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的演出非常精彩，三位选手表演的都是自己新赛季的短节目，即使有失误，也博得了观众们的喝彩——他们的表现力都有进步，而且外貌都不差。

且不说国内冰迷以及孟飞望穿秋水地等待着日本或者海外冰迷将这次演出的视频传到网上好一睹为快，被关在冰场几个星期，能走远一点看看不一样风景已经让鲍博欢呼雀跃了。六甲山夜景也是日本三大夜景之一，不过他们还要赶回去的新干线，就不能观看夜景了。

一路上，鲍博都跑在最前面，他这个年纪，正是体力最充沛的时候，加上被关得久了，憋了一股子劲，一放出来就如脱缰的野马，蹦跶得比谁都欢。黄子希和丁羽年纪大点，性格没那么冲，都下意识地压着自己的速度——他们的教练尹真虽然是运动员出身，可体力到底不比当年了，掉在最后不说，还累得气喘吁吁，差点趴下。

爬到山顶的时候，三位选手都在兴奋地蹦来跳去，就尹真一个人在那弯腰喘气。

还好就带了鲍博，要是连易明晶也带上，他俩绝对PK谁最先爬上山顶，然后就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体力太好也是……让人头大的一件事！

与此同时，身在国内的易明晶也第一次将他的短节目无失误合乐了一遍。滑完之后，他才体会到尹真拍板定下这个偏门舞种的用意，这个舞种基本动作里转圈很多，还有高抬腿踢脚动作，而做到这些对于易明晶而言相对容易——他的柔韧性力量都很好，虽然就技术动作来说编出的成品与上赛季的《花之圆舞曲》有点类似，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花之圆舞曲》很唯美很奇幻很……仙女，《阿拉贡霍塔》热烈活泼，虽然跟易明晶希望的，鲍博那样的舞曲风有差距，好歹也是舞曲风了！

最后一个随音乐不断变化难度姿态联合旋转做完，易明晶很有信心地点了点头，攥紧拳头，对自己说：包子！准备好接招吧！

站在山头壮志满怀的鲍博忽然觉得鼻子很痒，打了一个大喷嚏，怀里那张写着愿望的彩色信纸也掉地上了，被丁羽捡了起来。

“祝愿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永远幸福快乐……哎哟，包子你可真……博爱啊……除了陈洁歆，你还爱过谁啊？若林早苗？朴允儿？还是……西园寺隆秀？贝尔？易明晶？……哎呀，不要不好意思啦，居然还会脸红，哎哎，你别抢啊！”

鲍博当然要抢了，信纸后面密密麻麻写着大家的名字，要是被丁羽看到了，就惨了，好在他没有写全名，要么是缩写，要么是符号，丁羽他们就算看到了，一时也联系不上真人。原本是计划挂在山顶的树枝上的，可现在……

丁羽、黄子希、尹真看着鲍博弯下腰，在路边一块稍微平整的大石头上，将这张信纸工工整整叠成一架纸飞机，然后朝机头吹口气，几步冲到一处悬崖边，在四个人的注视的目光中，这架承载着祝福的小飞机稳稳地向空中飞去，直到飞出众人的视线，再也看不见。

见到日本归来的鲍博之时，国家队的队友们都有些小小的惊讶：这小子找了个日本编舞就脱胎换骨了吗？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唯有孟飞看得出，爱徒还是那个鲍博，只是想通了什么，不再如之前那般迷茫而已。

不过尹真面对孟飞的时候，稍微有点心虚，岸沼裕也给编的两套节目难度太大了，按原版来的话，实在扛不下来，最后只能砍掉了一些难度。好在表演方面是没问题的。

8月2日，全国锦标赛开赛前夜，记者采访了花样滑冰国家队新任总教练。面对冰迷的殷切希望以及圈内的质疑，孟飞谨慎地表示，新赛季新开始，多名选手在过去的一个赛季经历了很多，冬奥会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了，选手们每一天都在与时间赛跑。

