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雅乐闭了闭眼睛，“他惩罚了清风。”

“师兄？”清平惊讶，“为什么雅乐连这个也会知道？”

“因为清风身上也有这东西。”雅乐晃了晃手腕，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麒麟血本是一体，这些锁链，以及你师父的那柄剑，都是出自一处，相互之间必然会有感应。清风同我一样，直接被钉了经脉，所以……”

“那……师兄会不会……”

“他现在不会有事。”雅乐肯定地说，“至少玄寂现在还需要他……”

“是么……可是……”实在是无法将那样盛气凌人的师兄与被惩罚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你不恨他？”雅乐反问。“你不恨清风？他那样对你，将你赶下山，还离间你与你师父。”

“可他说的都是事实。”清平摇摇头，“我确实没有师兄那样优秀，如果师父觉得收养我很丢脸的话，那么师兄可以替代我，至少师父会高兴些……”

雅乐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你真的不适合呆在山上……”

“所以就下山了啊……”清平笑嘻嘻地挠挠头，“对了，既然麒麟血都是一体，那么雅乐知道我带的这一块是来自哪里吗？”

规律的马蹄声在此起彼伏，几乎快要淹没两人的对话。

“我……不知道。”雅乐低下头小声说。

“……是后山吗？”清灵在身后气喘吁吁。

“应该是的……”清逸弯腰察看着地上的拖曳出的印记，“可是为什么到这里就消失了……而且……”他看向前面茂盛的森林。

“以前听爷爷说，祭龙台是个被封印的地方，是传说中神界的一部分，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只有掌门才知道如何进入。”秀儿在身后小声说。

“那要怎么办……”清蕴在树之间摸索着，“是不是有些符咒什么的……”

“也许……”清灵跟在后面，“能感觉到这里的灵力溢出……哇呀！”他猛地闪开。

离地半尺高的空中，空气仿佛突然被撕裂一般，蓝色的光芒旋转着蹦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出来。

“你们迟到了。”玄毅飘在空中，严厉地说。

“咳……穿越封印真不舒服……”清灵揉着脖子，“感觉好像要被扯碎了似的。”

“保持安静。”玄毅在前面严肃地带路。“这里是曾经的神域，不是撒野的地方。”

“曾经的……”清灵吐吐舌头。四个人跟随着玄毅逐渐向上。

周围的天空仿佛浸泡在水中，漂浮而虚幻，青蓝色的透明雾气萦绕在周围，带着温暖的感觉。脚下是古旧而破碎的石阶，石阶之外是蓝色的虚无。仿佛悬浮在水中，却又很不安心。每踏下一步都令人胆战心惊，似乎马上就会跌入万丈深渊。头顶是空灵的星空，与脚下和周围融为一体，说不清是夜色还是朝日。偌大的苍穹之上，只有青龙七宿，日月全无。

“注意脚下。”玄毅沉声说着，“神界之外的虚无，据说会一去不返。”

秀儿抖了一下。五个人沿着旋转的石阶越走越高。

似乎走到了尽头。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都朝向一个方向跪着。最前面可以看到矗立的青龙雕像。

“你们错过了神誓仪式。”玄毅的声音带着不满，“入室弟子应当排在最前列，现在小声些过去，不要打搅到别人。”

“似乎不太可能……”清灵压低声音说。四个人小心地从一排排弟子的后背间穿过去，虽然弯着腰，也显得格外扎眼。

“我们真的也要跪着吗……”秀儿有些不舒服地看着身边掠过的弟子们，“他们的表情都看不到……”

“谁知道……”清逸哼了一声。却一下撞到了前面的清蕴。

“大师兄……”清蕴看着面前站在高台上的清风，目瞪口呆。

清风面无表情地站在神像脚下，身上是绣满金线图腾的道袍。玄寂站在他身后，冷酷地看着面面相觑的四人。

“跪下。”他轻声说。整个祭龙台为之一震，四人顺从地弯下腰去。

“没想到新掌门是师兄……”清灵仿佛不相信，“难怪他总是失踪……”

