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以后，剧社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换届。在剧社不是说换届的时候你不去竞选或者竞选失败了就自动退出了，而是想留下的都可以留下来——既使你没有任何的职务，而想要淡出的当然也是可以的。

王可辛知道剧社中有不少人是力挺陈子明做社长的，在这个因为话剧、因为表演而聚在一起的团体里，演过两次大剧的陈子明当然是很具有说服力的。但是公正一点来说，陈子明的性格太过优柔寡断，而且太感情用事，不够理智，加上心理包袱又重，让他做社长，对剧社和他自己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另一方面，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做社长太辛苦、压力太大，王可辛也不想陈子明站在那样一个位置上去。

综合考虑过后，王可辛还是觉得，小猴子比较适合社长这个职位。

社长的重新选择是在第一次例会，在那之前吴斌和刘扬等剧社比较核心的人物都会在私底下问问现在大三的社员们的意见——他们当然会适当地考虑大家的想法，然后再根据大家的票选情况做出决定。

当吴斌和王可辛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本来以为王可辛会像以前一样选择陈子明，但是没想到的是王可辛说出的人选竟然是小猴子，并且王可辛还很冷静很客观地分析了他们的长处和短处。

吴斌一开始想到的也是小猴子和陈子明中的一个，想来想去他也不是很能拿定主意，而他不想让小猴子当社长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小猴子还没有演过大剧，原则上来说社长是不参加大剧的表演的。吴斌知道这对于小猴子，对他这样一个热爱表演的人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之前跟别人聊到的时候，多数人的意见还是支持陈子明做社长的，而陈子明和小猴子的意见，吴斌却还没有问过。听了王可辛的说法，吴斌更是明白了陈子明不适合的地方具体在哪里，这些他也曾考虑过，现在王可辛说出来，吴斌自然是认识得更加深刻了。

“可是你想过吗？如果这样的话，小猴子基本上连参演下次大剧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想过，但是为了剧社好，我想这是更好的选择。而且，如果小猴子本人真的想演的话，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副社长，我们这届留下的人还有那么多，不至于让剧社一团糟吧。”

“但愿吧。”吴斌也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还有一件事，最后不管是谁当了社长，我都希望你可以接过编剧组，可以尽力地去帮助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害怕以王可辛的性格不愿意做副社长，吴斌只好恳切地这样说道。

王可辛郑重地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答应了做编剧组负责人的事情。

最后帮吴斌做出决定的，就是陈子明本人，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这些缺点，知道自己并不是最适合社长这个职位的人，他说自己更想去竞选副社长，更想辅助一个比自己更适合的人让剧社变得更好。同时陈子明也暗示道，那个比他“更适合”的人就是小猴子。

听到他这么说，吴斌心里终于不再那么纠结了，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陈子明，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把王可辛给招了进来。

“好，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想说，不管你最后是不是副社长，以后都一定要尽全力辅助小猴子，不要让他太辛苦。如果，他还是想演大剧的话，剧社里的事情你们就多担待着点。”

“那是当然。”

第一次例会的时候，去竞选副社长的人倒是不少，但是竞选社长的也就那么两三个，其中也包括小猴子。陈子明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做社长的，所以在发言的时候他说：“我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胜任社长一职，我想我应该是一个辅助型的人才，我愿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协助我们的社长让剧社发展得更好。”

虽然说在写选票的时候，竞选的是副社长还是社长都没关系，都可以互相写，但是大多数支持陈子明的人还是觉得，既然他都没有那个心、既然他话也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还是从竞选社长的几个人里面选择会比较好。因此，最后得票最高的社长候选人也就自然是小猴子了。

所有的竞选结果要再等一周才会公布，因为一些副社长的人选还需要再讨论，而在下周宣布新一届社长和副社长的时候，吴斌、刘扬他们这一届也就全部正式卸任了。

例会结束后，陈子明总想跟王可辛说些什么。他想以王可辛的性格应该是不会主动去竞选副社长的，从今天的发言中也听出来他准备得也不是特别充分——不过他也说了，他更擅长的应该是用文字来表达自己，而不是语言。

尽管如此，陈子明也相信，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做副社长分管编剧这一块了。

“师父。”刘扬先叫住了王可辛，所以王可辛转过去跟他说话了。陈子明看他好像没看见自己向他走过去似的，有种强烈的被忽视了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印象里，认识了这么久，王可辛好像都没有这种类似于无视他的行为。

其实刘扬也只是想跟王可辛讨论一下编剧组的一些事情而已，但是看到站在王可辛身后不远处的陈子明，刘扬又想起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也不知道经过了一个暑假，他们有没有想通，有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这种奇怪的关系……他可是知道的，开学以来，王可辛和陈子明还没有聚在一起过。至于是谁在躲着谁，是谁在避免着和对方的接触，他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有什么事？”王可辛看刘扬一直看着自己的身后不说话，忍不住开口提醒——身后站着的是谁，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啊，我是想跟你讨论一下编剧组的一些事情。”

