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皇后的娘家势力也是这几年被打压下来的，你说当年皇帝派遣北辰凌去顶替原来那个昕榛做卧底的真正意图会不会是这个，嘴上说的好听是为了培养他的江湖势力，实际上……”
“谁知道呢？”任逍遥说道，“皇帝这一步棋让原本不甚明朗的棋局更为混沌，不管是哪个党派的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朝廷的局势变幻与我们无关。”
“也对。”韩靖站起来招呼随行的几人继续赶路，见落阳脸色一直不怎么好，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端砚不会有事，只要他不吐露逍遥的事情就不会有事。”
惹恼了轩辕冷霜同样是死。
落阳在心里想着，却不敢表现在脸上，让任逍遥察觉到对自己没有好处，对端砚更没有好处。
“放心吧，等到了武夷山我就召集人手把他救出来。”
“不麻烦韩先生，端砚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落阳看了任逍遥一眼，有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任逍遥看在眼里却是明白的，他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也不用混了，说句矫情的，他就是有心成全，也无能为力，除非江湖上再无恩怨，否则成全什么的，一半看天意，一半在人为。
北辰凌出京当天，天气并不怎么好，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零星小雨，北方气候本就寒冷，又是风又是雨的让人不由得打哆嗦，大队人马在雨中前行着，并没有因为冷而放满慢了脚步。
喧嚣声逐渐远去，轩辕冷霜知道这是出了城门了。
安珞凝正是在这阵细雨中被抬上了轩辕冷霜的马车。
面色青紫，呼吸微弱，不过短短数月，当初意气风发的无意公子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眼下浓重的黛青色让轩辕冷霜觉得并不单单是因为伤重和剧毒。
天风难离说道：“若非因为连日来的疲劳作战，他也不至于让人偷袭成功，那些人功夫并不太高，而且之前你……你伤他的还没全好，如今这是全面爆发，所以才这么严重。”
“哦？”轩辕冷霜挑眉，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但是脑中却开始回忆从认识安珞凝到现在，他究竟受了多少伤，有多少是自己刻意，又有多少是自己亲手造成。
“小心些，别碰到伤口，否则你也可能染上寒碧草的毒。”天风难离讪讪地放开轩辕冷霜的手，这时慕枫进来了。
慕枫上前把脉，又看了看伤口，取出几根银针扎在各个要穴上，询问地看向天风难离，后者无奈地点点头，随即慕枫把视线移向轩辕冷霜，“蓝蛙毒除了雪上加霜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
轩辕冷霜轻笑道，“那你说呢？”
“轩辕冷……”天风难离拉住即将暴走的慕枫，凉凉道，“他刚刚正要查看，你先冷静点。”
慕枫愤愤地甩开天风难离的手，“你什么都不知道，珞凝他……他为了……”
轩辕冷霜挑衅地看着慕枫，“说呀，怎么不继续往下说，慕枫，我若决定救他就会动手。”
一直沉默的北辰凌叹口气，说道：“安珞凝做了什么不重要，慕枫，你不了解云涵。”
两句话把慕枫堵得哑口无言，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吵的时候，只能认命地取出药丸喂安珞凝服下，对掌灌入一道真气后才收回银针。
天风难离扣上安珞凝的腕脉，发现原本放肆的毒和紊乱的真气安分了好多，赞赏地看向慕枫：“你的针法越发地妙了。”
“你少来跟我这套，要救醒他你多得是办法，你是为了不让他多受些苦才故意让他昏迷。”慕枫心疼地看着安珞凝，“珞凝他这几个月做了很多事情，虽说是借助于任逍遥的帮助，但与虎谋皮谈何容易，如今有这个下场，算是因果报应。”
“他做了什么？”
看着轩辕冷霜疑惑的表情，慕枫很惊讶他的不知，北辰凌解释道：“以安珞凝与冥辰宫之间的深仇，若是云涵没有特别嘱咐，下属们是不会把他的消息呈递上来的。”
“他也没有问不是吗？”慕枫看着轩辕冷霜的目光很沉静，沉静到北辰凌觉得他下一刻就会爆发，“少林寺一役，你知道他为你挡的那一剑伤的他有多重么？你知道你伤的他有多重么，而当时他身上还有多少旧伤未愈你又了解多少，轩辕冷霜，你凭什么以为珞凝如今这样与你无关。”
轩辕冷霜笑笑，“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要清算么？冥辰宫那么多被他害死的人该怎么算，他差点害得沈薇死无全尸又该怎么算，他捅我的那一剑又该怎么算，慕枫，难道就因为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沈薇也活得好好的而他快死了，就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要赎罪么？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慕枫，或者你说因为你娘是冥辰宫害死的就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账算在冥辰宫头上，你别忘了苏苓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明知宫规不可犯却偏偏铤而走险。”
