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枭一惊,回头更加仔细端详懊悔中的岳冬。他正色凝视岳冬一阵,问鬼婆:“何以见得?他告诉你的?”
“不,他说他叫冬影。可上游传下来的话,岳冬巡查堰塞湖不幸被大水冲走,按常理人死定了,可皇帝还是派人不停寻找。我是在新河道交汇的支流下游发现他的,与岳冬出事的河路相符,而他打猎时显露的功夫绝非等闲之辈,加上他奇异的体质,在联系到皇帝不死心的派人搜寻,我有九成把握他是岳冬。”
鬼婆的分析震撼了岳冬和黑枭。岳冬在意的是:“皇帝不死心的派人搜寻……”也就是说赝品会来救他。是呀,他可是‘主人’送给赝品的高级玩具,赝品怎会轻易放手。
“哈哈哈……”黑枭突然大笑,打断了岳冬的思路。“你说的如果是真的,这还真是一个烫手的货,不过这样才刺激。你说是不是岳大人。”黑枭狂妄的盯着岳冬,邪笑道:“不管是皇帝还是乞丐,到了我这里只有一个身份,我会亲自调教你……”
这话中之意岳冬听得太明白。黑枭狰狞的笑容在他惶恐的双眼中越放越大,这就是江湖吗?这就是不受王法管治的江湖?
不要……不要啊……
……
……
“喂,谷主叫你。”
“是……”
瘦小枯干的少年,被壮汉催促着提着水桶,步伐蹒跚的来到一间充满血腥味的房间。这屋子原本装修华美,却被冰冷的刑具夺去光彩,屋中的血腥味也让原本的舒适荡然无存,身在其中只让人觉得恐怖。
他叫小小——这不是他的本名,可这里的人就这么叫他,他也就遗忘了自己的本名。小小原本也是一纯真的农家孩子,被父母捧在手心中,无奈天灾人祸使他变成孤儿,后又遇人不淑,沦落到逍遥谷。他被破相前也算有些姿色,是谷中三等宠物,有一次被客人玩的过火,左脸被烫伤。身为以色侍人的宠物,一旦损伤过渡就会被处理掉。也不知他算幸运还是算不幸,他负伤时正好赶上谷中人手不足,他虽不能接客,可还能干活,所以他活了下来。逍遥谷分工明确,有专门负责打扫的人,可那些人也不愿干肮脏的活,他就成了粗使杂役,一直活到今天。
十天前,谷中来了一个特别的货。谷主黑枭把那新货珍藏起来,成了私用宠物,而他被指派照顾那个宠物的饮食起居,其它一概都不用干了。小小以为自己在这里看的多了,也就麻木了,可当他看到那个新宠时,他再度被震撼。别的宠物总有解脱的一日,可是这个没有,从他照顾之日起,他每次被叫去给他清洗打扫卫生,他看到的都是血淋淋,惨不忍睹的身躯。第一次时,他以为这个人活不了了,可离奇的事发生,这个人残破的身躯在他面前愈合,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就是在那时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会受到黑枭的特殊关注。此后十天,他每次路过那个房间,都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凄惨叫声,令闻者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为什么会有这样体质的人?为什么偏偏落到黑枭这个魔鬼的手中,好可怜,好悲哀。
小小战战惶惶,用毛巾为挂在型架上的人擦拭身上的血迹。毛巾每每滑到有金属物的地方,他都特别小心。那些精美图腾样式的装饰物,将这个身躯装点的更加优美,可谁又会知道那些看似贴合在肌肤上的金属物实际是贯穿了身体,用来封住经脉的枷锁,使这个俊美的人失去抵抗能力。死亡不能眷顾他,至少让他多昏迷一阵,短暂的逃离这场噩梦,所以他擦的小心。
小小踩着凳子为型架上的人擦完上半身,爬下凳子,开始清洗下面。他不时仰望那个低垂的头,看着那张死气沉沉的面容,他想起前几日他无意听到黑枭对这个人说:“看你的反应,也是被人玩过的吧……一会叫赝品,一会叫李贤,情人还真不少……你的地位不会是靠床上功夫向皇帝讨来的吧?那个叫赝品的是谁?听起来像绰号,可江湖上没这号人,能用这种词当名号的人也真是稀奇,说说看那是怎样的人……”
小小虽没见过世面可他还知道当今天子的名讳就叫李贤,至于那个叫赝品的人,黑枭都不知道,他就更不知道。这个可怜人,之前曾是皇帝的宠臣,如今却落得这番田地,他怎么受得了?不管是天子还是那个奇怪名号的人,快来救救他吧。他真的是太凄惨了。
