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一开始，音乐响起，杜兰尼先跟随女舞蹈教师的脚步，面对面兜圈试探，后一步步侵略式地走近，就像掠食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而鲍博的眼中流露出的，就是真的掠食者看到了猎物，幸好他对面只是空气，并没有这样一个倒霉的女舞伴儿。而在共舞的过程中，杜兰尼也“察觉”到了舞伴出色的舞技，这是对手戏，他们既是对手，也是同伴，对方太弱的话，这戏就索然无味了。而女舞蹈教师也明白了杜兰尼的实力，在最初的欲拒还迎、挑逗戏弄之后，终于认真起来。

岸沼裕很大胆地将步伐放在了第一个技术动作，将这一段相互试探情节嵌了进去，使用步伐种类多——桥克塔、莫霍克、刀齿步、弧线步一共四种步伐，以及全部六种转体：转三步、括弧步、外勾手步、内勾手步、捻转步、结环步，其中四种都满足了两个方向各有一个的条件，鲍博的完成质量也非常好，速度快，覆盖冰面大，单足滑行比例大、图形清晰准确，用刃深，音乐配合较好，上肢运用充分，基础分3.9，GOE+1.4——这是鲍博在国际比赛中，第一次拿到步伐四级，请国外编舞的钱的确没白花。

后面的跳跃都一如既往地彪悍，4T3T、3Lz的进入方式没变，与上赛季相同，只是他的老毛病燕式转又出问题了，岸沼设计的是跳接进入，加上单足变刃、两个难度姿态以及基本姿态八圈，每个难度姿态四圈，能全部做到就是四级。圈数问题在尹真孟飞的要求下倒是好多了，现在每次都是在难度姿态上栽跟头，这次比赛也是，同时还因为跳接进入的时候在空中未满一圈没有被承认为难度跳进，基础分直接掉到2.3，GOE还扣了0.2，成为TES丢分最多的一个技术动作。

本套节目的另外一个亮点在于3A之前的拖刀步，模仿了探戈的姿态，一张由记者抓拍的鲍博比赛照片，非常好的展示了这一亮点，他正向镜头滑来，但他的头却是微微侧着的，目光斜向下，一手合抱于胸前，拥抱并不存在的舞伴，一手抬高，仿佛抓着舞伴的手。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但这不是单纯表示友好的笑，而且玩味的、挑逗的、魅惑的，似乎在说：“宝贝，玩够了没？”

这是鲍博整套节目下来，对岸沼的设计思路领会得最好的时候。之前尹真就不止一次地给他挑刺：“那是你的舞伴，眼神不要那么凶！这样也不对，你傻笑个什么！”

每逢这个时候，易明晶就在旁边笑：“哈哈哈，幸亏你是单人啊，要是双人和冰舞，谁受得了你这么瞪人家。”

然后鲍博就抓狂暴走：“你呢，从头到尾都在傻笑！”

“你才傻笑呢！”

然后孟飞就过来打圆场，自己拉走鲍博，易明晶一看他行动了，也马上乖乖不吭声——孟飞不像孙骏遥那样爱发脾气，但为人轴还认真，帮易明晶改进滑行技术的时候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折腾得易明晶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鲍博心情复杂地看了孟飞一眼，然后才朝尹真滑过去——死师兄，还都不是因为你！总是跳着跳着，就脑补成你的样子……要不试试成脑补尹真，或者贝尔？西园寺隆秀？不知道后面两个人跳探戈是什么样子呀，我都没见过呢。

148.问一哥谁是一哥

彻夜刷ISU官网的冰迷们第一时间得知了鲍博在法国站获得亚军的消息，中国花样滑冰的专门论坛花样年华网站不久也更新出了小分表以及两套节目的视频，在兴奋之余，大家普遍比较认同的是：岸沼的编排很精致很用心，节目本身质量很高。

