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聂白证实，“生来就是个祸害。”

“那不就是下周二，我们办个Party，把梅尘，还有Storm的那几个人，对了还有尉葳，方志超都叫过来，给他个惊喜怎么样？”

夏初兴致勃勃地提议连聂白都没响应。当晚，夏初收到了绍均打印精美的邀请卡，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A4大小的黑色纸上，暗金色的二十号粗体字——“2001年度最IN情报”，下面用稍小字体加注“如何让绍均生日快乐”。接着就是一长串的物品列表。详细标明商品名称，产地，型号，颜色，价格，出厂日期，购买地址（或网站网址，或持有人email地址），销售处营业时间，联系电话（包括传真号码），并附有实物图片。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要谁去买。

夏初耐着性子在购买人名单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再看对应商品“武藤兰精品全集”。她上一秒还在心里回想这个“武藤兰”是何许人，下一秒就满眼都是“无码AV”，“日本”，“色狼网”，“[email protected]”……这些还不算什么，还有红色加注，“看完再送我也行，用不着费劲修补拆开的包装。”

“他绝对绝对讨厌我！”夏初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才没那回事。”梅尘笑着安慰她，“他要是讨厌你根本就不会请你参加。”

“可是你看看这个！私底下也就……他这么一发，不是所有单子上的人都知道我买什么了！他分明就是要整我，我不管了，我才不去丢这个人！”

“是有点捉弄你的意思。不过我看不是讨厌，是嫉妒。”看夏初一脸茫然，梅尘模糊的笑着转移话题，“不过要是不参加，你可是一定会后悔，不信就去问问她。”梅尘把她推到和厉冰说笑的Cherry面前，Cherry是Storm的吉他手。

“为什么不去？”Cherry显然很不理解，她咬着丰厚艳红的嘴唇看了看单子，“你的那个不就几十块吗？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她的眼睛闪过一丝促狭的光，“别傻了，party很好玩的，而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和你喜欢的人接吻哦！你喜欢的人在单子里面吧。”

夏初的脸更红了，正要笨拙的反驳，Cherry搂住了她的肩，紧贴在她耳边说，“我去年临时有事没露面，结果后半年被整的天天午夜惊魂。记住，绍均可是货真价实的恶魔。”

夏初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乖乖听话，做贼一样的后半夜三点爬起来上网买碟，填写地址的时候为难了一下，不过很快的打出了“LustAir……”

搞定了这件恼人的礼物，夏初也有了心情去查看其余的人被指定购买的物品，于是更加确定了绍均此人果然是个怪胎。比如他要梅尘送的，是梅尘正在用的唇膏；要厉冰送的是美国1981年出品，现已绝版的农夫造型teddy熊；要齐潜送的是一段自弹自唱的yesterday录音，而且注明前面要说“我爱你，宝贝”；要聂白送的更离谱，是差不多八九年前盛行过，一个有鸟山明漫画里悟空形象的透明yoyo；要Cherry送得很猥琐，JUNKOKOSHINO设计的*Sagami公司的限量……商品。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只有King的礼物比较正常，是一款制作精巧的喜士伯1924年出产的苏珊H6C郁金香汽车模型，可五位数价钱，实在让夏初不敢苟同那只是一个玩具。

911当天该来的人带着形形色色的礼物都聚到了LustAir，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绍钧的影响力（包括受欢迎的和恐怖的）。气氛一直都很好，除了中止营业后，一大群自己人终于要开展些见不得人的游戏时，突然一片漆黑。

King从吧台的柜子里摸出手电筒，到后台检查线路，很快就回来告诉大家并不是店内线路问题，是真的停电了。

“现在后半夜两点多，肯定没人修，估计明天早上才能恢复。”Jacky翻着吧台的柜子，掏出一大堆蜡烛，“这些还是上次我们表演Live时用过的，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上用场了。”他将蜡烛发给大家，在酒吧正中一小块他们事先空出的桌面足球台子旁一根根的点燃，昏黄摇拽的光模糊的照亮了围在桌边每个人的脸，“这气氛正好配合你的“trueornude”游戏。”Jacky对绍均说。

“trueornude”是绍均发明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所有参加者先进行桌面足球比赛，最终获胜的人有权提出一个他感兴趣的问题，在场的每个人，包括他自己都要回答。然后大家表决出回答得最有趣最真实的一个，和最无聊最假的一个。答的最好的，也就是winner，可以选择发起下一轮问题，或是和一个在场的人舌吻。答的最差的——loser则要脱下一件身上的衣服，不过如果winner愿意选他舌吻就可以逃过一次。这样反复进行下去，直到出现一个全裸的人才结束。

夏初听梅尘简单的介绍完，就开始不着痕迹的向后退，结果不小心撞倒刚从吧台里出来的齐潜。

“hellfire！”他兴奋得向众人挥了挥两只手上的酒瓶——伏特加和爱尔兰威士忌。

“那这些就干嘛？”夏初有不好的预感，声音都在发颤。

“调hellfire啊，”Jacky拿着一堆杯子放在桌面足球台的边框上，“七成伏特加，三成威士忌，不加冰。够劲！要说这是给逃跑家伙的惩罚，还不如说是奖励。是吧，小Q？”

