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火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如同刀刻的线条。

“即使我们全部死于你手，也不能原谅你对我们死去兄弟……和百姓所犯的罪恶！”对面的男子吼道，抽出背上的大刀，“兄弟们。”他向周围示意，左右一片骚动，明晃晃的武器被火把照得锃光瓦亮。

玄寂的笑意更浓了，“死于我手？呵呵……”他有些无奈地摊手，“看来你们无福消享这样的荣幸了——来。”他挥了挥手，“我的徒弟……”

清风从墙头跃下，无声地落地。“今晚由清风做你们的对手。”他在清风身后笑了起来。

“你！”男子火了：“打算就这样逃走？居然用弟子做挡箭牌！你这个卑鄙懦弱的小人！”周围纷纷响起咒骂声。

玄寂无奈地耸肩，清风抽出剑，绷紧了脸。

“哎呀，可是在我看来，这是充满关怀的举动呢。”玄寂扬起下巴，“唔……大概类似老鹰给雏鹰带来猎物什么的……呵呵，死在他的手里，会比死在我这里要痛快一些的，我保证。”

“不用废话，但凡和你有关的人，都是敌人！”男子吼道，众人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样再好不过。”玄寂冷冷地瞥了对面一眼，“清风，一百三十二招之内解决所有人，不能留活口，不准使用仙术。”

下一瞬间，玄寂手中蓝光一闪，消失不见。

“口气还挺大。”男子嘲笑地看着被包围的清风，“不用对这个毛头小子客气，兄弟们上——”

话音未落，男子已被清风一剑穿心。魁梧的身体应声落地，火光中映出清风冰冷的脸。

“第一招。”他面无表情地说。

后山。

“呼……呼……”清平左右躲闪着，脸上的表情充满震惊。

这是雅乐么？他在来来回回的剑光中端详着少年的脸。以前从来都不知道雅乐会用剑。

——而且，用得还这么……可怕。

雅乐在力量上并不占优，确切地说，他的招式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但是自己的攻击却总是能被轻巧地化解，每一次气势汹汹的劈刺，都会被面前的冰剑轻轻滑过，攻击立刻变得无效。

这样四两拨千斤的技术，即便纯粹地只用剑法来比试，也没多少胜算。他似乎对所有的招式都有对策，就像能预知自己下一步行动一般。清平瞥了一眼雅乐的脸。

可是他根本看不见，更别说身上还穿着累赘的锁链。

两把剑的交锋之中，雅乐的剑正在被逐渐消磨，冰屑洋洋洒洒地落下，剑身愈加细长而锋利。

不行，清平担忧地看着雅乐的脸色。之前因为担心雅乐而不敢出手，被雅乐的剑术吓到后就打得忘乎所以，可是雅乐的状况确实不佳。他放低手中的剑，雅乐的剑压了过来。

“呔！”清平将气注入剑身，猛地一挑，冰剑立刻碎裂，雅乐站立不稳，被清平一把抱住。

“你赢了。”雅乐靠在他的胸前，呼吸急促。

“这可不算。”清平轻抚着雅乐的背，“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雅乐沉默片刻。

“嗯？”

“说不定……已经来不及……可是，我还想试一试……”怀里的声音有些沉闷。

“迟了？”

雅乐抬起头，表情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么？”

清平耸肩：“只要你不想说，我就不想知道。”

“我是上古神明遗留的‘气’，是个不人不鬼，不仙不妖的怪物。”雅乐干脆地说，“既没有什么作用，也不会被需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但至少，我已经在这里八百年了。”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观察着清平的反应。

清平却笑了起来：“雅乐好厉害……”

“诶？”

“经过这这么久的岁月，肯定知道很多东西，力量也很强大呢。”

“你要搞清楚。”雅乐板起脸，“我可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毫无意义的存在，没有明晰的过去，也不会有清楚的未来。而且……”他努努嘴。“我可是个八百多岁的老头子。”

“哈？”清平被最后一句话给吓住了，“老头子？”

“难道不是吗？”雅乐反问。

双手重新环上雅乐的肩，清平吻着雅乐的脸颊。“即使是老头子，我也喜欢。”他认真地说。

“啪！”雅乐打了清平一巴掌。“变态！”

