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不太能见光的手段接触了颜木,那会儿我真喜欢他到不行。可没多久,南倾回国了一趟。我见到了他们搅和在一起的画面,受了很大刺激,做出些举动,伤害了颜木。”
“只是伤害?”你确定不是让他绝望、不是两人搞到头破血流?
“……反正是很不理智,是能把人伤死的伤。”沈契被反问逼得狼狈不堪,发小就这点不好,说个什么都透透的。
以貌取人,就误了。虽然看上去沈契很斯文。当初一起打架时,简符用的是拳头,皮和肉包着骨,发起狠来会揍到鼻青脸肿;沈契不常打架,惹急了,他拍砖,一砖下去头破血流。
“呵呵,从你短短的几句描述中,我已经看到一个人渣的影子了。”简符叼着烟直言,“不光彩的手段,是非常卑鄙的手段吧?能干脆利落一手拆散俩鸳鸯,得有点道行才行。”
“我也悔啊!当年要能沉住气就至于搞到这么僵!总之,我和颜木,还没怎么牵手,就分手了。”往事龌龊,沈契一句带过。
“大学时候的事吧?后来颜木怎么到公司的?”
“公司成立后,我也就是个投资人,全你一人在忙。那会儿也还记得吧,招了多少个副总全不合适,结果一个机缘我找上了颜木。”
“你够狠!明明当初伤得体无完肤,还找上旧情人?”简符嘴角直抽抽。
“这事就出在这:最开始没挑明是交往;分手后渐行渐远;说找副总,我跟他也就随便一说。”
“随便?随便一说他当真了?”咳,简符对沈契说的话都半信半疑,你那个随便一说,肯定是很费心思的说吧,不然颜木能上赶着来?颜木那人什么性格简符能不知道,有原则。
沈契点头:“这没说慌,当时我很愁,真的是挺随意一说,结果他还真的来了。”
简符狠狠吸了一口烟:“我明白为什么。咱俩合伙,出钱的大头是你,成立公司最初的投入很多。但你又忙着万事不管,他怕我把你的钱全黑了。”
“这么简单?”
“简单?那可是你老爹一半的财产啊!——还是余情未了,怕看到一穷到破产啊,哈哈。颜木对账务相当清楚,年终你跟我的分账他一分钱都不含糊,我以前挺纳闷他怎么这么热衷,就跟自己的一样。今天算找到答案了!”
沈契慢慢说:“我也以为他还有那么点意思。问题是颜木来公司之后,跟我很疏远……算了,跟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的纠缠,颜木前前后后好几次要离开,是我锲而不舍将他缠回来的。”
“他能留下来,肯定是舍不下你,纠纠缠缠你们这样有意思没?你们根源在哪呢?南倾吧?”
“是。颜木的心结是我当初那么耍手段对他;我的心结是,他和南倾那点关系。没错,我是卑鄙,我是无耻,但我也是要一份100%独享的爱情,他的心即使分出1%,我也不愿意。他要是做不到,我就这么耗着,一直耗到分给别人的那份干死为止。这几年,我一直在等他和南倾彻底分手,彻彻底底,完完全全。”这种憋心窝的狠话终于撂出来。
嚓,你个洁癖,你个卑鄙的独占欲……人的心又不是蛋糕,非分成几块几块?剩一块自留地不行啊?看来Party上那一幕打死不能说出口。
简符咬了要牙,“颜木遇上你真倒霉。”
“我的心也很悲催啊。”沈契仰头靠着,“是,他是被我系在了身边。但就剩下一丈的距离他不愿走进来。我能拿手铐铐住他?我能拿枪指着他?我只能守着这一丈的距离,看着他,让他别被人拐走,就这样而已。我也耗得筋疲力尽。”
“你们俩……是男人就爽快点,谈恋爱谈得跟拔河一样,不累吗?”
“以前高中时打完篮球打网球出了校门还打了个架,那时你累吗?是不是明明身体快累毙了还精神兴奋得不行?靠着精神撑过了一场又一场的较量,感觉很不是爽?”
“……你个变态,有这么比喻法吗?”
“很累的时候,就自我安慰,纠缠着挺好的,反正他不能离开,耗成朋友,经常能见到就够了。”
“时间越长积累的期待就会越多,当期待一下子落空,这种失落感不是谁都能承受。”简符拍拍肩上的西服:“耗着耗着崩溃了的事,我见过。”
景朔,不就是这样吗?
“就趁他今天醉了。”简符忽然诡异一笑,凑到沈契耳边,“又主动来你家,该做的做该说的说,像个男人点。而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指不定南倾还惦记着颜木呢。”
抬起眼睛,沈契笑了,笑得舒心:“我早知道南倾回来了,一直没吭声,就是在赌颜木会不会去。今天躺了一整天,我以为自己输了……多亏你给我的电话,现在看来,是赢了。”
简符想着颜木端正的脸,鼻子又直又高,嘴唇有坚硬的弧线,目光是凛冽的锋利,气质是冷冷的冰寒,连闭目小憩的时候都是寒意。
但偏偏遇上了戴着金丝眼镜的沈契、总是温和微笑的沈契、睡觉时恬静无比的沈契。
鹿死谁手?
