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辛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脸上有片刻的怔忡。有的时候，真的觉得王可辛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王可辛笑笑，那么早，他可能根本就起不来的吧。

第二天早上，宿舍门一开王可辛就出去了，到校门口的时候大概是6点10分，他四处看了看，果然没见到陈子明。心里安慰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失望，虽然的确不想他在这么冷的天里起这么早只为了送自己，但是昨天他来电话后自己还是忍不住期待。

等了10多分钟，王可辛一直在往来校门口的路上张望，希望可以看到陈子明的身影，却都落了空。再一次抬头看时，心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就是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气喘吁吁地跑来。他怔愣得什么反应都没有看，眼中心里只剩下陈子明奔跑的身影。

“呼，还好赶上了。”陈子明终于跑到了王可辛的身边，一边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喘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是说不用来了吗？怎么还是来了？”王可辛的语气里，几分埋怨、几分娇嗔，他自己都无法分辨。

“我这么辛苦战胜强大的睡意撑着来见你一面，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陈子明已经缓过来了。直起身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

王可辛却是心里一惊，陈子明始终是不知道，他这样无心流露出来的温柔和关心，正是自己无法抗拒的致命毒药。“好吧，师兄你辛苦了，我好感动，要不要以身相许？”王可辛的语气里，玩笑的成分其实更多。

谁知陈子明却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然后严肃地点点头，“看你长得还不错，也不算恩将仇报。只是不知道你过门以后，能不能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啊？”说完还摸着下巴色咪咪地上下打量着王可辛。

王可辛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陈子明是在揶揄他，真想当众痛扁陈子明一顿，最后却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骂了一声“滚”。

“哈哈哈……”陈子明只在一边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到了六点半，车终于来了，王可辛再不舍还是只能跟陈子明道别上车回家了。

“路上小心啊。”陈子明站在大巴车的门口，嘱咐已经上了车的王可辛。

“嗯，我知道，师兄你回家的时候也小心。”

“好，拜拜。”

“拜拜。”

陈子明不会矫情地等到车走了再回去，他只是走到王可辛坐的位置的窗户边，笑着朝他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回寝室补觉去了。这么早起，果然是很困啊。陈子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心里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明明自己的师父和徒弟走的时候都没这样的啊……

诶，想这些问题好头痛，还是回去睡觉吧。洒脱地甩甩头，陈子明甚至哼起了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王可辛看着陈子明的背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还没分离，就已经开始思念，真糟糕。

寒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但却在思念中被无限延长。王可辛和陈子明的联系仍然不多，只是偶尔在微博、人人上回复一下，一来一往倒也聊得很开心。

王可辛寒假的时候也没闲着，看了好几本关于话剧和表演的书，还在网上看了很多话剧，同时也在留意有没有其他好的作品或段子能触发灵感。本来王可辛是想进一步完善一下剧本，或者和道具和舞美组的负责人交流一下意见的，但奈何实在有心无力，最后也只能多看几次剧本，来不及修改了。

另一方面，社长已经跟王可辛说过有意向用这个剧本报名参加金刺猬话剧节。王可辛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侵权，但想想能够征得原作者的同意总是更好，便开始着手联系原作者。

好在原作是发表在网上的，王可辛在作者的介绍里找到了她留下的邮箱，于是马上发邮件过去说了改编剧本在学校上演并用它来参加金刺猬话剧节的事情，还把改编后的剧本一并发了过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几天，终于收到了原作者的回复。她表示很开心自己的作品能被改编成剧本上演，也同意了参加话剧节的事情。同时，她还充分肯定了王可辛的写作水平。

王可辛自然也是高兴的，后来又和原作者聊了几次，知道她就在A大所在的城市，王可辛还邀请她在话剧上演的时候到学校来观看。

原作者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但是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和王可辛商量好到时候以他的朋友的身份出现。

排练大剧的演员要提前一周到校，像社长、刘扬这样的主要负责人也是要和他们一起回学校的。考虑到剧本仍然有需要完善的地方，社长便让王可辛也提前一周到校。

王可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陈子明了，出发前一天就就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晚上更是兴奋到几乎睡不着觉。

王妈妈自然发现儿子这次回来开朗了不少，听他经常说的也是剧社长剧社短的，知道他参加了剧社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也替他开心。

但是看到他好多次对着电脑魂不守舍，这次要回学校又这么兴奋——要知道以前王可辛可是恨不得拖到开学后再走的，于是王妈妈几乎可以断定王可辛是谈恋爱了。也不知道女孩子是哪里人、性格怎么样、长得怎么样、他们已经好了多久了，王妈妈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令王妈妈没想到的是，王可辛现在并不是在谈恋爱，只是在暗恋阶段而已。并且更重要的是，对方也是男孩子。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知又会怎样呢？

