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Ⅳ)——湖中影
湖中影  发于:2014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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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最顺理成章的借口,可现在我说的有些含糊。在赝品向东方凌鹫阐述我们的故事时,我无意中得知他从未喜欢过岳冬,当年他是怕我生气才假意喜欢。这件事对我震撼很大,而他讨厌岳冬的理由更是让我不可思议。赝品对东方凌鹫说他可以用李贤的身份来爱岳冬,听起来他接受了岳冬,可仔细琢磨他分明是在撇清关系,他不可能永远做李贤。他是在用虚假的身份维系虚假的爱情。这件事对我的计划影响很大,庆幸的是赝品没有在我面前说穿,我也装不知道。这会话赶话我又把这事抖出来,他要是突然摊牌说连岳冬也接受不了我可怎么办?

我为自己的失误而闹心时,赝品以一贯谦顺的态度说:“孩儿会有分寸,只要东方凌鹫肯罢手,孩儿不会难为他。”

太好了,赝品没有戳穿假象,想来也是,跟我撕破脸对他没有半点好处。我稍事安心,唯恐自己言多必失,决定尽早走人。临走前我嘱咐:“想到计划要先通知我,不要自作主张。”

“是。爹爹是回王府吗?”

“不……随便逛逛。”

“那孩儿要去哪里找您?”

去哪找我?我本想来东方凌鹫这里避难,结果这里也容不下我,我都不知道要去哪好。为这我又开始郁闷,尤其看到赝品的脸,更加让我想到梦中的李贤。“你的情报网不是很发达吗,自己找!”

我心情欠佳的甩下赝品独自落跑。无处可归的我四处游荡,人多的地方我不敢去,没人的地方我也不想一个人呆着,那样更容易让我想起梦中的情节。我好害怕,也好孤独。凄凉中猛然想起一个,我赶忙去找他。当我在深山老林中搜索到他时,他已经快被冻死、饿死。这个可怜人就是杨笑。

我离家出走的第一天想了许久,既然我是因为那个梦而恐世,就应该找个梦中人当练习对象,让自己摆脱噩梦的困扰坦然面对他,只要能攻克一人,其余人不在话下。于是当天后半夜我返回王府,溜进杨笑的房间,趁他熟睡之际用被子当包袱皮,把他打包带走。

我不敢到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把杨笑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陪我过与世隔绝的日子。当然他本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他,所以将他搁在地上立刻闪人,自然没机会跟他解释,他认字不多我也不可能留信说明原委,就是他看的懂,我也不好意思告知详情,所以被蒙在鼓里的杨笑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后立刻傻了眼,陌生的环境令他恐慌。

对不住了。我舍不得惊动烟色;叁仁是没耐性;北、极、光他们梦里梦外没什么差别,我对他们气愤胜于恐惧。想来想去,梦与现实截然相反,有一定戏份,又能为我保守秘密的人只有杨笑——就委屈你陪我双修几日,回去我给你涨工钱。

我以为过个一两日就能摆脱噩梦的纠缠,哪知越陷越深。起初我怀疑是环境不好,多次换地方,从山林到旷野,从大漠到湖泊,结果都没有作用。也许我该找人从旁开导。可谁能开导我?我又敢让谁开导呢?思来想去,倍感凄凉的我决定去找东方凌鹫,结果就换来这么个结局,当我从赝品那边败兴而归时才想起杨笑。我走的匆忙,都没为他的生计想过。这会找到人才惊觉自己差点铸成大错。饥寒交迫,杨笑早已奄奄一息,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把他安置在温暖的地方,多留些食物。

我鼓起勇气靠近不醒人事的杨笑,再次用被子把他包裹起来扛在肩上,我没有送他回王府,一是不敢回去,二是我挂心东方凌鹫,于是我带杨笑来到江南西道的水州,这里离东方凌鹫住的岭南道梧州只隔两个州,赝品很容易找到我,我也方便了解他那边的情况。