“就是就是。”齐潜在夏初边上猛点头，夏初也是最近才发现外表单纯的齐潜其实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要不是喝酒坏嗓子，再加上厉冰盯得紧，他大概无时无刻都得拿着酒瓶。齐潜又招呼正发呆的夏初，“对了，你刚才好像在向后退，要去哪儿？”

“没有，我哪儿也不去。”夏初摆着手连忙辩解，她看见绍均笑着扫了她一眼，当时就让她觉得自己被地狱之火缠上了，小腿都直哆嗦。偷跑的后果可不是开玩笑，别人夏初不知道，绍均可不会顾忌她是不是女生。

“那就好，人齐了，游戏开始吧。”得意的魔王绍均站在台子前宣布。

“别担心，”梅尘在夏初身边轻声说，“他们虽然疯，可还有点分寸，以前没有一次让认识的女生脱光的。”

认识的？夏初暗想，那就是不认识的脱光过了？

熟悉的人们陆陆续续围了过来，除了夏初，似乎每个人都很兴奋，trueornude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回合的胜利者是Jacky，他提的问题是详细描述现在穿的内裤。输掉的人是聂白，因为他穿的是超市里卖的无品牌白色贴身boxer，所有人一致觉得很逊，连夏初都红着脸同意。聂白倒是不介意，只是说如果不是尉葳临时有事不在，他肯定能逃过一劫。全体大笑着同意，因为大家都曾有幸于一周前目睹了尉葳小绵羊图案的超宽松内裤。那天storm的表演high过了头，连累台下有些女生开始把持不住。

赢的人也跟着选了出来，聂白一听到Jacky说出绍均的名字，就二话不说把T恤从身上扒了下来。其实也不是自卑到觉得绍均特别讨厌亲他，只是清楚绍均对提问兴趣更大。（顺便说一句，绍均获胜的理由是他的内裤是皇帝的新衣。）

绍均想出的问题一向都是经典的，至少让超过三头色狼亮了眼睛。他说，“大家别客气，分享下最奇怪的性经验。”然后四下看看，先开口，“我的那次，是在越野四驱车上。”

“这个太假了，你最——奇怪的就是在车上？急着要脱衣服了吧！”Jacky第一个反对。

“也不一定，”King老神在在，“说不定是在模型车上。”

站在绍均右手边的齐潜先喷了出来，绍均边帮他拍着背，边解释，“是真车哦！不过是偷来的。暴风雨里，正对着海停着，雨点落在前窗上，都快把玻璃打裂了。你们想想，那样的气氛，就像是到了世界尽头，再无路可逃。要是你觉着这辈子干完这次就翘辫子了，还不只是你，整个世界都玩完了，还能说不特别嘛？”

绍均在暧昧不明的烛光里，极尽煽情的能事，众人几乎都被他带进了他设定的情节，只有聂白是清醒的。聂白不用看也知道绍均脸上正在奸笑，“这个臭小子，果然满肚子鬼主意！”聂白恨恨的暗想，他说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那自己就不能说一样的。说出以往的荒唐事倒也没什么，可从此以后又被绍均抓到个把柄就很麻烦了。

“下一个，小Q！”绍均眼睛亮亮的大叫。

“诶，”齐潜好像没什么准备似的挠了挠头，“我想想……嗯，应该是在那种让小孩子跳来跳去的充气房子，里面都是五颜六色的小气球。”他边说边用手比划。

四下都是抽气声，数秒过后，几道锐利的目光差点把厉冰穿个千疮百孔，“变态。”几个知情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等等，等等，”厉冰退后一步，笑的僵硬，“又不是我，你们干嘛冲我来啊！”

“不是你才有鬼。”Jacky嘟囔着，不少人点头表示支持。

夏初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实在想不通他们又在搞什么。

“是我小侄子的幼稚园老师，大我八九岁。”齐潜忽然开口，“当时我还没离家出走呢。下一个，Cherry！”他拔高声音大叫，用力的拍起手来。

*Sagami公司：相模橡胶有限公司，是一个以制作保险套为主的公司。

Cloud 9：birthday wish

齐潜话音才刚落，砰的一声，人就被绍均扑倒在地上。他低下头，结结实实的亲了齐潜一下。

“宝贝儿，这下我才稍微没那么嫉妒那个小老师了！”

他坐在齐潜身上笑着说。所有人都跟着他笑，只是有的笑的满不在乎，有的笑的没心没肺，有人笑的无可奈何，还有人笑得异常艰难。King在昏黄的烛光里，眼光迅速的扫过所有人，有点为齐潜难过，因为艰难的那个不是厉冰，而是夏初。可齐潜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脸上又活泼自然了起来。

