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变成了假，坚持的，相信的，认定的。

“沈旭！”

何北一步踩在厅里，终于控制不住突然发疯一样冲到房间用手拉开桌子前的人去看自己的桌子。

全是动过的痕迹，几张纸飘到了地上，他全身虚散的往后移开一步，看着地上脏了的A4纸，最后闭了闭眼睛，扭过头看被他推到一边的人。

沈旭正从床上想起来，何北按住他的肩把他压了回去，沈旭唔了一声动了动身体，“何北你？”

“别说话先什么都别说！”

何北甩着头打断他的声音，就这样按着他，好几秒，似乎平静了一点才继续道，“好了，沈旭，好了，你现在告诉我，只要告诉我，你碰我的东西在干什么？”

“我只是不小心碰倒了想捡起来。”

“不小心？！”

何北放开了他，站了起来，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他的文件是故意放在桌子上的，叠得整齐，根本没有把边沿凸出来，“好，你不小心，不小心是吧？”他侧身把手提电脑边的东西U盘狠狠的拔出来，“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是你是瞎子还是当我盲了？沈旭？！”

何北把手里的盘扔到床上揪住他的衣领，一瞬间的窒息感让沈旭的手捉上他的手背，偏偏头向风在耳边飘过的一侧，去看何北扔的东西，抿了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你这样几次三番来找我……呵呵。”

见他已经不再徒劳的解释默认了，何北低低的笑了起来，心脏抽起的感觉，让从喉咙深处涌上的声音却更像痛苦的悲鸣。

他还没笑完，一把年轻的男嗓就截断了他几乎失控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放开沈先生！”

门口的男子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他家的，瞧着他俩这阵势，有点意外，马上就怒瞪眼指着他的手喝道。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何北红着眼恶狠狠的看向他，那个清秀的年轻男孩被他吓得退了半步，很快就像挂不住一样又走前一步回来，挺挺并不壮的胸部，理直气壮起来，“我、我是沈先生的助手方绍，沈先生让我来接他的，你干什么的，还不快放开你的手！”

何北看着眼下这张涨红了呼吸困难的脸，松开了点手，咬住牙根拉弃起他的衣领把人扯了起来往方绍的怀里甩过去。

“连外应都找好，好，真好！给我滚出去！统统滚出去！”

“你？！哎，小心！”

方绍眼疾手快的用手托扔给他的人，扶住沈旭两肩退了好几步。

“滚！”

何北捉起边上的文件往他们扔。

方绍护着人把人赶紧往门口边拖边带，怕他会突然跳起来打他一样急切。“沈先生我们快点走！”

沈旭轻咳着回头望了他一眼，又被方绍扶住他两肩转了回去，嘴里还咕咕囔囔什么疯子，快些走。

屋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像刚才的吵闹是他脑子里上演的一场的剧，瞬间闪过、瞬间湮灭。

直到人没了，脚步声都不复存在，何北才像浑身瘫软那般倒在椅子上。激动过后他简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是伸手拿过江觅给他的U盘，僵硬着手插上电脑，靠着椅上像吸毒一样一遍一遍的看。

上面的文字，连个标点都不缺，全是来自他的手。若果不是复制的，那世界上除非是有个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何北作怪。

这些东西，在这之前，他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根本没下眼去看，或许是他怕。

然总是他怕什么，便总是来什么。

所有的纸张都被他扫到地上，有字的，花白的，落满了脚边。他一个晚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一份普通的文件换了名加了锁而已。

请君入瓮，请君入瓮……他恨不得他捉到的只是只该死的王八！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又骗我？沈旭！！”

他伏在那里，像头已经被赶入了绝境的野兽，每一低泣都嘶哑的像沙磨，难听而绝望。

77.落井被下石

只是，还没有完。

何北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简直像是少了一层的皮，难堪的无法抬头。

萧典坐在椅子上，伸手交过他重新起草的计划，翻了几下，把手里的文件夹给他递了回去，道，“这个不用了。”

“为什么？”何北不明白他的意思。

萧典用他那双澄静幽深的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略一沉吟，道，“这个我交给江觅去做了。”

“不是一向都是我负责的吗，这个项目……”

说着他自己突然就住了嘴，那个U盘既然能到江觅手里，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不‘合理利用’。他突然坐到这个位置本来就有很多人眼红，即使萧典真的有心，未免也会力不从心。

明知故问。

“你先出去吧。”

萧典说完就很疲惫一样揉揉了眉心，话到此他知道自己根本无话可说，世界上最无力的就是对不起。

何北在对着那份没用计案发愣，手机一震一震的响了起来，他昂着头靠在椅子上摸过手机就道。

“你好。我是何北。”

那头安静了一会，一把声线清冷的声音才从冰冷的金属穿了过来，“我们谈谈、好吗？”

