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不想变强么？”玄寂指指门口，微微一笑。“你想要的，快要实现了。”

“！”清风一惊，但还是跟了上去。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亥时，经库。

清平无聊地靠在书架旁，看着窗边空荡荡的桌案。

本来想要请教些问题的，三个人却都不在啊。他叹了口气，把手中的五华经丢回桌上。

差点忘了，由于今天的事故，清蕴清灵兄弟俩被玄镜长老关禁闭了，本来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清逸师兄也不在呢……清平慢慢推开经库的大门。

也许是一个人看书太无聊吧。大门在身后吱嘎关上，清平朝卧房走去。

只能等到夜里问问雅乐了，关于“水境”，还有“亢龙有悔”。

“关禁闭真的很无聊……”清灵在屋子里打了个哈欠。

“这都是你自找的吧。”慵懒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清逸靠着书房的外墙，隔着窗子同屋里的清灵说话。

“呐……师兄，今天晚饭有没有糯米团子呢？”清灵的声音显得可怜兮兮的，“被长老罚不吃晚饭，真的很难过嘛……”

“没注意就被被练剑狂吃光了。”清逸无奈地摊手，“不过你今天做得太过火了，就不怕长老怀疑么……”

“谁知道呢……”清灵的表情在月光下有些不清楚。“可是就这么一日复一日地过着，根本看不清方向呢……”

清逸没有说话，抬起头端详着晴朗的星空。“……你哥哥睡着了？”他问清灵。

“嗯，对哥哥使了个咒术。”清灵望了望屋内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声音变得无限温柔，“不然我怎么敢这样同你说话……”他自嘲地敲了敲窗子。“师兄今天不看书练剑了？”

“一个人也定不下心神。”清逸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你说的对，一日复一日，根本看不清方向。”

“……师兄是决心要离开了？”清灵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没这么决定呢。”清逸摇摇头，“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你怎么会知道？”

“其实我不知道，不过师妹知道。”清灵坏笑着说。

“你这么对她说了？”清逸有些疑惑，“真不知道你要打玄镜老头的宝贝孙女什么主意……”

“师兄不也是一样？”清灵翻翻眼睛，“虽然……师兄你没能偷到玄镜老头的七叶藤，但是嫁祸给清平师兄也不算个好办法……老头似乎对你没多少好感呢……”

“哼……那又怎样……”清逸不屑地冷哼。“很晚了，我要走了，你接着关禁闭吧。”

“唉……”清灵抚着清蕴的头发，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真是太安静了。清平路过一排弟子卧房。

清风的房间还是漆黑的，大师兄也没有回来。他掠过没有灯光的门窗，推开自己的门。

一股不快的味道扑面而来，清风顺着气味望去。

桌上的杯子里，白天放进去的花枝，已然枯萎，发出一股腐朽的奇怪味道。

“嗯？”清平点上灯，仔细端详着。

白天明明好好的，可是现在——树枝在手中突然碎裂。

是因为没有了“水境”的缘故么？果然还不是一般的花朵。

“逝去的……与新生的……”清平轻轻捏起花瓣。

可是真的会新生么。

第三十五章：碧灵剑法

（背景乐：Over Turn——MiddleIsland -现実证明）

子时，水云阁。

油快要燃尽，灯光明显暗了下来。天花板上的青龙笼罩在阴影里，在地板上投射出歪斜的影子。

“唔……咳咳……”雅乐蜷缩在床边，努力用一只手捂住胸口，不让自己吐出来。

嘴里甜腻的液体一股股地向上冒，全身都在疼。雅乐翻了个身，胳膊划过胸膛，痛得皱了皱眉。

胸口挨了玄寂几脚，肋骨似乎断了，后面也伤得很重。雅乐撑起身体，发现手指沾满了地板上的血，粘稠而滑腻的触感，慢慢地凝固。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雅乐觉得有些羞耻。深深钉进身体的麒麟锁链，牵涉着举手投足的疼痛，还有——他抬起右手，试图聚气。

蓝色的雾气晃了一下，随即烟消云散。

终究还是敌不过这束缚的力量啊。自己真是太没用了，也没能毁掉那剑，如果能无视玄寂的防备，在他刚得到剑的时候，就出手的话，能不能避免……

虽然早就发现了那柄剑中的灵魂，残破的碎片，可是自己却无法与之沟通，那过于强大的力量和威压感——对了，那个灵魂控制玄寂的时候，曾说……

“……我与你是同源的。可惜，我是神，而你却只是虚无……”

