混在一起,他过来帮我擦掉。

「放过我吧!天啊!林修,林修!」

这漫长的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完。

我跟他,也不知道谁先崩溃。

9.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林修。】

我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戒毒无论对监督者还是当事者来说都需要无比强大的毅力。他如同报复性地虐待自己,几天下来伤痕累累。还有病理上的反应,吃不进东西,呕吐,出现幻觉。

好像被附了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一个残暴弱小的人。连自尊都全部舍弃,看着他对我下跪,给我磕头,说着那些话,我只能木然地扶起他,心里苍茫一片。

甚至有时候我都想给自己来上一针,这样我跟他可能都能解脱了。

不过我知道自己不会,不是我深谙毒品的危害,而是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爱的人自以为是的救赎。

好在一段时间后,他的情况开始好转,慢慢地稳定下来,不再那么急躁癫狂。

那个时候我已经基本记不清日子,只能看手机屏幕的显示确定是几号几点。

再过了一段时间,他可以正常饮食。

有次给他喂汤的时候,他喝了一口咂咂嘴,冲我说:「有点淡呢」

这句话无疑让我的内心欢呼雀跃,我鼓励自己,脸上的疲倦也一扫而光。

他开始跟我平静地叙述,讲我们小时候,讲我们一路走来的那些事。

看得出他生理上的瘾应该戒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心瘾。

一天吃完药,他拉我坐在他床边。

「你一直在这里,公司怎么办?」

「我都安排好了」

「那些客户呢,还有那些女人,你突然不见他们怎么说」

「小李告诉他们我出国了」

他又低着头笑,头枕在我的腿上。

「这样很好,林修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嗯」

我摸他有点长长的发丝,刘海已经盖住了眼睛。

他又突然坐起来,目光星星点点,看着我的眼睛。

「林修想吻我吗?」

我点头。

「想」

他凑近把湿润的唇贴上我的,比我想象中更柔软与颤抖的吻。

然后他靠着我的肩,我可以感觉到那个笑颜,好像漫漫冬天的第一缕阳光。

「搞不好我们已经相爱了十多年,到了今天才发觉呢」

「那你也太后知后觉了」

他有点惊讶,却还是笑了。

那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我对他说我不得不回公司看看,如果他又忍不住了,就给我他打电话。

他乖巧地坐在床上,微笑地冲我点头。

太久地放任不管,公司里的事务果然一团糟,我的电话自插上SIM卡的那一刻便开始狂轰乱炸,恨不得多出几双手来。

我无法归咎于他人,身体处于透支中,一天下来只能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看不进任何东西。

我泡了不知第几杯咖啡,查看有没有漏下他的电话,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职工们不敢打扰我,除非有非说不可的事,尽管已经强忍着怒气,但还是看得出他们诚惶诚恐。

到了凌晨我才回到家,放下外套喝了杯水,去把电灯打开。

屋里乱成一团。

又是乱,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能让我顺心的东西。

屋里没有人,我的房门打开着,里面狼藉一片。

我走进去,他偷了我的钱,消失不见。

我踢开扔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到床上。

悔恨,失望,愤怒席卷而来。

我操起手边的台灯砸在墙上,瞬间它就裂成碎片,散落一地;我用拳头打碎玻璃,利锋割破我的手,血流如注。

这荒唐的突变,嘲笑我十年的感情,讽刺得我一文不值。

今昔过往,都好像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我却还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10. “ it’s been 14 years of pain. “

【凉沐颜。】

梦里叫嚣着的满目疮痍,全部化为现实的黑影重重。我是这个和平年代里的大逆不道,何时踏上归途,何时重获救赎,我不知也不奢望,千百双眼睛盯着我等着我自掘坟墓。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温柔爱人,一起走了那么多的路,终究是走到了分叉口。

当我的对你的贪婪日复一日的恶劣,当我对你的独占日复一日的疯狂,你的容忍却会让我害怕。

离开吧,离开吧。

我的堕落与毁灭,是我倾尽所有对你的保护。

你的爱,好好保存。我的爱,无足轻重。

我蹒跚在这城市的街道,万彩的灯光映着我的脸颊苍白,形色的人迷恋着黑夜却朝圣着迷离灯光,唾弃拥有的幸福却匍匐于海市蜃楼。哭的人笑了,笑的人哭了,五指苍白希冀着快乐,无处喧嚣的情感扭曲了面容。

你看大家都不容易,可我只需要一支LSD就够了。

我想起18岁的时候他花光身上所有的钱给我买了个大蛋糕,有很厚很甜的奶油,上面有水果,还有我的名字,写着凉沐颜生日快乐。

我的名字第一次被写在那样的地方,周围还插了18根蜡烛,星星点点,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值得纪念的人。

他无父无母,少年时是个混混。我比他强些,我跟我的继父住在一起。第一次相遇他没抢到我的钱,便跟着我到家里拿走了继父落在家里的手表。

那天晚上我被继父吊起来打,他扯我的头发扇我耳光,踩得我一口一口吐血。

我不哭不闹,只有喉咙里无意识地呻吟着,等他发泄完了就走到夜晚的街头,风吹干我脸上的血,没有泪没有明天,最后晕倒在城市的灯海里。

他捡到路边的我,看了我好久,然后说:「不要回去了,跟我走吧」

明明是罪魁祸首,明明自身不保,明明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却要扮演童话里救苦救难的王子,我笑得快直不起腰,却紧紧抱着他流了眼泪。

我想要恸哭想要咆哮,我站在原地,面对整个世界的黑与白,整个世界的雨水与阴霾。

然后我在千风万雨中看着他披着这个世界的迷雾而来,美丽而又神圣,对我伸出手,要带着我一起奔波于宿命的往来。

可如今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当年的流浪少年,我却还是我,好像有走不完的漫漫长夜,下不完的阴雨绵绵,注定了的孤独流浪。

我生命的第二个人,带着未曾受创过的自信与洒脱,美好得让我憧憬仰视,居然让我愚蠢到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追求常人的幸福。

我看着他对我一天天的忍无可忍,一天天的疏远离去,我害怕地几乎要瘫倒在地,我想要克制自己,却转变成对他更变本加厉的霸占。

每隔半个小时一个电话,如果关机就会直接去他的公司,翻看他的隐私,把他手机里联系密切的人的号码全部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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