这声音太熟悉，熟悉到有那么一会何北反应不过来，只是维持姿势极度缓慢的眨了一下眼，他记起在背沈旭回来那天他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他的。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没有多余的话，何北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然后手指一顶就合了手机。

董洁来打电话进来时，江觅已经下到楼下，那个地投入的资金很大，涉及的很广，开发商那边的人他还不熟，自然是由他去给他过手。

何北说不出自己笑脸跟开发商介绍江觅时自己的心情，只是出来那会他觉得心里是被放了一块大大的石头，一直下压，下压，压到几乎透不过气。

他不是好功利的人，但这是他接手的第一项大任务，他很需要这个在公司真正的立足，让别人承认他。只是他的用心他的努力，全都成了乌有。

一脚踹他下去的人，还是沈旭。

他想把这个名字从眼前撕去，因为想到这个名字，心脏除了痛还是痛。

而这个人，居然还出现在眼前，他的眼角不由自主跳了一跳。他只想当没看到，直接走过他身边。而江觅却像早知道一样，一下到酒店大堂就摆出一副春风拂面相，直朝沈旭走过去。

“来得真早，我不是说大概六点才会办完事吗？”

他说着手就想往沈旭的肩上搭。

沈旭后退了两步，避过他了手，眼睛看向了何北。

江觅的眼睛闪过到隐晦的狞光，却维持着笑容，“还没有吃饭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那的菜式都很清淡。走吧？”

沈旭却向他走了过来，当江觅那笑脸是团浆糊渣子，是个有眼的都瞧得出来，宿舍的管理处把他列了黑名单，沈旭不过是向江觅来找自己的行踪，更别说沈旭摸清了他的一肚子歪水，自然没他什么好脸色。

见何北走了，他也跟了上去，江觅再大胆也不敢在那么多人的大堂拉扯一个男人，他在场子上战无不胜，在沈旭那里走了岔子，现在人突然联系他，就想在何北面前摆回面子，得意过头了，只能在后面气红了脸。

何北这次是自己开的车，公司配给的，他的手治疗过后也没有那么没用，不开太快扶着方向盘还是没有问题的。

沈旭在他刚坐上去就打开了他另一边的车窗，“何北，我们谈谈。”

“下去！”

何北手按在方向盘上给他下逐客令，车外的人却不为所动，略一犹豫弯身就坐了进去，还自顾自的扣上安全扣。

“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沈旭捉着他的手臂，侧身看他，神色里有隐隐的祈求。

何北没有说话，只是一踩油门就把车子启了起来，车子慢慢的穿过人潮涌动的街心，转上了环路。

沈旭自车子驶动起来就没有再说话，低垂着的眼睫像在看自己的手，但何北知道不是，至于他在想什么，他亦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沈旭闻声抬起头，前方萧氏企业大厦标志性的大块大块玻璃闪着墨绿的光，已经到了。

何北正个身子转了过来，唇角肌肉冷硬，看着他漆黑漆黑的眼珠里的一点挣扎逐渐消散开去。

沈旭被他这么直直的看着，突然想不起自己想说什么。何北不耐烦道，“十分钟。”

沈旭似乎叹了一口气，也转过脸，那双掩着睫毛下弯弯的，细长的眼就算不眨不动，也煽情的动人。

“何北，我知道你不爱听。”

“别跟我说对不起。”何北冷冷的打断他。

沈旭被他一噎，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也无法解释，好一会才艰难的说，“我想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何北想不到他是这么一句，挑起了眉，让他说下去。

“我想你帮我说服萧典参与那个电子厂的工程，他的帮助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沈旭没有说完，就被车子里突然爆发的响亮笑声打住了，他看着何北笑得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

“何北你笑什么？”

何北笑的不停，好不易收住了声，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伸手去推开车门，沈旭跟着他下了来。

“你想我帮你？”

还没站定何北就问他，那语气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你以为我是谁？”

昨天以前他会考虑，只是今天他怎么说的出口？

沈旭看着他，“如果真的不行的话也没有什么的，别这样说你自己。”

“谁说不行？那案子萧典交了给我，行或者不行，只是我一句话，他家产业那么大，这样的事他根本懒得理会。”

何北的胸口有些激烈的起伏着，说完就是后悔，他没有错过得了沈旭听到这话那一瞬间有些明亮起来的脸，他狠狠的别过去不想看。

公司公司，还是公司！一样死物都那样嚣张的挡在他之前，他真的是愤恨都显得多余，他何北根本什么都不算。

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一会，他毫不含糊的道，“昨天之前我会帮你，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会帮你的，你想都不用想了。”