我需要清静,杨笑需要生存。我折中的找了个地处偏僻的寺庙,将杨笑寄放到那里——当然是偷偷的。我怕生人,我只远远的通过感应区观察庙里人发现昏过去的杨笑是如何照顾的。杨笑受了风寒,发高烧,在庙里人细心的照料下过了一天终于转醒,但依旧病歪歪的尚未痊愈。这期间,我留意到一件事,我并不畏惧和尚,因为我梦里没有梦到和尚或秃子,而剃度出家身着僧袍的他们与普通人在视觉效果上有很大差异,就是这种差异让我对他们没有忌讳。真是歪打正着来对地方。在确定自己不害怕他们后,我干脆大大方方的登门造访,编了个谎言,让方丈替我转告杨笑,叫他安心住在这里养病,过几天我会来接他。

住持方丈眼力过人,瞧出我有心事。佛家讲究普度众生,众生自然也包括我。他毛遂自荐的想为我开解,我满怀希望的接受。他老人家听了我改编后的噩梦——实情我不好意思说。他送我一句话:“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在心中回他一句:纯属废话。

我要是放得下,还来这清修什么。我不是佛祖,我就是想不开。

住持方丈又献上一方,让我听和尚们诵经,说能定神消除杂念,我是越听心越乱。看样参禅礼佛不适合我。我还是借助前人的一句话: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既然我是被噩梦所困,如果我再做个超级真实的美梦,是不是就可以抵消噩梦的威力?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努力造梦。刚开始甚是凄惨,一睡着都是重现的噩梦片段,吓得我醒后只抹眼泪。实在挺不住我又去找东方凌鹫,远远的通过感应区望着他也是好的。此时离我和赝品分开不过三日,东方凌鹫还在府里为岳冬的音讯牵肠挂肚,看得我心情更加低落。我沮丧的回去,一个人躲起来自怨自艾够了继续大着胆子做梦。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能梦到我想要梦到的事,而且一次比一次清晰真实。我只要觉得有进步就去找杨笑验证效果。起初我用感应区观察他,后来进步到趁他睡着能坦然的近身看他。只要他不说话,闭着眼不动,我就能让自己镇定的面对他。

这个改变给了我信心,我更加努力做美梦。在我自认有了更加长足的进步后,我决定在白天去见醒着的他。我先用感应区确定他位置时,惊奇的发现庙里又来了个新人。这人一身的伤,庙里的和尚束手无策,直念:“阿弥陀佛”。有的商量如何为他办后事;有的建议来找我施救。

远观那半死不活的人,一身江湖打扮,我猜他是在江湖恶斗中负伤。初步观察他外伤不致命,严重的是体内的毒素。我不是菩萨心肠才施于援手,只是难得有这么‘老实’的陌生人,我正好先拿他实验一下我的修行成果。于是,我显身后没拒绝方丈的请求,为他疗伤。

我让所有人都退出房间,才给他过滤血液驱毒。我只给他保命,没给他治愈,皮外伤,让他自己养着去吧。不是我小气,而是有伤在身才会老实,在他养伤期间,我还可以继续拿他当练习对象。

我给他解毒后,见自己能坦然面对昏迷中的陌生人就没有离开,坐在床前等他醒来,好进一步测试我修炼成果。如我所盼,毒气散尽又给他输了点血,他很快就清醒了,不知是他危机意识太强,还是我给他补血补的太多。他一睁眼,猛然从床上跳起,把我们彼此都吓了一跳。他摆出防御架势,瞪大双眼盯着我,我的心又开始打鼓,僵持片刻我率先怯场,决定落跑。我起身没走两步被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和一句急切的:“别走”止住脚步。我回眸一看,那人居然抓住我的左手——由于紧张我没察觉被人抓住手腕,更没感觉到自己左臂多了一百多斤的累赘。

我突然被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拉住手,一下慌了神,噩梦的片段又在我脑海闪过,我立刻嫌恶的将他甩掉。为了方便挣脱他,我左手还临时分泌粘液,让他抓不牢。挣脱这个男人,我头也不回的去开门,可没等跨出门,就撞见杨笑。这个照面太突然了,让我承受不起大骇的后退半步,定定神,也没管杨笑和侯在门外的和尚对我说些什么,立刻钻出人墙开溜。

