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萌捧着手机，眼泪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奇怪，明明无所谓的。——怎么？王曦光拿过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是俞燃。”肖萌顿了顿，抓起桌上的钥匙就往外跑。王曦光愣了一下，扔下店面，追上了肖萌。

不管红灯，肖萌飙车到了青年路，眼泪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俞燃在这公寓的1702室，钥匙在信箱里，曦光，你上去看看他好吗？”肖萌抽泣着。“我在这儿等你。”

王曦光点头，下了车，跟警卫登记了姓名，去信箱取了钥匙，1702室，1702室，在这儿。王曦光打开了门，犹豫着走了进去。

第51章

屋子很黑，好像很乱，王曦光每走一步都能踩到东西，往里面走，一间屋的光倾泻出来。曦光试着推开门。门，轻易地开了。俞燃半躺在床上，赤裸着，伤痕扎眼儿，右手被领带拴死在床柱上，左手腕上满是淤青，显然挣扎过。俞燃睁开了眼，笑容苦涩：“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了？王曦光木了一刻，摸出随身本，有些呆，不知道该干什么。

“床头柜里有剪刀，麻烦帮我把这个剪掉。”俞燃晃了晃右手，几乎虚脱。王曦光慌忙的找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剪断了领带。“谢谢。”俞燃轻吁一口气，在床上躺了一刻。“能给我一支烟吗？”王曦光点燃了烟，放到俞燃的嘴里。“谢谢。”俞燃抖着手夹住烟。“谢谢你能来。”一根烟的沉默。王曦光维持着手拿剪刀的状态，被惨烈的场景吓到了，床上的血迹，新的旧的，卧室里，除了床，没一件的东西是好的。“我们打架了。”俞燃轻描淡写，费力撑起身体，裹住床单，进了衣帽间，从衣架上去取外套都要命。“可以进来一下吗？”俞燃靠墙站着，没有更多力气。“我扣不上衬衫扣子了。”不仅是衬衫扣子，牛仔裤的扣子，外套，鞋。王曦光这才扔了剪刀，帮俞燃穿衣服。“我要离开他。”俞燃低声，不知道是说给曦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现在吗？王曦光想不到其它的时间。现在，马上，这个男人要被爱情杀死了。原来，爱情是会杀死人的。

“现在吗？”俞燃重复了王曦光的问题，自嘲。“就现在吧。”俞燃躬下身，休息了一会儿，回卧室翻箱倒柜。“他把我的证件藏起来了，还好，没藏我的存折。”俞燃的语气里毫无庆幸，几乎悲哀。“可以借我点儿钱吗？补办证件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取不出存折里的钱——”王曦光架起俞燃就往外走，不想再看俞燃的难过了，不想再听。俞燃靠在曦光身上，看电梯下降的数字，脱力的说：“结束了。”王曦光觉得这个“结束”很好。“我可以自己走。”俞燃摇摇欲坠的站着。“可以借我点儿钱吗？借我一百也行——”落寞的尾音反咽进胃里，再也说不出话，俞燃越过曦光看到了肖萌。女人靠车站着，眼泪耀眼。“算了。”俞燃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没走远，被抱住了，后背的怀抱，那么小，那么暖。

“你丫混蛋！”肖萌几乎嚎啕。

“对啊，混蛋，现在你可以尽情的嘲笑我了，被男人玩了，下场凄惨——”

“混蛋！你这个混蛋！我是来嘲笑你的，嘲笑，我笑不出来。俞燃，你这个大混蛋！我笑不出来！”

俞燃笑了。“傻丫头。”

“我就是个傻瓜。”肖萌认了。“我们和好吧，跟以前一样——”

“不一样了。”

“我知道。可是我们能在一起，我们相依为命。”肖萌死命抱住俞燃。“除了爱情，我们还有很多。”

“傻瓜。”

“我们都是。”

俞燃走不动了，傻瓜的怀抱很温暖，贪恋温暖。

第52章

“俞燃还好吗？”闵峥带夜宵，慰问。

——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曦光有点儿被吓到。

“在这儿呆到早上直接去机场也可以。反正上飞机也是睡觉。”闵峥握住王曦光的手。发来的短信词句不通，就知道这孩子有事了。

肖萌拿着一堆单子，慌忙火气的：“你怎么来了？”

“你跟曦光吃点儿东西，我去办手续。”闵峥接过肖萌的单子，略略检视，起身朝收费台走。

肖萌彻底瘫了下来。“幸好闵峥来了。”

——严重吗？王曦光因为不说话，几乎帮不上忙。

“轻微脑震荡，肋软骨骨折，右手腕撕裂伤，还有些擦伤什么的。”肖萌说着，吸鼻子。“莫昕北疯了！为什么要这样！”

疯了。难保俞燃不是疯子，爱上一个疯子。——不会有事的。

“有事老子要莫昕北陪葬！”肖萌愤恨的咬着三明治。

王曦光突然感叹，他是不是只会认识一种类型的女人。直接，尖锐，感性，爆破美学。难怪他不喜欢女人。南宫一是这样，肖萌也是这样。——冷静下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肖萌怔了怔，苦笑：“你是对的。”

