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真的离开了。

——“所以，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

我不担心……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想事成吗？清平的心飞扬起来。

雅乐，他真神奇。

“练剑狂，再发呆的话，你会迟到的——”清逸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清平发现清逸和秀儿已经走很远了。“师兄——”他跟在后面喊道。

“嗯？”修长的身影停下。

“师兄为什么相信清平是清白的呢。”清平跟上了他们。

清逸挑起眉：“你真想知道？”

“嗯。”清平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好吧，看在你不是真痴情狂的份上，师兄就告诉你。”清逸叹了口气：“大家都知道你的脑子是肌肉长的，学习丹药的课上也总是睡觉。所以——”他甩甩头发：“我们觉得，七叶藤对你来说只有上吊这一个作用，而你的脖子又太粗，因此不可能用它。”

“……”清平目送两人离开。

这也算是，另一种心想事成吧。

上午的阳光很好，清平从课室里出来，打算活动活动。

“师兄。”长袍被人从后面扯住。

清平回头，是清蕴拉住了自己，还有躲在他身后的清灵。“师兄，能不能指导一下我们的剑法？”清蕴温和地问。

清平耸耸肩：“昨天我输给大师兄了，你们也看到了，还是去找他吧。”说罢就要离开。

“不是的师兄。”衣服依旧被扯着。“师兄一定是因为被长老责备才发挥失常，师兄的剑法一直都是最厉害的。”清蕴响亮地说，清灵在一旁使劲地点头。

——厉害？清平挠挠头。自己居然会被法力高强的二位师弟夸奖。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午饭时间。

清平路过厨房，里面传出阵阵清香。

“诶——”清灵失望地坐在桌边：“今天没有美味的糯米团子啊……”他转向一旁的清蕴：“怎么办哥哥，我真的好想吃啊……”清灵撒娇地扯着清蕴的袖子。

清平起身：“清灵你运气真好。”他笑起来：“今天厨房确实做了糯米团，不过因为熟的太慢就没有送来——”他推开凳子站起身，对清灵说：“稍等一下，我去取。”

其实自己也很想吃。清平记得路过厨房时就闻到的特别的香味。

用清晨采摘的滴露的鲜竹叶，包裹着粉嫩的白糯米和蜜糖制成的团子，是厨房为数不多的受欢迎的食物之一。

甜却不黏腻的清新口感，清平相当喜欢。

他心情很好地跨进厨房，一笼刚蒸好的糯米团就放在灶台上。

室内弥漫着竹子的香气，清平眨眨眼。

“啊——”清灵在桌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快活地说：“还是糯米团子好吃！嗯，不过这次没有吃过瘾呢，是不是，哥哥？”他转向身边的清蕴。

清蕴自己的糯米团一口也没动，全都让给清灵了，不过他还是微笑着拍拍弟弟：“一次吃太多对牙齿不好哦，清灵要听话。”清灵开心地扑过去，小猫一样蹭着清蕴。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午餐时间的兄弟爱情弄得冷汗不止，不过清平却没有在意，他在考虑别的事情。

眼前似乎有星光在摇曳，少年的面影。

子时，清平走出卧房，向后山奔去。

去后山要穿过整个休息区，清平掠过一间间屋子，窗子里一片漆黑。

大家都睡了吗？清平加快脚步。

眼前的一间卧室里传出灯光，清平走过去。

“小姐，休息一下吧。”似乎是凡的声音。这里是秀儿的屋子。

清脆的研磨声，还有叮叮当当的敲打罐子的声音。“我才不要休息，凡你不要管我啦——”

清平挠挠头，继续向前赶路。

上次帮秀儿采七叶藤的时候也是子时吧？为什么大小姐总是半夜不睡觉呢？

他没有听到，屋里传出凡的一声叹息。

今天似乎来早了，清平坐在池边看星星。

无聊地抓起身边的植物，清平盯着手中的一棵七叶藤。细长的藤蔓，被七片叶子环绕。

七叶藤，清平有点愤懑，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这种没有用处的东西感兴趣。

要是没有这东西，自己就不会被大半夜地打发进这危险的森林了吧。他恨恨地扯下一片叶子。真不知道秀儿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对岸响起叮叮的声音。

也不会被玄镜长老奚落一顿再赶出去了，大家也不会怀疑自己。清平又扯下一片叶子。

雅乐无声地来到清平的身后。

不过。清平把手中剩下的植物扔进水里，回头望了一眼。如果没有这东西，自己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一个世界，不会知道雅乐的存在。

他伸手准备再扯一棵，雅乐出声制止：“别。”

“为什么？”其实自己真恨死这东西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

“会疼的。”雅乐低声说。

疼？不就是植物么？清平看着雅乐蹲下，轻抚着地面，嘴里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地上的七叶藤似乎摇晃着发出几点微光，又静静地不动了。

