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子明抬头看了一眼刘扬，然后迅速眼神黯然地低下了头，“我爷爷病重的时候，因为输液速度过快，身体无法负荷，加速了……所以，我很害怕。”

刘扬不知道陈子明还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好拍着他的肩，安慰地说：“别想了，都过去了，可辛他不会有事的。”

“恩，我知道。”陈子明点头。

吊瓶里的液体还剩大概三分之一的时候，王可辛醒了过来。看到守着自己的刘扬和陈子明，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如此脆弱的时刻能够一睁眼就看到陈子明，他的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不得不说，王可辛身体虽然虚弱，但是脑子还是一样地活泛。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陈子明看到王可辛醒来，马上紧张地问。他忘记了自己还抓着王可辛的手，此时倒真有些深情款款的样子。

“咳，我，我没事。”王可辛有些尴尬，却没有抽回手。“我想，上厕所。”

刘扬和陈子明一起把王可辛扶了起来，王可辛现在没有太多的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陈子明手上拿着吊瓶不方便，刘扬就在一边扶着王可辛。

“很难受吗？”刘扬问。

“恶心，想吐。”王可辛如实回答，刚才那一下，的确是很想吐来着。

“我的小徒弟该不会是有了吧？”刘扬调侃道。王可辛怔愣了片刻，然后不知为什么脸竟然开始发红。“走吧，不是想要上厕所吗？”刘扬不知道陈子明和王可辛为什么突然都愣住了，只好拉了拉王可辛的袖子提醒他。

“啊，好。”王可辛跟着往外走，因为头晕的关系，他走得很慢。刘扬和陈子明也不催，只耐心地陪着、跟着。

费了好大的劲上完厕所，中间的尴尬自不必说。回到输液室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才把液体输完，医生重新量了体温，比刚来的时候稍微下降了一点，但温度还是不算低，便嘱咐他们再等一会儿，等到体温正常了再走。

三个人就坐在诊室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王可辛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头晕的症状也没有好转。陈子明这时候总算有了些自觉，看到王可辛难受自动自发地就靠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看他们俩这样，刘扬也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掏出手机默默地刷着网页，然后发短信给小猴子询问那边的情况……

陈子明害怕王可辛会靠得不舒服，因此一直都没有动过，没多久肩膀便觉得有些酸麻了，但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歉疚，终究还是忍住了不适没动。

王可辛倒不是真的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好不容易他的温柔能有那么一会儿是独属于自己的，又怎么能不贪恋呢？所以他不想去管别人的目光，甚至可以忽略陈子明可能会不舒服这件事，只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任性一次。这也算是，病人的一种特权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王可辛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放下心来的陈子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传来绵绵不绝的痛意。说来也巧，王可辛曾经摔断的腿在阴雨天也会痛，他们现在可说是难兄难弟了。

刘扬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昨天晚上扶那些喝醉的人去宾馆，今天一早又和陈子明一起送王可辛来医院，晚上也没睡好，现在也是浑身酸痛。

三人相互扶持着回了学校，小猴子也发来短信说大家都已经回了寝室。

昨天一晚上的疯狂总算是告一段落，这学期的大剧也告一段落，剩下的时间，依旧是要用来准备期末考试的。但是王可辛却觉得，自己做完了这件事，已经是死而无憾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被掏空了，想想以后要做的事情竟然有种疲累的感觉。

心里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努力，自己离梦想真正实现还有一段距离。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要作为一个演员和他一起站在舞台上。不管是演什么角色，也不管是主角还是龙套，自己都要做一个演员！

回寝室睡了一觉，中午吃饭时间小猴子给陈子明打电话，让他一起吃饭。陈子明照例还是给刘扬和王可辛打了电话，王可辛觉没睡醒，早上发烧也没有胃口吃饭，于是便让陈子明帮自己带份外卖，自己依旧在寝室睡觉。

小猴子的寝室和陈子明不在同一个区，就直接到了校门口等他们。见到出来的只有刘扬和陈子明，不由地调笑道：“诶，陈子明，你家小媳妇呢？”

小媳妇？陈子明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平时最常跟自己在一起的，不就是刘扬和王可辛了吗？哪儿来的小媳妇？“你脑子坏了吗？我哪儿来的媳妇？”

“王可辛啊，他不是你家媳妇谁是啊？”小猴子继续没心没肺地开玩笑，完全没看见陈子明越来越错愕的表情和刘扬一脸的无可奈何。

“神经病啊你！”陈子明心里突然很乱，只能用这样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好好好，他不是。饿死了快去吃饭吧。”小猴子也打着哈哈过去了。