——他说，他是神。与自己同源。

是真的么，神是什么样子的？雅乐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遇到的红色身影，燃烧着火光的女神。

他也是这样的神么？与自己同源？是同类么？也许是吧，毕竟他栖居在龙骨炼成的剑中。可是同是冰蓝色的眼眸，同是青龙的力量，自己却永远无法拥有这样的气势。

可是自己却是虚无……虚无……雅乐无力地笑笑，这倒是真的。

现在的局面，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玄寂已经失控至此，居然让一个陌生而危险的魂来操控自己的意念。雅乐落寞地叹息。

“……我不会屈服于任何人。”脑海中浮现出青年认真的脸。

记忆的片段有些模糊，唯独那坚定的声音，还有闪着光芒的黑眸，始终不曾改变。

呵……雅乐怀念地笑笑。难道这一切，都将成为虚无么，就像自己一样。

他们说自己是青龙的遗念……可遗念又是什么？自己又是为了什么意义而存在？逝去的曾经，神明的悔恨，不过只是些注定要消失却又执念着不肯离去的东西。

或许自己早就该消失，或者本就不该出现？雅乐被这个悲观的念头吓了一跳，可又觉得无可辩驳。漫长的八百年，现在倒像是一瞬间。也许无论是自己，还是玄寂，日复一日，都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没有人需要的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滴答。

墙角的水时计轻响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邈远而深邃。油灯燃尽最后一丝力气，噗地熄灭。

已经子时了。雅乐抬起头。今天晚上，那孩子肯定会等在池边吧，他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那孩子的联系变得愈发紧密呢？心声的感应，连能够自由操控声音的自己，都无法控制。雅乐抚着胸口，忍住疼痛的喘息。就连自己情绪的波动，都逃不脱那孩子的感觉，而自己也是一样。昨天多亏了那孩子，突然产生的那么认真地想要保护的欲望，自己才能及时感知，借他的手用出“水境”。

刚才被玄寂那样的抚弄，如果不努力克制感觉，情绪的波动肯定会被那孩子发现。

以他的脾气，肯定会提着剑气势汹汹地赶来了，雅乐不禁有些担忧。那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不知道自己的过去……

或许，永远不知道，才是最好。在表面和平的日子里，日复一日地过下去，无忧无虑。

问题是，这联系着另一头的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渐行渐远的玄寂，又能支撑多久？

天花板上的青龙，说不定就要坍塌。青龙闪着蓝光的双眼异常鬼魅，屋子里黑得连月光也无法进来。

“——没有什么人的自由是可以随意剥夺的。”

呵，要是那孩子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雅乐用力挣了挣链子，没有用，除了疼痛。

今天无法如期赴约的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那孩子，会等自己么？以后，还会等自己么？

雅乐舔了舔干裂的唇，轻轻念出一个名字。

——清平。他无声地唤道。

叮铃，手上的锁链微响一声。

“谁？”雅乐转向窗口，警惕地问道。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连树影都不曾移动。但这并未逃过雅乐敏锐的感知。

“……谁在那里？”雅乐轻轻地问，即使隔着墙壁和窗，也能够听到那人的呼吸和心跳。细微的颤动从空气中传来，轻轻敲击着自己的音感。

窗外的人似乎并没有行动的打算，雅乐仔细倾听着。对方似乎也没有因为被自己发觉而表现出丝毫的慌张，气息里也没有显出什么敌意。雅乐缓缓抬起一只手，打算做拼尽全力的防御。

突然，毫无征兆地，平静而干脆的声音划过空气。

“万象无忌——解！”

雅乐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倒，他慌忙用手撑住。双手触碰到地上半干的血迹，他吃惊地将双手凑到眼前。