不管怎么说，能早点见到陈子明，王可辛还是很高兴的。他现在回头想想，好像昨天才在校门口跟陈子明道别，今天就要回学校再见面。中间接近一个月的时间，竟似没有什么印象，不曾经过一般。

寒假过后的陈子明，好像胖了一些，也比之前憔悴了一些。王可辛想，应该是作息不规律、没休息好导致的吧。对了，也不知道在家的这一个月，他有没有又跟父母闹别扭呢？

只是陈子明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是没个正经地开着玩笑。王可辛笑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陈子明不可能不知道这点，所以既使有什么不愉快，也可以想通，可以明白他们是为他好的吧。于是便不再担心。

到学校的第一顿饭，是刘扬三师徒一起吃的，大家一起说着寒假里的趣事，倒也很开心。

“可辛寒假很忙吗？怎么很少见你上网？”刘扬问道。

“也没有很忙啦，就是看看话剧、看看书什么的。”王可辛说着有点羞赧，比起他们刚才说的，自己的假期好像过于单调和乏味了。

“哇，这么用功！”陈子明在一边夸张地感叹，其实他寒假同样做了很多功课，现在也只是配合情绪而已。“不过，可辛你真的不打游戏吗？”他还是不能相信，哪有男孩子不玩游戏的道理。

“真的不玩，因为真的很笨啦。以前和别人一起玩，老是被人嫌弃，又经常忘记账号和密码，后来索性不玩了。”

“真是可惜啊，不然还可以一起玩。”

刘扬在一边笑笑，“所以说，上帝还是公平的么。”

王可辛有点尴尬，再被他们这么说可真的要自卑了。

“对啊，是公平的，所以师父你都大三了英语四级还没过么。”陈子明挤眉弄眼地说着，瞬间堵得刘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到四级，那完全是刘扬心中的一根刺。从大一下学期可以报考四级考试开始，他每学期都会报名并且每次考试都准时到，也从来没出现过类似于忘带收音机、收音机没电之类的非技术性失误，可是偏偏就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过。上学期12月考的仍然前途未卜，刘扬自己认为是凶多吉少的。看着自己的徒弟都考六级了，他真的要无地自容了啊。

“师父，你真的还没过四级？！”王可辛惊讶得很，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为师看今天天气很好，晚上适合去赏月。食不言，寝不语，尔等小辈要牢记。”说完一本正经地专注于吃饭，陈子明和王可辛则是憋笑憋得辛苦。

正式开学后，大家的任务明显增多，比上学期更是忙碌了不少。

因为可以算是一个原创的话剧，舞台效果方面没有任何的参考。舞美、道具组也是从很早开始就在准备，务求将效果做到最好。

社长在话剧表演和舞台设计方面都很有经验，而且更重要的是，只要有他在，大家就会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王可辛想，他作为社长，最大的魅力可能便在于此了吧。能力强不是最突出的，更重要的是产生一种向心力，还给了所有社员稳定感，让大家在面对困难的时候也有信心。

离大剧上演的日子越来越近，大家的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可是演员们却因为长期高频率的排练而疲惫和懈怠，就连陈子明这样已经经历过一次大剧排练的人也无法避免这种类似于周期性的厌倦。

排练时的负面情绪是会相互传染的，连带社长的脾气也是时好时坏。有时候明知道演员需要的更多的是鼓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火。

王可惜私底下有对陈子明说过，让他注意调整自己的情绪，好好发挥，如果真的太累的话不妨直接告诉社长，适当地减少排练次数。

“你也看到了，社长现在也火大呢，他压力也很大的。不过没事，大家都是这样的，咬牙坚持下去就好了。我们都看到你很辛苦，为这个剧付出很多，我们都说至少是不能辜负你的。”陈子明这样回答。

“辛苦的是你们才是，我什么都没做……”王可辛嘟囔道。

“好啦，我没什么的，你放心好了。”陈子明安慰他。

“恩，那就好。”

过了一周，社长觉得剧本已经没什么再需要改动的地方了，演员间的默契度也大大提高，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于是减少了排练的次数。

相反，幕后的准备却是更加紧锣密鼓。

舞美的方案已经做了三套出来，做到有备无患。

道具方面，需要的大大小小的道具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目前正在紧张地制作中。

音效是从这学期一开始就跟着的，配乐的选择都已确定，与剧情的配合度也相当不错。

灯光也有专人负责，只是学校影剧院的灯是只有在正式走台和表演的时候才能开的，现在还看不到效果，只能设计好一套方案到时候再配合。

王可辛这段时间除了上课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剧社，和大家一起做道具、看排练，其实也不觉得辛苦。