“可是……”秀儿的脸快挨到地面了，“师兄似乎并不开心的样子……”她小心地瞥了一眼，“……他的脸上怎么有伤？”

“师兄身后的那个白发的人，就是此前的掌门？”清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身上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秀儿询问地向旁边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掌门呢？爷爷？”

在另一排弟子的前面，玄镜正单膝跪着，手中的白色拂尘拖曳在地上。他向四人的方向瞥了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既然神誓仪式已毕，我，清风，碧灵派清字辈入室大弟子，正式继任碧灵派掌门。”清风沉声说道，“修仙习武，以臻神明。匡扶青龙，以平天下。”

“追随掌门——修仙习武，以臻神明。匡扶青龙，以平天下！”众弟子的吼声让整个祭龙台陷入无限的回声。

“诶？”清灵的声音被淹没在弟子的呼声中，“匡扶青龙以平天下？这是怎么回事？”

清逸耸耸肩。

“如何？”玄寂揽住清风的腰，“这受万人敬仰的感觉？”

清风咬住嘴，默不作声。

“迟到的那四人……”玄寂在清风耳畔恶毒地说，“要不要再来一次神誓仪式呢？”

“请……放了他们……”清风艰难出声。

“是么……这倒是可以……”玄寂在众人的呼声中邪笑起来。“冰龙将要重新出现，无尽的仇恨倾斜而出的快乐……呵呵，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冬天要来了。”雅乐突然说道。

“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啊。”清平握着缰绳。

“因为——”

“——久远的仇恨重新觉醒，对世界的复仇即将开始。”我站在发着红光的巨石旁，望向暗红的天空。

第四十六章：袭击者

（背景乐：调和之音——KOKIA《银发的阿基德》）

出了青池镇的范围，雪渐渐小了，周围也愈发荒凉。

之前还能见到的稀稀落落的人家和田地，已经被绵延的荒草覆盖，偶尔有倒伏下去的地方，是被来往的人们踩出的道路。

“雅乐？你觉得冷吗？”清平揽着怀里的人，每说一句话就哈出白气。

雅乐摇摇头，垂着头默不作声。

“难道是不舒服？”清平靠过来，看到雅乐赤着双脚，“可是这样……阿嚏！”

周围的伙计们纷纷侧目，队伍最前面的高元皓也转过头来。

“啊，那个……呃……”清平觉得自己又要出丑了，“只是打个喷嚏……只是……”

伙计们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特别是远处高元皓也在打量着自己衣服上的补丁和短短的袖口。

“受了风寒？”雅乐摸到清平的手，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直起身子挡在清平面前。“不要这样，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他板着脸冲伙计们说道，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

高元皓轻轻提起嘴角，一个伙计骑马走了过来，恭敬地把手中的一卷东西递给清平。清平接过，展开，是一件黑色的披风。他惊讶地看着前面的元皓，后者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清平到队伍的最前方。

“元皓你不用这么介意的……”清平扯着缰绳赶过来，“我从小习武，这点事情没什么……”

“可是既然视你为兄弟，自然无法怠慢。”元皓似乎并不在意，“越是身体强健的武者，越应珍惜自己的筋骨，更何况是兄台这般清奇的骨格。”他认真的口气让清平不得不听话地披上黑衣，顿时一阵暖意。

“不要。”雅乐甩开清平想要一同盖在他身上的披风。“我不要听。”

“雅乐，真的很冷啊。”

“可是它好可怜……”雅乐缩起身子。“这只貂……”

“哈？”

“令弟居然能够识出这披风是貂绒织成的？”元皓的口气充满惊讶，“这可是盖臧城最好的工艺，上好的黑貂绒总是被错认是别的材质……令弟是怎么做到的？”

“它在哭……它在……”雅乐捂住耳朵。“不想要听……山上没有这样的声音……”

“可是这只是貂绒而已啊，就算是只貂，也应该死掉了才对。”清平不解。

“万物有灵……万物化声……”雅乐像是在自言自语，“即使死了，只要气还没散，就有声音……”