躲到没人的地方,我不断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肝。许久,我总算冷静下来,才去考虑挣脱那人拉扯时是否用力过猛?怕他死在我手上赶快张开感应区查看,正巧瞧见那人吵吵着要见我,后被杨笑数落一番。惊叹!我还不知道杨笑也有义正言辞,高瞻远瞩的一面。好我也要振作起来。从旁观察,那男子不就是两条腿的人嘛,有什么好怕的。为了重拾雄风,我决定再会上他一会。

约那男子见面是第二天上午的事,我在思过崖上等他——思过崖是一柱状山体,山顶面积不过一亩来地,即便这样庙里的和尚还是巧夺天工的在上面搭了房子。由于思过崖山体垂直没有路,只有人工搭建的盘山阶,普通人上来一次颇费体力,可和尚们要的就是先劳其筋骨再感悟佛理的效果。我选择这到不是寻求真谛,只是看中这里四面通透,视野开阔,能为我壮胆,既不会被外人看笑话,也方便逃跑。我是真的没想到有伤在身的人登思过崖会异常艰辛。

按理我应该下去接他,可一想到昨天他生龙活虎惊吓到我的情景,又觉这样消磨一下他的体力也是好事。他好像很迷我呦!万一他架不住诱惑扑上来,我为了护身下手可就没准了。为了不再让我受惊,不让他丢掉小命我在山顶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人攀上到山顶时已经呼哧带喘。

我背对他站在崖边,面冲外似在欣赏风景,其实是通过感应区瞧着背后好不容易攀上来的人。他先缓会儿气,又看看四周,再一步一步接近我。他略显疲惫,可气势不减,与昨日的冲动不同。他目光如炬,甚至咄咄逼人,我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后悔,有种想从这跳下去的念头。那人来到我背后五步外停住脚步,规矩的跪下——他要在接近我,我可真要跳崖或是把他踢下去。

“草民叩见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这人声音浑厚、镇定,他没有低头,而是昂首紧盯我的后背,像要把我看穿。这人不畏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不怕我,可我怕他。我被这人的气势打乱了思维,救命呀!谁来告诉下面该怎么办?

——

麦尔丹跪在地上,紧紧盯住眼前人。为什么会是他?昨日他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世界还真是小,真是讽刺,他竟然被杨笑说教,可杨笑说的没错,他不断反思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被敌人蒙蔽了心。他的雄心壮志经难道就被一副架不住岁月蹉跎的皮囊磨灭?无怪乎杨笑说他,他的确该反省一下。经过一夜的检讨,麦尔丹给自己的失常找到的理由是负伤病昏头了,意识清晰的他是不会被美色所迷。不爱江山爱美人,绝对不是他会做的,所以在他接到‘主人’召见他的消息,他便下定决心不在迷惑。

麦尔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迎接敌人的邀请。他对‘主人’的认知只限于传闻和他父亲的描述,所以当他见到这座高耸的思过崖后,‘主人’的恶评更加在他心中涌现。让一个负伤的人爬这么陡峭的高山,这个王爷可真会刁难人。尽管如此‘主人’也有让麦尔丹不得不佩服的地方。他从和尚口中知道自己病得很重,‘主人’才到他房里一柱香的时间,就把他拖出鬼门关,还让他气血充足。他亲身领教了传说中精湛的医术,而真正让他们父子忌惮的是‘主人’的武功。想到这人的能力,他又觉得‘主人’的傲慢不足为奇。权势、财富、容貌集于一身,连老天爷都会妒忌的人性格自然也会差劲到令人咋舌。可他麦尔丹不会因此而退缩,他大胆赴会,倒要看看这位王爷找他所谓何事。

他攀上思过崖,见‘主人’孤身背对他而站。麦尔丹没急于说话,而是边调息,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定没有暗藏人后他小心接近。他的心在紧张,不是害怕,而是面对强敌的激动,此刻他只把‘主人’当成敌人。

‘主人’迟迟没有转过身,也没开口说话。麦尔丹确信对方知道他来,难道是在试探他?

