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了不起哦！”玄镜听起来很开心，“其他人都来看一下清灵清蕴咯~”他拍拍手，周围的人都停止了打坐。清平也将眼睛睁开了一些。

双胞胎的身影变得虚幻，面目显得模糊，犹如淡青色的雾气慢慢飘起，然后迅速飞出。

“神明啊……”玄镜吃惊地长大嘴巴，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

两束青色的雾气仿佛离弦之箭，相互缠绕着，飞速向远处冲去。庭院中的树被两人的气息所拂，沙沙作响。

大家纷纷站起身，抬头仰望着化作雾气的兄弟俩。只有清平依旧坐在那里。

“哥哥~你看，大家都在称赞我们呢……”清灵的声音响起。

“灵，要集中精神哦。”

“难得这样舒畅嘛~呐~哥哥，如果我们现在就越过这青池山，是不是就可以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了呢？”

“……灵，当初是可是你想要来这里的吧，现在又想离开了？”

清逸似笑非笑地靠在一边，抱起双臂看着四处飞来飞去的兄弟俩。清风板着脸站在清逸身后，秀儿在一边大叫。

“喂~你们俩！”她不停地跳上跳下，想要够到他们。“得意也要有个限度嘛~把我们都扔在这里了呀，简直就像白痴清平一样！”她回过头，确认似地看向清平。

清平静静地坐在那里，轻阖双眼。好像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

“师兄？”秀儿真是担心清平是不是死掉了，“你没看到灵和蕴吗？他们……好厉害的！”

嗯，看到了。清平在心里淡淡地说。他们很厉害。

可是自己的注意力却在心里。

“……你怎么了？”秀儿远远地观察着清平。

我很好。清平轻轻呼出一口气。而且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从心底涌出的感觉，一点一滴，轻轻浸润心房。

滴滴答答，带着莫名的力量，却没有任何烦躁与不安。宁静，温暖，让人心安。

“……可是哥哥，我不太喜欢这里呢……”化作雾气的清灵动作飞快，想要甩开紧跟的清蕴。“这里总是显得死气沉沉，没有变化……”

清蕴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跟在后面，试图缠上清灵。

“可以了！”玄镜在下面满意地喊，“你们两个快点变回来，我已知晓你们的修为！”

“呐~哥哥……”清灵淡淡地说，“如果现在就毁了这里，你就准许我们离开了吧？”

“灵……”清蕴有些惊恐地看着雾气状的清灵周身泛起耀眼的绿光。

“怎么回事！”玄镜紧盯着空中的清灵，开始显得紧张，“你要做什么！”

“灵！你疯了吗？！”清蕴冲过去，想要借着缠绕的雾气阻止弟弟。站在地面上的玄镜也发觉事情的不妙，飞速转身，化作一道白色雾气扑了上来。

可是已经来不及，清灵的能量早已积聚完全。一道带着分支的绿色光柱从空中射向地面，瞬间将一棵大树斩成两截之后，直直地冲着地上的几个人而去。

“灵！你在干什么？！”清蕴紧紧缠上清灵，“师兄他们会被杀死的！”

秀儿瞪着扑面而来的光柱，吓得呆立在原地。下一刻，她被冲过来的清风推到一边，护在肩膀下。

清逸则轻轻一跃，两个空翻之后落在被劈成两半的树上。“哎呀哎呀~看来那小鬼心情不太好呢……”他无奈地摊手，看向空中被玄镜和清蕴缠住的清灵。“也没必要这么鲁莽啊，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不好！清平师兄！”空中的清蕴大喊一声。

秀儿努力从清风的肩膀下探出头，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道绿光冲向远处打坐的清平。秀儿屏住呼吸。

“糟糕……怎么把练剑狂给忘了~”清逸从树上跳下来。

滴答，滴答。仿佛水时计运转的声音。

周围似乎很嘈杂？清平静静地闭着眼睛，隐约能听到秀儿的尖叫，滋滋的爆裂声，还有师弟的喊声。可是都像是隔了一层墙壁，听不真切。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水滴声在加快，仿佛溪流的声音。偶尔能听到不成调子的旋律。暖暖的温度，柔柔的触感。

