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真的？”陈子明是只有惊没有喜，“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不能进呢……”

王可辛感受到了陈子明难得的脆弱和泄气，心脏都软得发疼，不禁转过身面对冰冷的墙壁伸出手撑住了墙，说话的口气也软了下来，带着点安慰和怜惜。“怎么会呢，师兄？你怎么能这么想。”

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了，无意中听到别人说，别看陈子明这个人外表很强大的样子，其实内心脆弱得很。今天王可辛是真正体会到了，所以刚才的情绪用怜惜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甚至在那一瞬间，他非常想说，师兄你别担心，有我在我会

替你抗下所有的困难，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但是陈子明到底和自己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这样说他怕是会不高兴的吧。现在也还不到自己可以说这些话的时机。

“我就是觉得，自己演得好烂，连大一的都不如。”陈子明演完之后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看了别人演的，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才会这么丧气。

“没有，师兄你很努力、很认真，我们都看到的。”除了你，没有其他人更适合演这个角色了。王可辛多想说出后面这句话。

“你真这么想？”

“当然，师兄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呢？你很棒，真的，至少我和师父都这么认为，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王可辛深吸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和刘扬的肯定对陈子明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至少对自己来说，只要这两个最亲近的人认可自己的付出，那么自己的努力就没有白费，辛苦也值得。“可是，师兄，你也知道现在你的状态不好，两周以后的第二轮选角，你……再努力一点点好不好？你可以更好的。”

王可辛是南方人，说话的语调本来就软，现在更是带了点哀求，陈子明听得快要哭出来。“好，既然这是你第一次的尝试，师兄一定尽力不会辜负你。我……我一定努力。”

“好，师兄加油。那我先挂了？”

“行，挂吧，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王可辛仰着头靠在墙上，眼眶热得似乎要烧起来。

他不敢想，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陈子明被淘汰，那么现在的他会怎样？本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平时的陈子明可能也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打击，可是对现在的陈子明来说，也许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他是不是以后还有信心去挑战？他能不能走出这个阴影？

虽然陈子明说会努力，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似乎从招新的时候开始陈子明就有消沉的苗头了，多少次有机会发现问题的，居然都被自己浪费。王可辛真是要恨自己了，怎么会这么大意？

只是希望现在还有时间和机会吧，自己能做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刘扬的忠告还在耳边，王可辛不敢忘。绝对绝对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冲动了，不然不仅帮不了陈子明，还可能让自己的心思大白于天下。

不过，师兄，有我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第七章

王可辛一晚上都被选角的事情所困扰，到了凌晨两点过的时候还睡不着，拿出手机刷微博，却看到陈子明发了一条微博，是说觉得自己很没用，连喜欢做的事情也做不好什么什么的。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会努力的吗？怎么现在又这么说？

一看时间，发微博的时间就是几分钟以前，王可辛猜陈子明现在也没睡着，于是想了想，编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发了过去。

其实也就是说让他别把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自己，虽然可能不能帮他解决问题，但是多一个人分担至少不会心里那么难受之类的话，王可辛遣词造句想了很久才发过去。然后便把手机握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睡着了，错过短信什么的。

等待中渐渐有了睡意，王可辛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以为陈子明发完微博就关机睡觉了，短信可能也要明早才能看到。可是过了一会儿，手机居然震动了起来，打开一看也是很长的一条。

陈子明大概说了一下，就说上次回家的时候又跟父母闹得不愉快了，关于自己的未来和父母的期待之间的冲突一类的事情。现在的陈子明非常想要马上得到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是像父母说的那类“混吃混合混文凭”的人，自己的未来其实也没那么堪忧。但是他显然太急于求成，心里一急更是什么事情都静不下心来做，很难得到些成绩，于是哪里都没抓好。这样越来越急，就更是什么都做不好，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王可辛是比较乐观且随性的人，他不会去担忧什么太过遥远的事情，只想一步步做好，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陈子明。

“师兄，其实有些事情不是那么难以承受的，你也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一个人再怎么坚强他能够负荷的也有限，更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而已。事情要一件件做，你也不要着急，不要急于得到一个所谓清晰的答案，做好可以做的和应该做的，一步步走下去可能你要的答案也慢慢就会接近了。”

陈子明这次的回复倒是来得很快，只是很简短，就说谢谢王可辛的安慰，让他不用担心，自己该做的事情一定都会做好，不会再消沉下去，还有早点睡之类的。

虽然看得出来陈子明并没有完全释怀，但王可辛觉得自己能说的都说了，其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路毕竟还是要自己走，这些事情也要自己想通才能过得了关。打着哈哈说早点睡吧，王可辛便关掉了手机。

