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相——引弋
引弋  发于:2014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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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睡?”聂深弦有些被骗的懊恼。

他慢慢坐起身,放开聂深弦的手,注视聂深弦的正脸,惨惨一笑,道:“本来醉了,把酒吐了,就醒了。”

聂深弦逃开他的眼睛,低声问:“那日,救我的是你?”

风辄龄没有说话,静了续剧,他才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以为锦绣山庄的少主子有多风光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到底是做正主的才是真主子。”

“你好生休息,我回去换身衣裳。”聂深弦趁机从床边起身离床缘三尺对风辄龄道。

“聂公子!”风辄龄唤住已将半个身跨出房门的聂深弦,“会回来的罢?”

聂深弦敷衍地应了一声,急忙抽身离开,快跑着回房,掩好房门,把面具戴好,才安心地换起了衣裳。稍时,听见聂林送聂福安出门的应遣声,聂深弦启门,聂福安等厮恭敬向聂深弦抱拳一揖,转身离去,除了园子大门。马蹄声渐远,聂林关上园子的大门,走到聂深弦身侧道:“公子,早饭已备好,请公子用饭。”

“知道了。”聂深弦淡淡应道,聂林退去。

陌生人,还是少惹的好,聂深弦望一眼西院,向花厅去。

这个季节,园子里东跨院的芙蓉花开得正盛,邻家栽种的桂花似乎也开了,清晨的花香淡淡萦绕在周围。铺上画纸,调好朱色和水墨,笔转柔和,笔锋清晰,稍许,簇拥着盛绽的芙蓉花便跃然纸上,他不喜人物,钟爱花草,最爱梅花。

落笔,印章。聂深弦拿起画作,不经意触落笔,一个疾手接过,轻轻将笔支放在笔台上。聂深弦看来人,竟是自己最想躲的风辄龄,他到底是要自己将那救命之恩给还清吗?

不等聂深弦将心平静下来,风辄龄取下他手里的画作看起来,颇满意地看着手中的画,赞道:“挺好看的,就是太娇气……”

听了这话,聂深弦一把从风辄龄的两手之间横揽下画纸,当场揉作了团扔下,恼看风辄龄:“你这人肆意擅闯主人院落,实在无礼!“话罢,聂深弦拂袖而去,将风辄龄怔在原处。

待聂深弦走远,风辄龄捡起已成团的画展开。唇角漾起浅笑,他原本是想说,画得好,可聂深弦生了他的气。那聂深弦当真是心胸狭隘之人么?风辄龄虽是江湖中人,也非文人墨客,一时即兴,在聂深弦的画作上留下了一首短句。

醉里看花红,秋几分,凉几许,月圆夜缺,零星虽耀,犹此季冷色怎敌洛阳之盛?

画重回聂深弦手上时,是傍晚聂林请他用饭之时。聂林说,今晨来的哪些人已离开青阳回临川封刀城去了。画已被碾平给裱了起来,还题了字,字迹英洒,落字为“重山”。

是谁拾了他的画,题了字,还了他?

搬出了山庄后除了管家聂福安偶尔来说说锦绣山庄的近况外,也再没有旁人来打扰他。这闲下来的日子除了还有一些对风辄龄的愧疚外,聂深弦一有时间就都会待在房间里,园子里的家仆都以为他是闭门作画,却不知他是对木兰雕有了兴趣,上面缠结的图纹在他的眼中看出了别样的东西。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自庄主聂容丰成亲后,锦绣山庄在外的名势愈渐增好,对聂深弦这个亲儿子也实在是没甚么好期盼的,倒是程迎,她怀着聂容丰的孩子嫁进锦绣山庄,聂容丰对她的上心是庄中庄外的人都看在了眼里的,无论男女,把锦绣山庄交给程迎肚子里的孩子比交给只会写字作画的聂深弦要强,在聂容丰眼中是如此。

第二章:若缘

天愈渐转凉,园子里愈呈凋色,各屋子开始添了暖炉。聂深弦披着绒裘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来接住空中漫舞的雪末,那些冰晶落在他温暖的掌心中瞬间消融,只剩一迹水痕。