“我知道了，真的很对不起。”雅乐对那颗植物低语着，然后走进水里，把清平刚才扔进去的那棵捡了回来。“以后不要再伤害它们了，它们会很痛苦。”他严肃地对清平说。

痛苦？清平干巴巴地笑一声，植物也会痛苦？

那这世间的痛苦岂不是多如牛毛。“你怎么会知道？”他问道，虽然答案可能已经知晓了。

“听到的。我可以听到。”雅乐耐心地说，一边轻抚着手中的藤蔓：“这里的东西，我都能听见，它们的说话声，它们的成长，它们的歌声。”被蒙住的双眼环顾四周。

似乎不用看见就能了若指掌啊。清平笑了起来，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喏。”清平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雅乐手里：“多谢你那神奇的预言，他们真的相信我了。”他挠挠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嗯，算是谢礼。”

雅乐惊讶地握了握手里的东西，有些坚硬的触感，带着竹叶的清香。糯米团子。

“这是什么？”他慢慢地问。

清平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他大概以为雅乐会很高兴。

“呃——”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就是……就是我们厨房做的一种点心，嗯……很好吃……不不，是我觉得很好吃，真的。”他期待地看着雅乐。

雅乐仍旧一脸茫然。清平有些沉不住气，他握起雅乐的手，替他剥开外面的竹叶：“诶，尝一下嘛，我好不容易从厨房偷……呃……”他慌忙改口：“拿出来的……真的很美味。”

呼，差点说漏了嘴。

雅乐拗不过清平，把团子凑到嘴边，浅浅地咬了一口。

“你们平时都吃这个？”他问清平。

“是啊——”清平紧张地望着他：“不好吃么？”

柔软而清香的口感，带着蜜糖的甜味。

“不，很好吃。”雅乐慢慢笑了，“谢谢。”

雅乐慢慢地吃着清平的谢礼，清平无聊地坐着。

吃得真慢啊，这家伙属蜗牛的吗？清平望着雅乐那平静的脸。

视线落到雅乐脖子上的锁链，果然，自己还是很在意。清平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那个，链子，为什么要一直戴着？不能拿掉吗？”

雅乐没有说话，但是微微别过脸去。

唉，果然是这样的性格啊。清平看着天空。

接触次数多了，也多少了解了雅乐的一些事情。他有很多神奇的能力，比如——即便隐藏得再好，也会被发现受伤的部位；虽然双眼被蒙住，走路也如履平地；就算不说出来，也能发现自己不开心的原因；还有——清平看着雅乐。

——还有遇到不喜欢的话题，就自动沉默的古怪性格。

这是什么性格啊，清平无奈地摊手，突然，他灵机一动。

雅乐正准备吞下最后一口，那棵七叶藤就搭在他的手腕上，突然一双爪子伸过来，把最后一口和七叶藤都抢走了。

清平调皮地笑着，向池中心跑去：“雅乐！要拿就过来吧！”

满心希望雅乐会追过来，谁让那家伙总感觉像蜗牛一样。

雅乐勾了勾嘴角，依旧坐在那里，一只手伸进水里，轻轻地晃了晃。

水面的星光模糊了，池中的水跟随着雅乐的手势扬了起来。一个不小的浪花，把清平拍进了水里。

“诶——怎么……”清平脸上的笑还没消失，就面朝下摔进了池子里。面前迅速被温暖的水和冰蓝色的荧光淹没。

又是这个不美形的姿势！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想要报复一下。

雅乐坐在岸边，笑了。

少年开心地笑着，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微启的唇下露出几颗皓齿。

清平看呆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宛若神明一般纯净的笑容。

水中的星星又恢复了平静。雅乐拾起被抢走的七叶藤。

摩挲着掌心里的柔软的藤条，雅乐依旧笑着：“我也想……送你个礼物呢。”

第十三章：传说

（背景乐：M01——《剧场版 空の境界 Vol.7／杀人考察（后） OST》）

传说在继续。

——日月之精，水火之灵。

——离合聚散，若即若离。

诸神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掌控着一切，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始。

传说神明们并不是如同雕塑一般的呆板，它们拥有自己不同于自然的意志。

这个世界曾经是神明的世界。

据说，盘古开出的世界，仅有天地。

浑浊的天，荒芜的地。寸草不生，了无生机的世界，仅有名为“气”的物质在其间流转着。

“气”渐渐在不同地方聚集，凝结成奇异的形态。

诸神在天地中诞生。

但是后来，神明消失了。

——青龙，水之鳞。

至阴之气所凝，掌管着所有名为“水”的力量。

应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样子，因为它们在人类出现之前很久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按照前人传下的记载，似乎是一条冰蓝色的巨大的龙形灵兽。