心里虽仍担忧着陈子明的状况，但是发了那么久的短信王可辛也真的累了，很快也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半梦半醒的时候，王可辛笑着想，当真是喜欢上这么个人了，算了算了，喜欢便喜欢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就这样了吧。

一直到早上醒来，王可辛脸上的笑意也还没有减退。

之后的两周，陈子明果然是渐入佳境，状态越来越好，虽然还是比不得他大一演大剧时候的最好状态，但是比起之前来就不知道是好了多少了。

另一方面，小猴子当然也是在进步的，与第一轮选角的时候相比也成熟了不少。两人现在拼得很凶，互不相让，相应地也让其他同学跟着high了起来。

最开心的人肯定是社长了，这样下去的话最后不管是谁演，效果都会很好。

刘扬和王可辛则是宽慰，当时的据理力争总算是没有错的，陈子明没有辜负任何对他有期望的人。

看着现在的陈子明，王可辛好像有一点回到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他的样子了。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可能再次站在舞台上，并且演的还是自己改编的剧本，又是兴奋又是自豪。现在自己离最初的那个愿望也越来越近了，怎能不开心呢？

第二轮的选角很快到来，时间定在周六的下午，这样在周六晚上例会的时候结果就可以宣布了。

陈子明和小猴子的发挥都很好，比以往任何一次的排练都要精彩。这样却让社长犯了难，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要怎么决定才好，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王可辛这次学乖了，他主动说角色由社长和其他学姐学长定就好了，自己没什么意见，也不参加讨论了。他知道既使这次他在，他也不能再帮陈子明说话。虽然陈子明已经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王可辛和刘扬当时的举动是有价值的，但是如果三番五次这样做，难免引人反感。

王可辛突然讨厌起他和陈子明是师兄弟这个事实了，如果不是的话，自己一定要把票投给陈子明、一定要为他说好话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可是现在呢？稍微说得多一点，一定会有人觉得自己护短。

那种明明很在乎一个人，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袒护、甚至保护他的感觉真的很糟。所以这次王可辛索性不再参与，和表演完的陈子明还有其他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去了。

留下来讨论结果的人也不那么轻松，这次真的是难以割舍。

小猴子还没有上过大剧的舞台，他这次演得很好，发挥也一直都很稳定，他的努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陈子明同样很好，他不比小猴子差在哪里，虽然有过低迷的时候，但是现在离他最好的状态已经很接近。

“这样好了，”讨论了很久社长仍然没有办法决定，“你们把每一个角色觉得合适的人的名字写在纸上交给我，我综合考虑以后晚上来宣布结果。”

站在社长对面的人面面相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刘扬其实也在陈子明和小猴子身上考虑了很久，他其实知道自己最后的答案应该是陈子明的，但是他一直在想能不能有什么两全的办法。小猴子今年也大二了，虽然各种校级的、二级学院的文艺晚会是上了不少，可是他想大剧的舞台毕竟意义是不同的，这么做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

大三的时候其实也还有机会……刘扬这么想着，今年的大剧其实也有大三的参演，虽然他们没有选择竞争最主要的角色。

哎……刘扬重重地叹气，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写上“陈子明”三个字。

“刘扬，只剩你了。”社长走到刘扬面前轻声说，他知道这对于刘扬来说很难，但是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没关系，不用考虑太多因素，你就从今天他们的表演上来决定好了。”

刘扬没说话，又叹了口气，最终在纸条上写上了名字，然后把纸条交给了社长。

晚上例会宣布结果之前，知道最后人选的都只有社长而已，他一个个地宣布下来，人选和大家预料的也基本上一致。而留到最后的男主角人选，则是让大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出演男主角的是……”社长停了下来，现场静得仿佛连呼吸声也能听到，事实却是很多人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呼吸，只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等待结果，生怕错过。大家都以为社长现在停顿这么久都还没说是在吊人胃口，其实没人知道，社长至今都还没决定究竟由谁来演这个男主角。投票的结果是两人的得票各一半，所以最艰难的决定还是要让社长来做。

“陈子明。”社长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有明显的不忍心。他只是在宣布结果的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陈子明这个名字，于是便说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既使后来很多人问到他为什么是陈子明的时候他也没说过，那就是，他考虑到王可辛的感受，最后还是选择了陈子明。至于小猴子，以后他还会有机会。

