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了几步,安溪转到右侧,打开了客房的门。
若没记错,这里是客房——占了主运的客房。
一道光直刺安溪的眼睛,安溪一惊,急忙将手电筒关了。
静静地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直到他开始适应黑暗,看到窗外的月光。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又或许,因为这里装的是幕墙玻璃,反射了手电筒的光。
安溪定了定神,开始在墙壁上、地上摸索。
暗格、密道、夹缝……似乎什么都没有……
安溪走到窗前,想要打开窗户检查。
刚开了一半,便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但,那会是谁?
是原来的屋主?还是秦少游?又或者……小偷强盗?
不一会儿,门开了。很迅速的否定了安溪最后一条猜测。
如果是小偷强盗,恐怕不会那么快就打开门。想必,是合法获得钥匙的人。
安溪思绪飘散,似乎忘了自己应该赶快找地方躲避躲避。
脚步声渐渐走近,安溪紧靠着客房的门,心跳加速,手心微微湿润。
脚步声停了,似乎那个人,正站在门口。
安溪悄然向墙根挪去,动作尽量轻微细致。
这一刻,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已然寒冬腊月,久无人居的阴冷房间,却似燃了一把火。可惜,这火阴气太旺,越烧越让人心寒,越烧越令人毛骨悚然。
脚步声再度响起,似乎,那个人渐渐走远了。
安溪暗暗松了口气。
黑暗中,安溪的目光,无意识地流到窗外的树梢上。
没有窗帘的玻璃后,是朦胧树影,剪影着月的华光。片片光影洒落在安溪面庞之上,为他增添几许阴柔之美。
树影婆娑,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如垂危病人猛烈地咳嗽。
明明只是树影,却让安溪感到莫名的心悸。
不动不卜,动则可卜。
安溪半垂眼眸,思考着此刻的卦象。
正想着,身后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了。
依稀可见一只手伸进黑暗中,一瞬间,刺眼的光芒幕天盖地地袭来,照得安溪双眼泛花。
安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肘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哐嘡……”
铜器掉落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房中回荡,久久不息。
第七十九章:帝星(2)
安溪把手放在过恪的额头上,将自己的温暖气息传递给他。
过恪虽然满脸是汗,却浑身冰凉。他面色苍白,却泛着一阵青紫之气。
安溪将手放在过恪的额头上,将自己的温暖气息传递给他。拿出几张符咒,点在过恪的重要穴位,而后继续念起咒来。
看到过恪表现得愈发痛苦,安溪顿觉力不从心。
一时间,过恪只觉浑身血气上涌,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抽离出来。
“啊……”过恪猛然吼道,而后,脱离地睁开眼,望着安溪。
还好,他还在……
“小溪……别伤他……”说完,过恪便倒在安溪身边。
“醒醒!醒醒!这时候不能睡啊!”一旦入睡,身体和魂魄的联系便被削弱,若在这时被抽离魂魄,那可如何是好?
安溪用力摇晃着过恪,想要把他摇醒,可过恪却完全无知觉。
掐人中、点穴位,安溪甚至泼了一瓶符水,都无法让过恪醒过来。
感到过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似乎他的灵气,随着刚才被逼出体外的入侵者一起离去了……
安溪顿感浑身冰凉。
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本以为带着过恪一同前来,或许能够找到怨灵。若是生前有过牵连,死后,灵魂往往会不经意地向有熟悉气息的人或物靠近。若是生前眷念很深,那么更会徘徊不去。
如此看来,那个怨灵生前一定和过恪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能让他如此念念不舍,连停留之地,都是他们相处之地……安溪暗想,等事情结束了,一定要旁敲侧击、好好盘问过恪……
当发现过恪的出现会给怨灵带来极大的震颤时,安溪立刻改变了计划。
按照安溪的想法,让过恪被怨灵附体,而后逼出怨灵,便是一招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只是没想到,自己不但没有擒住那缕冤魂,过恪的一丝魂魄竟也随之一同离体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回过恪飘散的魂。
再度探了探过恪的气息,安溪略略安下心来。所幸,因为自己用了符咒,过恪的三魂七魄还留下了一魂一魄。不然,若是所有魂魄散去,万一过了很长时间,灵魂还未归体,恐怕真的会天人永隔。
可惜,安溪没有天眼,看不见孤魂野鬼、看不见怨灵,即使找到了,也很难与他沟通。
眼下,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安溪取出细针,在自己的脖子上刺了一针,取出几滴血滴在符咒上。
血咒。
用自己的心血、用自己的残魂画符,这样的力量,可比一般的符咒强大百倍。
