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北站起来迎上去，和她握手，“你好，戴经理。”

“你好。”

她笑得很浅，却是令人舒心的弧度，在身侧坐下的时候何北还能闻到她身上爽凉的香水味。

“请坐。”

这次的合作原本是萧典谈的，不过他的病母今天临时从国外回来，他亲自去了。

这次的合作谈的很拢，萧氏和戴家的合作有很多不谋而合的想法，末了的时候何北送她出去，却见她眼神似不经意的四处看了看。

“不知道戴经理有没有兴趣搞个员工的安全教育，要是有需要我们人能给联络，快近年了呢，这事也有好处，这不萧经理就把江执事给派去主持了，估计不到六点也结不了。”

戴佩妮的俏丽短发下的脸微微红了红，语气没有桌子上谈事情的干练锐利，也很利落大方，“原来这样。事情我回去会考虑考虑，何经理你也不用叫我经理了，现在也下班了叫我名字就好。”

“那你还叫我经理。”何北微微笑起来。

“呵呵，他工作忙吧？”

“快过年忙些正常，”何北摊了摊手，冲她笑，“不过肯定不会忙得连戴小姐你都没时间见的。”

“号码你存了吧，时间不早了，送到这里，有时间再聊。当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戴佩妮跟他招了招手，坐上车子。

江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何北刚洗完澡，听到他不善的口气，也没有多少吃惊，反问，“我干了什么？我可不是你，佩小姐不过是认为我和你是好朋友而已。”

“我和你？”那边的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分贝，“做你的梦去！”

“也对，跟你是哪怕是这种的关系，”何北擦了擦从额上滑到鼻尖的水，闲悠悠的说，“我做梦也会觉得可耻的。”

“你想干什么？！要钱？！”

那边似乎在拼命在做深呼吸，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传过来，“那个你别想！”

“钱？我不要钱。”

何北夹着话筒慢吞吞的道，“我只是想江先生看好自己自己嘴，不然我也很难管住自己的，你知道的，话多了，人都总会有个不小心，说漏了点什么就不好了吧？”

那头好一会没说话，最后恶狠狠的说了句“你也给我闭严实你的嘴！”就挂了机。

何北合了手机抛回床上，走到外面开门。

“你怎么来这儿？”

等萧典走了进来，何北合上门去给他斟杯茶，“要是这楼的员工见到他们的大经理莅临的话一定会懊悔自己没有把地板擦多几遍。”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就直接把申请书递去董事会？”

萧典完全不打理他，单刀直入。何北笑笑模棱两可道，“董事会才能决定的不是？省的麻烦你了吧。”

“何北！”

“你知道有警察来过我这里了吧？”

“你怕他们发现？那完全没必要，如果我连一个人都保不了我的姓就白安的了！”

何北摇摇头，把水递到他手上，萧典接也不接，只好无奈的自己喝了一口。

萧典深沉的看他，最后道，“一年前我说过的话我没忘记，我现在也只是用朋友身份帮你。”

“我知道，萧典我感激你，”何北把身体轻轻的靠到他的桌边，有些自嘲，低声继续道，“但是你该知道我并不想一直接受你的帮助，你明白不？前几天你也跟我说了，众口铄金，我也该离开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北没答话，好一会问了个不搭的话，“伯母好些了？”

萧典知道他要转移话题，点点头，“只是腿上有些小毛病。”

“那赶紧回去吧，老人家刚下机不看着不行。”

萧典见他完全一副送客的态度，也没有坚持，只是道，“你清楚那边很乱，虽然是个机会，但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没必要拿自己安全开玩笑。”

“复检那会那么难我都过来了，也该知道我也是惜命的主。反正早晚得抽出个人去的，大节日的大家要过年，我去的话，还省的一个人落单了呢。而且，”他语调变了变，“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忘记他。”

萧典叹了一口气，开了门要举步的时候还是转过了身，颀长英挺的身材挡住了灯管的光，逆光下他淡漠的目光似乎软柔了很多。

“忘了他以后，我还是没机会吗？”

他说。何北愣了愣，瞧上萧典的脸，他气质典雅，长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还是萧氏的太子爷，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但他只是抱歉的笑笑，“不可能。”

“你还是想都不想一下。”

萧典喟了句，瞧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一个人下了楼。

何北在门口站了一阵，没再多想，回去收拾东西，他知道他的申请书一定会批下来的，因为申请的人，大概也只得他一个。

而事实比这还快，才过了一天，那边已经催命一般催促他过去了。

出发那天何北很仓促，带了几套衣服，把鸿立的案交给了陈东就直接坐飞机走了。

转入萧典的电话那天，他在南非已经呆了足足三个月。这一个电话下来，何北觉得有什么又在毁了。

他想就这样从此放过自己，跟沈旭路归路，桥归桥，但命运却不放过他，要把他拉回去。

他慢慢的放下了墙上的电话，手指有些僵直，怎么会，他明明把案都交给陈东了，有萧氏的援手，鸿立怎么还会倒？

那沈旭呢？

何北打了寒颤。他没问萧典，萧典对不关自己的人事一向是很冷淡不关心的，问他也没用，他问了另一个问题，陈东呢？答案是两个月前陈东就辞职了。

“说是家里有事吧，这我不清楚。”萧典问，“怎么突然问他？”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在这边摇摇头，把电话挂回墙上。