王可辛无奈，既使是吴斌让自己一定要接管编剧组的，既使刘扬应该也是知道内情的，但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么做就真的不会落人口实吗？好歹他是自己的师父，要是别人说什么内定、什么裙带关系的那就不好了。当然，剧社里应该也还没有那样的人，只是王可辛觉得总归不好。

“师父，这个还是等到下周再说吧。”

刘扬想了想，“也好。”

王可辛装作不经意地转身，看见了貌似在那里已经站了有一会儿的陈子明。“子明，你怎么在那里发呆？”

陈子明愣了一下，从认识王可辛开始，他就称呼自己为“师兄”，现在却突然改了口，让他一时不能适应。他不知道的是，王可辛已经决定，不管以后他们的关系会是什么样，他不会再用师弟的身份做掩饰，他不会再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藏在这样一个看似安全的位置之后。

“啊？没、没事。”

“没事的话一起回寝室吧，也不早了。”王可辛很自然地说，而刘扬和陈子明则是有点反应不过来地跟着他一起走了。

王可辛其实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和无所谓。尽管在暑假里想了很多，害怕受伤害、害怕陈子明为难、害怕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王可辛以为已经想好足够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但是他错了，一见到陈子明这个人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是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就这样放手的，不愿意就这样错过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根本不是那么适合做另一半，甚至根本没有可能接受自己，却让王可辛能够不顾一切，能够不管不顾放手一搏。既使最后的结果是自己会遍体鳞伤，王可辛也愿意去试一次，愿意疯狂这么一次。

只是见一面，这些想法便不受控制地产生了，王可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也罢，能够控制的，也从来不是爱情。

第十八章

一周以后的例会上，新一届社长副社长的人选公布，社长是侯弋，副社长是分管表演的陈子明，分管编剧的王可辛和分管幕后的林缘。

新一届的社长副社长选出来，也同时意味着吴斌刘扬他们就要正式卸任了，看着站在前面的他们，大家的心里都是说不出的难过。虽然以后或许还是可以经常见到他们，但是感觉毕竟不一样了。

特别是小猴子、陈子明、王可辛和林缘他们几个，以后再也不能有什么事情都跟他们说、都以他们为依靠了，以后的路，他们要自己慢慢成长起来，要带着剧社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压力，当然是有的，因为他们实在太优秀；但是同时，这也激励着他们不断地努力和向前。

吴斌从大二下学期开始就当了社长，直到今天，终于放下了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看到新的一代人领跑剧社。但是，骨子里面对于剧社的牵挂和责任却还没有放下，往后的日子，吴斌必定还是会为剧社的发展出谋划策，为小猴子他们提出宝贵的意见。

剧社每学期要做的事情其实也都差不多，招新、内部的训练、小剧的排练、大剧等等，这学期也还是按照以往的路数在发展，选定了社长副社长，今年招新的宣传、考核方式、人数等等问题也就要开始讨论起来了。

剧社现在的社长虽然是小猴子，但是按照剧社一贯的行事方法，重大的决定还是由大三这一届集体讨论之后由社长和副社长共同作出的。也因为这样，剧社里三个关系比较尴尬的人也就不可避免地经常地要坐在一起讨论剧社的事情，要一起决定一些事情。

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子明、王可辛和林缘。

林缘自己是不觉得有什么的，她其实现在已经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喜欢陈子明了，也不是那么介意和陈子明谈一些正事，她希望的恰恰是陈子明能够找到喜欢他而他也喜欢的人谈一场恋爱，这样她也能没有牵挂地彻底放手。相反，陈子明始终在心里觉得有愧于林缘，所以在遇到一些和她有分歧的事情的时候，他倒觉得不好那么坚持地去反驳林缘了。也正因为这样，很多时候在讨论事情的时候，陈子明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王可辛和陈子明现在的关系是真正的尴尬，一方喜欢着另外一方，并且两人对此事心知肚明，却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而要保持以前的关系却又别扭得很。陈子明是不知道现在王可辛是怎么想的，他表现得那么不冷不热，哪里像是喜欢自己的样子，自己每天见到他倒是纠结得跟恋爱中的小女生一样……

陈子明心里那些小九九王可辛也是无从得知的，他现在这样并不是说不喜欢了或是害怕了，而是他在想要怎么追一个男生才好——毕竟，他连追女生的经验都很贫乏。以前看到自己的朋友追人也无非就是送礼物、吃饭散步聊天、还有时不时的小浪漫什么的，可是没人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啊？难道要自己也去送个小礼物？要主动约他去散步？