人类具有的力量,三成是显性的,被称为明力量;而剩下的七成,是暗力量。
明力量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而暗力量,往往被人抑制着。
有些人甚至能用暗力量控制外物,有人称之为“念力”、“气功”、“内力”……但这都只能算是表现暗力量的一种方式。
安溪现在所用的血咒,便是最大程度地释放自己的暗力量——将灵魂的生气附在符咒之上,激活符咒的力量,一定程度上,能让它成为自己的分身。当然,这个分身力量有限,存在时间也有限。
这种方法最大的弊端就是:切下的灵魂片段,难以弥补。若是只用一次两次还好,用多了,不止会减寿,连投胎转世都会受影响。
但安溪只能这样做。
他不能让过恪被带走。
被怨灵带走,不论对方曾多么重视他,那都是怨灵。为邪气与怨气所填充,已然不是原来的他。
安溪低声念着,血咒浮起,漂浮在空中,泛着点点红光,如盛开在黑河中的血莲。
安溪点起两只蜡烛,而后找来一些石头,围成屏风样式,防止风将蜡烛吹灭。
而后,安溪将过恪扶起,让他靠在巨石上。留恋不舍地轻抚他的面颊,安溪俯下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等我。”
默然入定,安溪的双眼正对着血咒。
它能带自己找到过恪的魂魄。
虽然是第一次用这个方法,安溪并没有太大把握,但即使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为了过恪。
如果父亲知道,会怎样说??
他一定会说,生死有命,即使过恪死了,这也不过是他的因果报应而已。
假如过恪命中注定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样为他以身试险,值得吗?
若是大限在即,自己能救他一次,能救他一世吗?
但是如果他就这样离去……
不行!
安溪确定,即使知道天意如此,他也一定会这样做!
他此刻的决定,是命中注定,还是,纯粹来源于自己的内心?
有时候,连安溪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样的。
是命运让他这样做,还是,他的心,已经脱离命运的摆布?
抛下这些问题,安溪专心念起咒来。与其想这些,不如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至于真心与命运……就顺应天命、顺应心灵吧。安溪不想再想那么多是与非,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他只知道,不论是否与命运有关,不论未来会如何发展,他必须这样做。
已然飘出身体的魂魄,拾起符咒。
没有了躯体的束缚,暗力量能够更好的发挥出来。
有生以来,安溪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
已经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却微微的泛着幽暗而灵动的光芒,微弱,飘忽,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安溪跟着血咒的指引向前走去,不,应该说飘去。
丛林中,他能看到不少漂浮的魂魄,有人,有动物,甚至有不知名的奇怪物种。
这就是暗物质的世界,灵的世界。
不多时,一个紫色的身影在他面前晃过,安溪急忙跟了上去。
“王微!”安溪记得,过恪说过他的名字。
那抹紫色果然停了下来。
“人鬼本殊途,你既然已经报了仇,又何必带走他的魂魄?”安溪愤然指责着。
“何必?我愿意即可。”王微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你愿意?夺取他人性命,不怕招天谴吗?”安溪一边说,一边飘荡着,暗暗布下阵法。
“与我同去,虽然是阴曹地府,但他可享荣华富贵,临将相之位,阴寿数百年之久;远胜于在阳间郁郁不得志,而终寿不过百年。利与弊,还不明显吗?”
“你是何人?敢如此口出狂言?!”
“我本帝星临界,堪为天子之尊。明朝气数将尽,正待举兵,奈何为煞星所迫,惨死于奸人之手。阳寿已尽,而帝王命数未尽,故而转至阴曹地府,依旧身居高位。”王微面上不乏得意之色。
“他不是将相之才,不能和你共创大业。命不受此大任,必将毁灭。如果你真的重视他,就该让他走自己的人生。”
“我是帝星!他的人生,我亦可决定!”王微勃然作色,浑身紫气,如火焰一般汹涌燃起。
安溪急忙后退,取出符咒抵御,却还是被那火焰一般的气焰炙伤。
捋起袖子,看到手臂上留下的一块黑褐色印迹,安溪顿觉形势危急。
抬起头直视王微,安溪突然说道:“你可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害死的?”
“卫仲贤!”提起此事,他身上的火焰又飙高了三尺,看来愤怒之至。“他知道我命将为帝,便在我渡劫之时找人暗算,还将我封在阴宅之中,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让我有机会一雪奇耻大辱。”
“卫家,无人擅长玄学之术,也无人有称帝之心。若本无恩怨,他何必做如此损阴德的事情?你可曾想过,他害你的真正原因?”安溪似乎开始转移话题。
“真正原因?”王微显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
“对他们而言,谁当皇帝都一样过日子。他们若真要害你,首先要有动机,其次要有实力。实力,可以来源于他人。而这动机,恐怕他们也只是被人利用吧。”安溪说道。
“你是想让我再去找其他人复仇吗?”