被问及为何四大洲获得第六的易明晶反而没有被送出去编舞、训练的尖锐问题，孟飞倒是很坦然：“他这几个月在国内改进滑行技术，上赛季两次国际比赛，他的PCS小分里，最低的就是滑行和衔接了，所以一直针对这些方面进行练习。”

记者点点头，看着他，等着下文。

孟飞接下去说道：“我想，接下来的全锦赛，就是初步验收暑假训练成绩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孟飞心中有一丝无奈的叹息：是的，他现在是国家队总教练，不再只是鲍博的教练了。

他其实很想告诉记者，鲍博的两套节目编得很好，可以说比上赛季的《剪刀手爱德华》、《Veranoporteno》还要精彩，无论是技术难度还是艺术表现力，而且他现在已经有几次无失误滑下来了——当然是减难度版本，原版可以视比赛发挥情况，等熟练度更高一点的时候再上。这种自豪，与家长们夸耀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能说出口了。原来男单是没什么资源，又有韦方平的铁腕，一个个按顺序来，不太利于年轻选手出头；现在资源多了，自己又年轻资历浅，架不住大家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生怕少分了一点。

比如这次出去编排的人选，即使他按上赛季全锦赛以及GP成绩，送了易明晶去，仍旧会有人能找出毛病来。所以，这次的小小“发难”根本不是选手本人的意思，而是某些人看自己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而已。

只能希望一切顺利吧。

对中国花样滑冰选手来说，每个赛季以都全锦赛始，以冠军赛终，本次花样滑冰全国锦标赛举办地，同时也是下赛季大奖赛中国站的举办地——上海东方体育中心，不同于以往总是在北京或者东三省城市举行。除了给从没在上海比过大奖赛的选手适应场地之外，这也是中国冬季运动“北冰南展”计划的一部分。

比赛前几天，参赛选手就陆续抵达上海，虽然结果其实挺没悬念的，前几名就那些人，可到了之后，还是有当地媒体前来采访。一则是上海第一次举办全国锦标赛，二则，托双人的良好传统，以及前几年世团赛打下的收视基础，加上两个单人项目几个选手无论成绩、外貌都不错，赞助以及售票情况居然还挺好，本地电视台体育频道还给转播。有影响，自然记者们闻风而来。

就是比起前面的专业记者，这位的专业素质有待提高，出来的稿子颇多技术错误，鲍博和易明晶目前擅长的四周叫后外点冰跳四周（4T），简称外点四，叫点冰鲁普跳四周也行，不是前外四周也不是内点四周！前外一般指的是阿克塞尔跳（A），比其他跳跃多半圈，所以没有前外几周的说法，只有前外几周半，比如前外三周半指的就是阿克塞尔三周（3A）。内点指的是后内点冰跳（F），又叫菲利普跳或者点冰沙霍夫跳。

这也罢了，这个记者原来是跑娱乐圈的吧？比赛方面门外汉就算了，话里话外到处挖花边新闻：双人里有哪几对是情侣关系，易明晶是不是在追安贞慧，连去年鲍博和陈洁歆谈了又分的事情都翻出来了！

孟飞实在没心情也没精力应付这种无聊的家伙，就让尹真去接受采访了，尹真那是有真本事的人，记者那些小伎俩在他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记者说要采访下选手，他就把雷昀和黄子希拉来了——这俩都是闷葫芦，绝对挖不出他要的猛料，要采访女单？安贞慧没空，陈洁歆也没空，让赵秋筱来吧，反正赵二姐比完这次全锦赛就要退役了……

145.父子相对

本次全锦赛的上座率还行，起码站在冰场上放眼望去能看到人，而不是一片空荡荡的座椅，唯一的缺憾是，观众席离冰面太远了，表演结束后观众们扔礼物通常是扔不到冰面上的。这也难怪，因为东方体育中心原本是为世界游泳锦标赛修建的场馆。