突然想去外面走走,聂深弦将双手收进暖袖中,这么大的雪,是没甚么人在外的罢。

走在积雪的街道上,风凛冽地刮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聂深弦说去外走走,聂林硬是要跟来,整个人快冷得缩成一团了,聂深弦却行走得悠然,他身上的衣衫并不比聂林身上的多,而他却不觉得冷,也不知为何,以往冬天过于怕冷的他今年冬天却不觉得冷。

“公……公子。”聂林颤动着冷得发紫的嘴唇,艰难的移动着脚步跟上聂深弦。

“嗯。”聂深弦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公……公……”聂林没看前方的先,低头前行,撞在了聂深弦的后背上。

聂深弦看着被飞雪埋掩得只剩一张血染的脸的人,那张脸被血雪模糊了。聂深弦蹲下身来试探他的鼻息——还有命。聂深弦拂开他身上积压的雪,将他扶靠在见长,扛着他从聂林身边擦过。

“老林,回去。”聂深弦吩咐道。

一句话犹如暖春,聂林惊醒,忙使力加快了步子追上去。

刚准备躺下睡一觉的药房先生被一进院子就呼喊他的名字的聂深弦给闹得没了睡意聂深弦将他直接扶进自己的房间安放在床上。药房先生朱尊怀着怨气提着药箱拉紧了护领走进了聂深弦的房间。因聂深弦不觉得冷,整个房间没有火炉温暖而变得犹如一屋冰窟。聂林让人住呢比炉子去了,整个园子因为聂深弦从外面回来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褪了那人染血的衣衫,两个家仆抬来一炉子放在床边。丫头端来热水,聂深弦亲自用热毛巾小心地擦拭他脸上的血迹,朱尊正为他把脉检查伤处。不多久,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庆喜地出现在聂深弦眼中。聂深弦的手僵在半空,同时也惊怔住了送衣服的来聂深弦房间的聂林。

“风堂主!”聂林惊呼。

风辄龄,封刀城下火麟堂下三十四个分堂口的一个小堂主,只因他的母亲是封刀城城主的侄女,他才有幸随火麟堂堂主参加锦绣山庄庄主的婚礼。

一别数月,他怎变得这般伤痕累累,雪地里他的狼狈都已让聂深弦辨不出他是谁了。

朱尊诊完回话道:“公子,此人所受刀伤颇多,内伤严重……”

“不要跟我说这些无用的废话,我要你来是救人的。”一句话,轻如薄絮,冷如寒冰,肃杀了屋里渐暖的空气。聂林怔怔地看着聂深弦那张遮掩了双眼的面具,这张面具下此时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竟可以突出这般淡而慑人的话来,不怒而自威。

朱尊的心里莫名地生怕,怯怯地取针救治。

屋子里对聂深弦来说太热,他启门而出站在雪地里透气,知道园子里忙碌进出的丫头小厮渐渐消停下来。夜色渐染天空,朱尊才从房里出来,站在聂深弦身后恭敬道:“公子,小人暂时保住了此人的性命,若三日之内他能突出积聚在腔内的淤血,性命便无碍了。”

“休息吧。”聂深弦于如既往地冷淡道。

朱尊退走,聂深弦推门而入,将身上的绒裘褪下交给屋里的丫鬟,一身束紧的流长白缎勾勒出他修长而健康的躯体。屏退了左右,聂深弦取下面具,走到风辄龄躺着的床边。他眉头紧锁着,在倒下之前他究竟面临的是一场怎样可怕的战斗,竟让他的精神过度警备至此。

伸出右手,食指指腹俯在他的眉头上,宛约,风落的眉头也常如此紧缩呢……

整夜看守在风辄龄的身边,第二日还未见他清醒,锦绣山庄的聂福安便匆急送来了一封江湖告帖。发帖的是封刀城火麟堂,帖子拖到聂深弦手里,说的是:风辄龄利欲熏心,为盗封刀城焕霜剑,擅闯禁地,伤了封刀城数十人,刀剑无果而逃,风辄龄已被封刀城逐出。