陈子明排练少了以后也经常和大家一起做道具，他倒是每天做得很开心。整个人显得很轻松，排练时也没有了那么大的压力，反而比前段时间演得要好。

现在王可辛真正有种和陈子明并肩作战的感觉，想到不久后能和陈子明一起站在舞台上谢幕，巴不得那天早点到来，却又不想太快结束这样的生活。

就在各个部分都积极准备、宣传也展开的时候，意外却出人意料地到来。

第九章

大剧上演的前一周，大型的道具和舞美的布景都已经完成，只剩下少部分到了舞台上才能做好的东西。社长为了让大家放松一下，组织了一次篮球赛。

陈子明这样的“运动健将”是当然要参加的，而像刘扬、王可辛这样不打篮球的人也因为难得有放松的机会而一起到了球场。王可辛看着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陈子明，越发觉得这样的青春真是很好。

打球之前社长安排了人去买水，可是到了球场大家才发现，好像没有人买水，连社长自己也忘记了安排的人是谁。刘扬和王可辛便主动说就由他们两个去买好了，剩下的人还是留在这里个他们加油，免得耍帅都没人看。

刘扬和王可辛嬉笑着走开，没过多久就搬着一箱矿泉水往回走了。

走在操场上，离篮球场还有一段距离，王可辛就看见陈子明在上篮。他微眯着眼睛注视着陈子明，看着他一跃而起……

还没完成整个的动作，陈子明在半空中就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直往下掉，然后一个趔趄，根本没来得及站稳，就已经跌在了地上。

随后在场的人都围了上去，王可辛再看不到陈子明。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穿透了他的身体，王可辛险些没站稳。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丢下了手里的矿泉水往球场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王可辛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马上知道陈子明有没有受伤、严不严重。

陈子明被大家围在中间，双手使劲抓住右小腿，脸上隐忍着痛苦的表情。王可辛挤进人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师兄！”王可辛蹲在陈子明面前，看着他的右脚踝。陈子明刚才已经把鞋袜都脱了下来，现在王可辛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陈子明整个右脚踝都已经肿了起来。

陈子明打了好一会儿的篮球，头上脸上本来就满是汗了，可是现在一层层的冷汗却不停地覆盖在他的额头上，然后汇聚在一起顺着脸颊滴了下来。“没事，没事……”陈子明看到是王可辛，很勉强地对着他笑，然后故意不在意地说着。

王可辛自然是知道不可能没事的，他没说什么，只是蹲在了陈子明身前，然后向后伸手抓过陈子明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费力地站起身，稳住了身形，双手抓住陈子明的腿，“忍着点。”然后往前走。

刘扬这时候终于也跑了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水，跟在王可辛身后扶着陈子明，问：“行不行啊，要不我来？”

“没事。”王可辛咬牙说着。

陈子明被王可辛背着，他当然能感觉得到王可辛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现在走着的时候也很费劲。“那个，可辛……不用背了，我自己能走的。”陈子明小声地说。

但是王可辛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其他人说：“你们继续打球吧，我和师父带他去医务室就好了。”

“是啊，你们继续。”刘扬在一旁附和着。

社长也说了，看起来也不是很严重，让大家不要担心，继续打球就好。

王可辛把陈子明背到医务室的时候，几乎已经快要虚脱了，但还是在刘扬的帮助下尽量轻地让陈子明站在了地上。

学校医务室的医生当然不会很好，但是像脚扭伤这样的伤病还是可以看的。

“你这是习惯性扭伤啊，减少运动量，注意保护。最近多休息，能坐着就别站着，像打球之类的活动就不要参加了。”医生嘱咐道，“对了，护踝什么的也可以准备一副。”

“恩，谢谢医生，我会注意的。”陈子明一边说着，一边就单脚跳着往外退。

“让你同学扶你一下吧。”

刘扬和王可辛跟着站了起来，一左一右地扶着陈子明往回走，“你的鞋子让他们帮你带回寝室吧。”

“恩，好。”陈子明紧紧地皱着眉，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受伤，虽然只是扭伤，他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的，但是他最怕的就是会对大剧的表演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那样的话，不仅对不起所有一直为这个剧在努力的人，对不起小猴子，对不起对剧社怀有高度期待的观众……甚至就是他自己，也是不能甘心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你把脚伤养好最重要。”刘扬安慰道，他当然知道陈子明受伤对大剧的影响会有多大，可是他却不能在陈子明面前表现出来，不能再给他压力，更不能允许陈子明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逞强。

“恩，我知道。”陈子明低声应道。刘扬的说辞当然是在安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