不过比之前的全锦赛都值得称道的是，冰面质量非常好，像镜面一样光滑可鉴，这样大家的无谓失误也会少很多。赛前的合乐练习中，即使是最爱抽的丁羽也Clean了。

到了比赛的时候，最抢风头的却是看台上的助威团，也许模仿当初世团赛那张让人印象深刻的大横幅，也许就是当时举横幅的那些人制作的——一幅两米宽，数米长的横幅，印着国家队现在男单七位选手的头像，下面还有他们的名字，当然最中间、最大的那张脸就是鲍博。比赛的时候，分贝最高的尖叫声也是从她们这边传过来的。

细看举着横幅的那些人，女性居多，年纪二十往上走。易明晶看了有点心虚：“包子，咱们的粉丝怎么都是女的，还有，平均年龄，是不是大了点儿？”怎么都是一群怪姐姐、怪阿姨，怪大妈？

面对这种状况多年，早已锤炼出无比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的鲍博倒是见怪不怪了：“总比女单好吧，网上都有猥琐大叔骚扰。”

女单目前国家队的几位选手，外貌都不差，因为人少，大多数都能送出去比赛，露脸的机会一多，招来了粉丝也招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家伙。陈洁歆在微博上被猥琐男留言求爱都算是好的了，可以理直气壮一删了之；安贞慧那边时常有韩语留言问她父母是不是韩国人，为什么不为大韩民国出战，删了一拨又一拨，最后都发展成人身攻击了。

这些情况，易明晶不可能不清楚的。他托着腮想了一阵，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只能把思绪转移到比赛上来。今年的全锦赛竞争依然激烈，虽然施立彬退役了，可几个青年组的选手都够年龄比全锦赛了，其中实力最强的，当属青年组一哥卫兴，当然，还不足以威胁到鲍博易明晶，而且易明晶关心的也不是卫兴这次能得第几，他小声问鲍博：“卫兴比你大还是小啊？”

卫兴和鲍博是同一年进入国青队的，只是当时并没有得到参加JGP的机会，既然鲍博是当时年纪最小的一个，卫兴的出生日期绝不可能是官方上报ISU的那一个。

鲍博当然不像易明晶那样二百五，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听到什么风声了么？”

易明晶凑在他耳边道：“我听说，上面这么做原来是为了下一次青奥会。”

“啊？”鲍博觉得难以置信，青奥会的年龄限制是13-16岁，离下一次青奥会开始还有3年，按年龄上限计算，卫兴要能参加下一次青奥会，今年最多只能13岁而已，可他已经出来比了两年的JGP了，而JGP的参赛年龄下限就是13岁。

“之前有风声说青奥的年龄限制要放宽到18岁，所以”易明晶补充道。

这样就可以解释卫兴现在只有15岁的原因——改了年龄之后，他生生比鲍博小了两岁！

所以就算卫兴这次全锦赛热尼亚、谢廖沙、罗宾、奥古斯托、弗朗西斯、池田基任附体，K掉鲍博他们得到了第一，也别指望能得到成年组比赛机会——GP分站名单早已公布，比四大洲、世锦赛他年龄虽然够肯定也不能去，于是注定要再混一年青年组。

想到这里，鲍博只能向这位倒霉催的队友默默致哀，为一场三年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的破比赛而被迫推迟好几年进入成年组——沾上奥运字样的比赛就值钱么？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领导的想法！只苦了卫兴一个人。

可惜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的。鲍博、卫兴参加的那一次暑假集训有他们自己的照片为证，那个时候卫兴、鲍博看上去都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年纪应该是差不多的，鲍博看上去是最小的，可是现在鲍博已经快18岁了，卫兴只有15岁多，看合影照片两个人的年纪还是差不多——谁信他们一个17，一个15啊！

两者之一的年龄必然作假！

鲍博的成绩远比卫兴耀眼，加上重病康复之前他个子一直很矮，脸上的婴儿肥也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时间，“鲍博年龄作假”的贴子，充斥了国际几个重要的花样滑冰论坛，最终波及到了国内的论坛。