刘扬却是明显感觉到了陈子明的异常。虽然平常他也时不时地会爆个粗口问候一下人家的家人，或者说是不正经地开玩笑，但是今天，他表现出来的却是被人踩到痛脚的恼羞成怒。哎，小猴子开什么玩笑不好，偏偏要这么说，本来陈子明还不开窍，要是这样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剧社里不是经常有人说什么好基友之类的吗？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今天一句“小媳妇”就起了不一样的作用了？

哎……刘扬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他们两个的事情，为什么好像更烦恼的却总是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也不对，谁是太监来着？算了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王可辛那么聪明，既使陈子明知道了什么，他也能处理好的，吧？

陈子明心里也不是不奇怪的，剧社里说说谁和谁是一对、谁和谁搅基也是经常的，自己刚才又是怎么回事？想来，应该是在王可辛进剧社之后自己跟女生接触少了很多吧，他们没有其他人可以开玩笑，所以才说他。

也对哦，王可辛来了以后，好像自己就没怎么接触其他人了，就连跟徒弟和室友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如他多。现在除了他以外，跟别人发短信来回也不会超过十条。每天三顿饭，除了早餐，中午和晚上基本上都是和他一起吃的……那这样说起来的话，王可辛也是一样的，接触最多的人是自己咯？

陈子明并没有察觉到，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的心里竟然是有些许的窃喜的。他也没发现，自己对于王可辛、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关注度，早就已经不同寻常了。

现在还安稳地躺在床上的王可辛，自然是不知道陈子明的想法的，他也预料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平衡，并不能维持太久了。

第十四章

那天陈子明给王可辛当了一回外卖小弟，到他的寝室的时候，王可辛基本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很乏力的样子，陈子明叮嘱他记得吃饭和吃药，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寝室。

王可辛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他觉得不对劲——陈子明在躲他。

现在到了期末，很多人都是早上起床洗漱好就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呆着，除了吃饭上厕所基本不会离开位置，然后一直到晚上回寝室睡觉。王可辛一直都是这样，陈子明以前只偶尔去趟图书馆，还总是早起失败让自己帮他占位置，今年却突然用功了起来，问他在哪里总说是在自习室。

大剧之前，王可辛问过陈子明考试的事情，陈子明说今年期末只有两门专业考试，其他的已经在之前考了。而且，这两门课的老师很好，考试范围都给得蛮确切，王可辛看过，并不是很多，背起来也不是很难。

所以王可辛才会觉得奇怪，以前有五、六门考试的时候，都不见陈子明这么努力，现在却是反常地用功。

陈子明不再叫他吃饭、不再让他帮忙占位置，有时候短信过去很久才回，回过来的短信一般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刘扬也说，陈子明很久没联系他了。

“那小子，不是在泡……泡自习室吧。”刘扬给自己捏了把汗，差点就说他“泡小学妹去了”，好险好险。

“哦，他是这么说来着。”王可辛兴趣缺缺地说，这样的话刘扬自己都不可能相信，更何况是自己呢？

学校的专业课考试在6月29号开始，24号的时候，刘扬和吴斌一起去行政楼的财务室，把这学期剧社花的钱什么的都清算一下，该报账的也都报掉。

经过学校的薇湖的时候，刘扬看到一男一女在湖上走，身形愣住了。现在天气很热，要不是报账的事情很麻烦怕吴斌弄得很烦躁，刘扬绝对不会想要出门，但是那两个人却像完全不介意似的。

“怎么了？”吴斌没看到什么，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说话没人应，于是转过身来询问。

“啊，没什么。”刘扬往前走，挡住了吴斌的目光，“热死了快走吧。”

刘扬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刚才看到的那一男一女，就是陈子明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他知道喜欢陈子明的女生很多——不管是剧社里的还是其他的，也知道陈子明这个人不懂拒绝、逆来顺受、到处留情，但是喜欢陈子明的女生他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有些还见过。这个女生却是完完全全没有印象，而且之前也没听陈子明说起过。他不跟自己和王可辛一起的时间

不超过半个月，难道会发展得这么快？

刘扬想不通。

涉及到钱的事情就会比较麻烦，刘扬和吴斌一下午都呆在财务室，直到后勤的人快下班的时候才出来。就这样事情还是没有做完，有些要报账的项目还需要重新开发票。

出来的时候自然是看不到陈子明和那个女生的身影了，刘扬决定，什么时候一定要好好问一问陈子明这件事情——至少要赶在王可辛知道之前。

吴斌倒是发现了刘扬的不寻常，“怎么了，一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刘扬夸张地叹口气，“这么热的天跑来这里干活，我能开心得起来吗？”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哦。”吴斌调侃道，“好吧，看在我们副社长这么辛苦陪我的份儿上，晚上请你吃饭吧。”

