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没跟他要歌词真是一大失策！

等……等一下！写词的是弟弟，写曲的是哥哥，如果说这首歌的歌词真是方映惟所写的，那曲不就是方映忞！？

怎么可能？

难道这是方映忞的遗作，让自己的弟弟给盗用了？但就算方映惟真干了这种事，曲又是怎么流到沉默手上的？沉默又怎会说那是他自己的创作？

也许沉默真的是方映惟，这首歌也确实是方映惟所写，他太想念自己的哥哥，所以在网路上造了一个分身，模拟出是哥哥在网路上活动……这可以算是双重人格了……

……

他不断地推测所有的可能性，回想着沉默的一切怪异的行为，不见面、不出声、不出门……

想着方映惟越来越像其兄长的创作风格……

答案呼之欲出了！

在驾驶座上的徐宇烨扭身凑进他，透过太阳眼镜深深望着那还带点木然的俊逸脸孔。

嗯……活生生的，不是没温度的照片，也不是看不出五官在那里的鬼画符，想不到……他竟然还能亲眼看到这个人……这算不算是奇迹了！？

和印象中的八年前相比，除了褪掉稚气，换了个发型外，几乎没太大变化，甚至离开学校后的他非但没染上世故的气息，反而因才气越发纵横而更显得……灵气逼人了！

对！是灵气！

虽然用这好似武侠小说才会出现，而且多是用在清新脱俗少女或侠女身上的形容词，用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有点奇怪，可是他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副驾驶座上的方映忞目光直直往前方瞧，发现一直被某种视线盯着，一偏头果然就撞到徐宇烨直盯自己瞧的热切目光，那目光太灼人，让本就略带紧张的神情再多添了几分迷惑。

徐宇烨伸出修长的手，拿掉他的帽子，摘下他的太阳眼镜，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着他的脸蛋和表情。

以前见过的，却总是远远地，仅有两次的靠近却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而现在终于可以这么靠近了……

但……他没认出自己？心里头那又庆幸又郁闷的感觉，实在矛盾又难受。

把帽子和眼镜丢到后座，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肩膀，让两人的距离更靠近一点，「要去我家吗？」

「嗯？」方映忞抬起头来，一脸疑问。徐宇烨呼出的热气就喷在自己的脸部肌肤上，很热很痒……很奇怪。

「很晚了，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要来吗？」徐宇烨再一次确认，换了一种更加认真的语气。

16.

车子沉稳地往目的地行驶，马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车子了。

一路上，方映忞的目光多集中在驾驶人的身上。

这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不曾在大众媒体上曝过光，但他认得他，在此之前曾在万圣节的化妆舞会上远远地看过他穿梭人群中，当时自己在隐密角落里观察到他似乎一直在寻找着某个人，就猜出他就是自己的那个网友，也努力记住了他的长相。

他开车的侧脸很认真，似乎一直挂着愉快的浅笑，时不时就会转过头来看自己，视线相撞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尴尬。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很可恶的骗子？」等红灯时，徐宇烨的目光又流连到自己身上，两人相视的目光停滞了几秒。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

「会。」

「嗯。」没太惊讶，这是一定的结果。

方映忞把视线调往车窗外的夜景，微低着头，暗地却有些失望。

虽然这是必然的，可是他原本还是偷偷抱持一点点小小的奢望……也许小鱼不会生气。

「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沉默是方映忞，如果我不是那么喜欢你的话，我一定会认为你是个很可恶、欺世盗名的大骗子。」

方映忞瞪大眼望着他，似在消化他方才那番话的意思。

而且虽然他不能说自己多了解沉默之声或是方映忞，但他能肯定他撒下这个滔天大谎，一定有什么不得不的原因。

「我觉得你很可恶很过份，也很想海扁你一顿。但一切想归想，真要扁下去我还是下不了手啊。」

就算他再怎么质疑与愤怒，在他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切都扯平了。

不管他是方映忞或是单纯的沉默之声，他对他的感情都太复杂了，他喜欢方映忞也喜欢沉默，当两人竟然变成了同一个人！

这是奇迹也是幸运吗！？

方映忞的表情很是意外，显然对他这番话感到困惑，整个人仍处于十分紧绷的状态下。

徐宇烨的住处是一栋大楼公寓的第九层楼的其中一户三房两厅，除了主卧室外，其中一间被他当成工作室，剩下一间就成了堆放资料和杂物的杂物间。

「我就住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我工作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那间就是我的工作室。」他指着右侧靠窗的房间，「等下你可以随意参观，这里平常白天就我和一个助理在，偶而编辑会来。你要喝绿茶吗？」

徐宇烨顺手从小冰箱拿出罐装绿茶递给他，一边介绍环境。

。

「好。」

进屋后，徐宇烨表现得轻松自然，也让方映忞压抑的不安与紧绷慢慢放松下来。

方映忞不自觉带着好奇与探索的眼光环视这个陌生的环境。三房两厅的屋子不大，屋龄大概十年左右，就像一般单身男子，四处都有东西乱丢造成的凌乱。而最让他感兴趣的，当然也就是徐宇烨口中的「工作室」。