清平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呆呆地看着雅乐跑向远处，池水波动，新的冰剑在出现在雅乐手中。

“过来。”雅乐没好气地指指身边的地方。

“……干嘛？”清平担心自己是不是就要人头落地了。

“帮你变强。”雅乐甩甩手中的冰剑，“教你真正的碧灵剑法。”

“诶！”

“你不会以为……我只会弹琴吧？”雅乐笑了笑，“虽然没有你这么大力气，但是在招式上你却没什么胜算呢。”

是的。清平回忆刚才的比试，雅乐的招式显得非常熟悉。就像……

“……清风。”雅乐仿佛看穿了清平的心思。“其实你也羡慕他能有掌门的亲自传授吧？”

清平沉默。其实是其有这么一点的。

“那么，你的遗憾，由我来填补。”雅乐举起手中的冰剑，示意清平与他一同起势。

“……你真打算这么做？”手中的蓝光忽明忽暗，仿佛在低语。玄寂站在高处的树上，平静地望着下面的厮杀。

“不管怎么说，碧灵毕竟是我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玄寂喃喃地说，“即便不为这些弟子，也算作是对他的一种承诺。这初衷不会改变，一如我刻下的青龙神像。”

“呵呵……即便这将成为他的坟墓？”剑中的声音似乎觉得这很好笑。“玄寂，你可知你本身就是违逆天明的存在，现今我助你获得力量，阻止身体的腐坏，就必须做出选择，付出代价。”

“够了。”玄寂冷冷地打断，捏紧了剑柄。“我知道。”

蓝光沉默。

“似乎已经完成了。”玄寂看看下面，轻轻跃下树。

“一百一十一招。”清风将剑从最后一个倒下的人胸口拔出，闪身躲开溅落的血花。

“尚可。”玄寂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比一百三十二少了那么一点，做的也算干净。”他一一检视过地上的尸体，皆被一剑毙命。

“你还真是有洁癖。”玄寂扶起一个被割破喉咙的男子，“这个连血也没流。”

“只是不喜欢溅到身上罢了。”清风拭着剑刃上的血，皱着眉头。

“啊呀……这些凡间的人还真是不经打。”玄寂继续在尸体间走来走去，“号称是东部的最强武者盟派，就被一个弟子干掉了……”他笑着看向清风：“我是说他们无能呢，还是说你强呢？”

清风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蹲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玄寂厉声问道。

收回抚在尸体眼睛上的手，清风起身。“没干什么。”他平静地答道。

被阖上眼帘的尸体，双手合扣胸前，静静地躺在地上。

总算是不盯着自己了。清风叹气。光是被那种眼神看着，就觉得心神不宁。

“怎么一直绷着脸？”玄寂观察着清风的表情。“害怕么？也难怪，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呢。”

“不。”清风摇摇头，“我的眼中总是只有一个对手。”

“这样再好不过。”玄寂赞赏地笑笑，“你需要做好觉悟的准备。”他示意清风离开。

清风回头望了望如同废墟的战场。火光和一地尸体。他捂住嘴。

还没能做到像掌门那样决绝吧。

或许，永远也无法做到。

第三十六章：水与冰

（背景乐：青鸟——「Naruto」）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

月光自天际落下，衬着池中荧火点点。仿佛能够照亮整个世界。

日复一日，每天子时，水中来回翻飞的身影，清脆的格斗声。

但是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山下的世界，熊熊烈火，仿佛瘟疫般蔓延的另外两人。

“——你还不够狠心。”玄寂在火光中对清风说。

“——龙鸣于斯。”雅乐在月色中轻轻捉住清平的手臂，“这时候应当这样格挡……”

仿佛两人的较量。

“——可恶……”清风擦着溅到脸上的血，将卷刃的剑丢在地上。“这是为什么……”

“——再来！”清平从水中爬起，不服气地大喊。

也许是两人的较量。

“——虽然是剑法，但是记住……”雅乐比着清平的剑，“这碧灵剑法决不能用到最后一招。”

“——记得速战速决。”玄寂踢开脚边的尸体，面对火光中的清风。“这套剑法不能用最后一招来赌胜负。”