“你！”
“如果我要追究，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一点。”
“现在说的的珞凝，谁跟你算前账！”慕枫很讶异轩辕冷霜竟然查清了自己的身份，这件事除了安珞凝和秋青羽没有人知道啊。
这些旧账北辰凌也清楚，实在不想他们再这么无聊地争执下去，平日里并不喜欢与人争执的轩辕冷霜今日格外多话早就已经不正常了，偏偏慕枫这人没有半点自觉。
“安珞凝醒了，你们先安静一下。”北辰凌看安珞凝眼皮动了动，立刻提醒几人安静下来。
慕枫关切道：“珞凝，你觉得怎么样？”
“慕……枫……”安珞凝还不能将眼前的人事看清楚，只隐约瞧见一个熟悉的轮廓，让他想起了那个久违的，想见却不敢见的人。
慕枫按住安珞凝的肩，“先别起来，现在是在马车上，我们正赶往武夷山？”
“我……好像看到他了……你们……”安珞凝很虚弱，一边喘气一边吃力地说着话。
“他就在这里陪着你，你放心。”慕枫低声安慰着，斜眼看了看轩辕冷霜，“我们先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好好跟他说吧。”
“嗯。”
北辰凌握了握轩辕冷霜的手，跟着天风难离之后出了马车。
视线清晰起来，安珞凝看见轩辕冷霜始终如一的淡然表情，淡笑道：“好久不见。”
“你这个样子，怎么杀我？”
“呵，我也不想啊……和尚道士联手还真厉害，我……我低估了李如芸……那个老女人……”
“你对凌云庄动手了？”
“我和我娘受的苦，不加倍讨回来……咳咳咳咳……”轩辕冷霜手按上安珞凝的胸口，输入一丝真气帮他压制翻涌的内息，“休息吧，别说了。”
“我想过放他们一马，但是……李如芸那个老妖婆竟然……竟然给我灌了媚药送给叶飞……还说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是破罐子就别挑人，就当给凌云庄最后尽点力……咳咳……唔……”
“别说了……”轩辕冷霜不得不花大力气去压抑躁动的内息，还要压住安珞凝的身体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
“要不是媚药作祟，那群和尚道士怎么可能伤我至此……”
“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我一定会活得很好！”
“嗯，先睡吧。”安珞凝看着轩辕冷霜的眼睛，伸手握住他停留在胸口的手，安心地闭上眼。
轩辕冷霜心境很复杂，他第一次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冒着功力大损的危险治好安珞凝，或是用北辰凌的办法，又或者，放任他这样下去，直至死亡。
第126章
到达驿站的时候天色已晚，慕枫与天风难离两人刚走出安珞凝的房间，就看见苍云等在门口，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对慕枫点点头，示意对方有话要说。
天风难离瞥了一眼，绕过苍云离开，慕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苍云，跟我来吧。”
端砚并不在房内，慕枫松了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忽然轻松的感觉，似乎他和端砚也没多大的关系吧，给苍云倒了杯茶，说道：“珞凝现在算不上好，也不算坏，有轩辕冷霜在，他即便是死，也不会太痛苦。”
“慕枫先生这是何意，你与他不是好友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先别急，寒碧草毒性生猛，要解除它绝非易事，如果真的解不了，倒不如给他个痛快，免得多受罪。”
“有你和天风难离在，还不能解开么？而且北辰凌他……”在苍云看来，当今江湖上的医毒高手都在这里，没理由解不了区区的寒碧草。
“事情没这么简单，否则天风难离也不会大老远的亲自护送他来京城，解毒的本事他可比我厉害。”慕枫摇摇头，无奈道，“珞凝自身对毒物也有研究，我只能说，是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结果。”
“什么意思。”
“寒碧草发作的时候会全身剧痛且发冷，减轻疼痛的唯一方法便是用内力压制，但这只是饮鸩止渴，待到自身内力耗尽，结果只会更糟，而如今因为他的内力所剩无几，无法抵御蓝蛙毒所产生的副作用，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已经不行了。”
“我输内力给他不行么？”
“无济于事，除了冥翼宝鉴这类至寒的内力或是北辰凌至热的内力外，不可能压制住寒碧草，你输送的内力极有可能成为另一道内力在他体内肆意游走，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慕枫也很郁结，现在要保住安珞凝，除了轩辕冷霜再无第二人可以，他就算是孤注一掷地想用蓝蛙毒赌一把，都不可能。
