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的淬盯着玄寂，玄寂挥起剑。

“再见了，最后一位铸剑大师的传人。”玄寂狞笑着：“死在祖先的剑下，也是一种荣耀呢……”

“你会……后悔的……”淬无力地望着他。

冰蓝色的剑刃落下，血花四溅。

“——该回去了。”玄寂望着来时的方向，雅乐正疲惫地跪在地上，身旁的琴被震裂成两截，断裂的琴弦四散开来。

“又坏了么。”玄寂走过去，踢着地上的坏琴。“今天的帐，回去再算。”他冷冷地看着跪着的雅乐，粗暴地扯起他的手，念起咒文。很快，锁链又出现在雅乐的手上。

一行人逐渐远去了，雅乐被玄寂扯着锁链半拉半扯地走着，不时用蒙住的双眼望向身后。

古色古香的寒冰祠前，月光照亮了一地的血迹。

清平颤抖着从树后面走出，望着面前一地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留下意见，感激不尽……

第十七章：寒冰水龙吟？坎

（背景乐：树氷の辉き——岸部真明《奇迹の山》）

一行人怪异地飘荡在路上，很快就回到了山上。

玄寂扯着雅乐在前面走着，路过几排弟子的集体寝室。后面的随从一个接一个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到玄寂在后山树林前停下时，身后只剩下清风一人。

清风在后面念起仙法咒文，玄寂面前的一片树木枯萎下去，开辟出一条道路。

“呵，咒法用得不错。”玄寂赞赏地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你比之前的几个要伶俐多了。”他带头走进树林，腰间那柄冰蓝色的剑闪着幽幽的光。

“谢掌门夸奖。”清风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走进树林，身后的树木又快速生长，把道路遮住了。

三个人默默地走着，荧光闪闪的池水近在眼前。玄寂看也没看一眼，拖着雅乐从水面滑过。真的是用“滑”的，玄寂在水面上迈着步伐，池水平静得连一点波纹也没有。池水中的雾气不时地缠上玄寂腰间的剑，引得那把剑共鸣似地忽明忽暗。

哗啦哗啦的声音，清风在后面涉水跟着，他似乎没法像玄寂那样在水面行走。雅乐踉跄着被玄寂扯过水池，向对面的林子拖去，他挣扎着想要摆脱玄寂。

身后的水声消失了，清风停在水里，“掌门。”他试探地开口。

“什么？”玄寂严厉地问。

“他……”清风用眼神指了指玄寂身边的雅乐：“他不需要在这里恢复一下么？似乎刚才的打斗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玄寂冷冷地看着他：“恢复？这畜生刚才差点酿成大错，我还没惩罚他——”他用力扯着雅乐手腕上的链子，雅乐痛得皱起眉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是吧，雅乐？”他冷笑着望着雅乐。

“但是——掌门，您也需要休息用膳，如果一会儿他没有力气，如何服侍掌门？”清风平静地说道，同时提防地看了一眼雅乐：“——而且，掌门刚刚得到‘坎’，是否需要熟悉一下？这时若他在掌门身边，恐有不妥……”

玄寂回过头，清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四目对视片刻，玄寂微微一笑。

“果然够伶俐，考虑也算周全。”玄寂一把揪过雅乐的袖子，粗暴地一推，雅乐立刻摔进水里。玄寂站在岸上，看着想要爬起的雅乐，冷冷地说：“今晚先饶了你，天明之后立刻回水云阁。”语罢拂袖而去。

清风回头望了一眼雅乐，跟着玄寂离开了。

池中的星光静静地闪着，雅乐疲惫地躺在水里。他转了个身，挣扎着爬起，掬起一捧雾气抹在手腕的伤口上。伤口缓慢地愈合，但随后又重新裂开，血顺着链子滴了下来。

似乎每次没有力气的时候恢复能力都会减弱。雅乐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纤细的手扶在岸边，摸到池边生长的七叶藤。阵阵温暖的低语从手指传到心里，雅乐的表情舒缓了一些。“我没事，没事。谢谢你们……”他安抚地拍拍岸边那些植物。

七叶藤么。雅乐坐了下来，让腿浸在水里，他伸出手摸摸胸前的白袍，一棵植物的清晰地脉络，藏在衣襟里。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傻瓜的声音。真是不爱护生灵的家伙，拔掉了这么多七叶藤。雅乐微笑起来，摸着胸前的植物。

——对了，自己还说要送那个家伙礼物来着。雅乐舔舔手腕上的伤口，脸色又凝重起来。

不过，那个家伙今天晚上差点死掉，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换曲子，八成就要被勒死了。真是冒失的人啊，雅乐摸摸额头。玄寂怎么可能会饶过干扰他的人，还好他没有被别人发现。