刘扬正要很配合情绪地欢呼，就听吴斌接着说：“行，我现在包里有10块钱，你随便挑啊。”

“那你把10块给我，你可以回寝室了。”

结果晚饭吴斌还是请刘扬吃了，巧的是，吃饭的时候，刘扬和吴斌又遇到了陈子明，还是跟下午那个女生在一起。

陈子明见到刘扬和吴斌的时候，明显是很尴尬的，特别是看刘扬的目光很心虚。

刘扬冷哼一声，连招呼也没打，另外挑了张桌子坐下。

“你小子不错啊，发展这么快。”吴斌没有注意到刘扬已经走开了，还在开陈子明的玩笑，“你也不介绍一下啊，恩？”

“社长……”陈子明无奈地叫了他一声，碍于不远处的刘扬，他不敢多说什么。

吴斌像是也看出他的不自在，也怕会给对面的女生留下什么坏的印象，于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头的时候奇怪地发现刘扬坐在老远的一张桌子上，于是笑笑跑了过去。

陈子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其实他没有跟这个女生在一起，只是这个女生在追他，而他最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于是正好顺水推舟……却没想到，会被刘扬给碰到。刘扬刚才看陈子明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偷情被逮了个正着一样。

吴斌看出刘扬心情不好，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好像是跟陈子明有关的，于是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让他不去想烦心的事情。

尽管看出来刘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不满，但是做徒弟的还是不敢怎么样的。陈子明和那个女生先吃完饭，他付过钱之后走到刘扬和吴斌桌边说：“社长、师父，我先走了啊。”

“走吧走吧，快送人家回去。”吴斌依旧在打趣。

刘扬继续吃他的饭，连头都没抬，隔了好一会儿才“恩”了一声。

陈子明脸上有些挂不住，吴斌看了看刘扬，又看了看陈子明，拍拍他的胳膊，“行了快走吧，不然妨碍人家老板做生意了。”

陈子明这才赶紧走了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吴斌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知道问题如果不暴露出来、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话，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刘扬放下手里的筷子，向后靠着椅背，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没什么。”

“他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你这是干什么？”吴斌好心劝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很烦。”自己还是护短的吧，刘扬心想，想到王可辛可能会不高兴，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哎，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这种心理，人家八成认为自己不是喜欢陈子明就是暗恋王可辛。做这个师傅真是不容易。

“那你找他说说么，别这样憋在心里。”

“恩，我知道。”

吃完了饭，刘扬给陈子明发了条短信，说在图书馆背后的空地上等他。

陈子明吃饭的时候遇到刘扬，看他的样子心里本来已经惴惴不安了，也没心情再闲逛了，但是人家女孩子说吃完饭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去操场散步，他又不好意思拒绝，现在还硬着头皮陪她逛，收到刘扬的短信，反而是舒了一口气，赶紧说有急事跑了。

“师父……”陈子明看到刘扬躺在草地上，脸上还盖了一本《广告媒体研究》。

刘扬拿下盖在脸上的书，看陈子明还站着，于是坐了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然后便没了话，刘扬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是那个女生呢，还是王可辛呢，或是问问他的想法……见刘扬没说话，陈子明以为他还在生气，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刘扬完全没有听到陈子明的呼吸声，可见他有多紧张。

“你……在跟那个女生谈恋爱？”刘扬决定还是先就事论事，如果跟王可辛根本就没什么关系，而自己又妄加揣测的话，岂不是暴露了他？

“还没有，现在只是有好感，还没在一起。”陈子明小心翼翼地遣词造句。

刘扬长舒一口气，刚才一直挺直的腰背有点酸痛，他放松下来用手撑在身体两侧，“那说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现在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陈子明和这个叫叶婷婷的女生是在人人上认识的。大剧演完后，照例又有很多人在人人上加好友，陈子明看到他们的验证信息基本上都是说剧社的话剧演得很好、很喜欢之类的话，所以一般都不会拒绝，叶婷婷也是那时候加好友的人之一。

在人人上互动过几次之后，陈子明发现这个叶婷婷人还蛮好，也属于自己喜欢的类型，而她是学妹，经常会私信陈子明问他关于搬寝室、选课之类的事情，次数多了以后，他们就互相加了QQ。

选完了选修课，叶婷婷说麻烦了陈子明这么多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说请他吃饭，陈子明一开始是拒绝的，因为觉得这些又不算什么大事，人家说请客吃饭可能也只是客气客气，要是自己那么不客气地就接受了，说起来也不太好。

叶婷婷也没说什么，陈子明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没想到某天下午去自习室自习，居然就遇到了叶婷婷。说起来尴尬，见到真人，陈子明还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好在这里是自习室，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在复习，于是陈子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