「徐宇烨。」他说。

方映忞停下扭开瓶盖的动作，抬头盯着他。

「宇宙的宇，玄烨的烨。」他继续说：「我的本名，记住了吗？」

「嗯。」他笑道。

徐宇烨死盯着他，见他仰头就口直接喝起绿茶。半晌，不知怎么突然轻叹了一口气。

「嗯？」方映忞从保特瓶后方探出头，不解地望着他。

「没事。」但口气明显有些挫败。

他自己也开了瓶绿茶，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今天就住我这吧。明天刚好是假日，不会有人来，你可以安心在这里过夜。」

方映忞几乎是没考虑就立即答应留下来。

他没有去多想过夜的意义，他单纯认为就是在朋友借住家一晚，以前必要时他偶而也会借住在朋友或同学家。

而且他知道徐宇烨一定有很多事情要问自己。

虽然徐宇烨对他诈死这件事上没有进一步的咄咄逼人的责备或逼问，他也明白他应垓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

既然决定和他见面，就有坦诚一切的觉悟。即使是他不问，他也会说。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将一个故事说得完整。

方映忞愿意留下过夜，徐宇烨心情似乎变得更愉快，也不急着为心头种种疑惑问解答。

「那要参观我的工作室吗？」

方映忞自是连连点头。知名漫画家的工作室，绝对是个很吸引人的「观光景点」。

进到工作室，发现里头比外头更乱，书刊乱丢，垃圾桶被烟蒂及便当盒给塞爆了，这也正是这漫画家工作繁重的象征之一。

「这个……是原稿耶！」走近透写桌，看见上头随意摆放着几张铅笔原稿，方映忞的表情十分兴奋。

小心翼翼地捧起最上方的漫画稿纸，上头仅有铅笔画的草稿。

因是草稿，线条潦草，人物也仅有大致的轮廓线。

方映忞讶异地眨眨眼，似乎在确认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嗯，新的故事，第一集都画好交出去了，这是第二集的铅笔稿，才几页而已，连编辑都还没看过。」

徐宇烨站在他身边，斜倚着墙面，笑着说。

他喜欢他这样自然流露的生动表情。

他对自己应该是已经完全可以放松了吧。

「这个……是我？」方映忞手抓紧着原稿，瞪大了眼望向徐宇烨，有难掩的惊喜和诧异。

这就是徐宇烨的新作品，也是上回他说的，以「方映忞」为雏型设定的故事。

他真的画了……而且主角的造型……还真的有几分自己的味道。

「是呀，我在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时就画了，知道后更停不下来了。」吊儿郎当的口吻，眼神却异常认真。

方映忞仰头迎向那双认真的眸子，看见自己的脸庞映在那人的瞳仁里。

「我可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方映忞眨眨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用言词完全表达此刻心里的感受，愣了半晌才低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徐宇烨笑着说，举起的手掌，忍不住往他头发上搓了搓。

谢谢他愿意对身为一个大骗子的自己，还能这么好……

17.

方映忞捧着徐宇烨给他换洗的衣裤跑进浴室，等沐浴出来，头发擦好七、八分乾时，徐宇烨已经盖着棉被，斜躺在床上，朝他微微笑着，一手在半空掀开棉被的动作，很明显的是邀请。

没有迟疑地爬上去，才刚躺下，就连棉被一起被卷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啊？」

他常和小惟挤在一张床上，藉着体温和几句闲聊的话语，在彼此身上找寻支撑前进的力量。

但也没这么靠近过。

徐宇烨的态度又是如此再自然不过，他就没有想要抗拒。

而两个人相偎一起的体温又是那么温暖。徐宇烨给的正是他所需要的，一个全心信任的拥抱。

鼻息间传来他惯用的香皂那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明明是自己身上也有，也已经习惯的淡然味道，从他身上传来，就是特别不一样。是心理作用吧？

真不可思议……那个全世界都以为已经过世快两年的人，原来真的还在这世界上……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徐宇烨突然脑袋发晕，胸口一阵燥热，还有股热流往下腹直冲。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诈死吧？」

在徐宇烨要撑起上身展开行动的前一秒，方映忞先开口了。

「嗯。」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迟钝，徐宇烨小抱怨地诽腹，却也按下内心的躁动，重新躺平了身子，微微侧目凝着他，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

方映忞将目光调回可以与他正视的角度，望着那也同样打量自己，微带笑的温柔眼睛渐渐转为认真。

「那个时候，我出了车祸，很严重……」说出来了……其实，没他想像中的难。

又或许……因为对象是他，所以才变得容易。

凝着徐宇烨的眼神，方映忞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不知道他心里正在用怎样的眼光看自己……

是鄙视？是冷嘲？还是可以体谅？

也许是自己孤独太久，就当他真的很自私，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他真的不想……应该说是很惧怕失去这个朋友……