丑时，水云阁。

水云阁建在后山茂盛的树林里，低低的房间里点着几只蜡烛，让本来就昏暗的房间变得更加鬼魅。

玄寂坐在墙角的桌案前，面前的架子上横着一柄冰蓝色的剑。透明细长的剑身散发着幽兰的光，一条雕刻精致的青龙，紧紧地从剑格缠绕到剑柄。剑柄的末端，龙头长着大口，露出尖尖的牙齿。

“真是太美了……”幽兰的光映在玄寂那狂喜的脸上，“你说呢，清风？”

清风的在烛光中忽明忽暗，“掌门的能力可臻神明，得到这把剑也是天意。”他平静地说道。

“罢，罢。”玄寂懒洋洋地挥挥手，继续观察着剑。“你也知道我不是神明，所以这些话就免了……”他伸出手指抚摸这剑身和剑刃，剑上冒出阵阵寒气，同时发出嗡嗡的鸣响。“看啊，清风……”玄寂抑制不住激动：“它在欢迎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能为我所用？”他对着剑自言自语：“寒冰水龙吟？坎，人间最锋利的名剑，你是我的了。”他一把握住剑柄，剑身颤动起来，鸣叫声更响了。

玄寂激动地声音都颤抖了：“我能感到你给我的力量，正从我的手中源源不断地流出！”他冲屋子另一头说道：“真想现在就用用它啊……”

“掌门随心即可。”屋子另一头，清风一动不动地站着，朗声说道。

玄寂舞起手中的剑。

真是快得不可思议。清风盯着玄寂在屋中舞剑的身影，移动着视线捕捉他的身影。

玄寂的身影在烛光中变得透明而模糊，手中冰蓝色的剑和他闪着白光的头发，在空气中连成拖着光影的线。

太快了，清风快速移动着目光。虽然都是碧灵派的剑法，自己用得和掌门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擅长剑法的三师弟清平，也完全没有可能追上一步。

“如何？是不是如同传说中那样锋利呢？”玄寂的声音从屋子那头传来，话音刚落，一声轻响，桌案断成两截。

下一瞬间，玄寂出现在清风身后，冰蓝色的利刃横在清风脖子上。

“很想再试一试用它刺进身体的感觉呢。”玄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掌门随心即可。”清风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片刻的沉默之后，玄寂收回了剑，瞬间回到屋子的中央。

“呵呵。”他轻抚一下剑刃。“够冷静。”他赏识地看着清风，随性地问道：“知道这柄剑的名字吗？”

“寒冰水龙吟？坎。”清风板着脸。

“来历呢？”玄寂挠挠下巴。

“相传，为欧冶子利用遗落人间的青龙龙骨，和千年寒冰铸成的，人间最锋利的剑。”

第十八章：缺席

（背景乐：H.Tトライガン——河井英里《New Animation Songs》）

“——不错。”玄寂眯起眼：“连剑的来历也很清楚嘛。”他突然神色一凛：“不过——有时候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

清风颔首：“弟子不敢，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玄寂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长久的沉默，玄寂依旧在把玩着剑，清风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立着。

水时计滴答地响。

“卯时了。”玄寂冲着清风挥挥手：“早课曾经迟到过吧？别再被玄镜老头逮到了。即使……”

清风稽首，转身欲走。

“……即使在别人眼里，你是模范师兄。”玄寂呵呵笑着，用剑挑起一缕白发。

卯时，太阳升起。

雅乐在池边坐了半夜，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感到了阳光带来的一些温暖，雅乐团起手里的植物，塞回衣襟里。无聊地搓了大半夜，上面的叶子都要掉光了。

他慢慢地起身，穿过后山的树林，向水云阁走去。

穿过长长的悬廊，隐蔽在绿树中的水云阁显得有些阴暗。从这里望去，整个碧灵派尽收眼底。

将手扶在雕刻华丽的檀木门上，雅乐有些迟疑。

树影投射在手腕还未愈合的伤口上，虽然伤口不可能愈合。现在就进去么，雅乐摸着门上雕刻的圆形青龙图案，那是碧灵派的标志。

突然，门开了，合在一起的青龙图案分成两半。

雅乐后退一步，还是被门打到了手。

清风从屋里出来，皱着眉头看了雅乐一眼，快步离开了。

今天的早课，清风准点到达，清平却没来。

“清平师兄说他有些不舒服。”清蕴解释向大家解释：“我早上路过师兄的房间，师兄在房间里告诉我的，早课没法来了。”清灵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哦哟，练剑狂也会生病？”清逸卷起手中的书，似乎很疑惑：“是不是练剑过多把脑袋变成肌肉了？不过可惜……”他眨着好看的凤眼看向门口：“难得感到头痛的学生不在，玄镜老爷子却没来呢。”

“早上在窗外，听到清平师兄的声音似乎很虚弱。”清灵挠挠头。

“是么。”清逸慢慢研着墨，“这家伙倒是从来没有缺席过早课。”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一会儿便被清风打断。

“即使长老不在，我们也要安心修习才是。”清风严肃地说，众人无聊地坐回位子上。

水云阁。

雅乐站在半开的门口，玄寂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乐儿，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进来。”声音似乎很温和。