就像春天，雨水，新生般的感觉，以及——保护的欲望。

“……伸出手……”一滴雨在心中落下，周围静谧无声。

清平轻轻伸出右手。

“哗——哗——”溪流瞬间汇成了大海，从心底喷涌而出，嘹亮的旋律激起的浪花，再也无法阻挡。

保护。清平猛地睁开眼睛。

意志回到了现实。眼前是刺眼的绿光，和众人惊惧的面孔。清平看向自己伸出的手。

跟随伸开的五指而展开的，是面前淡蓝色的流动着的屏障。尖厉的绿光在这里被阻止，在淡蓝色的雾气流动之下，慢慢淡化。

“神明啊……这是……”秀儿吃惊地捂住嘴。

拥有分支的绿光在碎裂，仿佛被闪着粼粼波光的屏障剥离了一般。光芒四射的外壳落下，露出深色的内里。

“树枝？”清风放开了一直护着的秀儿，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可不只是树枝呢。”清逸回到两人身边，指着被剥离的绿光的树枝，“看……”

清平手中的屏障弯曲了角度，轻轻地包裹住了面前的树枝。他慢慢弯曲手指，屏障渐渐变成清澈的水流，顺着树枝的沟壑留下，滴进土地里。

“开花……了？”

干枯的枝干在水流的浸润下开始发芽，缓缓吐出新叶。随着水的流尽，枝叶的顶端吐出花蕾，大朵的白色蔷薇缓缓绽放在清平的手中。

清平收回了手，看着掌心的花朵，心里却出奇的平静。

“喂！你小子！”远处传来玄镜气喘吁吁的喊声。清平抬起头，看着远处走来的三人。

清灵被清蕴和玄镜拽着向回走。“放开我啦，哥哥！”他拼命乱踢乱蹬着，但是清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灵，你差点闯大祸。”他板着脸对弟弟说。

“一会儿再说你们俩。”玄镜把兄弟俩带到原先打坐的地方，独自走向清平。“你小子……居然……”

清平站起身，看着玄镜就要爆发的表情，紧张起来。

“原来你这小子一直在骗我啊！我还担心你如果没命了，我该怎么和玄毅交代呢！”玄镜用拂尘指着清平，气愤地吼道。“你！一听我讲课就睡觉，被提问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没想到，没想到……”他看起来就要口吐白沫的样子。“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一手！说——！”他揪住清平的衣领，吐沫横飞。“从哪里偷师学艺的？”

“我不知道……”清平还没有回过神，被玄镜抓得左摇右晃。

“刚才师兄使的那个……是‘水境’吧……”秀儿不确定地问道，“我记得爷爷在早课时曾经提到过的……”

“没错，是‘水境’！”玄镜放开清平的领子，上下端详着他。“‘水境’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师爷的得意术法，是一种‘水’的高级的防护形态——这个能力，我花了三年才练成……”他吸了一口气，情绪平稳了一些。“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连防护的形态都能操控自如……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清平说的是实话。他只是感到在那一瞬，想要保护的欲望同心中的潮水一起涌出，睁开眼睛便是那番不可思议的景象。

“哼……”玄镜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总是喜欢误打误撞。”他转向身后的兄弟俩。“你们可知错？”

“是。”清蕴顺从地低下头，同时使劲按着清灵脖子，让他也低头认错。

“要不是这小子有意外之才，你们就该滚回家了。”玄镜指指清平，严肃地说：“虽然有惊无险，但是我必须惩罚你们，今天晚上不准吃饭，在书房里关禁闭，直到明天早课。”

“是，弟子知错。”清蕴稽首。清灵小声地“切”了一下。

玄镜的表情随即变得温和起来。“刚才清蕴清灵两人，以及我所用的术法，与将要给你们介绍的‘以气御魂’也是有些联系的。”

