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引弋
引弋  发于:2014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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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张羊皮卷给了来人,道:“你可知说的是甚么意思?”

来人急急从聂深弦手中结果羊皮卷摊在手中反复细看,除了聂深弦说的那首诗外,甚么也没有。

“你将程迎带去了何处,若不快快还回去,你将有大祸。”来人一手拿着羊皮卷,一手提剑厉声催促道。

“不急。”聂深弦伸手轻握住来人的手腕,“你我许久未见,我有好多话想对你……”

“这是甚么话!”来人甩开聂深弦的手,退离了聂深弦两步喝道,“你先把程迎交给我送回去,日后你我有的是时间说话。”

聂深弦抬起被来人呢甩开的手,冷冷自嘲道:“原来,你与那庄子果然关系不一般。当日你离开是因为从我这里探听不到木兰雕的事么?你若待我真心,只需等个机会,等我寻到那把钥匙打开木兰雕,你要里面的东西我定会给你。可惜,你待我好只因木兰雕,弃我而去也因木兰雕,如今你又拿剑直指于我,你如此待我,我又怎会将木兰雕如数还给你?若你当日不为难我救走风辄龄,让我至今得不到他半分消息,我也不会恨你如此。”聂深弦攒泪苦笑,“我该是称你风落,还是聂大庄主?”

来人身体一怔,目光向聂深弦冷蔑一瞥,将羊皮卷首入怀中,“你不配做我聂容丰的儿子。”

杀意起,聂容丰提剑横削向聂深弦的脖颈,只见他身影微动,定眼再见时他已退立朱漆栏上。风起,银发轻扬,衣袂微动。

“竟偷习了武艺,藏得真好哪,”聂容丰咬牙狠狠道。话罢提剑踏风而起,剑锋破风直刺向聂深弦咽喉。聂深弦出掌接剑,掌风压制剑力不得向前,聂容丰运力前冲,趁机起掌直逼而上,聂深弦迎掌而上,聂容丰轻蔑对视聂深弦,他已将双元诀练至七层,害怕斗不过一个初出小子?

竟不料,掌力一冲,内力竟如崩堤之水潮涌向聂深弦。聂容丰惊看聂深弦,才看清了银发下那双血眼。为了保命,聂容丰中途强收了内力,掌力回弹,聂容丰被自己的掌力推至十丈外。聂容丰内力流失瘫倒在冰冷的沙地,双臂颤抖地强支撑着身体。

“你……”一口腥血涌上,聂容丰吐血不止,怒目瞪看聂深弦,“你究竟跟何人习得邪法?”

“邪法?”聂深弦薄笑,“你杀了自己的义兄头来的半本双元诀就不邪?你用毒害死了自己的结发之妻欺瞒天下就不邪我只是想知道风辄龄去了何处,生死如何?”

“你说得对。”聂深弦含着满口鲜血凄笑,“当日我本不想离你而去,我不信李云善甘心如此干净地走了,你个孽障本可继我家业,可竟是龙阳怪物,我堂堂锦绣山庄庄主怎可有你这个恶心的儿子,本想将你杀了干净,全怪我一时心软留了你性命,以致今日我败于你手。”

“我只想知道风辄龄在何处,生死如何!”聂深弦急上前揪住聂容丰的衣襟,“我只要风辄龄!你把他还给我,我不再在你面前出现,你继续做你八面威风的大庄主,和你的如花美妻在一起天长地久,我只要风辄龄!”

“疯子!”聂容丰嫌恶地推开聂深弦,自己也无力地倒在地上。

“你把他杀了?”聂深弦追问。

聂容丰喘气不答。

聂深弦站起身向身后走去:“你最在乎的是甚么……武功,权势,名声,程迎,还是……那个叫聂明焕的聂家公子?”