看到这些，易明晶是有点生气的，他和表哥黄子希可以说是鲍博的老对手+老队友了，又前后脚跟他当过室友，鲍博的出生日期一直都没变过，明明有问题的是卫兴！

不过鲍博的反应就平淡很多，还告诫他：“别到处乱嚷嚷，记好了，卫兴是13岁开始比JGP的，本来只有一站，当时青年组就你、我、我师兄还有他，那次我生病，大黄已经报了GP，单人项目又不能回头比JGP，只有他能替补，所以就有了两站。”

这种阴私小手脚在中国体育界算是家常便饭，以前就听说体操那边有“十五以前以大打小，十五以后以小打大”的传言，鲍博早就见怪不怪了，就怕易明晶个二百五不小心说漏了嘴，就麻烦了，所以鲍博再三叮嘱：“记好了，搞不清状况装哑巴也别乱说话！”

黄子希也在一旁点头以示同意，易明晶“哦”了一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迟……大叔，你又来了！找尹教练吗？”

此言一出，黄子希表情颇为微妙，以漫画的表现方式，就是脑门上的一滴冷汗，以及内心无力的纠正：“他是中心主任，要叫迟主任！”

迟振中被逗乐了：“啊哈，我就不能来找别人啊？”被十八岁的少年叫大叔，这感觉真好，事实上快四十的尹真是一直叫他大叔的，他结婚晚，自然有孩子的时候年纪也很大了。

他俩这一老一少在那其乐融融，鲍博却差点一蹦三尺高，脸色瞬间惨白，易明晶跟迟振中在那说话，他就僵僵地站在一旁咬嘴唇。迟振中跟易明晶闲聊了几句，还摸了摸他的脑袋，易明晶非常好奇地问：“迟大叔，你原来也是运动员啊，是练健美的吗？”

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番，迟振中肩宽且厚腰却不粗，上半身是一个倒三角形，确实有点像电视上的健美先生。

不过，除了练健美操的，就没有别的运动员会是这种体型了吗？

“我原来是游泳队的。”

“啊……”易明晶恍然大悟，那个一届奥运会就拿到八块游泳金牌，被称为“游泳神童”的美国选手，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身材，个高不说，手大脚大肩还宽。

迟振中则将注意力转移到鲍博身上，他友好地拍拍鲍博的后背，就像一个长辈对晚辈一样，问他：“你怎么了？”

两次见到你，你都是这个样子，就跟浑身炸毛的猫一样——我很可怕吗？

鲍博勉强抬头望了他一眼——是的，他也老了，没有想到他也有满头华发满脸皱纹的时候，记忆中的他，永远是一副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模样，不管是在运动场上，还是官场上……

虽然迟天一走上花样滑冰之路并不符合迟振中的为儿子制定的人生规划，但是迟天一成绩够优秀，也许能有突破，成为男单版的陈露。儿子在竞技场上的成功，是可以为他的仕途加分的，而且花样滑冰和游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项目，无须担心别人指责他为儿子“开后门”。所以迟振中在头几年的观望之后，选择了全力支持。但是迟天一的感情风波却让他成为的不少人的笑柄，给他的官途带来了无尽的隐患。

回忆起电话里威胁断绝父子关系的口气，鲍博唇边绽出一丝冷笑：那时候，他是不是恨不得掐死我？或者希望干脆没有我这个儿子？

不知我死以后，他有没有想念我？呵，迟振中做什么都要做最好的那个，拿过世锦赛冠军也拿过奥运会金牌，老婆是左挑右挑，要美丽也要贤惠更要听话，夫唱妇随，琴瑟和谐，儿子虽然没有继承父业，但也是最优秀的运动员——起码不能成为他一生履历上的污点。

也许只有母亲会想念我吧……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可怜没主见，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迟振中就是她的天她的神绝不敢违逆，即使她亲生的儿子她也保护不了，迟天一挨打的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一起掉眼泪。可恨的是，她永远只会充当丈夫的帮凶，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迟振中要迟天一洗掉自己“同性恋”的污点，再回到国家队，她就到处物色合适的女孩介绍给儿子做女朋友——迟天一是因为“恋爱风波”被开除，不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