苍云说道：“我去找火菱晶，它是寒碧草的克星！”
“火菱晶真的存在么？”慕枫的反问让苍云停下了脚步，苍云回头愣愣的看着对方，“你没有找过，怎么知道不存在。”
“没错，医书记载火菱晶可以解寒碧草，但别的什么也没说，若不是没人找到过，世人怎么会挑蓝蛙毒来冒险呢？”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珞凝没中毒，你要去找火菱晶我会很高兴，但现在……”慕枫很为难地看着他，“就算你找到了，珞凝他能撑到那时候么？我记得火菱晶在极热之地。”
“轩辕冷霜会……”
“没用的，十天之后若是没有解药，谁都救不了他，即使是轩辕冷霜，他的内力能压抑毒性却不能阻止毒性蔓延。”
“告诉我谁下的毒。”
慕枫递给苍云一张纸，补充道：“至少在珞凝走之前，你不要插手，他的仇他自己会报，不需旁人插手，至于那群和尚道士，摸清底细之前莫要轻举妄动，省的你也中招。”
“哼，光明正大也许我不是对手，但是暗杀……”苍云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凭什么立于七杀榜首。”
“你说什么？！”
“怎么？珞凝没有告诉你？”苍云亮出随身多年的兵器，纤细的银丝泛着寒光，“苍天鸿影凝紫薇，我是洛苍云。”
惊讶只是短短一瞬，慕枫很快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色，说道：“看来你与珞凝相交也并非偶然，我还是那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珞凝的仇要报，却不是现在，十天之后，一切都会有它该有的样子，这算是我与他相识一场，对他的尊重。”
“同属寒性，轩辕冷霜是可以将寒碧草的毒素吸出来，转移到自己身上吧。”近乎肯定的语气，苍云看着慕枫的眼睛，“我们可以……”
“算了吧。”慕枫摇头否认了苍云的提议，“先不说我们有几成把握能迫使轩辕冷霜就范，你觉得一旦惹毛了他，我们可能活着出去？”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把所有都赌在他身上吧，那个人可能会为了救珞凝冒这么大险么？”
“你冷静点，即使轩辕冷霜点头，珞凝还不一定答应。”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明白么？”慕枫看着苍云笑笑，“若把轩辕冷霜换成北辰元琪，而你中了寒碧草，你当如何？”
“你说珞凝他……他……真的……”
“我也很好奇，这个答案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慕枫耸耸肩，他和秋青羽一样，死活想不明白为什么安珞凝会看上那个冷酷无情的大魔头，是不是脑门进水了，还是被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骗了。
苍云无言地看着慕枫，转身叹了口气。
北辰凌端着晚餐进去的时候，轩辕冷霜正背着手站在窗边，北方的月色清冷而干净，映着那一身雪白的衣衫，说不出的味道，再看看安珞凝依然沉睡的脸，北辰凌摇摇头，将餐盘放在桌上，低声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放着吧。”
“火焰花我已经取来了，他时日无多。”
“何必说的这么轻松。”轩辕冷霜转过身，淡然的望着北辰凌，“你与他的命就此牵系在一起，真的就不怕么？”
“有你在，不怕。”北辰凌笑着摇摇头，但在轩辕冷霜听来，这句话却是毫无用处，“蛊毒蛊毒，有蛊便有毒，阴阳蛊紧紧相系，等寒蛊吞食完了寒碧草的毒，你体内的热蛊将你的内力也吞食的差不多了吧，功力耗尽，油尽灯枯，北辰凌，为了安珞凝做到这种地步，甘心做回一个普通人，一切从头再来，值得么？”
“你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北辰凌将饭菜一一在桌上布好，状似无意地说道：“内力没有了，练个几年不就能回来了？况且我身边高手如云，遇上刺客一般不需我亲自动手。”
“哈哈哈哈……你倒是看得开。”轩辕冷霜都快忘记了，当年是受了多少苦才修得今时今日的功夫，从头再来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你我立场不同，不需要为了我做到这份上。”不知何时安珞凝已然醒转，斜倚着床栏，面无表情地看着北辰凌，“为我耗尽半生功力，我不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有的，我缺什么？”
帝王家天生的优越感让自小受尽人世冷暖的安珞凝很不舒服，冷声道：“如果这是施舍，那你还是省省吧。”
“哼，施舍？我犯得着牺牲这么大来施舍你？安珞凝，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那你有何目的？”
“我喜欢算不算？”
“……”
轩辕冷霜有点郁闷地偏开头，谁能告诉他这两个人无聊的问答什么时候能结束，一个嘴硬，一个明知故问。
“呃？你们吵完了？”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停下了争吵，正好奇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