拾起地上的剑,握在手中,回过身想聂容丰拖着步子走去。纵使聂容丰惶急之色尽显他也视而不见。剑锋冰冷地贴在聂容丰的脚踝处,聂容丰脸色发白,失了血色。

“你也尝尝当初我是如何被你折磨的,你是如何夺走我在乎的一切的。”坚硬的言语中,握剑的手一紧,寒光肃杀,聂容丰彻底倒在血泊之中。

断了聂容丰的脚筋,没有半分心痛与怜惜,只觉得他脏,连他身上的血渍都让聂深弦觉得恶心。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苍白而无力,过往的温柔和美好都作了烟云。

若他坚持自己是风落而非聂容丰,聂深弦未必能下得了这般狠心。

第二日清晨,管家聂福安在庄子门前发现了浑身是血的聂容丰和一张面皮,全庄上下慌乱成一片,聂容丰重伤归来,程迎也不知去了何处。在一片慌乱里,聂深弦大大方方地走到聂容丰的书房门前,推开房门,打开木柜,扶出程迎来,除了脸上略显苍白外,程迎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方给了她自由,她便迫不急到向聂容丰疗伤的屋去。聂深弦横臂挡住程迎的去路,淡淡道:“他这辈子的武艺大致已被废得干干净净。我只给夫人一个月,希望夫人能让你的好夫君告知我风辄龄的下落,否则我也不必念及血脉之情,收了这庄子,败了聂大庄主的名声……若夫人帮不了聂大庄主,我也不介意将庄主夫人之位继续留给夫人,让夫人帮帮我,这世间的伦理道德我也顾不上了。一个月后请夫人代聂大庄主在此给我答复。”

话罢,聂深弦翩翩然离去,仿若一阵风过,脚不沾尘,足不落地,片刻就没了踪影。

转走青君阁下,聂深弦突觉身后被人拉扯,回头才见是昨日那叫聂明焕的孩子,灵亮灵亮的眼睛看着他,白白胖胖的小手拽着他的衣衫。

“你要去哪儿?”聂明焕问,“你见到我娘亲了吗?”

聂深弦静怔稍微,对聂明焕淡淡地摇了头。聂明焕松了手,沮丧地低着头。聂深弦继续向前走,聂明焕猛然抬头发现聂深弦已走,他有些惊慌地绊着脚跑着追去,不知不觉便追着聂深弦到了庄子后山上。聂深弦回头,见他还跟着,觉得有些奇怪,也没搭理,等到了宁魂禁地的入口直视见他还在跟着,聂深弦不知所措了。

“回你的家去。”聂深弦转身朝聂明焕斥道。

他顿了顿脚,胖胖的小脸红扑扑的,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跟着聂深弦走了这么长一段路都不放弃,真是有些让聂深弦出乎意料。

他不语,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眼眶滚淌着泪水痴痴地望着聂深弦,却极力忍着不落泪。

聂深弦轻步走到他身前,问:“为何跟着我,你不怕我害了你?”

正话末,他昏昏沉沉倒下,聂深弦顿时手忙脚乱,接住了聂明焕。他双手滚烫,聂深弦轻触他额头,才恍然知道他受了严重的风寒。来不及多想,聂深弦一把抱住他,点足疾速进了宁魂禁地。

草庐里浓浓的药味久久散不去,稀发老者施针作引给聂明焕驱寒气,聂深弦用蒲扇维持着药炉中的小火,给聂明焕煎药。

谷中依旧浓雾。

“怎么,你心软了?”老者问聂深弦,言语中有些责怪。

聂深弦微微颔首,低语:“总归与母子二人无关。“老者回过头来,愠目直逼聂深弦:“你这无知小儿,他是如何待你们母子的,且不说他害了你母亲,还想杀了你,但是他从未将你看作聂家后人,又存心欺骗你感情,令你逆伦理,罢不能……”

“师父。”聂深弦打断老者的话,“请依了徒儿,将程迎与聂明焕交由徒儿。”

“罢了罢了!”老者甩袖疾走不见,留下余音,“你的家事与我何干,我这死人就不该管这等闲事。”

回到草庐,聂明焕还在熟睡,那安静乖俏的模子确实像极了聂容丰。他怎睡得这般安宁,让人不忍惊扰。聂深弦为他掖好薄被,坐在床边守着他,等他醒来,只要喝了药,出了汗,就可以将他送回锦绣山庄了。

一回封刀城便听李封休的随侍说城主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已经不吃不喝有整整一日。