咦，王可辛打了个冷颤，这些事情不要说做了，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而且，王可辛还要考虑的就是要怎么才能知道陈子明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如果叶婷婷的说法是对的，那么又要怎么样才能让陈子明自己意识到呢？这些问题搞得王可辛疲惫不堪，光是每次开会时保持冷静就很难了，这些陈子明又怎么会体会到呢？

根据艺术团的统一安排，招新的初试还是在九月。这次剧社分配到的名额有40个，但是小猴子他们讨论之后还是决定，这次招新质量是关键，没有必要再招那么多的人，以后还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招新，而不必拘泥于一开始的面试。

招新的时候自然还是很忙的，这时候还在学校的吴斌和刘扬这些大四的也都会来看看，但是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再做决定，而是给一些建议。

面试编剧的人比起面试幕后和演员的算是少了，但是王可辛却丝毫不介意，这次的宗旨本来也就是“精”。上午面试的人中间有一个叫魏佳颖的人给王可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仅是因为这个女生长得很不错，关键是王可辛觉得她的思路很清晰、很完整，而且比起去年编剧组招进来的那些人来说，她的性格很外向，更加适合剧社的整体氛围。同时她也是一个很能静下心来的人——光是看她初试的时候写的剧评就知道了，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写出那些理解，已经很不错了。

毫无悬念，魏佳颖是一定会进复试的。

魏佳颖是那天上午王可辛面试的倒数第二个人，面试完所有的人之后，王可辛走出房间，看见魏佳颖还在外面，好像是在等同学。

“学长！”魏佳颖看到王可辛出来了，很热络地跑上前跟他打招呼。

“在等同学吗？”王可辛出了房间就收起了严肃认真的表情，早上来面试的几个人都还算不错，王可辛的心情也不错。

“学长，你刚刚在里面好凶哦，我很紧张呢。”

“哦，真的？可是你表现得不是挺轻松的吗？完全看不出紧张啊。”

王可辛和魏佳颖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了起来，王可辛是觉得通过这样的方式可以更加清楚地了解到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这样可以更便于自己做出判断。

可是看在别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王可辛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陈子明几乎同时也从另外一间房间出来了。王可辛是背对着他的，站在他对面的是魏佳颖，陈子明认识，她也来表演组面试了。陈子明觉得她还是挺不错的，除了肢体有些僵硬，表演的时候不够自然以外，现在看到他们两个聊得很开心，好像很熟的样子，陈子明莫名地就是觉得烦躁。表现得这么亲切，要是到时候没有把人招进来，看你会不会不好意思。

这样想着的时候，陈子明已经在跟剧社里其他闲下来的人聊天了，只是眼睛时不时地还是忍不住往王可辛身上飘。

魏佳颖感觉到从对面飘来了一丝怨气，看过去的时候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只好安慰自己说是感觉错了。

没过几分钟，魏佳颖的同学做完了手上的东西，于是魏佳颖跟王可辛道别，和同学一起回了寝室。临别前，她没忘记问王可辛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诶，可辛艳福不浅啊，才第一天就有学妹问电话号码了。”小猴子在一边打趣道，“怎么样，要不要跟兄弟资源共享一下？”

“去，什么艳福不艳福的，我看她表现蛮好的，我是为剧社发现人才呢，你居然这么说我？”

“好好好，是发现人才……”小猴子说完就跑去找外卖单了，也不等王可辛再回话。

而蹲在旁边看面试表演组的人的资料的陈子明心里却不是滋味了。什么时候，他已经跟小猴子那么熟了？什么时候，他已经那么女生欢迎了？不是他自夸，剧社里那么多男生，数他最受女生的青睐，可是也没有人跑来要他的电话号码。更关键的是，王可辛就这么把电话给人家了！

陈子明越想越烦，暑假里那种陌生的感觉又出现在了心里，他害怕。

“子明，怎么了？资料都要被你捏碎了。”王可辛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陈子明身边，看他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手里使劲攥着那一叠个人简介，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了，王可辛忍不住掰开了他的手指。

“没什么。”陈子明抬头看了王可辛一眼，马上又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资料。

王可辛讨了个没趣，本来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现在这种关系的，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对方显然并不像改变什么。“他们在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跟你一样好了。”陈子明还是在看手里的资料，好像要把每个人的来自哪里姓名班级都全部背下来一样认真。

王可辛这才站了起来去看他们叫了哪家的外卖。说是跟自己一样，但是陈子明有多挑食王可辛是知道的，他们想吃的可千万别是陈子明绝对不吃的那几家之一才好。

陈子明看着站起身背对自己往前走的王可辛，又是一阵烦躁，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明明他没做什么，自己却表现得他好像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怎么会这么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