麦尔丹走到自认不能在近的距离,跪下向对方请安致谢,对方依旧没有理会他。出于防范意识,他没有低下头,反正对方是背对他,仰头便于他观察对方的行动。

等待中麦尔丹仔细打量‘主人’的身姿。这个挺拔的背影确实迷人,一看便知衣服下面是付好身材。可那又怎么样,几十年后还不是弯腰驼背老态龙钟。哪有万里江山的雄伟长久。这就是他喜欢权势的原因。

麦尔丹见‘主人’迟迟不理会他,他提高声音再次说:“草民叩见王爷,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这回麦尔丹明显看到‘主人’身形在他说话时震了一下,他更加确定对方听到他的话,可他不明白那个轻颤代表什么。艺高人胆大,对方不可能会怕他。难道之前是想什么事出神,此刻被他的话惊醒?若是如此为何还不理会他?麦尔丹更加紧盯‘主人’,在心中揣测对方是何用意时,‘主人’突然回身,麦尔丹被这冷不防的照面震慑住。那潇洒回身的瞬间,清风适时的吹起衣摆,将‘主人’优雅的身姿衬托的宛如仙子飘然而至。麦尔丹失了神,双目胶在眼前人身上,忘却自己该低下头。

这是他第三次见到‘主人’,每一次对方都是高高在上,惟有这次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若说他之前的下跪是形式,那现在就是从心底折服,他心中的戒备荡然无存。为什么会这样?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一个鼻子上面架着两只眼睛,可他的心就是因那张容颜陷落,他甘愿拜倒在这人脚下。这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更不是重病中的错觉,他此刻清醒的很,他知道这是他的敌人,可他的心还是被狠狠揪住,不可自拔。

——

我在他第二次向我致谢后知道自己避无可避,反正对我而言,背对他和面对他没什么区别,我干脆鼓足勇气,回身正视他。两军阵前,气势最重要,我堂堂一个王爷没理由输给一个贫民。我好庆幸自己明明紧张的想哭,可还能让面子上维持庄重、坐怀不乱,我让自己的双眼极具威严的俯视他,实际是神态与情绪完全脱节,这是人类无法办到的。天生的能力使我避免在这陌生人面前丢人现眼,可接下来呢?我之前想好的说辞现在不知溜到那去了。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就在这干瞪眼吗?这个人的气场在我之上,我跟他又不熟,不能像对杨笑那样任性的要他配合我,他也不是轻易受人摆布的类型。在我不知所措时,局势出现改观。

我背对他时,他眼神坚定、深邃,充满威胁;当我面对他后,他的目光不再犀利,慢慢的变得疑惑、痴迷、闪烁不定——对呀!我咋忘记这人也迷我!这下好办了。我的信心突然大增。我鼓起勇气向他问话:“你……是谁?”

“你……是……谁……”麦尔丹失神的喃喃重复,他的魂都被勾走哪有思维消化这话的意思。

“我……”自觉称呼不妥,我赶忙改口:“本王问你,你怎反问起本王。杨笑不是告诉过你本王的身份。”

听到杨笑的名字麦尔丹猛然惊醒,他忙低头不再看‘主人’的脸,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思维运转。“草民该死。”

“你叫该死?好奇怪的名字。”说完我追悔莫及,看来我还是很紧张,竟然会错意。

麦尔丹也觉奇怪,不禁又仰头上望,看到那面容,他又像被施了咒,有些晕眩,也有些神往,在这些情绪过后显露的是他掠夺的本性,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这个人。

怎么回事?我在他的眼中读到了侵占欲,就像梦中那些欺负我的人,活要把我吃了。好恐怖,我什么也没做呀!怎么他的气势又盖过我?难道我不够威严?通过感应区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表象,也许我该在脸上添些怒意,杀杀他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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