还未踏进李封休所在的院子便已经听见屋中砸碎东西的声响。李封竟身后一群人胆小怕事,生怕惹恼了发怒的狮子,个个畏惧不前。

李封竟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退了他们,一个人上前轻叩房门。

“滚!”一把椅砸过来,破窗而落,在院中跌碎了一地。李封竟回头见一地破散的木块,眼神示意旁人退下,这诺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屋里的李封休和屋外的李封竟二人。

“城中究竟何等人大胆惹得大哥不顺心,连药也恼得不喝了……”

话方落,“砰”地一声响,门被屋内的人强劲拉开,李封休一脸怒色,拂落李封竟手中的药碗,一把狠狠揽过李封竟,将他紧紧箍在胸膛,容不得他有半分抗拒。彼此能亲切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药香……一如既往似铺了薄薄阳光的气味……

“不是来回一个月么,我几时许你在外多留了几日!”李封休捶打李封竟的脊背,“你再言而无信看看!”

如宽慰孩子般轻轻环住他的身体,温笑道:“我已年老,行动早已不如往年那般利索,加之回程时又遇上无色师傅,他知你有寒症,不吝教我捣制驱寒的药丸,以便日后随身携带以防病发,此药滋味不如往日药液理的苦,你心里知晓的,我临死也要回来与你见上一面……”

薄唇轻覆,堵住他那不吉利的话,而后轻靠他的肩膀,方找回了些安全和依靠:“我离不开你,你我之间,至死方休。如今虽已一起走到老,可我每日都是战战兢兢,怕我突然死了,你却不在我身边。”

“孩子气,我这不是赶回来了么。”李封竟微微搂紧了身前的人,柔声道,“你我之间,至死方休。我许诺你的,绝不负。”

晨起,聂明焕透过支撑起的窗栅见屋外环屋水面上聂深弦平履而立,素衣随风飘然,银丝轻扬。犹如遗世的仙人,超脱俗世。恍然间,聂明焕看得痴迷了……曾见父亲如他这般试图独立,确实百般不成,后来成了,也无眼前人的这般好看。

片刻过后,聂深弦从水面走出,拾起小铲照料起他在碑边种下的花草起来,一静一动,娴熟文雅,可谓世外的圣人模样。

屋中的案台上置有未完成的梅画,聂明焕瞧着觉得与庄中库房里挂着的梅花有些相似。

除草归来,见聂明焕已醒,放好小铲后从炉上取下药壶将药汁滤出来,淡淡地将药碗递到聂明焕身前:“喝了它。”

瞧了一眼聂深弦碗里的药,又瞧了瞧聂深弦那副面无表情的脸,乖乖地接过药碗来憋着气一口气将药碗中的药汁喝了个精光。见聂明焕将药喝完,聂深弦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还未退尽,也不急于将他送走。

“待在屋里别乱跑,走丢了没人寻你回来。”聂深弦留了话后淡淡走开。

聂明焕不说话,跟在聂深弦身后。聂深弦也不怒,任他跟着,只要聂明焕不乱跑,聂深弦也无所谓了。

一整天,采药,刻碑,作画……无论聂深弦走到哪里,聂明焕就跟到哪里,谁也不说话,似这二人谁也不会说话似的。晚饭依旧一顿清淡,却也不忘留了一碗热气升腾的药给聂明焕。

喝了药,聂明焕放下碗,自顾自地对聂深弦道:“我叫聂明焕,父亲和娘亲都叫我焕儿,你呢,我叫你甚么?”

手中夹菜的竹筷一顿,浅浅的目光一瞥聂明焕那张认真的笑脸,不冷不热回道:“与你有何干系,吃完饭睡一觉,明日晌午之前我送你回家。”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怕旁人知道你的名字么?”

聂深弦冷冷地看着聂明焕,聂明焕顿时被他那冰冷的目光吓得止了声音,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扒着米饭。

扒完碗里的饭,聂明焕放下碗筷,问:“以后我能常来这里找你么?”

聂深弦甚么也当作没听见。

“你会再去庄子找我吗?”聂明焕睁着水灵灵的一双眼等着他说话。

慢悠悠地吃完饭,聂深弦放了碗筷直视聂明焕:“知道了我的名字又如何?”

