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七里
七里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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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甘师爷。”

陈宗伯初时惊过一下,看清楚进到房间里的两个人,抖抖脸竟然笑出声,笑到好得意。

“甘师爷,这么夜过来我屋企做咩啊,同我老婆一道捉奸?桂玲,你请咩人不好要劳动甘师爷这么辛苦,大家讲明各玩各的了,你仲想不开……”

“我现在被人用枪指着个头,你是不是要鬼扯下去?”

甘春见不讲话,只是把枪指回王桂玲额角。王桂玲平声静气问过一句,好懒得同他计,陈宗伯倒是立即收声。

“解开他。”

甘春见把声就更平,听不出丝毫情绪。

陈宗伯笑眯眯望着他,他一指拉开枪栓,枪口仍旧抵住王桂玲。

“解开他。”

“好!解不就解了,不玩了得不得?”陈宗伯高举两只手,跳落床下,走去解路生手上绑成团的东西。“甘师爷你真是,你这个小弟他话好喜欢我,简直就是仰慕我,无路如何都想同我来一炮仲讲明要玩重口点,我份人就不是那么坐怀不乱的……我老婆都在,这些话我就不好继续讲了……”

“人渣。”

王桂玲丢给他两个字。

甘春见仍旧不出声,路生从他们进来也都没出过一声,两只手逐个放开,绑好久,放落来都有点不灵活。路生坐起身,试下动两条手臂。

看到他还能动,甘春见都放心少少。

“那,你这个小弟我放着了,你都把我老婆还来啦。”陈宗伯往这边走,伸手来迎王桂玲。

路生跟着站起身,试下搬动一整个床头柜,柜上东西哗啦啦掉落一地,路生举着柜子跨过两步径直往陈宗伯头上砸过来。

陈宗伯听见掉东西,回头看过一下,正看到柜子砸落,急忙忙向旁边跳随即滚倒在地面上。

路生一下砸空,两手抱着柜子喘过口气,举起来继续砸。陈宗伯连滚带爬的躲,柜子错开少少砸到他旁边,路生还要追上去,踏出一步,忽然整个人好似一包沙袋一样摔在地上。

他周身伤,又是药,又是针,足足被搞了半晚,终于都晕过去。

第9章

甘春见急走两步,过去掮起路生。一点意识都没,扶起也站不住,只能扛过肩。

半边身挂着人,好难再揽着王桂玲在身前挡,甘春见一手托住路生,一手持枪面对面指着她,晃晃手,请她头先走。

王桂玲看看他,再认真看看挂在他身上的路生,对着他点点头。

她伸手开门,侧后方忽然听见一声细响,陈宗柏提着一片撞散的床头柜,蹑手蹑足的扑上来,最后一刻不小心踩到一片碎木,甘春见回头正看到他打落。

一脚抬起,正正踹在他膝上,没停又飞起半腿踹他下腹。

陈宗柏两腿向后成个人摔趴在地上,紫涨脸,痛到一声都憋不出。

屋门打开,他一班手下各个手中拿着家伙,刀片铁棒连镪水瓶都有,齐齐挤在门口伸手对着。王桂玲瞪眼看一圈,他们都放下去少少。陈宗柏趴在地下终于哭嚎出来一声,他们再一同凶巴巴喷气,举高手臂对准甘春见。

“大佬佰,”甘春见打完他就望门口,头也不转,平声同他讲:“你都不想现在就搞出人命来吧,帮中兄弟各个都知道我过来,如果两条人消失在你间屋,你都很难跟那帮老人家交代,我敢讲,到时王伯都保不到你拿龙头个位。”

“咳。”

陈宗柏捧着个肚勉强坐起,咳出几口气来,拔高声:“这不就是了!甘师爷,你是师爷,一直都是用脑的啦!做咩动手啊,飞起一脚啊……咳,真是,肠都打穿了……”

“我不是不能打,是用不到我打。”

甘春见把门口一班人逐个逐个盯过来,低眼看看手中枪,他们手臂又放下去少少。

“是了是了,我都不记得了,周先生打天下那一阵都有你阿甘帮手,杀到血流成河……文武双全甘师爷,是不是?周先生没着你,简直就好像斩一条大腿再加一根大手指……不对,再加一根食指好了……”

“好夜了,我都几困,你好不好快点搞定这件事。”王桂玲冷冰冰一句打断他。

“你去睡啊!睡死你啊,颠婆!你是不是要我放他们走啊?放他们回头来打我,来杀我啊!你好开心当寡妇是不是?”

