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一会儿，叶婷婷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自动自发地坐到了陈子明的身边。陈子明看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刚刚坐下，把书什么的摆好，叶婷婷就凑到陈子明耳边说：“学长，待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陈子明可以理解她怕吵到别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他下意识地还是想要拒绝，但是想到再拒绝她恐怕会一直说下去，这样不仅自己没法复习，也会打扰到别人，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等下还是自己请她吧，让女孩子请客总归是不太好的。

那之后，叶婷婷便经常会找陈子明出来吃饭、逛操场、逛薇湖什么的，次数多了以后，陈子明更是对叶婷婷心生好感，也知道她这是在追自己。虚荣心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有这么个长得不错、性格合自己心意的女孩子在追自己，陈子明心里不能不说没有些窃喜。

就这样，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陈子明很多时候都因为要跟叶婷婷在一起而拒绝了王可辛和刘扬。

“就这样了？”刘扬听完了陈子明的叙述，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恩，就这样。”

“她没说要跟你在一起的话？”刘扬斜着眼看着陈子明，像是有些不屑，不过都隐藏在了夜色中，陈子明看得并不真切。

“有次在QQ上，她开玩笑说不如我们在一起算了……”

“那你怎么回答呢？”陈子明还没说完就被刘扬打断了，好像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似的。

“我敷衍过去了。”

“呵呵，你怎么不答应呢？人家那么好，对你好、长得好、性格好，还那么主动，你不答应等什么呢？”刘扬的语气很轻佻，听起来不像是夸人家好，倒像是在拉皮条。

“师父？！”陈子明很诧异，刘扬怎么会这么说，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这些话？

“你们认识才多久，半个月是吧？你们一起经历过什么？不过是逛过几次薇湖、吃过几顿饭、发过几次短信、聊过几次天而已，这些算什么？你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还没搞清楚，就觉得喜欢了。剧社里那么多人跟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女生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可以视而不见，见了面连招呼都可以不打，对这么一个小学妹，你就知道怜香惜玉了？！你就不忍心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已经寂寞成这样子了。”刘扬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一直坚信“easy come easy go”，所以他才觉得陈子明这样的行为很可笑。

陈子明听着刘扬的话，心理防线一层层崩塌，最终在刘扬说完话后的冷笑声中几近崩溃。“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刘扬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很无奈、很无助，他倒想听听，他有什么委屈。

“我这样不是因为她多好，而是因为，可辛……”

第十五章

听到王可辛的名字的时候，刘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道是不是陈子明知道了什么，不知道他是自己感觉到的，还是王可辛不小心说了什么。如果是自己感觉到的，那么还可以说是他太自恋糊弄过去；可要是王可辛自己说的，那就……

“可辛怎么了？”刘扬刚才骂他时候的底气没了，现在就像只纸老虎一样，只能装作很理直气壮地问。

陈子明转过头看着刘扬，他直直地看进刘扬的眼睛里，仿佛在探寻他的内心。透过夜色，刘扬看见了陈子明眼中的不容置疑，他被看得狼狈不堪，假装咳嗽了一下低下了头。

只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陈子明便明白了刘扬并不是不知道的。相反，比起别人的议论和猜测，他可能是真正知道王可辛的真实想法的。

“师父你是知道的。”陈子明的这句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扬还在欲盖弥彰，但是他一直低着头的动作和微微发抖的嗓音却已经出卖了他。

“不说也没关系。”陈子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样正好不用我再解释什么。那天小猴子无意中的话让我心里面起了疙瘩，后来我问过他，问他别人都是怎么样看待我们的，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有眼睛的都看出来可辛喜欢我了，就是我自己还白痴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刘扬在心里默默重复这句话，可辛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陈子明并没有去管刘扬的反应，只是直视着前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是跟可辛关系很好，第一次选角时候的事情社长也跟我讲过一些，但是我并没有往那方面想。我知道小猴子的话里肯定有夸张的成分，所以问过他之后，我又开玩笑地跟我徒弟聊起过这件事，他们也好像很认真地觉得可辛和我是一对，就连社长也……一个人的想法可能会有偏差，但是那么多人不能都看错了吧。师父你说，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办？”陈子明转过头看着刘扬。