“误杀卫家三十四人,冤魂遍野,你认为自己的罪孽能轻易洗净吗?就算卫家有罪,何关老弱妇孺?还有那些仆人……”
“残杀帝星,自当满门抄斩、灭其九族。”
安溪对于如此自视甚高的人,已然无奈。
“那又为何,留下一个孤女?”
“孤女?她……”王微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并未解释。
“既然你如此坚持天意,为何没想过,真命天子,有吉星护体,又岂会轻易为人所害?”安溪咄咄逼人地问着,似乎并不是为了获得答案,倒像是在故意激怒他。
“那是因为帝星得地之前,必有一劫!他们只不过是算准了我的劫难才会得手!”
“唉,可惜啊可惜,可怜可悲可叹……”安溪一副悲切地叹惋,说道:“渡不过劫,说明你是被上天所放弃的。人间千年,苍生无尽,帝星,何止你一人?可惜你执迷不悟,不想着行善积德,还为此恶行,只怕来生堕入畜生道……”
“闭嘴!”王微一挥袖子,劲风袭来。
安溪避之不及,被逼退三尺之远,狠狠撞在山壁之上。
安溪暗暗想道,不愧是帝星,暗力量远远大于常人。若要降服他,只怕需要比他命还硬的人。
自己……天机、太阴……恐怕,弱了一些。
十四主星之中,最弱的便是天机。虽然化气为善,却最易被煞气侵袭。而太阴,代表月亮,自然阴盛阳衰……
安溪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命感到无力。
为何,他如此软弱,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为何……
抬头看向王微,安溪对自己说,不能放弃,为了公明……
“你的气场,很弱。”王微说道。
“是。”安溪坦诚。
“你不可能赢过我。”
“……”安溪默然,而后说道:“未必。”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天,命,已,定。”安溪一字一句说着,突然扔出一张符咒——血咒。
王微没想到他的符咒被做了手脚,空手去接,竟被灭了一半气焰。王微急忙甩着袖子,冲上前单手掐住安溪的脖子。
“你助我脱离阴宅,我故不会贸然杀你,你若再阻碍我!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过恪,阳寿未完,不可能,和你离去!”安溪一手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凭空划着符咒。幸好灵魂不会窒息,最多只会感到疼痛、压抑,感受到似乎要被撕开的痛,感到全身都在战栗。
“连我都会死,他为什么不能离去!”王微意识到眼前的人,正在逐渐变淡,是因为他的力量吗?王微下意识地收了些力气。毕竟,安溪也算他的恩人。
“因为,我和他情缘未了。”安溪勾起一丝笑容,想到过恪。
“别做梦了!我是帝星!天命由我!”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王微。
安溪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说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的仇人,好好,报仇。”
“可惜,时间到了,我无法给你更多……”说着,安溪渐渐消失了。
留下王微呆呆愣在一旁。
回过神来,王微伸手拢了拢袖子,大喊一声:“糟糕!”
第八十章:天意——逆天之意(2)
秦少游惊讶地看着地上的铜质挂钟,又看了看天花板和墙壁,无比诧异。
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之前他检查地那么详细,已经确认这个房子彻底被搬空了。莫非,是有人进来留下的?
太奇怪了。
谁会留下一个挂钟?
秦少游捡起挂钟,轻抚过钟面,发现钟上灰尘很多。
挂钟正面平淡无奇,背面却绘着奇怪的符咒,红黑相间,完美的融合,勾勒的线条,简洁柔和。看不出这是什么图形,但这线条,倒与符咒有几分相似。挂钟背面绑着一根红色的线,看来,应该是挂在墙或门上的。
再度抬头看了看光滑得找不到一个钉眼的墙壁,秦少游无奈了。
密闭的空间,它究竟是从哪里掉出来的?
转头看着门,秦少游似有所悟。
或许,是过恪他们来看房子时放的吧,关门时用门夹住绳子,所以打开门时它会掉落。
秦少游并不相信鬼神,自然不会把这面钟的出现联系到鬼神之说。
秦少游对于自己的解读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如果他在细细思量一下,便会发现奇怪之处——为何这面钟不在他开门之时掉落,而在他开灯之后……
关上房门,确定屋内没有人后,秦少游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他并不在这里。看来,你失算了……没关系,神仙都有失算的时候,我并没有责备你……什么?……你知道吗?这是间空屋子,猛然消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