——据说青龙的性情悲悯而仁慈，在它飞过的天空，会有甘甜的雨降下；在它踏过的土地，会冒出清澈的泉水；它的眼泪可以治愈任何伤痛。

真是神乎其神啊，我笑着摇摇头，人们总是神话过去，尤其是自己遥不可及的上古时代。在那时，似乎一切都瑰丽而神秘。

到底有没有神明？现在没有人见过它们。

——因为诸神都消失了啊。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它们会消失？

按照传说所讲，神明们应该都死去了。

诸神都有自己的意志，自诞生之时，由盘古的精神赋予的意志。

似乎所有的神都在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而战，与其他的神战斗。

强大的神为了扩张而吞噬弱小的神，力量低的神为了更高的地位挑战力量强大的神。

不知从何处燃起的战火，逐渐蔓延了整个荒芜浑浊的世界。不同的神靠着自己掌控的力量，在世上为所欲为，天地间有无数的气在碰撞较量着。

那时天空燃着金光，地面流淌着火焰，就像人们传说的地狱一般。

无休无止的战争，持续了几千年。

终于，所有的神都卷入了这场战事，包括最强大的，掌管世界的四位神明。

浩劫席卷一切。

盘古所留下的“气”以及意志，都如同密封在蜡瓶中的珍珠，永远流转在箱庭般的世界。

能量是有定数的，无法再生，所有的事物，不过是之前散掉的“气”的再一次组合，这是盘古不可更改的意志。

然而诸神却想改变这个现实，所谓的战争与杀伐，就是得到新能量的手段——结果可想而知。

所有的神都会负伤，包括最强大的神明，因为不同“气”的相克。

所有的神都会死去，包括最强大的神明，因为新的力量根本不会出现。

“龙战于野。”

我总是很奇怪这段记载，青龙明明是这样仁慈的神。

据说负伤的青龙，面对这因无穷战乱而荒芜的世界，悲哀地叹息流泪。

即便悠长的龙鸣传遍四野，响彻云霄，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神明的时代远去了。曾经的“气”重新聚合，新的万物诞生。

第十四章：朔月

（背景乐：Exitus——《Lamento O.S.T》）

清平的日子依旧平静地过着。

每天习武修行，早课吃饭，子时去看雅乐。

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要是放在曾经，清平早就无聊透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雅乐似乎成为他的一个鲜活的秘密，像另一颗心脏一般跳动在胸中，让他的日子……嗯，用他的话讲就是“与别人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和值得骄傲的地方。”

大概就是这样吧，一直保守着而别人无法见到的珍宝，给了他很多动力。

这动力包括让他自告奋勇地包揽下所有到厨房盛饭的活儿，以便顺手拿几个糯米团子出来，子时带给雅乐，然后忐忑不安地听清灵师弟大声抱怨着糯米团子又不够吃。

剑术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自从上次惨败给师兄后，清平又可以享受到几剑就占师兄上风时，师弟们那惊叹的目光了。

月亮在头上来来回回地往复着，空中的四象星宿悄悄地回转，转眼秋天已经近了。

清平在藏经库里独自享受着下午的时光，清爽的秋风吹着他的脸。很惬意呢，清平打了一个哈欠。虽然这碧灵派建在远离世俗的山中，终年都是春季般的温暖宜人，不似山下那四季分明的气候。但是秋天毕竟到了，空气里掺杂着凉爽味道，总能将睡意赶跑。

藏经库里依旧响着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清平已经见怪不怪了。似乎这个脚步声的主人像自己一样爱读书啊（作者：你真好意思说……），虽然一直没能见到本尊，但是每天下午有人陪在这里也不错。清平把视线转向窗外，阳光以秋季的角度从窗格里斜斜地照进来，从这里能看见后山的树林，那一池冰蓝的水就隐藏在密密层层的树木之后，当然，雅乐也会在那里。

认识雅乐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清平摸摸额头，但是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每次见到他，无非就是讲讲关于星星的事情，有些都讲了好几遍，但是雅乐总是兴致勃勃地要求再讲一遍。如果清平练剑时有哪里受伤，也从来逃不过雅乐的“眼睛”，不过，拜他所赐，不用再为各种跌打拉伤而烦恼的自己，剑术精进的速度比原来快多了，快到连师父都感到惊讶。

也会时不时地带些竹叶糯米团给他，他也总是很开心地收下。雅乐似乎对清平的一切生活都显露出好奇，每当这时，清平就会像话痨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起在碧灵派里发生的各种琐碎的事情，无论是长老的最近的八卦，还是早课时发生的鸡毛蒜皮，最后总是能把雅乐逗得笑个不停。

真有这么好笑吗？清平翻翻眼皮。可能是自己太有幽默天分了（作者：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