陈宗柏激到要跳起,痛得又坐回地上,捡起碎木片向王桂玲掷。

“一就是你放我们走,一就是大家揽住一起死,大佬佰,你想要几时死?”甘春见将支枪管抵在王桂玲颈上,紧贴住大血管,瞄过他一眼。

陈宗柏猛然收声,好似打了个冷战,躲过一点点捉着床尾费力站起身。

“讲咩死啊死的,吓我啊!当我第一天出来行?我成晚做多了腰酸骨痛被你踢到一脚,有什么了不起!吓我。死咩啊死,听到没啊?放他们出去啦!死都别死在我屋企!”

一串话从小小声到放声喊,门口一圈人一时没有转过来,王桂玲仰着头骂了一声,喉咙顶着枪口说:“听到没啊?放人了!成班废柴!”

门口挤着的人两边分开,王桂玲先走,甘春见一手持枪粘在她后颈,一边扶稳肩上路生,三人连成一体缓缓走出来,十几人分两边走廊贴墙站立,眼睁睁看着他们。

甘春见贴到另一边墙站定,手中枪挥一挥,请他们全体扔下手中东西入屋。

各人顺序走入去,少不得怪声怪气哼多几下瞪多几眼,全部走完,甘春见请王桂玲关门,捡起一根撬棍插到门把中,只用挡一阵就足够了。

“送你们下楼了。”王桂玲拍拍手,也不理他支枪,当先走,下楼出厅行得都几快。

甘春见扛着路生大步跟上,她站在大门旁开输密码开锁,侧眼看见他们,低声问句:“他怎么样?”

甘春见把路生放落地,脱了西装外套裹上身,一手抱住,隔着外套从他背上用力抚过去。

“死不了。”

王桂玲偏下头,换句话问:“有车没?不如我送你们返回去?”

甘春见看看手里的枪,扯出一条笑,插回腰里,跟着把路生摆上肩。“你究竟有几憎你老公?”

“差不多,同憎你一样。”王桂玲回头翻一眼楼上。“不过我不用同你睡,所以都还是憎他多点……”

讲到一半,甘春见从她面前走出门,视线落到他肩上人,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件。

于是停声看着他们走。

甘春见倒着走出去几步,请她关门。

两条赤脚挂着血印搭在他身前,他衬衣都染到血,整个人站得好稳,一直站到大门关实。

甘春见拔腿狂跑,跑过两栋别墅,转弯找到自己开来的车,开门把路生放副座,急急从另一边上车,扶住他在自己腿上躺稳,开车转向。

一气跑下山,慢慢减速。

低头望见路生,他侧躺着,额上打花了一大块,血浸到短短的头发,眉毛,睫毛上也挂着凝血。暗红色痕衬得一张脸白到纸一样,薄薄的摊在怀里,仿佛再稍用一点力就能撕裂。甘春见到这时终于放自己重重的抖颤了一下,怕到慌,一阵间分不出他是生是死。

路生一直晕到天光。

太阳高升,光从窗外照落床头,床上躺着的人裹件浴袍,被单盖到胸口。光映着侧脸,一片青一片红的额角下面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睁开一线跟着紧闭。手搭在额上,挡住光。

“路生?”

甘春见放轻声叫他。

路生紧闭眼,手掌握成拳头捶自己额顶。甘春见醒起光刺眼,走到窗前合住两幅帘,屋中一下暗透。他走到床头,想着拧开台灯,一边继续问:“热不热?冷气再开大点?”