不等他说话，冷冷的丢下了句，锁了车就往楼道里走。

沈旭看着何北大阔步回宿舍，张了张嘴，却没有喊住他。

每一步都那么重，何北觉得自己的头很痛，旋开了宿舍的门，关门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及时的挡在了门缝里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怎么上来的？缩手！”

78.把你给我

何北头也不抬，冷冷的喝斥。

“何北！”沈旭很少低声下气的说话，但这次他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他不能看着沈皓真的把公司卖回去，尤其是他从自己手里卖去。那是他爸爸的东西，不是那个阿姨的东西！

何北闭了闭眼，不管他关门，心里痛得滴血。

“那是误会，不是我！”

“误会？你给我说说看误会在哪里？只要你说给我说清楚！我就在你面前从电脑拔出来的U盘难道有假？你做这些之前有没有想过我？”

沈旭咬咬牙什么都没有说，“帮我一次，何北，就一次。你要我做什么行。”

何北恼火发力关门，他的手推着门，每前进一点点，边沿就陷进肉一点，直到门边擦上淡淡红色的印子。

“沈旭，我最后说一次，不想你的手断了就给我拿开！”

何北恼火的看着那只坚持不肯挪开的手，一咬牙，用力合了上去。门外发出低低的一声短促的‘唔’，就再没有动静，看着那只手指开始发抖的手，他怎么努力也再使不上力去关门。

又是这样，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沈旭，两年一转，什么都没有变。

他实在忍无可忍甩开了门，吼道，“沈旭，你想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旭抿着唇，看着他一言不发，还靠着门墙里的腕上一条斜斜横亘、损红的伤口渐渐渗出来一丝血来。

何北后退了好几步，他看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最后他用一种自己都陌生的声音说，“好，我帮你，什么都行是吧？我帮你沈旭，把你自己给我我帮你！”

“你在、说什么？”

沈旭像是听不清楚他的说话，愣愣的问。

“我说要我帮你，就拿你的身体来换。”

他知道自己真的是可耻。

他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很想很想得到，什么都得不到，一直输一直输，他连自己的底线在哪里都看不到。

所以就这样吧，何北麻木的想，对着面前一脸不相信的人听着每一个字从自己牙缝里钻出恶毒的话，“不是做什么都行吗？！公司对你不是很重要吗？那样的话出卖肉体对你应该不是很艰难的事。”

话刚落下，一拳就迎面招呼了过来，嘴边很快火辣辣的痛，从唇角一直燃到不知名的地方，星火燎原，理智，愤恨，无力，全翻滚了起来。

沈旭举着捏成拳的手，比他还傻得站着。

“我……”

何北轻笑了一下转回头猛得捉住了他还没收回的手，用右手指节擦到唇边的一丝血，舌头有轻微的刺痛，大概是磕到牙了。他带着那极不正常笑容，问沈旭，“很解气了是不是？”

沈旭看着他，被捏住的腕骨几乎快要裂开，伤口损皮处像被摩擦了一把生姜。他咬了咬下唇，却没有后退半步，乌啾的眸子燃烧着暗黑的焰色，到最后只是颤着声线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

何北很真很真的想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到了，就说了，你说奇不奇怪。”

沈旭心里发凉，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何北？他不安的想把手脱开，手骨却卡在他虎口里抽不出来，越是想动，手扯住他的力度就越重，手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

一次一次的徒劳和伤口被狠攥住的疼痛让他再也镇定不了，剧烈的挣扎起来。

“松手阿，何北！很痛！”

“你不是要我帮你吗？！”

何北恶狠狠的道，紧紧得攥住他的手拽他进房间，看着他疼得脸上开始褪色，一拉把他捉住墙的手臂拉开连带身体推上了床，趁他吃痛，跪上床就攫住了他的唇吻了下去。

只是一会，就碰不到他的唇，沈旭推拒得太厉害，“何北……唔，你疯了吗？！”

他是疯了，疯了很久，爱上沈旭那个人的时候就彻底的疯了。

何北放了他的手，全身压在他身上，把捉住他的手想换成搂住他的脖子固定住他乱动的下颚时，怀里的人逮住了这个机会，捉到他的手把他推得后退了步。

砰的一声，手上的表掉了扣掉到地上，表面的玻璃在脚下碎成了一粒粒小小的尖利的透明珠子。

沈旭艰难的爬了起来却没有立即夺门逃开，他错愕的盯着何北的手，那原本被宽厚手表带遮住的地方，爬着，像大蜈蚣一样丑陋的疤，深陷的伤口，凹凸碎肉像被层薄薄光滑的皮黏合着，覆盖过了整个腕部。即使看起来已经全部愈合了，却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弄的？”

何北顺着他的视线，明白过来他问什么，眼色晦光一闪，稍稍有些清醒的大脑又闹腾起来。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北咬牙切齿，“你问怎么弄的？沈旭？亏你问得出口？不是你的话我会搞成这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