“咳……真没意思。”屋中突然响起一声长叹,吓得小小手上一抖,碰到岳冬插钎的地方,疼痛把岳冬弄醒。小小明显看到他呼吸变得沉重,眼未睁开,可双唇越发颤抖。对不起。小小在心中向岳冬道歉。
黑枭坐在椅子上瞧着岳冬,长吁短叹:“果然没有你不行,天官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小闻听黑枭在惦念程天官,身子不自觉打起冷战,他猛地抬头望向痛苦喘息中的岳冬,压抑不住内心对他的同情。小小亲眼见识过程天官的厉害,那个妩媚的青年可比黑枭要歹毒一万倍,这里一半以上折磨人的道具都是程天官发明的,每样都叫人不寒而栗。程天官真要来了,这个人可怎么办!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黑枭心情欠佳,冲小小嚷,小小不敢怠慢。同情归同情,逍遥谷的人还是以自己的安危为主,小小也不例外,他可不想再吃苦头,连忙把地上的血擦干净退出去。
小小走后,黑枭百无聊赖的在岳冬身边溜达。岳冬这副受辱的样子是诱人,可看多了也就腻了,果然再好的货,三天就让他倒胃口,他能独宠岳冬十日已经是破记录,唯有程天官是他的真命天子。这全都源于黑枭的癖好,他喜欢凌虐人,更喜欢被人漂亮的人虐待,不单是身体上,还要在精神上能征服他,所以他拜倒在程天官脚下也在情理之中。
这十日,他把全部道具都给岳冬用了个遍,每样不下三、四次,在重复已是索然无味。他也想不出新花样,此刻他只巴望程天官回来,他期待把这个宝贝献给程天官时,能看到程天官眼中闪现的兴奋光彩,以及程天官别出心裁的作为。期待归期待,现实归现实。据他得到的消息程天官考中了榜眼,封了官,现在正为前程奔忙,看样一时半会不会来他这。他总不能就这样把这个货放在这干等,太浪费资源,也太便宜这小子,可拿出去卖,确实有风险。
就在黑枭发愁该如何处置岳冬时,有人来报,说:“莫公子来访。”
“哪个莫公子?”
“莫黑白”
黑枭一听到莫黑白三个字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莫黑白虽然姓莫,可熟悉他的人都叫他叫黑白,也就因为这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莫黑白非要说他们是本家兄弟。这种套近乎方式还是其次,真正让黑枭消化不良的是莫黑白的性格。人如其名,莫黑白总是穿黑白相间的衣服,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别人忽略了他的姓,直接叫他黑白。还有,不管什么天气莫黑白都手拿一把羽扇,把自己弄得好像诸葛孔明,可以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黑枭见不得这种惺惺作态的人,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是抱着杀掉对方的念头和莫黑白打了一场,结果自然是他输了,不然莫黑白也不会活到现在。黑枭那时的确是小看了莫黑白,动起手来才觉自己是被莫黑白酸秀才似的外表给骗了。多多接触之后,黑枭才真正理解为何大家都叫他黑白,不是衣服搭配的问题,而是莫黑白真的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可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现在莫黑白是水军都督霍雷的参谋,他的逍遥谷可是在霍雷的管辖内,他能安然的生存到现在自然要靠这人罩着。霍雷是官,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和他来往,这中间自然要有可靠之人联络,莫黑白就担当了这个角色。
莫黑白也算是这里的常客、熟客,只是近半年没怎么来,才让黑枭一时把他给忘了。既然是自己人也就没必要正经八百的在大厅见,下人早已按惯例将莫黑白安置在花厅等候。黑枭来到花厅,莫黑白正悠然自得的吃茶。
“莫老弟半年未见,别来无恙。”黑枭是标准的黑道上的人物,可正常交际应酬的文章还是要做的。他一脸热情的说了开场白。
莫黑白却不怎么领情的站起身,道:“黑兄还当小弟是自家兄弟?”