刘扬开始正视这个问题，而不是一味再逃避，他看到，陈子明的脸上、眼中尽是无助和不知所措，于是，他心软了。“那么，你怎么看待可辛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陈子明一直摇头，满是无奈。说实话，他不是不喜欢王可辛的，但是他自己觉得并不是那种可以在一起的喜欢，他不想再让别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但是如果要因此失去王可辛的话，他更加地不愿意。于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借其他人的感情来麻痹自己、来逃避。可是这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内心的矛盾，看到王可辛的短信，他心里还是会有期待，他甚至有时候忍不住跑去图书馆，只为了偷偷看看王可辛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当然，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跟别人说，也不想去想它们都意味着什么。

“你讨厌他吗？”刘扬问。既然他不知道，那么只能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剥开看看，这样也许会明白——虽然这可能让他们都泪流满面。

陈子明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很肯定地说：“不讨厌。”

“既使在知道他喜欢你之后？”

“是，我不讨厌可辛。”陈子明和刚才一样坚定。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叶婷婷走得那么近？就因为他是男生，所以你觉得他不会脆弱，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他，可以不顾他的感受。是吗？”

“我没有！”陈子明这次回答得很快，“我不会去伤害他。要是，要是他知道了会伤心的话，那我……那我，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

刘扬震惊了，为了不让王可辛受伤，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爱情……那么，这是爱吗？

“你会为了可辛放弃自己喜欢的人？”

陈子明沉默了，他知道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为了他放弃喜欢的人，那么，究竟是他比喜欢的人更重要，还是说，自己喜欢的人根本就是他？

沉默，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沉默。

“想清楚了吗？”

“师父，你别这样问，我不知道。”陈子明痛苦地把脸埋进手心里，好像快要哭了似的。

“那换个问题吧。如果可辛跟别人在一起呢？”

“他怎么会跟别人在一起？”陈子明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刘扬，他喜欢的人不是自己吗？怎么会跟别人在一起？

“怎么不会，要是你伤了他的心，他为什么不会去喜欢别人、跟别人在一起？”刘扬循循善诱，他隐隐觉得，自己就快要知道答案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伤心，他也不会——不，他不能跟别人在一起！”陈子明的眼神变得清明，话语中透露出的，是强烈的占有欲。

“那你要跟他在一起吗？”不许他跟别人在一起，这不就是要让他跟自己在一起的意思吗？

“我……”陈子明的嘴唇开合了几次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不想看到王可辛跟别人在一起，可是真的要让他跟自己在一起的话，他又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这样。他并不确定自己喜欢王可辛与否，只是想到他会和别人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

刘扬拍拍陈子明的肩膀，“算了，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但是我想，你应该好好想清楚，不要再逃避问题、欺骗自己，不管你做的决定是什么，我想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可辛最终都会理解和支持你。走吧。”

陈子明被刘扬拉了起来，他还在思考。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可辛，你考虑好之后再做决定吧。还有，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好好复习别再挂科了。”

“恩，我知道了，谢谢师父。”陈子明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这样应着。

那天之后，叶婷婷再找陈子明的时候，他就推说还有几天考试了，有什么事情考完试再说，也跟叶婷婷说好好考试什么的。叶婷婷隐隐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以后了。

王可辛有时候还是会给陈子明发短信，但是基本上已经不再抱希望他会出现，于是也就每天拼命地复习，想要忘记这些糟心的事情。

28、29号两天，陈子明考完了试。王可辛有四门专业考试，考完了还是跑去图书馆复习。

29号下午，王可辛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一阵一阵地痛，想了想为了不影响明天的考试，还是顶着烈日去了医务室。

29号开始是大一的学弟学妹开始搬寝室的日子，王可辛想到去年搬寝室的时候，男生不仅要搬自己的寝室，还要帮自己班上的、各种途径认识的女生搬，他也不能逃脱，几天下来累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场劫难。

经过大一宿舍楼，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人和大包小包的行李，王可辛隐隐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

说来也巧，这么多的人，王可辛大多不认识，有些人连脸都没看清楚就已经跑开了，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站在寝室楼门前的陈子明，看到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生。

没错，今天叶婷婷搬寝室，陈子明是在之前就答应要帮她搬的，他也不好反悔，于是既使上午刚早起考完试，既使太阳这么毒，他还是来了。这个时候，他正帮叶婷婷把一袋打包好的书扛下来。都知道书什么的有多重，何况还是满满的一袋子，陈子明的汗顺着额头就往下流，眼看快要流到眼睛里，他也腾不出手来擦，于是站在他身边的叶婷婷就很善解人意地代劳了。