“干得好。”King低声说。

夏初完全没有心思去听身边的朋友那些稀奇古怪的经验，事实上，她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人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朋友了。或者，她只是一直自作聪明的以为认识了解他们。每个人其实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维持生命要求人们彼此依赖。可不管是出于愚蠢，还是自私的本性，人还是只关心自己的，所以他要他见到的世界，认识的人是自己心里设想的样子，然后尽自己的力量去改造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借以获得无法言喻的满足和快感。古今中外，全都一样。有权有钱的人，改造的多些，范围广些；少权少钱的人，改造的少些，范围窄些；无权无钱的人，就改造自己的儿女。夏初只顾着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以至于轮到她将最古怪的性经验时，只能尴尬的沉默着。

“夏初，到你了。”梅尘小声在旁提醒，看她涨红了脸，咬着嘴唇还是不开口，心念一转，明白过来，“小师妹害羞了，”她笑着搂过夏初的肩，“绍均，夏初第一次参加，别吓坏她，不如让她说第一次接吻的经验吧！”

绍均歪着头对梅尘笑了笑，“别人说情连门都没有，可May你说，一定行。”夏初闻言刚舒了口气，就听绍均又开了口，“你怎么看也不丑，别是性冷感吧？”

聂白见夏初是真的生气了，嘴唇都在哆嗦，而旁人除去梅尘又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欠揍样，尤以绍均最甚。这种时候，只有梅尘能劝得了绍均放夏初一马，可他也知道，梅尘人虽温柔善良，却决不会做出任何让绍均不爽快的事，这好像是她的底线，她的好心肠只会在不违反这个底线的前提下才使出来。

“喂，你连这个都不讲，不会是连亲都没亲过？”绍均在一边紧逼不放，“也成，反正你穿得不少，脱一件衬衫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夏初的胸前扫了一眼，“顶多是个Acup，放心，脱了也没人多看……”

绍均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不是夏初眼睛里打着转的委屈泪水阻止他的，他还没那么好心。是聂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夏初身边的聂白，揽过夏初的腰，低下头迅速的在她嘴唇上点了一下。

“抱歉。”

分开时，聂白在夏初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夏初傻傻的盯着聂白嘴边一条细细的笑纹，忽然觉得刚刚受到的羞辱尴尬都没什么了，绍均也不是那么可恨了。男生亲男生算得了什么？他们年纪轻轻性经验就那么变态又算得了什么？自己是处女，自己原来没和男人亲过又怎么样？就是在这群人面前脱掉衬衫也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没有人在乎你是不是难受，会不会被排斥，需不需要关心才可怕。所以，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可畏惧呢？

“就是这个了，这个初吻，满意吗？”她对着绍均笑着说，眼角还有残泪，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自信美丽。

绍均撇了下嘴角，跟着大笑着拍起手来。“好，好，我服了。扔了好脾气乖宝宝的招牌，夏初无敌！”

周围的人跟着哄笑打趣着，说没想到绍均也有认输的时候。

“有什么办法？”绍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解释，“她刚刚的样子简直要比May还漂亮，你们都知道我对美人一向没抵抗力。”

游戏一轮轮的进行下去，直到最后Jacky只剩了一条CK内裤，众人交换眼色，决定不管下一个问题Jacky说出什么，都要扒光了他。他心下明白，赶紧提前举手喊停，“等等，我有个东西，我们再不吃可就说不过去了！”

说罢，他从台子边拿了根蜡烛，跑到后台，很快提了个盒子又重新出现。

“玩归玩，Party的中心不能忘，俗套还是要搞的。”

盒子放在桌子正中打开，印着绍均头像的加菲猫在鲜奶蛋糕上，笑的嚣张。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Jacky给每人发小蜡烛，“来，来，大家齐心合力戳烂他的脸。”

周围的蜡烛被弄灭了，只有蛋糕上的几只小的，摇拽着，闪烁在每一个人的笑容上。

“行了，吹蜡烛。”King宣布。

“许个愿吧！”梅尘说。

“说短点。”厉冰补充。

“还是别说了，我饿了……”聂白接口。

“都闭嘴！”绍均抗议第一次。

“绍均，我要吃带巧克力的那块。”齐潜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

“只要别给我有你脸的，我是无所谓。”夏初跟上。

“我可不吃，这么晚吃这种东西，一定胖！”Cherry强调。

“那我双份，yeah！”Jacky为自己抢在齐潜前面欢呼。

“全都给我闭嘴！！！”绍均大吼一声，第二次抗议总算又夺回了主动权。他满意的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一脸虔诚，“我要活到一百岁。”

又清晰又坚定。

睁开眼睛，眼前都是张大了嘴巴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饿的。绍均不理那套，呼的一口气吹灭蜡烛，顿时漆黑一片。

聂白听到Cherry尖叫了一声，好像被人按在了桌上，跟着有什么东西被丢出去打在一边的玻璃茶几上。厉冰和King抱怨着，说放在手边的打火机不见了。混乱中，有只手拉住了聂白。聂白吓了一跳，可很快的，就反手握紧那只手，还故意隐藏着气息，紧随着那人离开了他的同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