“以气御身。”

“对。”玄镜冲着清逸赞许地点头。“‘以气御身’是做到‘以气御魂’的必备能力，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术法可以使身体与魂中之气合二为一，从而使身体气化，速度快了可以日行千里，最高境界者，可以做到瞬间移动。”

“瞬间移动……”秀儿吃惊地望着玄镜，似乎这是不可想象的。

“令我吃惊的是，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可以做到了，而且是年龄最小的清灵清蕴兄弟俩。”玄镜忍不住赞叹。“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二十多岁才做到的术法，在当时还是同辈中最年轻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了不得……”他沉浸在感慨和回忆中，似乎忘了周围还有一群弟子。

清逸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清风：“师兄。”清风听闻转过头：“什么事？”

“注意到了吗？”清逸的口气显得很疑惑，“刚才清平师弟在发动‘水境’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是么……”清风冷冷地回应，“说不定是师弟你看花眼了，‘水境’的屏障本身就是淡蓝色的。”

“有么……”清逸疑惑地挠挠头，“难道是我看花了……可是明明这么明显，师弟那闪着蓝光的眼睛……”

“哼。”清风显得不以为意。“倒是清灵师弟，他那道绿光是什么术法？为什么碰到‘水境’就变成了会发芽的树枝？”

“哎呀……谁知道呢。”清逸眨了眨眼睛。这时远处走来的一个身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有弟子闯祸了？”玄毅远远地冲玄镜招手，“没惹什么麻烦吧？”他的目光扫视过被清灵毁得乱七八糟的庭院，落在玄镜身上。

“没有没有。”玄镜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身体刚康复不久，可别再大动肝火。”玄毅好言相劝。“说实话，我觉得你现在就给他们讲解‘以气御魂’，还是为时尚早。”

玄镜似乎想要发火，但还是努力压下脾气。“我想还不用你来干预我对弟子的教育，玄毅长老。”他自豪地看着身后的弟子，“说实话，我觉得现在告诉他们正合适，这是一群很有天分的弟子。”

玄毅正色道：“再有天分，也还是些孩子。”

“收起你的迂腐思想吧，长老。”玄镜鄙视地看着玄毅。“我相信这些孩子们。尤其是这个。”他指了指清平，“别再整天逼迫他像你一样练剑了，这孩子刚才使出了连我们师父也很难使出的仙法，他是个奇才。”

“哦？”玄毅眯起眼，绕有兴趣地打量着清平，清平也迎上了师父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片刻，玄毅的眼神难以琢磨。

“我将平儿带上山时，就相信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玄毅平静地说，“有这样的事情，我完全不感到意外。”他冲玄镜挥挥手，示意要离开了。

玄镜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好了，今天上午的修习很有收获。”他温和地看了看面前的弟子们，“现在放课，请灵清蕴，你俩留下，把这里收拾好。”他指了指满地的凌乱。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清风面无表情地走出庭院，清逸拍了拍清平的肩，跟在清风身后离开了。

“师兄，你真厉害。”秀儿走过来，认真地看着清平，眼里满是钦佩。

是么……清平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后的玄镜在催促孙女离开，秀儿冲清平扮了个鬼脸，跟着爷爷离开了。

手中还握着那束开花的枝条，清平将它凑到眼前。怒放的白色蔷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像刚从连廊的花枝上折下的一般。

滴答，滴答。

“……枯萎的树枝，很可怜呢……”清平感到心中涌起的水，温暖地波动。

“……所以……”

“……所以……让它们开出花朵，恢复生机吧……”雅乐收回伸出的手，轻轻地说。

昏暗的内室，天花板上巨大的青龙浮雕闪着幽幽的光。

身后的门被推开，雅乐在窗边转过身。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玄寂提着剑站在门口。“乐儿，刚才在和谁说话吗？”他问雅乐。

“当然没有……”雅乐迎了上去，“自言自语罢了。”他伸手点着玄寂袍子上的血迹，玄寂伸手搂住他。

“这样的花朵，真的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