——餐厅要怎么办？

“不管了，还不确定俞燃什么时候会出院——”

——我帮你盯餐厅的装修，你照顾俞燃，总不能半途而废。王曦光舍不得肖萌的梦想，那么纯粹。

“你还要上班——”

——我忙得过来。王曦光把咖啡递给过来的闵峥。

“单据你要放好，这是医院的缴费卡，要先把钱打进卡里才能结账。我跟这个医院的院长打过招呼了，问题应该不大。”闵峥抿着半凉的咖啡，是疲倦的。

“谢谢。”肖萌看着一沓单子，心酸。“俞燃会没事的吧？”

“粗略跟院长说了一下病情，基本判断是没有大问题，他也承诺我用最好的主治医生，研究最佳治愈方案，你不要担心。”闵峥累了，靠在王曦光肩上。

“嗯。”肖萌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我出去抽根烟。”

王曦光圈住闵峥，把字写到闵峥的手上。——睡会儿吧。

“也好。”闵峥不坚持，赖在曦光的怀里。“看到短信的时候，我有点儿着急，还以为你也被打了。以前你就被打过了，我每次都能摸着你头上的疤……”闵峥喃喃，睡着。

王曦光亲吻了闵峥的头发，这个男人担心他，记得他每一个细节。上次，他救了他，对啊，他救了他，明明不是趁强的人，运动神经也有限。看，都是傻瓜，幸福的，不幸的，都是傻瓜。

“喂——”闵峥无奈了，本来是寻常的分别，却被曦光抱得挣不开手脚。“别人都在看我们。”王曦光不放手。“我只去两天，乖一点，好吗？”闵峥哄着，王曦光的孩子气，不分时间地点。“我要迟到啰。”王曦光又赖了一刻，才松开怀抱。“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闵峥拨开曦光挡在眼前的刘海儿，给他分别的吻。“拜拜。”王曦光傻里傻气的晃手，看闵峥离开。

“你们还真不管别人。”肖萌笑道，看一圈儿被惊悚的人。“我羡慕你们。”真心羡慕。这两个眼里只有彼此的男人，一对。

第53章

王曦光打着哈欠，录完了小歌手试水儿的EP。“俞燃在哪儿？”莫昕北第二次闯入制作室。

——我不知道。王曦光收掉歌本，示意其他人出去。显然，大家都识相，害怕跟莫昕北扯上关系。

“警卫室登记的是你的名字！你把他带去哪儿了！”莫昕北冲上来，拎起王曦光的衣服领子。知道写字有多慢吗？拔开笔帽都要费时间。王曦光抿唇，笑了，看莫昕北额角的伤。两个人还真是半斤八两，他讨厌相爱相杀的感情，容易毁灭。俞燃几乎被毁了。“告诉我——”莫昕北的话被王曦光的拳头阻了。疼，曦光的手疼，肯定没疼过弯腰的莫昕北。

——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查到。但我真的不想告诉你。王曦光把这页撕了下来，放到录音台上。下班。

然后是跟陀螺似的生活，上班，跑餐厅装修，给肖萌和俞燃送饭，回家倒头就睡，还是记得自己爱的值日表。——我欠你三次，以后补给你。王曦光很认真，写给闵峥看。太过认真，闵峥哭笑不得。

周三，肖萌不得不去中介。“我的房子找着买主了！办完手续我马上回来！麻烦你了！”王曦光不觉得麻烦，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俞燃交流。一直以来，都是俞燃主动的，现在，他很少讲话，宁愿睡觉发呆。

吊针的药水咕嘟咕嘟的往下走，房间安静得压迫。阳光从金黄变成橙红。——想吃什么？曦光硬着头皮摇了摇假寐的俞燃。

俞燃懒懒的睁开眼，看了王曦光一刻。“还以为你走了。”

——肖萌没回来，我不会走。现在该吃晚饭了，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

——你一定要吃！我不想被肖萌骂！王曦光坚持。

“随便。”俞燃笑着，一丝荒凉。

——等我。王曦光带上病房门，往食堂走。莫昕北站在拐角处，实际上，俞燃住院的第三天他就出现了，每天出现。肖萌视他为空气。王曦光僵硬的偏过脑袋，毕竟，他没那么好演技假装一个人不存在。

“他今天好不好？”莫昕北抓住曦光，口气是犹豫的。

王曦光一顿，垮下肩膀。——我不知道。你每天都来，应该比我清楚。

“我想见他——”

“见个锤子！”肖萌使劲儿拉过王曦光。“曦光，走！我买了晚饭！”

王曦光松了口气。——手续都办完了？

“嗯，价儿还成，又是全款付得！真不能抱怨了！”肖萌笑道。这些天就这件事儿是顺的。“啊！对了，我刚问过医生了，没问题的话，我们下周就能出院了！”肖萌的见解。不是“俞燃”，是“我们”，大家都生病了，也都治好了。