至于鲍博的发挥么，有人觉得是个惊喜，在这么多衔接的情况下能扛下来，PCS五个小分再一次大部分上8，按照他之前越到后面越生猛的发挥，到世锦赛的时候，就能Clean了。

有人则认为他辜负了这么好的编排，两套节目明显失误没有，小毛病一堆，表演感觉不太对，甚至还不如全锦赛的发挥。现在的编排，有点超过了他的能力，找岸沼其实挺没必要的，自由滑也完全可以保留上赛季的《Veranoporteno》，像易明晶和雷昀的节目都是国内编舞的作品，还不是挺好的。

争论归争论，这两位选手都将参加11月底的中国站比赛，谁的发挥更好，到时就能见真章了。

在此之间，11月中旬，将先进行丁羽和黄子希的第二站GP——美国站。

中国冰迷给他们起的外号为“绝望刀客”或者“抽货二人组”。按说他俩实力真不弱，五种三周全且不错刃，4T、3A这些男单该有的难度也都有，丁羽有4T3T和3A3T，黄子希有3A3T；短板是有的，丁羽的滑行差一些，但总比易明晶要好，黄子希的滑行还能称得上不错，旋转也不像鲍博一样总是栽一个坑里，一直都是很稳定的443。

到底是为什么让他们的成绩总是上不去呢？真像笑话里说的，打羽毛球赢了象棋世界冠军，下象棋赢了羽毛球世界冠军，但冠军始终是冠军，普通人还是普通人。

丁羽的问题好说点，他的所有技术都有不规范的问题，滑行时有干蹭，跳跃姿态别扭，主要原因在于平常训练中重视细节不够，临场喜欢随意发挥，发挥好了还好，不好就等着大抽吧！对于他的毛病，韦方平是看得很清楚的，三年前的冬奥会选拔赛，如果雷昀不受伤，即使丁羽得了内部选拔赛第一，也不会派他去的。

而黄子希，连国外冰迷都替他觉得惋惜，尤其是日本冰迷。青年组的时候，他是能跟中村英二拼个旗鼓相当的，眼下中村已经挤掉了小川裕次郎，如果年底全日再赢下河野，就能成为日本三号选手，黄子希要当中国三号得跟丁羽、雷昀死磕，目前还处于下风。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技术问题？黄子希的各项技术可以说是中国队内最规范的一个，原来暑假集训的时候，孟飞就经常让他来给女单示范跳跃，鲍博都无此殊荣。

表现力不行……河野贤和中村英二，包括塞弗的表现力也没好到哪里去，中村青年组的时候表演还是可圈可点的，进成年组就泯然众人矣。

只能是尹真的看法：黄子希最欠缺的，不是别的，正是个性！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什么时候都中规中矩，大抽不多，但也从没有爆发的时候，温吞水一样的表演让人看多了想打瞌睡！

这样的选手，跟万路的差距，实在太远了，连雷昀都不如。

本赛季，岸沼裕也特别选择了巴赫的《D小调托卡塔与赋格》，想用低沉而宏大的旋律，唤起黄子希潜藏的表现力，他看得出黄子希不善表演，太夸张的编排适得其反，于是动作相对简单，但气势一定要足。

因为主要配器是管风琴，孟飞、尹真特别给他找来很多中世纪风格的电影、视频给他看，让他找感觉，但效果不佳。用尹真的话说：“岸沼想营造出高贵神圣的感觉，我就让他按照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形象来演绎，结果他演出来的不像德古拉，倒像被德古拉吸干血的人。”

孟飞觉得这话有点刻薄：“他已经很努力了，你别在他面前说这话，还有孙廷光面前也不要说。”

尹真不提这些了，有些事情，偏偏不是努力就可以了啊，比如当年的我……算了，不说这些。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丢给孟飞。

孟飞接过一看，却是老厚的一叠人民币，不禁诧异：“这是什么？”

“还你垫付的钱，上次去日本编舞的费用，差额是你自己掏的腰包吧，哪有这种事。现在上面的拨款到账了，凭条什么都在里面。”