帖子的母的对聂深弦来说无关紧要,早在帖子还未有机会传阅之前,聂深弦就已用烛火将它引燃,烧成了灰烬。自己打心底对那些所谓的江湖中人也是有些厌恶的。做些生意一路打打杀杀,跟乱贼子似得,朝廷将他们归为了商,对他们的道义行经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不准商贾子弟参加科考,聂深弦也被列为其中。

屋外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程迎躺在貂绒卧榻上,旁边置有火炉,桌案上熏着香料,她隆起的肚腹看上去已有些月份了。丫鬟守在她身边,随时准备将她梦时推开的毛毡拉回,以免她着凉。

今年的雪来得晚来的奇怪,大学已连下数日仍不见消停,而此时已是三月初春时节。

忘了屋中有个孕妇休息,聂容丰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惊醒了睡梦中的程迎,丫鬟心里有些嗔怪,到底是大男人,都不懂如何体谅照顾怀孕的妻子。

程迎倒是侍奉平静地睁开眼,微微动了动身,有些笨拙。聂容丰心疼地扶着她坐在榻边,握住程迎的手,程迎见他眉头深壑久久不散,她遣开丫鬟,抬起左手轻抚他的眉头,柔声道:“夫君匆匆而来,此时还紧皱着眉头,是有些烦心事罢,可说给迎儿听听?”

看着程迎温柔干净的脸,再看看愈渐丰腴的身体和隆起的肚腹,他将已酝酿在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强笑,“无事,我方才莽进可有吵到你休息?”

程迎微笑摇头,接着,是一屋子的静。

“你觉得深弦如何?”聂容丰在她面前忍不住开口了。

程迎将他的手放在隆起的肚腹上,答:“公子不与迎儿同住在山庄,倒是不怎么深交,我与公子也仅是数月前的一面之缘,公子似乎有些怕生,听管家说,公子似乎无心为夫君分担庄中的事。”

“聂林说,深弦近几日有了些变化,为夫也不想将这诺大的家业交到他手上败坏。可封刀城那边,李封休似乎有意要将深弦接过去……”

“夫君不必自扰,人总是要变的,李前辈乃公子外公,系的是外亲血脉,老人家想见见自己的外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程迎温声安抚道。

聂容丰将左手覆在程迎的手上:“但愿是为夫想多了,为夫……只想将这庄子完好地留给我们的孩儿,无论他是男是女,为夫心里也是万般乐意,十分踏实的。”

“瞧你。”程迎娇嗔道,“自古长幼有序,我且当你说的是玩笑话。这庄子自是要留给大公子的,迎儿只愿这庄中有我母子的一席之地便足矣,夫君就别拿迎儿寻开心了。”

聂容丰舒展额眉。程迎是个让他放心的小女人,李云善不是。

“大公子今年可有二十了?”程迎问。

聂容丰微微蹙眉,道:“这……我想……你想如何?”

他将话留给了程迎,原本答这话就极没有底气。聂深弦是何时出生的?聂容丰也不过模约记得他出生时天下着大雪……如今日这般。聂深弦的生辰也许快到了罢。

见聂荣分若有所思,程迎自喃:“该成亲了。”

聂容丰猛然一惊,怔怔地看着程迎,稍时,才回过神来:“是么,为夫倒是忘了。”

“我见过舒伯父的女儿,今年十七,长的清丽可人,正待字闺中,夫君可让大公子与舒妹妹见个面,看看大公子是否喜欢,若是喜欢便寻个好日子将喜事办了,也给庄子添添喜气可好?”

聂容丰听得马马虎虎,聂深弦这个儿子……会对舒姓女子产生男女之间的好感么?想起聂深弦对风落的态度,聂容丰不禁打了个寒颤,聂深弦对风落太好了,好过了头,好得忘了他是谁。

见聂容丰神情恍惚,程迎轻轻拉了聂容丰的衣袖:“夫君以为如何?”