欣喜的笑容漫散在聂明焕的脸上,他兴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听了这话,聂深弦的唇角扬起一瞬浅笑,道:“日后你定会知晓。待你长大,是杀是剐亦由不得我了。怕是到了那时,我这名字你是恨得想忘也忘不了,何不让我清静安稳些日子。”

“我不会害你。”聂明焕肯定道。

聂深弦只是付诸一笑,淡了他的言语。现今的笃定会换来日后的甚么下场呢?

庄子里乱了两天,程迎一边要寻聂明焕,一边要照顾受伤的聂容丰,她已经身心疲惫,实在负重不堪,见到聂明焕安然出现在面前时她已经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安然归来的聂明汉,害怕一松手他又不见了。

在程迎的怀里环顾四周,竟未见聂深弦的半点踪影,他当真如仙人般踪影随然?

床上断了脚筋的聂容丰还未醒来。程迎想不明白,就算聂容丰对聂深弦从未尽过为父之责,聂深弦也不必如此手段进行报复。现下,程迎只盼聂容丰对她道出原委,她也好想办法了了这桩祸事。

送聂明焕回庄后,聂深弦并未急于回宁魂禁地,而是喝马去了别苑。别苑依然未有甚么人住,如往年一般冷清。门前老仆扫着落叶,聂深弦下马来,趁老仆转身之际疾步入了别苑。园中也未曾有多大改变:一院芙蓉木,一院杨柳青,一院翠玉枫,情景依旧。

往事幕幕在眼前,任他怎么挽留,也抓不住。

霎时,聂深弦已是双眼氤靥:“辄龄,风辄龄……”

第七章:了断(下)

长白山,谁守在山之巅,俯视天池,只待身着彩衣的仙子翩翩下凡。

当年逃命途中临川中毒而亡,他也已身受重伤,好不容易捱到长白山下,却因未能及时治伤而导致寒气入体,积成毒症,让他就此落下了病根,天冷身体便烫如炽焰,天热便冷如冰霜,任神医之子医术如何了得,也治不了他的这奇症,唯让他待在山巅,才好受些,一住便是三年,他倒欣然住下了,到底合了他的心意。

你心中喜欢着谁呢?

听说,长白山上有一身着彩衣的女子,那里的人都说那是天上的仙,绝天下之色,连那方碧潭在严冬都青翠不凝呢。那女子,果真在么?

他想带着彩衣的仙女回去见那宁静的人,他想,那人是喜欢彩衣仙女的,他愿将世间最好的都给了那个人,只换得那人舒颜欢笑,一眨眼不过三年,再等等,也不会太久。

暮色渐浓,山上的气温骤然变冷。孜澜裹了件狐裘带着食盒上山来了。风辄龄薄衣躺在浅草上仰望星空。漫天繁星,近得犹如触手可及,可当真伸手摘采,也只抓得住掌心的一拂冰凉。

孜澜轻轻在风辄龄身边坐下,打开食盒,糕点的香气顿时溢散出来,闻着撩鼻的香便知是自孜澜的好手艺。

风辄龄枕着双臂道:“你倒是不辞劳苦,没日没夜地照管起我这疯子来了。”

“是啊,我谁也不惦记,就只把你一个惦记上了。”孜澜顺着他的话玩笑道,“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你这辈子都扎根在这处了,凭着我在山下的名望,养活你一个不在话下,就是不知你可愿意?”

他没听出孜澜话里的别意,只当是朋友陶侃,随手从盘子里抓来些糕点,管它红红绿绿,尽塞进嘴里,跟牛嚼似得,逗得孜澜笑起来,靠着他随意躺下。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孜澜逗道:“等到你的彩衣仙女了么?”

他不做声,孜澜继续道:“他是你的甚么人,你这般待他,世上哪里有甚么神仙鬼怪的,他说甚么你全听进了心里,也全信了,你呀,何时也认真听听我说话。”

风辄龄唇角牵起温笑,孜澜一瞥正见,觉得甚是惊奇,他的笑难得见到,今日竟有幸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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