社长说完以后，现场还是安静得可怕，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直到，小猴子笑着给了陈子明一拳，说：“恭喜。”

陈子明回了神，抱着小猴子嚎啕大哭，小猴子却还是笑着。只是没人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泪花。

“对不起，对不起……”陈子明就抱着小猴子一直在他耳边重复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停不下来。

小猴子使劲拍了拍陈子明的背，笑呵呵地说：“对不起你妹啊，给老子好好演，还有，请老子吃饭。”

“好！”陈子明再说不出其他的话，只能把小猴子抱得更紧。

王可辛看着这一幕，鼻子也开始发酸，他是很高兴陈子明最后可以演，但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这样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小猴子受到的伤害又到底会有多深。不得而知。他只是转过了头，背过身偷偷地擦掉眼泪。

“可辛，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会很辛苦，你要有心理准备。”社长拍着王可辛的肩说着。他的表情很淡然，但是王可辛却发现，他的眼眶也是红的，显然刚才也哭过了。王可辛很诧异，社长今年大四了，应该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面了吧，怎么还这么感性呢？

“我知道，社长。”

社长兀自笑开了，又抹了抹眼睛，“哎，这么多年没哭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可辛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社长，低声说：“社长加油。”

“你们该加油才是。”

不想让大家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中沉浸太久，社长组织起了活动让大家忘记刚才的事情。不管怎样，生活还是会继续不是吗？今天被淘汰的人在以后还是会有机会，这次不能演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陈子明没有参加活动，他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好像淘汰了小猴子是比他自己不能演大剧还要伤心的事情一样。

“师兄，怎么不过去玩？”王可辛坐到陈子明的身边，他就是不喜欢看到陈子明不开心的样子，总想让萦绕在他周围的悲伤的氛围都消散。

“我不开心。”陈子明夸张地叹气，然后撑着头说。

“不开心，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小猴子的事情？”

“诶……”陈子明换了只手撑住脑袋，“你都不过来拥抱一下你师兄。”

王可辛忍不住地笑出了声，他知道陈子明不开心的原因当然不会是这个，但是却没想过陈子明是这么幼稚的人。王可辛配合地站起来，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动作，然后笑着看着陈子明。

陈子明随后站了起来，将王可辛抱在怀里，“谢谢你。”

“加油，师兄。”王可辛不知道陈子明要谢他什么，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并且对于小猴子，他总是有种莫名的歉意。

陈子明放开了王可辛，拉着他坐下，“快要期末了，可能没多少排练时间了。大剧的事情留在考试以后再做吧，你现在好好准备考试。”

“我知道的，你也是。”

“那是当然，老子已经挂过科了，大学已经完整了，以后再也不挂科了。”

“恩，那我还是不完整好了……”

果然，之后由于期末考试的临近，社长说排练暂停，等大家考完后再留在学校排练一周左右。

王可辛和陈子明的联系比之前少了一些，但是从他的微博等等地方却发现，他的情绪好了很多。

第八章

期末就在大家的两星期突击复习、一星期考试中度过了。大多数人考完的第二天就回了家，排练大剧的当然除外，他们还得留一个星期，王可辛也留了下来。

这一个星期的排练虽然辛苦，但是大家仍然是快乐居多，王可辛也是真正感受到了大家对于话剧的热爱。同时看到自己的剧本在大家的二次创作中日趋完善，心里非常激动，也更加激励了他以后做出更好的、完全原创的剧本。

一星期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大家每天在一起排练和玩都很开心，就更感觉时间过得快。王可辛从不曾像现在这样不想放假、不想回家。不是有人说吗？想开学的是学校有人的，不想开学的是家里有人的。像这样不想放假的又是什么呢？

王可辛笑自己想太多了，继续收拾东西，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王可辛下意识地就想起陈子明，拿出手机一看，还真的是他。

“喂，师兄。”

“喂，可辛……”陈子明突然又不说话了，王可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没挂断啊，怎么没声了？

“师兄，有事吗？”

“啊，那个，你明天走哈，东西多吗？用不用我来送你？”陈子明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意思，怎么好像自己很舍不得似的？

“呃，不用了，我东西不多的，而且早上六点半就要在校门口等车，太早了师兄你还是多睡会儿吧。”虽然是拒绝了，但是王可辛心里仍然很温暖。

“没关系的，我来送你好了。好啦好啦，就这么定了，明早见，拜拜。”陈子明没再给王可辛拒绝的机会，迅速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