答案看来很清楚了。
不对,不对,简符迅速扭转了思维定势。
能打出加时赛的一般都是实力相持的劲敌,沈契都已经如此‘不要脸’的彪悍了,颜木还能跟他耗着打成平局,这种实力,不可小觑!
一个巴掌拍不响。
这就是两个较劲的人做出的拧巴事,该!
简符收拾好心情,轻松地说:“行,你们俩拧巴去吧。不过听我一句,别耗了,上吧!”
沈契兀自笑了好一会儿,忽然话题一转:“简符,好多人都说你和我是一对。你对我真的,咳咳,思想纯洁?”
“自恋吧你!不过老实说,考虑过。但想来想去还是做兄弟对盘。”
“难得听到这么一句话,我也认真考虑过。还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考虑要不要放弃颜木,转向你。”沈契憋住笑。
“……一、一天?本人深表荣幸。”
“可惜洁癖战胜了我!”
“滚!”
我是走马灯,所以你也就别考虑了!你丫洁癖,你丫就守着颜木一人吧!活该上天掉下了颜木,不是很洁,所以让你丫可劲折腾了,折腾不死你们俩!
“不过,有件事今天得说了。”沈契很正色,“为‘契符’这事,颜木跟我别扭了很长时间。”
“什么?”简符脑子一疼,明摆着的事,是个人都疑心。
“咱俩的事挺清白的,可也就你跟我明白。当初公司名字是契符实业,别人总会以为咱俩有一腿才取的;但实际却是准备了十几个名字注册,全部通不过,折腾了几次,烦了,随意把‘契符’两字扔上去,结果通过了。唉!”
“你放心吧!”简符展颜笑了,“有没有,咱俩心里能没数?改天我会和颜木亲口澄清的。”
8.
被等待的人是幸福的。
与沈契说笑归说笑,简符心底还是有点不爽,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就是独食吃惯了忽然被人强制分享的难受劲吧。他和沈契确实没有那种关系,但兄弟多年,这种杂糅着诸多情感的羁绊不是能一笑而过的——这种失落感,开车时怎么都消不去。
简符看到歪躺在沙发上的裴野,心里舒坦了,压在心底的沙子一下子冲没了。
不过裴野却一声不吭,看上去特形单影只。
真好,房子里有裴野的气息,更何况裴野的眼珠子光跟着他的身影走,这种感觉让简符很享受。小时候裴野也经常这样,睁着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跟着简符,而简符总会弯下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蛋。
不过,现在简符可不能随便伸手。
因为裴野的脸早就由粉嫩可爱变成了棱角分明,更别提跟罩了一层乌纱一样的阴冷,默不做声,看向地板——本来那瞳仁跟黑曜石一样流光,现在却光泽僵硬。
脸上就写着三个字:不高兴。
这就没劲了,简符一边喝水习惯性地解释:“颜木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骗人!”声音低沉。
声音不同平常,跟冰撞玻璃一样。简符一惊,回头,才发现裴野何止是不高兴,简直就是怒不可遏。这神情、瞪视的眼、抿紧的嘴唇,跟几年前被简符揍一顿那时一样,又阴又冷又倔强。
“瞎猜什么呢?我就是送颜木了……”
听了这话裴野就跳了起来,直直站在简符跟前,勉强憋住火气:“你骗我!说个实话就那么难吗?我在路上看见你的车,我还看见你跟沈契在树下卿卿我我了,还说你们没关系!”
啪哒——那根弦绷断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简符怒了,脸色也很难看:“胡说!回去睡觉!”
“恼羞成怒了吧?既然没那种关系你还天天跑他那里干什么!”
“还有完没完了你!”简符怒了,硬话撂了出去,“有关系怎么样、没关系又怎么样,我跟沈契也犯不着你来瞎搅和!赶紧滚去睡觉!”
转身就走。
不听则已,一听裴野又急又气。
我跟沈契也犯不着你来瞎搅和——意思不就明摆着,不但有关系么还是让别人插不进足的关系。
被人甩了就回,勾上人了就走,你以为这里是红灯区的大门口?怒意腾的就点燃了,哪管都在气头上,裴野劈手一扯,冲简符大吼了一句:“你别走!”
怒气足,力道更足,猛被这么一扯,简符一个没提防就被强行拽到跟前去了。
“给我放开!”简符火也着了,这小子吃错药了怎么的?