元皓沉吟片刻。“天下果真多奇人，令弟的怜悯之心也令人钦佩。不过兄弟也无需担忧，这只貂不过是我从旅途中得来的死体，并非我所伤。令弟若是有心，不妨告诉……呃，告诉它，不如早些散了，快些转生才是正途。”

“嗯，是啊，雅乐。”清平点头赞同，“寒气这么重，你又瘦弱，会受不住的。”

雅乐别过头去，完全不合作。清风瞥了眼元皓，后者笑容快挂不住了。

“你乖乖听话啊！”似乎是来了火气般的，展开黑衣将雅乐包了起来。少年反抗了几下，最后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令弟的性格……很特别……”元皓依旧笑。

“是……是么……”清平觉得崩溃，两人一言不发地并排行进，身后是纷杂的马蹄声与车辙声。

“本想是受命收募武功高强的……没想到顺路还有此等奇人……”元皓陷入沉思，轻声说道，“莫非王爷连这个也算到了……”

“嗯？”清平侧目，“元皓你在说什么？”

“啊，在下只是想……”元皓笑着摆手，“令弟如此神力，在下在想如果令弟能帮助在下鉴别些锦衣貂裘、珠宝玉石什么的，和那帮奸商交货的时候岂不是方便得多了……碰上不识货的，还能多赚些差价……呵呵……”

“诶？差价？”

“啊啊，没什么，呵呵……你要知道，我可是个商人。”

祭龙台。

“都明白了么？”澐站在高台上，手中是泛着蓝光的寒冰剑。面前的弟子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散。”澐转过身，身后的一群弟子化作墨绿色的雾气消失不见。

清风木然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空无一人开阔地带。

“仪式结束了呢，我的掌门大人。”澐调笑，“莫不是想要永远留在这神界？”

“你……这么做……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清风摇摇头，“你是神，有着凡人无可企及的力量……为什么还要与凡人争夺这些……为什么还要利用掌门？”

“我并没有利用玄寂，他长久以来对于这把剑的力量的渴望，只不过是他那不切实际的野心的一部分罢了，我只是帮他促成了他的愿望而已……”澐摩挲着手中的剑，“与神做交易，就要付出代价。”

“可掌门根本不想会就这样……”清风喃喃。

“这可由不得他想，自他被自己创造的禁术噬心，真正的玄寂就已经消失，留着的不过是个分裂的精神而已。”澐耸耸肩，“虽然在神看来，八百年是个小数目，但是这个凡人还是不简单的，可惜……”他揽住清风的肩，“他想要的太多了……”

“想要的……”清风一颤，似乎澐的触摸令他不舒服。

“呵呵……想要的，执念的太多，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我记得这样告诉过你……”澐玩弄着清风整齐的束发。“特别是对于凡人……该离开的时候，就要遵从命运……你想要的……似乎也不少呢。”他在清风耳边悄声说。

清风一把推开他，“……你会读人思想！”他露出一丝惊恐。

“哎呀，不要这么过敏……”玄寂耸耸肩，“当年玄寂给你的纪念品……”他晃晃清风的左臂，“即使现在仍旧有用呢，在我面前，你们不过都是透明的容器而已……让我看看……”他握过清风的手腕，“现在所思念的人……果然对于你来说，重要的人只有两个……呵呵，这回忆真有趣。”

“……不要再看！”清风拼命甩开他，后移两步想要和澐保持距离。

“哎呀，真是不听话的小猫。”澐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怒意，眼睛却邪恶地眯了起来。“通过夺得掌门的权利来得到雅乐的心……天真。”下一刻他出现在清风身边，舔着清风的耳廓。“你说，雅乐如果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觉得恶心……”

“可恶……他……”清风努力忍着战栗的感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雅乐已经离开，你真的毫不在意？”

“哦？还是有点脑筋嘛。”澐开始脱清风的袍子，“想利用我来帮你捉回雅乐？嗯，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扯过清风的头发将他压在地上。“我们还是一致的……你放心，雅乐是我复生为神之身躯所需的重要东西，待到需要之时，我自会取回。”他拆下清风的束腰，将清风的手捆在一起。

“放……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