“你看着办罢,这些日子天气不怎么好你就不去了,也不必急于此事,待天晴再向他说说也不迟,若深弦不喜欢便由了他的性子罢。”

“迎儿知道。”程迎微笑道。

“你先休息罢,为夫还要去书房处理些琐事,就不多陪你了。”话说完,聂容丰从程迎手中抽出双手出了屋子。

程迎看着聂容丰离开的的背影,她看出来了,他有心事。在未嫁入锦绣山庄前便已听说聂容丰对聂深弦并不待见,不亲近甚至冷漠不在乎。大婚那日她也亲眼见到了,而今日,似乎是这聂深弦扰得他心神不宁,究竟是为何?

第三章:如若

已是第二日午后。风辄龄依然苍白着脸躺在床上,他现在的样子只是比聂深弦救他时候干净些。朱尊说,他三日之内吐不出腔内淤血便有性命之忧。不知怎的,聂伸向想见他好好的活着,也许算是作为他曾经就过自己的回报罢,亦或者,他的眉头太像风落,只是风落太温暖,温暖得让聂深弦觉得不真实,果然,风落的存在就像梦一场。风落不告而别去了哪里,难道,真的是自己的举动吓走了风落?

想着,竟不知床上的风辄龄紧了紧眼眸,待聂深弦回神,风辄龄一口黯血从口中喷出,染了白纱帐和被褥。

“快,快叫朱尊过来!”聂深弦紧张地催促着一旁的丫鬟道。

吐了淤血,聂深弦能看见风辄龄苍白的脸渐渐透出血色来。

朱尊被丫鬟急急地拉来,聂深弦让开座,等在一旁。风辄龄脉象平稳有力,与来时截然不同。折扣血本来淤积在胸腔内难以排出,朱尊当是对聂深弦说那话移来为求自保,而来为安抚聂深弦。竟不想这将死之人奇迹般地将血吐了出来。

起身,朱尊面露喜色,回聂深弦道:“公子宽心,风堂主的内伤已无大碍,现下只需喝药调理,至于外伤,只要继续上药不动武,休息一个多月就该好的差不多了。”

“可会由此落下病根?”聂深弦淡问,目光不移风辄龄。

“风堂主身受刀伤,重伤之处免不了留疤。内伤未愈之前不做较大的动作便不会出现甚么差池。”朱尊回道。

没有聂深弦的允可,朱尊在这个时候不敢妄自轻易离开,静了稍时,聂深弦才轻声道:“朱先生……”

“先生”这一称谓让朱尊拧紧了神经。

“谢谢。”淡如清风,可话却是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朱尊的耳朵里。

朱尊久久怔在那里,从何时起,他们的大公子肯与人多说些话,一句“谢谢”实在比今年的雪来得惊人。朱尊将目光落到风辄龄身上,若是因为他……可这也实在玩笑,二人不过次啊第二次见面,且都来往仓促,听聂林说,聂深弦是不喜欢这个人的,或许是自己想太多。

“公子,我去写些药方让丫头抓药去。”朱尊轻声道。

“嗯。”聂深弦淡淡应道。

近夜,房中又只剩二人。烛光晕洒,仿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聂深弦面对铜镜,取下面具看着镜中的面容,呆呆地……

“为何要戴个面具?”风辄龄声音微弱,聂深弦听到了。

“你醒了?”如故的淡然。

“竟不想,我这么看着你,那么想看着流云一样的仙子。”风辄龄痴痴地看着聂深弦那流泻的银发。

许久,聂深弦没有说话,风辄龄一直看着他的背影,屋子变得煞是静谧。

“你为何偷剑?”聂深弦问。

“一个卑名小卒,除了名利权势,还能为何?”风辄龄倒是答得干脆,“也只有你这种对生死不顾的人还敢留我……你不怕,会连累了你父亲么?”

“如果你怕,伤愈后大可到他面前再死一次,成全了他,就无甚么连累可说了。去山庄的路想必风堂主眼瞎了也能摸着找对。”这无情的话任谁听了都恼,唯独风辄龄,此时这话到了他的耳朵竟觉得听着舒坦。

风辄龄轻抿唇角:“你能留我到几时?”

“与你何干?”

“为何带着个面具?”话又回到初始。

“你的话太多。”有了些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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