雅乐叹了口气，步入房中。玄寂转过身，伸出双手：“乐儿，来这里坐。”雅乐顺从地走过来，坐在玄寂腿上。

“乐儿，看看我得到的这把剑。”玄寂一手揽住雅乐，一手取过剑。“看它的颜色，多漂亮。”玄寂着迷地盯着剑，另一只手抚上雅乐的脸。“哦，我忘记了。”他摸到雅乐脸上的缠着的咒符，“你觉得这剑怎么样？”

玄寂的手准备解开咒符，被雅乐拦住：“不用解咒，我能听到这把剑。”

“乐儿觉得怎样？”

“你已经听过了。”雅乐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玄寂的声音冷了一些。

“就是昨晚淬所说的，你会因此而后悔。”雅乐一口气说完。

“混账！”玄寂大怒，一巴掌抽到雅乐脸上，雅乐摔倒在地，撞在被斩成两截的桌案上。玄寂走过去，踩住雅乐的手腕。

“用不着你重复那个铁匠的话！”玄寂愤怒地用脚捻着雅乐的锁链，雅乐痛得握住手腕。“我要你给我仔细鉴别这把剑的力量！”说罢就去扯雅乐脸上的符咒。雅乐把头扭开，躲避着他的手。

“躲什么？”玄寂冷冷地问。

“不想看见你。”雅乐低声说。

玄寂一脚踢翻一半桌案，雅乐滚到门口。“真是反了。”玄寂吼道：“昨晚的帐还没有算——说！”他用‘坎’指着屋子那头的雅乐：“为什么要突然中断召唤的曲子？差点就让那个可恶的铸剑师得逞！”

“……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兴师动众。”雅乐试图从地上爬起。

玄寂从房间那头消失，瞬间出现在门口。他用细长苍白的手握住雅乐的下巴，用力捏紧。

雅乐无望地想要挣开。

午饭时间。

“清平师兄怎么还没有来？”秀儿端起饭碗。

“不会是病得没法吃饭了吧？”清逸优雅地搅了搅碗里的汤。“练剑狂真不走运，今天的汤……”他抿了一口，“……味道真不错呢。诶？师兄——”他疑惑地看向身旁的清风：“——师兄你吃这么快做什么？有急事？”

清风低头狼吞虎咽着，沉默不语。

大师兄向来把修行者的形象维护得严整有加，严格恪守着弟子的各项守则，吃饭从来没有一句闲聊。不过——“师兄你没事吧？吃饭这么快似乎有损形象……喂！师兄！”清逸吓得赶紧去拍清风。

清风一口吞下了碗里剩下的饭，似乎噎得快要吐出来。清逸正要去拍他，清风端起桌上的汤一饮而尽，然后咳嗽着迅速离开了。

剩下的人瞪着清风留下的如同战场遗址的碗筷，面面相觑。

“今天的午饭好冷清哦……”清灵蹭着清蕴的肩膀。清逸无奈地摊手。

“算了，四个人享受美味的汤也不错。”清逸重新拾起筷子。

“不过要不要去探望一下清平师兄？”秀儿问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好主意。”清逸咽下嘴里的东西，慢慢地说：“难得看到练剑狂躺在床上，肯定是百年一遇的美景。”

清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简直无法回忆昨晚的事情，他抬起一只手闻了闻，还有血腥味么。

似乎是有，清平立刻从床上弹起，冲到水盆前。他神经质一般地疯狂洗着手，直到手背被磨得通红。

清平撑着墙，喘着粗气。

昨晚听到雅乐他们离开后，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跑了过去。清平用手捂住脸，竭力不让自己回忆，但是鲜艳的红色仍旧蔓延到视线里，挥之不去。

夜空下，了无生气的尸体，颈上的动脉都被切开，鲜血如同一张网一般交织在一起，染红了地面。当时清平试图探查那些神官的情况，只是蹲下，伸出手，他便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血，长袍上也是。

远处的立柱下，淬躺在那里，心脏的地方有一个洞，血已经快要流尽。他的眼睛半睁着，呆滞地看着天空。

在那双眼睛里，清平第一次看到了死亡的色彩。他坐回床上，用手撑着头。

沾着血的衣服已经扔在山下了，但是手上那死亡的气息却怎么也洗不掉。清平抖了一下，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样充斥着死亡的场景。

脖子上隐隐作痛，昨晚差点被自己扼死。清平摸着脖子上的指印，昨夜的妖魔是这么的真实。

——还有那琴声，和雅乐的笑容。

那样快意的笑，笑着望着那些生命溅着鲜血从空中坠落，自己身上却依旧白衣飘飘。

脑海中雅乐的白衣和玄寂的白发交叠在一起。

清平按住眼睛。

正午。

清风在后山奔跑着。他用手捂着胸口。

果然是吃得太仓促了么，清风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强忍住呕吐的感觉。不过还是要赶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