“莫老弟何出此言?”
“黑兄前些日子得了个宝贝,却不愿与小弟分享,这还不是拿小弟当外人。”
黑枭心头一紧,莫黑白一来就单刀直入的说这件事,显然是得到确凿的消息,难道他岛上有莫黑白的眼线?他不是没怀疑过,他也查过,也没查出个所以然。莫黑白脚踏黑白两道,他实在不愿让他知道岳冬的事。黑枭笑道:“莫老弟还是一样的消息灵通。不错,为兄是得了个比上等货强一些的货,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莫老弟一直不好此道,为兄又怎会特意邀老弟来看这等浊物。”
“浊物?”莫黑白眼一眯,雪白的羽扇在手中煽动一下,说:“黑兄眼界越来越高了,堂堂的一品太尉,三军统帅都入不了你的眼,难道黑兄的目标是逍遥王不成?”
莫黑白说的阴阳怪气,黑枭面上僵硬,立刻起了戒心。他能感受到莫黑白今日来意志在岳冬,就不知是为了讨人情要他放人,还是其他。黑枭手上暗暗运气,若莫黑白是为了救岳冬而来他就不能让这个人活着离开。在这里岳冬只是一个玩物,若是出了笼那就是放虎归山,他虽然一时头脑发热接了这个货,可他还没糊涂认为自己这般凌虐岳冬,还能指望对方放过他。况且他也分析过鬼婆的话,他认为自己能藏好岳冬,但没想到,不出十日功夫莫黑白就找上门。黑枭皮笑肉不笑的说:“莫老弟说笑了,传闻逍遥王是天朝第一美人,为之疯狂者多入牛毛,为兄又怎会对这种麻烦的人物起贪念。为兄只要有天官就知足了。说到天官,莫老弟对官场消息颇为灵通,不知可清楚天官近况?”
“黑兄过奖了,小弟只是有几个在官场的朋友,还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更没有黑兄这般作为能把岳太尉纳为囊中物。”
黑枭心中不快,他想把话拆开,可惜没成功,还被莫黑白讥讽。既然如此,那就开门见山。黑枭说:“莫老弟今日是为岳冬而来?”
“不错。”
“你……和他认识?”
“不认识。不过霍大人与他是旧识。”
黑枭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刺手,可不对呀,黑枭疑道:“听说霍雷与岳冬在朝中水火不容……”
“正因为如此小弟才来知会黑兄,一旦霍大人知道岳冬在此黑兄是留不住人的,于其等到霍大人上门来要,不如黑兄早些割爱,送我家大人一个人情。这对黑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雷要岳冬,是想放了他,让他感恩?”
“怎么可能,岳冬一直妨碍霍大人前程,如岳冬不在,霍大人就可平步青云。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弟也能跟着沾光。”
“既然如此,又何必霍大人接手,由我代劳不是一样。”
莫黑白摇摇手中的羽扇,说:“你太不了解他的个性,他恨岳冬已经成疾。岳冬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特别的货,可对他来说确实永远的恨。就是因为恨的太深,才不想假手于人。”
黑枭明白了。如果莫黑白所言属实,霍雷是要亲自体会复仇的快感才让莫黑白来要人。可如果莫黑白是拿霍雷当幌子,而是要救岳冬脱险,那这个问题就严重了。莫黑白自己也说了,他和岳冬素不相识,又想更深的涉及官场,于其帮霍雷除去岳冬,不如借机让岳冬欠他一个恩情。和霍雷相比,岳冬的地位能更加快捷的达到他的目的。想到这些,黑枭还是不放心莫黑白的来意如他便面上说的单纯。
在黑枭犯难要如何求证莫黑白的动机时,莫黑白说:“这事也不急,霍大人还不知道岳冬在你这。”
黑枭一脸大奇:“那你说这半天……”
“未雨绸缪。他迟早都会知道。”
黑枭大笑:“莫老弟可真是为为兄的着想。”
“都是同一条船上的,当然要互相照应。”
“说得好。”
“既然如此,黑兄可以让小弟见一见岳冬吧。”
“你想见他?”