“说清你和他的关系!”裴野不甘示弱,满脸通红,手上青筋爆出,眼睛都瞪成菱形了。
“滚!”简符手一推。
没料到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震,哗的泼了裴野一身水。
裴野恼了,一拂。
哐唧。
杯子摔下,落地,碎了。
简符看了看手,再看了看怒气腾腾的裴野,难以置信,裴野竟敢莫名其妙就打落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小子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他最烦人跟他冲,一冲就火,如今被裴野这么一扯一吼一劈手,顿时火冒三丈。
想也没想一个手肘撞去,正撞裴野心口。又一脚踹过去,踹得裴野当即后退一步,光脚硬生生踩在碎玻璃上 。
“呲……”裴野的眉毛鼻子脸蛋全皱了,脸色也变了,压着没惨叫出声。
简符低头一看,裴野脚下的血汩汩的流。
怎么就忘了自己出手从来都没轻重,怎么忘了裴野这小子一倔脑子就缺弦,一天到晚好好的尽胡来——简符悔了。悔青了。
这么折腾为了个什么呀?
“多亏是大块玻璃,要是玻璃渣扎进去够你受的。唉。”简符的包扎又专业又迅速,白色绷带缠得也很美观,一肚子郁闷全化作了叹气。
看到那双脚血流如注心早就酸得不像话,比扎自己心尖还疼。
裴野看地板不言语。
“你怎么就不会听人话呢,那么倔干什么,我把颜木送到沈契那儿了。”
“大半夜遛马路,谁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事实。给你,问沈契,看是不是聊了几句南氏的事。”简符把手机递过去,放缓了声音。
说完就想抽自己两嘴巴,这么低声下气为个什么。算了算了,跟这小破孩计较什么,能把他当同龄人看待吗?他就自己领回家的弟弟!裴野平时都好好的,偶尔来一场莫名其妙的脾气,肯定是父爱缺失的后遗症。
哪个哥哥不是既在外遮风挡雨、又在家忍受弟弟们的中二闲气的?谁说二十二岁了就不能中二?简符破罐子破摔地想。
裴野不动,简符又叹口气:“骗谁不好我骗你做什么?”
见他的态度一软,裴野顺杆就爬,语调更愤愤不平:“我都看见了,你靠在树上,他在你对面,手撑着手亲你。”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比砸钉子都硬梆。
这是谁跟谁啊被裴野看见了,简符啼笑皆非:“谁亲谁烂嘴巴,再别恶心我了。”
“哼!”
“你是什么地方看到的?角度问题,绝对看岔了!”简符可不打算背这黑锅,“沈契和颜木两人牵扯不清。你别瞎说把我搅和进去,万一这俩散了我可付不起责 !”
这不是空穴来风。
颜木就是个闷葫芦,既然能因为一名字就跟沈契别扭,现在肯定对自己还是心有芥蒂。单身是公害,自己如果在这当口插进去,颜木不多想才怪。
裴野脸色缓了缓,将信将疑:“沈契和颜木好上了?”
“是。八九不离十。”
假想情敌1和假想情敌2‘吧唧’一声拍在一起——一箭双雕,凭空掉下的大好事啊,裴野顿时由波涛汹涌化作波澜轻轻,一双眼睛还是瞪着撑气场,但杀气迅速淡去。
果然得哄着来,简符笑:“裴野啊,你怎么尽长个子了,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又霸道又不讲理,一点儿都没变。”
第二天,公司里,颜木竟然在。
不是简符心里阴暗邪恶,这么长时间僵持之后忽然被送到床上,沈契忍着没吃?
经历了昨天的事,简符多瞄了颜木几眼: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眼神凛凛、说话也还是惜金如昔,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可这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维持没到两小时,被不速之客打破了——南倾来访。
南倾是来找颜木的。
看到南倾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沈契是他兄弟,朋友妻不可欺——自己欺不得别人更欺不得,沈契昨天苦涩的笑简符可记着呢。南氏又怎么样,没了就没了也不能卖掉朋友妻。
抱着这信念简符硬生生插两人中间,“热情洋溢的”寒暄。
诡异的气氛维持不到十分钟,颜木借口项目有事,简符见状立刻圆谎放人走。
望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南倾的笑僵了僵。
只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南倾很精神很有礼,说什么都含着笑,语气温柔至极。一双眸子颜色较常人略浅,看人时,那漂亮的眼睛就会变异常专注,澄澈又干净——这种眼神通常是不经世事的,若成年人就幼稚了。
但南倾却将这种澄澈与成熟融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这人特别温和、打心眼想去亲近。
气氛冷清下来,简符以为这位也得告辞了。
没想南倾抿了一口茶,笑吟吟开口:“你和颜木真是恩爱呢。”
我,和颜木?
您眼睛长天花板了吧,简符差点喷出来。
“我是特意过来道歉的,昨晚说的那句话你也听见了吧,是我一厢情愿,颜木对你很忠贞,你千万别在意。颜木说他和你现在很幸福,期望我的贸然出现没有打扰你们。”
这话真难消化,简符咽下一大口苦茶水:“颜木跟你说过,我和他一起……?”
“你们的关系还没公开吗?”南倾敲了敲桌面,忽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昨天吃醋了吧?没有做出危险的惩罚吧?!”
“咳、咳咳……”简符差点喷出来,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