何北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扨捏着手指，他毫无头绪，又远在他乡，力所不能及。

刹了步子，何北拿下墙上的电话就要回拨，想要搞清怎么回事，那么重要的事，陈东怎么可能没交上去？！

没等他拔电话，助手又匆匆敲门进来，这个助理是个地道的南非人，脸庞黝黑人高大，一口葡萄牙语说得流利过头，一紧张起来语速更快。

何北不得不全副精神投去听他说。又出事了！何北操了一声，沉下考虑了不出三秒，二话不说立即丢下电话跟助手跑去事发的地。

矿井那附近的一连排炼厂，那些工人难掌控的要命，这个地区在南非来说是个算得上很穷的村域，当初萧家要在这立足看上的就是这里十分廉价又充足的劳动力，但这个引发的事端却在最近接连爆发起来，工人总是会意识到那低廉的工资是永远不够的，不满足的！

大深夜他回到住宿的地时，何北就挥走了热心抱歉的助手，他还是不习惯有那么个魁梧得像条大树干一样的人毕恭毕敬跟在身边。

刚接面那会他还以为当初选这人当助手的人说不定就是看中了他的身材优势，站那也能资源利用顺便当保镖，他自己差不多米八的身高站他前面他一抬胳膊自己就活像他护着的崽子一样。

拿热鸡蛋揉过了嘴角和额角，他痛的嘶了声，他妈的，又给没事找事儿！

揉够了何北却还是睡不了，手机没有开通国际线，就索性直接把它停了，现在要找谁都困难。

捂住自己的眼皮坐在床上后脑一下一下轻轻磕墙壁，何北心下惘然又烦躁。

他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去，但是不行，这里他还没有稳下来，这样回去他对公司没交代，鸿立那头的事他只能费力的周转打听，却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他压根没在鸿立有什么可以交换下信息的人，而仅有那两个，一个早就找不到，另一个他同样拨不通电话。

只是想知道发生什么而已，毕竟是他答应过的事，他不能言而无信。

他这样以为。

直到南非的冬季都来了何北才动身回去，计划上的一个月，因为这边的混乱的局面一拖再拖。

还是董洁来接的机，她说原本不是她来的，不过上次她出差了这次怎么着也得尽个义务接个机，就把活从萧典那揽过来了。

“干的很不错！”

董洁敲了他一个轻拳，当是鼓励，“等着升职吧！别忘了请我一顿！”

何北笑了笑，答：好。就转去看窗外。

84.遥遥相望

他回去把就把自己的办公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那份文件确实没了，也肯定不是被陈东忘了。

那到底哪去了？！

该死的！

何北没有休息，从公司下来就马不停蹄开车去凤凰苑找沈旭，只是他车子还没开到进去，就见到沈旭正从苑里玄黑的电拉门前出来，身后凤凰苑内的花鲜妍美丽，草坪绿意茵茵。

既然见到他了，何北也就不用进去，下了车在他左侧迎着他走过去。沈旭却站在苑门口的大路边像等车，一直没注意到他，直到自己站到了他旁边叫他，才似被吓了一跳一样退后了半步侧身看过来。

何北看到他见到自己那会眼神里一闪而过的不知名的光晦，或许有惊讶，或许有不解，或许有怒气，太复杂，他最不清楚的是，有没有欢喜？

沈旭眼神上下飞快的扫了他一眼，说的一句话是，“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向是清凛的，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何北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就直接冲进主题，“鸿立的事，我很抱歉。”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是亏欠了沈旭，他没必要拖泥带水给自己推脱，所以态度并没半分掺假，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是清楚公司对他的重要，也肯定会找出原因，给沈旭交代。

沈旭回应了他一拳。

何北没躲，打的切切实实，他不知道是不是鸿立两个字又触动了他的伤处，捂了下发痛的嘴角看他。

他说，“我找了你很多回，何北。”

沈旭看着他，他是那么需要帮忙才找他的，而他带着希望一次次找上萧企都被拒绝说没呈过合作的事，甚至最后不死心被人赶出去。他侧回身，一辆计程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疏离的继续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恨我，你可以不答应我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答应了又故意躲起来？你以为我一直在耍你吗？！”

何北听后扯住他突然怒不可遏，要到嘴边的解释也似变得可笑，他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竭尽全力，想不到就那么廉价的变成了居心叵测，阴险狡诈。

“你心里就是这样认为的？！”