手腕给捉住了。

路生伸过手臂来,铁钳一样抓实在他手腕上,挡着他开灯。

甘春见顾不到手痛,低着头,凝神看向路生。

黑暗中他终于都睁开眼,两只眼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甘春见,看到眼睛以下脖子以上那个位,没有眼神对接。他好似在想点东西,又好似不记得怎么动,愣在那。

只有手上的力气还是蠢重,扼到骨头咔咔叫。

“别起身,给我看下你的伤。”

甘春见温声细气的跟他讲,摩下他手背想要他松开点,路生另一条手臂猛挥过来挡开他。甘春见一手快给他握断,另一手腕骨被重重撞到,痛得抽气。

“路生?”

甘春见小心问他,路生虽然蛮起来讲不通道理,但就从来没同他动过手。

“你怎么?是不是哪里痛?”

再伸过一点想要探到他,立刻又被他打开。

他不许甘春见挨到他,偏偏又捉住他只手不放。两个人在黑麻麻一片屋中较起劲,甘春见哄他先放落手,他一声不听。甘春见伸手抢去开灯,总要看清他脸上神情好猜到他想着什么,路生忽然挺身坐起,大力一拽,整架灯被他扯断劈里啪啦摔地上,连同柜子都一并掀翻。

甘春见楞了一阵,屏住气,静悄悄在床边坐下。

小心离开他一线距离,不碰到。他不要光,就黑着。他不要动,就停着。

黑暗中听到他好粗声那么喘,不知是不是刚刚扯到伤口,甘春见心急,急到火烧一样想要问他,想要看他,都还是忍住。

路生捉在他手腕上的力气渐渐放松点,还是好紧。

“肚饿不饿?我煲了猪红粥,还有斋粥,你想添点什么都得……路生!”

路生猛然躺倒回去,握起拳捶头,捶得好重。甘春见伸手拉他,他用力甩开,甘春见握住他拳头,大声叫他。路生晃一晃,仰起身一拳打到甘春见下巴骨。

他急忙偏开一点点,都被他打到满口牙震,口角撞出血来。

甘春见来不及扭回自己下巴,路生趴在床边上,拼命捶头,张大口连声呕。甘春见爬上床给他拍背,被他向后一甩手推开,另一只手还捉着,完全混乱到不知在做什么。

惠香说过喂了他安眠药吃,陈宗佰一定还给过他别的什么药,搞到这么严重。

路生从床上爬下,拖着甘春见一路跌跌撞撞走到洗手间,他趴在洗脸池上继续干呕,喉咙都快扯烂终于吐出点酸水和隔天的食物渣滓,还是抽筋一样呕。

甘春见从一旁探手把温水打开,摘了条巾,凑过去又被他打开,抢了毛巾过去一只手接水拍上脸,大力蹭,好似要蹭脱一层皮。

“大佬佰给你用过什么?”

甘春见尽力平平常常问他,一定要问,不问不知道他究竟几严重。

没什么好介意,路生嘛,那么蠢那么反应迟钝的路生,那么肯听他话听不懂都一直努力听。

路生扔下手里毛巾,抬头看到镜,镜面微微一点亮映着他一张脸。头上淤青,嘴上淤青,眼周乌黑的两块阴影,吐到成副鬼样。

他转转脸,看到镜里的阿甘。

阿甘一直都站在他身后,好关心的守着他,盯着他。阿甘,他说阿甘是……

甘春见忽然看到他肩膀沉下去,一手抵着胃趴在池上痛得抽筋样,头就用力撞向前,啪一声撞裂整块镜面,碎片同血滴一起落池里。

“路生!”

甘春见急忙扣住他肩膀,拖他起身。

路生扳住整个洗手池,喉咙里哑哑的吼出声,一声重过一声。举起两只拳,连同甘春见的手一起捶落,砸得水池摇摇晃晃,两个人三只手都见到血。

甘春见整个人压上去抱住他腰,要拽起他,他力气大到出奇,抱着水池拼命摇拼命砸,终于都把整个洗手池卸落来。甘春见抱着他跌倒,叠一起撞到后墙。路生弓着背侧身缩成一团,一手抓在头上,手肘紧抵着胃。

一地的碎片碎渣,他两只赤脚都划出血。

甘春见伸手沾到他的背,他忽然就抖起来,抖得快散了。握着他那只手还是不肯放开,越捉越紧,像要黏到一起。

“路生,大佬佰究竟同你讲过点咩?”