孟飞把信封还给了他：“算了，我也不差这点钱。”

“两万三还不多。”

“给他们换身好点的比赛服怎么样？”

尹真看了他一眼：“你也太掏心掏肺了吧？”

……

与此同时，孙廷光正在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黄子希，在场众人无不侧目，陈洁歆小声嘀咕：“骂人太狠了吧，孟教练从来不骂我们的。”

丁羽摇头：“这还叫狠，韦头骂人才叫狠。”

“韦教练也说过我的啊，原来暑假集训的时候，哪有这么狠。”

“因为你是女单，又不是他带的选手，年纪也小，他对你客气了。”

陈洁歆撅嘴表示不认同，丁羽也不跟她多争辩：“你跟包子都运气不错了，孟教练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要是换了韦头……你肯定被天天训到哭，包子嘛，估计是满头包了，哈哈哈哈！”

鲍博从他面前滑过，一个突然变刃，溅了丁羽一身冰屑。丁羽有点生气了：“喂，这么小肚鸡肠地，哪像个男子汉！”

但是鲍博只丢下了一句：“注意身后！”

丁羽扭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的观众席上，精神矍铄的韦方平正与孟飞聊天，还对自己微微一笑，吓得他当时腿就抽筋了——韦头……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到吃饭的时候，丁羽仍旧心有余悸：“他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还好他现在不是总教练了，而且也不像孙头那么小心眼。

坐在斜对面的鲍博面无表情：“别乱在背后说人，特别是教练。”他的心中雪亮：韦方平最厉害的地方，不是他的铁腕，而是他的仔细，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也不要以为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你以为瞒过去了，那只是他还不想揭穿你。

不知道……我这次有瞒过他么？

丁羽则在怀疑地打量着他，鲍博是从没在韦头手下呆过，几年前的暑假集训么？那才几天啊？但是……好像很了解他似的，真是奇怪得很。

选手吃饭去了，而在那个挂满以往选手照片的办公室里，韦方平非常肯定地告诉孟、尹二人：“当时，我确实计划这样给天一改他的错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点冰习惯，迟天一在做勾手跳的时候，习惯右脚点冰位置在左脚左侧，配合他的长距离外刃滑行进入，是非常规范非常漂亮的，因此做菲利普跳左后内转三步进入之后，因为点冰位置太靠左，整个身体都向左倾斜，左脚是基本没法踩住内刃的，要改只能连进入方式都改掉。”

“比如……采用日本选手那样的莫霍克步进入。”尹真接口道。

“是的，莫霍克步没有内外刃的变化，容易跳出用刃清晰、正确的菲利普跳，虽然因为换足和转体的缘故，会损失进入速度，不过天一并不欠缺力量，对借速没有那么依赖。”

“但是点冰位置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即使连进入方式都改掉，也没那么容易矫正错刃吧？要是换个进入方式就能改的话，就没那么多错刃选手了。”一直没开口的孟飞说话了，如果错刃有那么好改的话，陈洁歆的3Lz就不会让余汉桥黄慧珠如此头疼了，卫兴也不用老在3F上纠结迟迟不能向四周进军，至于安贞慧，她不叫改刃，她的3F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的，只是内刃程度不深，偶有平刃和轻微外刃，成功率又不如3Lz那么高而已。

“是的，这只是我当时的初步设想，具体怎么改，我也没有经验，只能到时候看情况再调整。”

孟飞和尹真都不说话了，他们一时间都有一种错觉，如果迟天一当时养好伤，改刃成功，就应该是鲍博这个样子！

鲍博做到了迟天一和韦方平当年没能做到的事情！

韦方平有点艰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下午的训练什么时候开始？”

尹真连忙上去搀扶，因为常年呆在冰场上，韦方平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行动非常不容易，难得出来一趟。孟飞迟疑了一下，也不太自然地搀住了恩师的另一边胳膊。

在走廊上，他们碰到了雷昀，韦方平还鼓励了几句：“日本站比得不错，好好努力！”