吊在墙上的锁链被解开了。

他猛然回头，窗子旁却再无那人的气息。雅乐慌忙冲到窗前，推开窗子，外面是夜色的宁静。

“到底是谁……”他茫然地面朝着空旷的后山，正打算关上窗子，这时一根白色的丝线飞过来，无声地缠上自己的手指。

“……？”雅乐轻触这根丝线，发现丝线的另一端远远地扯着，一直通到屋外的树林里。

……看来还没有离开啊，故意隔这么远，是不希望被自己探到底细么？

如期赴约。

“……！”雅乐吃了一惊，忙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

如期赴约……有节奏的振动顺着丝线传来，被雅乐捕捉到。

是让自己去找清平么？

如期赴约。

这个人，居然知道自己捕捉声音的能力，还有，看不到东西的事实。雅乐觉得奇怪，但还是决定听他的。

我已知晓。他轻晃手指，将自己的讯息也传递出去，转身欲离开窗子。

手却仍旧被丝线拽住。

等等。雅乐回头。

很抱歉，解不开你身上的链子，只能做这么多。

没有关系。雅乐抖了抖指尖。

天明前回来，还有，提防玄寂。关切的口气，远远地穿过树丛，落到指尖。

谢谢。雅乐点头，白色的丝线慢慢松开，渐渐缩短，隐没进漆黑的树丛。

雅乐披上一件白袍，摸索着走出屋子。

“啊……”清平坐在池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半个时辰过去了，雅乐还没有来……他无聊地把玩着剑鞘，四周迷茫的雾气让他有些想睡觉。

雅乐还没这样迟到过呢，莫非是讨厌自己了？清平苦恼地皱起脸，却又有些促狭。最近有没有做让雅乐不开心的事情呢……

不会是因为自己总是这么没用，让他失去信心了？清平攥紧拳头。如果这样，现在这样的等待似乎也没什么用……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心中滴答一声。

清平转身，雅乐一头撞进他怀里。

“咳咳……”雅乐稳住身体，虚弱地擦掉嘴角的血。

“这……”清平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了，他赶忙扶着雅乐坐下，小心地捧起他的脸。

远远超出“心疼”的感觉，夹杂着愧疚与罪恶感。清平解下雅乐的衣服，露出少年的肩膀。

装作没有看见那些可怕伤口的样子，清平学着雅乐以前给自己疗伤的做法，将水淋上雅乐的肩，雾气蒸腾起来。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么？

可是手却在抖，掬起的水还未抬起，已经被抖得不剩多少。清平努力想要控制自己，却发现手指怎么也不敢触到那些伤口。

“我没事。”雅乐的声音却出奇地平稳。他伸出一只手，叠上清平的手背。“我自己来，可以快一些。”他示意清平放手，自己走进水中。

清平低头，岸边被雅乐坐过的地方已经殷红一片，闪着诡异的荧光。

“……是玄寂干的么？”清平隔着雾气看着池中的身影，努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

“……是，也不是……”雅乐平静地舔着伤口，“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玄寂，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

清平吃惊地看着雅乐周身的雾气呼地一声全部散去，雾气后面的少年，显出一丝陌生的感觉。

雅乐缓缓地弯腰，将一只手伸进水里。顷刻之间，池水猛地闪耀一下，一把细长的冰剑被抽出，稳稳地握在雅乐的右手。

“！”清平吃惊地瞪着拿剑的少年。雅乐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就像他手中锋利的剑刃一般。

“现在全力攻击我。”雅乐架起手中的冰剑。

“……你是怎么做到的？”清平没有动，他指着那冰剑，“这剑从那里来的？”

“这么罗嗦干什么？”雅乐突然显得不耐烦，“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可是……”清平后退一步，“你的伤还没有痊愈……”

“看剑！”雅乐已经攻了过来，剑刃擦过清平的头发，一阵寒气。

清平闪身躲过，他偷偷瞄了一眼雅乐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看来是玩真的了，清平一个空翻踏上树干，在落地前抖出剑，挡住雅乐凌厉的攻击。

“雅乐……你怎么了？”他隔着相持的剑，疑惑地问面前的少年。

“专心一点。”雅乐咬住嘴，突然转手，一个闪身刺向清平的下盘。“小看我……可是会吃苦头的。”

宁静的后山回响起格斗声。

“……你，果然是你！”远处的男子后退几步，大惊失色。

“用不着这样惊讶吧。”玄寂双手抱在胸前，靠着墙，讥讽地看着面前的百十个人，“我可是事先下过战书的。”

“战书？”男子的表情有些扭曲，随即他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战书……哈哈……玄寂居然称这个为战书……”他将手中的东西抛在中间的空地上，噗地一声轻响，扬起小股灰尘。

一颗人的心脏躺在那里，还未散去全部生命，在布满灰尘抽搐般地跳动着。

“看来你收到了嘛。”玄寂眼中散出冷光。“那么，你们是准备接受挑战咯？”

“玄寂。”对面的男子变得严肃，“即便你是个没有人性的魔鬼，也不应这样草菅人命。”

“哦？”玄寂嘲讽的意味更浓了，“你准备一晚上都在这里说教吗？啧啧……”他打了个响指，地上的心脏应声化作一滩肉泥。“那也得有说教的本事才行。”他抬起头，目光挨个扫过将自己三面包围的人，似乎期待他们会惊恐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