俞燃的笑，清浅得很，稍纵即逝。“等出院后再还你钱——”

“别！这钱还真不是我出的！王曦光的男人就是霸气，一缴费卡划了六位数，我们出院都还有得剩！”肖萌囫囵着鸡腿儿，饿的。“但是吧，不代表你不欠我！俞燃，你哪儿都不能去！你得把欠我的都还清了！”

俞燃一滞，扬起嘴角。“一定还。”

“这话我记下了。”肖萌笑眯眯的，一手油腻勾住俞燃的小指。“我相信你。”多好的枷锁，让人心甘情愿的带。

王曦光老老实实的吃完饭，把垃圾收拾一袋子就准备无惊无险的退了。俞燃突然叫住他：“我会还钱的。”曦光木木的，点头。出了住院部，看到莫昕北还杵那儿呢，撒丫子的跑，跳上小电驴就出溜出去了，不愿意见莫昕北落寞的脸，难受。

第54章

“过来，坐下。”闵峥说着，试了试吹风机的风量。“不把头发吹干，睡觉容易头疼。”

王曦光愣了愣，笑了。——闵峥，你跟奶奶说了一样的话。

“你是嫌我啰嗦了？”闵峥附笑，果真啰嗦了。曦光的头发差一手掌就到腰了，长得真快。“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王曦光摇头，撒闵峥一身的水，像条狼崽，桀骜不驯的。——长了我会自己剪。

“好吧。”闵峥不勉强，拨弄着曦光的长发，热的风游弋在头发和手指间，十足调情。

王曦光抬起头，对上闵峥的蓝眼睛。——我们来做吧！

“什么？”闵峥笃眉，没理清王曦光的意思，吹风机就被按停了，随即而来的吻，眩晕。做啊，还有别的选择吗？

半夜，王曦光坐在阳台上，吹风，抽烟。月光白得，撕裂纯洁。“不睡吗？”闵峥摸到空的半边床，便醒了。王曦光拉闵峥坐到他腿上，摸过放桌上的随身本。——有好多问题都没想通。

“比如呢？”

——说两个月就回来，可是现在已经三个月了。

“昨天她有打电话给你啊。”

——我想她。

“你这样说我会吃醋的。”

——你们不一样，我想她，我爱你。

“傻瓜。”

——为什么要送来圆去国外啊？她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了也找不到人——

“首先，不是我想送她去国外，而是她们学校有这个交流名额，而且她们班主任也极力推荐她去。侧面来说，是因为闵来圆够优秀。其次，来圆自己也想去，我不觉得她会被欺负。另外，我也跟美国那边的朋友打了招呼，请他们帮忙照顾——”

——你以前在美国就不好。

闵峥一顿，笑了。“最初是不好，可是后来不见得不好。”

这下好了，王曦光纠结了。——因为徐长宁吗？因为他你才觉得好？

“你吃醋？”

——吃醋。

“真老实。”闵峥把曦光嘴里的烟含到自己嘴里，间接地吻。“我现在跟你在一起。”王曦光无法再问了，怕问深了伤，伤人伤己。闵峥淡然的转了话题。“餐厅怎么样了？”

——装修完了，昨天帮肖萌搬了家，明天俞燃出院。王曦光咬着笔杆，想了一下。——我弄不懂俞燃，俞燃和莫昕北，我不喜欢他们的爱情。

“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弄懂。当然，你必须弄懂自己。”闵峥微笑，亲了亲王曦光的脸颊。这孩子想法太多了，最不为自己考虑。“啊，对了，下星期有空吗？”

——应该有吧。王曦光掰着指头数了数。——下星期你生日，对吧？

“二十九岁，可喜可贺，最后一个二字头的生日，你可愿意赏脸与我一聚？”闵峥文邹邹的拽词儿，和他深邃的轮廓真不相称。“不过估计轮不上我们俩，邹端预了轰趴，我不好意思拒绝。等聚会完了再补你，好不好？”

——好。王曦光搂住闵峥，预先支取一部分，一部分的“好”。

沉溺在温柔里，王曦光理所应当的迟到了，好在肖萌跟俞燃理解。“上车吧。”肖萌跳上老吉普，洗一身晦气。王曦光和俞燃默契得诡异的坐到后座，彼此尴尬的笑了。“这儿——”俞燃小声说着，指了指曦光的脖子。王曦光摸着脖子，一头雾水。“吻痕。”俞燃再次小声。王曦光落一大红脸，把衬衫扣子扣严实了。“你们真好。”俞燃说着，再无言语。王曦光沉默，承不承认都是炫耀。

第55章

周末，往常的会馆，王曦光已经习惯应付类似的场合了。听，听别人说闵峥，说徐长宁，说闵峥和徐长宁在一起的时候，然后再是被评头论足的比较一翻，比较不出所以然，多为可惜曾经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