“我怎么想的没意义了，鸿立已经没了。”

沈旭拉开他的手坐到车里，何北看着车子从自己面前慢慢的离开，攥紧了拳头，又松了开来。

是没有意义了。

他似是真的想通了那般哈了一声，当是笑。

或许真是那样的也说不定，或许他潜意识就是想这样的，他就是居心叵测，就是想要报复。

那样又怎样？！

总是不稀罕他好意的沈旭，他在这气什么。

何北不知道这时自己究竟是想怎么做的，怎么做都难受，怎么做都不对。

回来后的第二天，董洁怂恿着要他请客，何北心下一转，索性就道，请客可以，你就帮我把其它人都尽力叫上吧。

他一进一离，其实在公司真正呆了不够一个整月，从谣言知道他的肯定不少，真正认识他的却一点都不多。

去的是以前他工作过那间酒吧，不过里面的人全换了，好像换了老板一样，何北原本想侥幸碰一下，能不能瞧见见梁的，不过是没希望了。

大家多是年轻人，一到吧里很多都不拘谨了，酒精让人兴奋，其它员工很快就开始和他试着聊起来。

等和他闲聊的最后一个人走开了，董洁才吸着饮料站在台对面笑眯眯，有几分了然，“这效果不错吧？还不快快谢谢我。”

何北脸容很诚恳，连点考虑都像没有，很快就道，“谢谢。”

董洁眼睛一翻，大概是觉得何北太爽快了，让她没什么成就感。何北也不多说什么，低垂着眼睫有下没下的晃着杯子的酒，抬头见董洁拿着眼睛上下左右的扫他，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问，“怎么了？”

董洁竖起两根手指头成V状摆动，眼珠在他身上一个上下，严肃的摇摇头，叹，“你变了很多阿。”

“啊？”被她突然那么一说，何北有些不能领悟，董洁自己就在空中指着他的脸远远画了个圈接着说了，“一副事儿多，深沉兮兮的样子。别学萧生那口啊，冻得我天天找衣服。”

何北不禁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事儿多？”

“能有多大点事，不就去了非洲那鸟蛋都孵不出的地蹲了五个月，除了皮晒黑了点……不过话说回来，”董洁眼睛骨辘辘一转，又开始不正经，拿眼珠给他抛媚眼，那姿势要多不违和就有多不违和，“这样更man了！”

“别看上我就好。”

董洁翻了个很大的白眼，嗤了声，何北莞尔。

临近十点，两个小时下来，何北不想喝太多就去了一下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大灯正灭了，只有两盏舞台灯还在亮，一盏照着台上的人，一盏浅约的白光四处游弋。

何北在一片稀稀沉沉的黑里看到台上的人，暗暗吃了一惊，却很快又消去了，脸上没多大的表情变化。

他不急着回去，靠着厕所外间的门框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点上。

有感情淀在了胸口，到如今似乎都不分明，他呼出一口烟，只是这会，他有种感觉，觉得好像一生沉浮，都在面前的烟里突然湮灭平静。

他当然也知道，这也只是错觉。

轻咳了一下，何北眯着眼睛继续去看台上的人，耳边琴键飘出的音乐在耳边萦绕不散，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人，为什么又总不是自己的呢。

那一次的拥有，一觉醒来才算的上一场真切的梦。

太不真实了，真是太不真实了。他自嘲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又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事，摇了摇头，何北咬着口烟回归原位。

那一场下来，十一点多时沈旭就不在了，他并没有见到何北，而何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灯黑下来的时候走的。

那天晚上，何北做了个梦，梦里那些人感觉都很熟悉，辨不出是不是自己，有时有些地方分外熟悉，明明不是什么悲惨的场景，醒来后背却汗湿了大半，胸腔堵得呼吸难受。

何北等了几天终于寻到地址去找陈东，那人是曾算是何北的助理，现在居然开了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饭店，行头一番打扮，何北几乎要认不出人来。

果然人靠衣装。

那人似乎没料到何北会寻上门，看表情什么都清，吃了好大一惊。他家在农村，城里搬的新家的地址也没告诉什么人，除了公司一两个很得心的朋友。

何北是不想跟他客套周旋，也没想给他解惑，没有皱眉只是眼神脸色都过于冷淡，显得没半分谈感情的模样。

他来到公司是很照顾陈东的，一是他和自己都来自农村，二是个毕业刚出来闯一两年的大学生。虽然没有很刻意的帮忙，何北信他是有眼看到的，而这人身上没有一分写着他身上没什么猫腻！

他哪来的这么多钱，现在的工作不见得好找，他怎么会突然辞职？所有都指向一个地方。

“我对你不好吗？”他问。

陈东原本是吞吞吐吐企图绕过去，结果被何北看急了索性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江执事给我钱的，那么多钱！我拿了钱，也不用做受气的小员工了，你当我傻子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