“不行吗?”
“怎会不行。你若中意用用都无妨,刚洗干净的。”黑枭嘴上说的大方,心中可是越来越质疑莫黑白的来意。这人诡计太多,他不得不防。江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
黑枭带莫黑白来到岳冬受刑的屋子,莫黑白一见到被吊在型架上的岳冬就感慨:“还真是你的作风。”他站在架子前,从头到脚把岳冬看了个遍,惋惜的摇头,“真是暴殄天物。美玉可不是这么来雕琢的。”
“噢?莫老弟又会怎做?”
“若我是你,就把他放开……”
“放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来这第二天就打死一人,打伤无数。”黑枭一想到给岳冬换钎、换镣铐的事就捏把冷汗,这也怪那个铁匠愚蠢,都提醒他要一根一根的替换,结果他还是一次拔了岳冬身上三根封穴用的钎。得着机会岳冬怎会放过,他突然发力,用他能使上劲的手一下扭断身边打手的脖子,而后自己又拔出一根钎,幸好其他打手眼急手快,一拥而上,让他没时间再拔其它钎子。可他手中的钎却成了武器,连伤好几个人,若不是他被铁链拴住脖子,那群废物又要增加伤亡。如今莫黑白要让他放开岳冬,他当然不能。
莫黑白却不以为然,还信誓旦旦的说:“若我能让他乖乖听话呢?”
黑枭狐疑的瞧着莫黑白,莫黑白看出他的顾虑,说:“用不着全放开,只要解除对他双腿的束缚,让他能随意走动就行,保证让你看场好戏。”
黑枭坚决不信莫黑白的意图这般简单,莫黑白更进一步对他说:“有你我在,还怕制服不了他?难道疑我不成?”
“怎会。”黑枭说的好,心中却是在提防莫黑白,但想想莫黑白是孤身一人来他这里,亮他不敢在他的地盘公然抢人,何况莫黑白的要求并不过分,也罢就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莫黑白的心思。黑枭说:“只要你能让他听话,我自然会给他一定的自由。”
“好,一言为定。”莫黑白潇洒转身,大步来到岳冬面前。他没有急于说什么,而是用羽扇轻轻顺着岳冬的腰迹滑动。
此时没有人折磨岳冬,即便这样,插在他身体里的钎子已经让他痛苦不堪。莫黑白的羽扇没让他感觉到痛,反而有些痒,可这一痒难免扭动身子,牵扯到身体里面的钎子,就变成痛痒难耐。他原本低垂的头,因这小小的骚弄,被迫抬起,用隐忍痛楚的双眼看向莫黑白。
莫黑白见岳冬能注视自己,将手中的羽扇顺着岳冬身体,滑倒遮住彼此半张脸的位置。他踮起脚尖凑到岳冬耳畔对他窃窃私语一阵,岳冬黯淡的双眼,慢慢变亮。这个变化在黑枭看来很是不可思议,也十分可疑。
话完,莫黑白退了一步转向黑枭,笑道:“好了。”
“你对他说了什么?”
“咒语。”
黑枭哼道:“你什么时候修道了。”
他虽不满莫黑白的敷衍,可此后岳冬确实异常听话,给他解除双腿的束缚后,他也没乱来,安静的任人给他穿上衣服,梳理头发。人靠衣装,这话一点不假。经过一番打扮,再度来到黑枭面前的岳冬令他眼前一亮。一身白衣把岳冬衬托的更加俊俏,飘逸,甚至有些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味道。而他双手被反拷在背后,那种被束缚的调调撩拨的黑枭心痒痒的。可惜他承诺给莫黑白享用,自己不好上前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