甘春见坐起身,不碰他,小心的一下都不要碰到他,给他挑刺进脚底的碎片。他终于都知道,问题不是路生吃过什么,问题是只要被他碰到,就会颠起来。

第10章

等到他累到没力气,趴在墙角迷迷糊糊睡过去,甘春见才能扶他起身躺回床。

一根指一根指扳开他捉劳在腕上的手,果然都留下一个手掌印,乌青乌青,手骨也一阵酸痛。甘春见坐在床边,不经意的活动手,盯着路生睡脸出神。

好明显陈宗柏同他说过点东西,说到足够他抓狂。

他都好不想被自己碰到,他这样还是不肯放开自己……甘春见心头一阵乱,都是头一回,完全不知道路生在想点什么。

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路仔,冇嬲我……”

给路生擦完脸,抹完身,薄片的碎冰喂到口里补点水。他的药劲还没有发完,睡着睡着时不时抖一阵,甘春见不敢碰到他,隔着被好轻好轻的抚几下,好久他慢慢安稳下来。

两个人都在他这间公寓呆足成日,甘春见醒起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关机,怕周先生那边有事,起身出到阳台打个电话过去。

“全发同我讲,说路生不见了。有条女拐他走然后又搵到他们哭,说路生被大佬佰的人带走,全发一班人带上刀就要打到大佬佰的地头……”

“周先生,按住他们,别给他们走。”

“都关在我房里,我叫人打探过消息,说路生已经被你带出来,一直联络不到正要找人去你屋企,你们有没有事?”

“没事。路生在我这……没什么事。”

“真是?”

“周先生,你放心。”

“没事就好。无论怎么讲,大佬佰绑我的人,后日都要请几位老人家出来大家三口六面讲清楚!”

“好的周先生,不用派人过来,叫全发他们继续守着路生阿公个铺头得了……”

如果现在全发站在他面前,他不是很能控制到自己,不去一刀一刀把他斩成千层肉。他自己明白,都是迁怒来的。全发也好,惠香也好,哪怕是陈宗柏……路生真正过不到还是甘春见这一关。

怕路生偶然间醒来听到,阳台门也拉上了,再拉开门进去忽然觉出有点不对。

“路生?”

甘春见摔开只电话,迈开腿几步跑到卧房,房门一把撞开,床上被单掀开空荡荡不见人。

他状况这么糟,能跑到哪里去?

甘春见慌神到全屋乱转了一圈,洗手间、厨房、书房每个房间都看过,还是不见人。两手紧握在一处,用力闭上眼凝神想过。

这是路生,路生个脑里只有直线,还能去哪?

打开房门快跑出去,等不及电梯,一路从楼梯间跳着转下去,冲出楼底大门,站住定下方向跟着拔腿继续跑。路生的体力走不快,一定可以追到。

果然就在前面街边看到他,拖着腿,硬着颈,笔直的向前走。

“路生!”

甘春见拨开几个行人,冲到他跟前一把捉住他手臂,路生既不停步,也不转头看他,甩下胳膊,仍旧往前走。甘春见的手都没有甩开,跟着他走了两步,索性一条手臂横过他胸前,拖着他整个人,一直拖到路边,压在墙上。

“路生!醒下!你往哪边去?你看下你现在个样,你去搵人打还是搵人打你啊!”

“嗯!”

路生被他当胸压住,用力挣,挣到粗粗声喘气。

他平日的力气甘春见绝对敌不过,现在被他压到一动不能动,还想打去大佬佰的地头,他走不出几条街或许就晕低。

“听话,同我返回去。”

甘春见低声哄他,放松了压住他的手,伸手去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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