尹真倒是发觉他的情绪有些与往常不同，问道：“有什么好笑的么？”

雷昀终于掩饰不住，笑了起来：“没什么，就是包子……鲍博居然被易明晶训了一顿，原来易明晶……发飙起来挺爷们的嘛，鲍博在他面前真是小媳妇样……”

能一下子在男单开后宫，果然是好气魄！

今天鲍博训练的兴头不高，连摔了几个跳跃大家都看到了，易明晶就是看不过他跳跃摔倒了居然是先拍干净衣服上的冰碴而不是赶紧追音乐——这在比赛中绝对要被视为态度消极的！

吃完饭回到寝室他就开始数落了，数落之余，易明晶也第一次向鲍博这位“一哥”发出了挑战书：“中国站的你等着吧！”

鲍博已经把自己窝在了被子里，他今天劲头不高当然有原因——韦方平来了嘛，只是易明晶这样信心满满，让他顿时来了精神：“怎么说？”明明是英雄偏要装出一副狗熊样，也是很憋屈的。

“虽然你是……我老婆，但是我要赢你！”

“我知道，赢了怎么办？输了怎么办？”

“……这个……”易明晶一下子顿住了：“我还没想好呢。”

然后鲍博就在被窝里笑得打滚了，当然，还是他脑补出来的，易明晶输给他之后，全身贴满纸条“我爱春哥”的样子。

易明晶恼羞成怒地去掀他的被子，双手揪住他的前襟，把鲍博从被子里揪起来：“你笑什么笑！我可是认真的！你输了可别哭！”

他的大眼睛从没有如此一望到底，眸子里，全是愤怒的火焰：你一直都在瞧不起我吗？我就让你看看！

当时从门外经过的雷昀、黄子希看了个满眼，连忙进来劝架，鲍博也小声道：“我没有不认真啊。”

他生怕易明晶不相信，还加了一句：“我不骗你的。”

鲍博敢对天发誓，他确实是认真的，没敷衍易明晶。

看着这张漂亮的像女孩子，但是因为生气的缘故总算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的脸，鲍博的表情是异常诚恳的。

我和你一样，都曾有过这样的梦想，并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永不言弃，即使经历不同，最终无论收获什么，早已无所谓成败。

当然，认真的同时，鲍博还是忍不住想：你明明应该是个傲娇伪娘啊，虽然一口气讨N个老婆，虽然是有原因的，可这样说“我是认真的”这种热血少年的台词太感觉违和了……

149.出师未捷

下午的训练鲍博继续与跟头同行，易明晶则跟谁赌气似的上难度，孟飞几度喊停，告诉他不要那么猛都没用。

因为改进了滑行技术，起跳降速的问题比之前好多了，高速进入跳跃跟原来立定跳远完全不能比，摔会摔得更惨，易明晶又没有奥古斯托那样歪轴跳也能站稳的强大落冰技术，结果就是摔了又摔，最后韦方平都对尹真说：“赶快叫停，这样乱来会受伤的！”

四周跳对身体损伤很大，所以只有少数人才能掌握。

但是已经晚了，最后一次摔倒之后，易明晶发觉自己站不起来了，一使劲就小腿就是一阵钝痛，鲍博赶紧过来按住他：“别乱动。”易明晶一把推开他，忍痛站了起来：“少瞧不起人了！”不就是摔痛了吗？他从练花样滑冰开始，一直都没少摔过跟头，这次大概又是腿抽筋了。

但是滑出没多远，他又跪下了，右小腿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之前摔得再惨也没有痛得这么厉害的！

大家都围了上来，黄子希最为焦急：“哪里痛？不要勉强站，来，我扶你。”

他一个，鲍博一个，一左一右把易明晶搀扶至场边坐下，队医摸摸他的右腿胫骨，表示应该没有骨折。孟飞松了一口气，“你今天不要练跳跃了，先休息一会，感觉可以就练一会滑行和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