害怕在晚上的时候，打开电脑上了线，却再也没有守在网路线的另一端，会嫌他太宅，骂他不肯见面，却仍然包容他，仍然关心他，总是愿意和他天南地北聊着天的人……

听完之后，徐宇烨静默许久，而后开口问：「你还记得欠我的吧？」

「啊？」方映忞仰起头，表情由忧虑转为疑惑而嘴唇微开。

无心的诱惑，徐宇烨没打算忍耐，顺势堵住这自投罗网的双唇。

唇瓣触碰的瞬间，柔软滑润的触感，炽热的温度，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瞪大眼，整个人瞬间就石化了。

「你要陪我一整夜，利息加本金。」唇瓣抵着唇瓣，徐宇烨低笑，眼底蕴着明显的情欲，「你答应我的，不准反悔。」

徐宇烨心里怎么看这个做出诈死这种滔天大谎的人？

他当然有错，但人是护短的，他肯诚实地向自己交代了，自己对他的坦护之心自是有增无减。再说从方才他就一直忍耐着自己的情欲，只是这家伙太沉浸那荒唐错误的过去回忆，才没有发现。

方映忞彻彻底底僵化。

感觉很奇怪，小鱼……是含着他的唇瓣说着话，嘴巴开合间，牙齿都会有意无意地咬过自己的下唇，那触感就好像有电流通过一样。

当大脑重新运转，下意识急着翻过身子，想要避开越逼越近的宽厚身躯。

18.

「碰！咚！」

这一翻太急太快，对两人而言本就显得有些拥挤的单人床，根本没有空间容纳这样的动作，下场便是整个人连棉被一起摔滚在地板上。

「喂！」徐宇烨想都没想地，随即起身跟着跳下床，蹲在他身旁，伸手要拉他，「你没事吧？」

已经从地上自行先爬起来的方映忞蹲坐在地上，一手揉着脑袋被撞到的部位，表情看来很是无辜。

虽伸出去的手被忽视了，对方暂时好像也没起来的打算，徐宇烨也干脆蹲坐在他身边，凑上前问，「有没有受伤？」

「没。」摇头。只是有点痛而已。

抬起头撞见他的灼热的视线，这才又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而摔下床，方映忞咽了口水，神态有些不自然，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该再退后。

他想起他们曾说笑的点点滴滴。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此时玩笑不只是玩笑，徐宇烨已经企图要跨过了「朋友」这一条界线。

「你会怕吗？」

方映忞抿紧双唇瞪着他。

「讨厌吗？」徐宇烨继续问，「我是指刚才我吻你的事。」

方映忞闭上眼侧过头去，好一会才反问：「你是Gay？」

徐宇烨停下了动作，很认真地凝望他，「从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是。」

这个「你」，指的是方映忞。

捧住那脸扳回正面与自己对视，「那你呢？你是吗？」

「不是。」他根本没想过这种太阳一定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的理所当然的问题。

才说完，方映忞就发现眼前的光线突然变得黯淡，那家伙越来越逼近自己的身躯和脸孔将背后灯光都挡住了。

那张认真的脸近在咫尺，「那换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转开了脸，避开那迫在眉睫，直视自己等待的目光，还有直喷在自己脸上烫热的气息。

一会儿，才转回目光与他对视，「嗯，我喜欢小鱼。」

「这就够了……」

「可是……」

耐心等到了满意的答案，男人就不再忍耐了，重新堵住那微张的嘴唇，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带着强制性的激情接吻。

徐宇烨的态度很明确了。

「徐……徐宇烨……」方映忞逮到空隙，稍稍挣扎出那黏腻的吻，第一次难耐地叫出他的全名。

那嗓音是难耐的压抑，徐宇烨却觉得非常地好听，而且……性感。

他的声音对徐宇烨而言不陌生，不提当年在校园几次的交集与冲突，他听他的歌也已经很多年了，他的歌声可以温柔、感情丰沛、也可以充满力量与爆发力。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天生用来唱歌的嗓音，也能如此性感。

「徐宇烨……」方映忞望着他，耳根因喷在皮肤的热气作用下微微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试着解释更清楚，用更坚定的语气去说明，「我喜欢你，但不是那种恋爱的喜欢，而是好朋友、知己或是更好的那种喜欢……你知道我的意思。」

徐宇烨停顿了一下，稍稍拉开两张脸的距离，抿着唇仔细而认真地凝着那微红的脸庞好一会。

似乎是忍耐过后的释然，「这是你现在的说法和想法。那好吧，这次先暂时放过你，不过利息一样要记在墙上，下次再一起讨回。」是他的想法，不代表自己的。

脸更加红了，只好把视线逃避地转向墙面的窗。

好像乱了调了……

第一次，听见自己心跳「噗通！噗通！」的节奏如此清晰强烈，好像快冲出胸口了。

徐宇烨没再进一步的进逼，反而在认真凝视他好一会儿后，站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对他莫名的举止，方映忞有些疑惑地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