或许是决裂的两人。

“——亢龙有悔？”清平不确定地问。

“——亢龙有悔。”清风沉声说。

或许是同门的兄弟。

“——知道么，这碧灵剑法，本就不该诞生。”雅乐告诫道。

“——虽然我创造的剑法取自青龙的力量，但是却是用于杀伐的渎神之术。”玄寂嘴角带上一些讥讽。

不该使用的力量。

“——不该诞生？”清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渎神之术。”清风冷冷地重复。

“——如果到了最后一招还无法取胜而强行夺人性命……”雅乐的脸色在黑夜中显得黯然。

“——亢龙有悔，必将噬心。”玄寂的声音带着火焰的残酷。

不该亵渎的神明。

“——使用者将会……”雅乐的声音低了下去。

“——坠入永恒的黑暗和孤寂之地。”玄寂一边说着，转身离开火光冲天的杀戮残垣，身影没入夜色中。

池水仿佛亘古不变，可是总有些东西已经不同。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缠着他么？”雅乐摇晃着链子，对着屋子那头嘶吼。“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侵蚀他的精神，得到他的身体是不是！”

“一具腐坏的身体可没有什么吸引力，只不过是他的主动邀请。”玄寂在镜中端详着自己的蓝眼睛。“借我的力量还元，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为什么不能让他安静地离开！”雅乐的声音变得悲戚，“他的时日本来无多……”

“因为他不想就这么离开。”玄寂走过来，蹲在雅乐身旁。雅乐无神地瞪着他，瞳孔中映出玄寂的白发和蓝眼睛。

“由于他对这世间的强烈留恋，我才能够说服他接受我的意志。”玄寂凝视着雅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从来不曾真正了解玄寂，他曾经这么强烈地想要和你在一起……”

雅乐的眼睛瞪大了。

“后悔么？失去的滋味想必不好吧……”玄寂笑着，玩弄着雅乐的头发。“你的玄寂，他的精神就快被侵蚀殆尽。”

“不会……”雅乐疯狂地摇头：“他不会！他一直都这么……坚强……”

“想要逆天的凡人比作恶的神更不可饶恕。”玄寂掐住雅乐的脖子，“你也应当了解这一点……我不会像他那样对你这么温柔，你不过是一个……属于我的……”他的手伸进雅乐的衣服，粗暴地吻上雅乐的锁骨。

“玄寂……”雅乐拼命挣扎，满眼绝望。“玄寂……啊——啊啊……”

“一切总是在变的。”玄寂舔着手上的血，“你我都是永生之人，可惜你却不明白，时间，对于凡人有多么珍贵……你们，或者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到从前。走错一步，便会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雅乐喃喃，泪水顺着眼角滑下。“……玄寂……”

“还是担心自己吧……”玄寂靠近他耳畔，“你比山下的那些凡人更有价值……”

“你快回来……玄寂……”雅乐哭喊。

“七十二招。”玄寂看着清风拿下最后一人，微微挑起嘴角。“精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嘛……”

“掌门过奖。”清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立刻用手掩住嘴。

“手刃了这么多人，居然还不适应……”玄寂看着清风不舒服的样子，皱了皱眉。“算了。”他耸耸肩，似乎不太当回事。“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抱歉……”清风低声说，缓缓拭净剑刃。

“热身到此为止。”玄寂眼中蓝光一闪，“接下来怎么做，你也了解。”

清风聚起精神，奋力攻向玄寂。

“排除杂念。”玄寂轻轻伸手便挡住了清风的攻势，目光从剑刃移到清风的眉间。“执念太多的家伙可是死的早。”

同一时间，后山。

两道身影上下飞舞着。

“喝——！”清平一个闪身。

雅乐轻移云步，向水中跳去。谁知清平虚晃一下，早已落在雅乐身后，封住了他的去路。

雅乐快速回转，冰剑直取清平喉咙。

清平早已闪身躲过。

闪亮的钢剑横在雅乐面前，少年微微一笑。“你赢了。”他手中使力，透明的冰剑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地落进池水中。

面前的剑刃却没有移开的意思，反而向雅乐的脖颈靠近。“……怎么？”少年诧异地回过头，迎上清平的脸。

“这是第一次赢了雅乐呢。”清平的表情显得很严肃。

“没什么可奇怪的吧。”雅乐搞不懂清平的反应，“你对于碧灵剑法有着特殊的领悟能力，做到这个程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