而王可辛看到的，也就是这一幕。肚子好像更痛了，王可辛使劲摁着肚子，眼睁睁地看着挪不动步。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人就在你面前看着你你也不一定能注意到，但是有些人，他站在人群外，站在很远的地方，你却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

陈子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朝那个方向看，但是在看到王可辛的时候，他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摁着肚子的手，觉得那只手就是摁在自己的心上，瞬间呼吸有些不畅。

“学长，你怎么了？”叶婷婷看陈子明愣住了，也朝他看的那个方向看去，可是那么多的人来来往往，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人或事。

陈子明其实没有听清楚叶婷婷在说什么，只是她的声音却让他猛然回神，他把扛着的一袋书放在叶婷婷脚边，说了句“我等下过来搬”，也不管叶婷婷是什么反应，便朝王可辛跑了过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跟他解释清楚！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想过。

王可辛看到陈子明好像是注意到自己了，他放下了正在搬的东西。这个时候他很不想和陈子明说话，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于是他开始接着往前走，只是后面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和陈子明叫他的声音却让他无法忽视。

陈子明终于赶上了王可辛，他走在王可辛的身边，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但是王可辛并没有打算理他。

“可辛，你听到我说话没有？！”燥热的天气让陈子明的火气也在一瞬间窜了上来，他抓住王可辛的胳膊质问道。

王可辛转过身看着陈子明，眼中尽是无奈和不情愿，“师兄，我很热，能不能别在这儿晒着？”

陈子明这才注意到，除了王可辛的手一直摁着肚子外，他的脸色也是苍白的，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淌。他赶紧拉着王可辛站到了树荫下，虽然这里没有风也不会凉快，但是比起在太阳底下暴晒，这样已经好了许多。

“师兄你要说什么？”还没等陈子明开口，王可辛就抢先问道，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陈子明很紧张地问，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

“我没事。”王可辛看了一眼陈子明的神色，又低下了头。做什么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不是应该漠不关心才是吗？

“没事？没事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图书馆呆着跑出来干什么？”陈子明当然不肯相信，就是想让王可辛对自己说实话。

“肚子不舒服，去医务室买点药。”

“那还说没事？”

“师兄如果你只是想问我怎么了的话，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吧？”

陈子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想要告诉王可辛他跟叶婷婷并没有什么，但是现在却又没有了刚才不顾一切跑过来的勇气，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我跟……我跟……”

“我知道了，师兄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好，不用告诉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王可辛却是误会了，以为陈子明是要告诉自己他和刚才那个女生已经在一起了，其实，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并不想知道。

“你知道什么？！”陈子明吼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王可辛貌似无所谓的反应自己为什么会生气，“我跟她根本没有什么，我只是前段时间答应帮她搬寝室，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哦，是吗？”王可辛心里无比震惊，面上却还是无所谓的样子。他在想，陈子明会这样跟他解释，到底是因为真的在乎自己的感受、怕自己误会呢，还是他听说了什么或者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不敢肯定，也怕知道答案。

“真的，你相信我！”陈子明笃定得就差对天发誓了，生怕王可辛误会。

“师兄说的话，我当然都相信。好了，师兄，你快去帮她搬吧，我去医务室了。”

“我和你一起去。”陈子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王可辛淡淡地笑了，眼角眉梢却不见笑意，“师兄别开玩笑了，我又没什么事，让女孩子久等可不好，快去吧。”

说完王可辛就自顾自地走了，陈子明这次没有了追上去的勇气，像是被钉在原地了一样。他看着王可辛的背影，那么地孤傲和决绝，只觉得他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出自己的世界。

第十六章

那天的事情，叶婷婷也都看见了，从陈子明当时的行为和后来的反应中，她看出来，那个人应该在他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至少自己是不可能超过的。既使心有不甘，既使难以置信，她还是选择放手了——她不想让陈子明为难，也不想强行改变什么。

“虽然我是很喜欢你，也不甘心会输给一个男生，但是呢，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我还是不太能接受同性之间的爱，但是学长放心吧，我不会向别人说起这件事。祝福你。”

这是叶婷婷最后跟陈子明说的话，从那以后，真的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