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意思的很，里面几个人在心里猜想的，叶子也差不多明白了。叶子转身去了偏殿，去看子钰。

虽然不喜欢，但叶子还是随着裴素安的意思，尽量多抽出时间来跟子钰接触，不过大部分时间子钰都会被奶娘看护着，叶子在一旁看自己的书，或是在子钰哭闹的时候不悦的皱着眉，冷言坐在一边，等着这似乎无休止的杂音过去。

今天，子钰还是老老实实的睡着，一直没有醒过来。

叶子忘了今天是十五。

现在，除了传召的时候，就只有静贵妃能在初一十五能进永安宫看自己的儿子，今天裴素安还在议事，所以宫人直接就把司徒静带到了偏殿。

虽然见不到皇上，能看见自己儿子也是不错的，但是司徒静的笑容在看见里面的人时瞬间消失殆尽，变得有些可怖起来。

叶子以为是裴素安来了，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淡淡说道：“子钰刚睡着，别吵醒了他。”

司徒静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这种语气……这种神态……这就是皇上的目的吗？把她的儿子给别人，就这样给别人……

“呀——”她忽然尖叫一声就朝叶子扑过去，所有的礼仪典章、大家规范都被那种儿子被抢走的恨意压了下去，她发疯一般把呆愣的叶子扑倒在地上，用力地捶打，撕扯着叶子的头发，狠狠地像是要把自己所有的恨发泄出来。

凤儿在后面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慌忙跑过去，也不敢拦。

一屋子的人都惊叫起来，几个宫女奶娘都胆战心惊的在一边劝，也有人大早的就出去大概是叫裴素安过来。

叶子被司徒静一扑，头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子头晕目眩，接着就是无止尽的撕扯，叶子看不清晰，只知道伸手推她，摆脱这种疼痛。

最后，还是赶来的齐宁大着胆子叫人把司徒静拉开，司徒静的力气却像是出奇的大，紧紧地拽着叶子的头发，身下用力踢着叶子的腿。

裴素安匆忙赶过来的时候几乎因叶子的惨状目眦尽裂，裴素安几步走过去，用力拉开司徒静的手，把她推到一边，然后抱着叶子查看他的伤势。

叶子还是头痛得厉害，不敢睁开眼，只是轻声的哭。

人静了下来，才清晰的听见子钰的哭声，还有奶娘轻声的哄。

司徒静听了哭声之后忽然像是清醒过来一般，跪在地上，哭着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喜欢叶公子，争您的宠爱臣妾是输了，但是子钰的臣妾的骨肉啊，他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您不能把他送给别人啊——”

裴素安皱眉，却没有再说话，看着司徒静捂着脸呜呜的苦，只是对身边的侍卫道：“带贵妃回紫宸宫去，叫太医给开点安神的药。”

“是！”

凤儿忙扶起司徒静来，跟几个宫女一起把她扶出去。

子钰被吵醒以后，给几个奶娘哄着，毕竟还是困，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裴素安抱着叶子回正殿，吩咐道：“宣太医。”

叶子身上的几处伤，乌青色的一块一块，却不是最重的，他后脑处给撞出了好大一个包，好在没有撞破，还有前额的发间，几处被扯到了头皮，已经渗出了血，太医走了以后，裴素安亲自用最好的药膏给叶子细细的涂抹上，然后轻轻的揉叶子脑后的伤。

“疼……”叶子抽着气说。

裴素安立刻住了手，把叶子放在床上，让他侧卧不要碰到后面的包，然后才在叶子身边躺下，目光中有浓浓的怜惜与歉疚，最多的却还是心疼，叶子已经不哭的，目光有些黯然的看着眼前裴素安的衣领。

“……以前，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叶子的声音，还带着哭音。

“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此刻，所有的阴冷、算计都留在了别处，叶子就如同十年前还是少年时一般，受了委屈就躲在裴素安怀里埋怨他不会保护自己。

“你说你不会叫别人伤害我的……”

“是我，你打我好了。”说着，裴素安就拉着叶子的手打自己。

叶子挣回了自己的手，放在胸前，怒道：“你这人真的是太坏了，明明不是你的错……我告诉你，这是第二次了，没有第三次的。”

裴素安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他却不知道再如何开口，这其实，已经是第三次了。

叶子喝了药就睡了，裴素安陪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正殿里的几个人还没有离开，刚才裴素安匆匆出去，大家也想到大约就是宫闱之事，也没有多想，可是裴素安回来的时候却像是十分疲惫一般。

“今天就这样了，都回去吧！司徒家……”裴素安目光一凛，“仔细看着，司徒周坐过的那些下三滥的勾当，都给朕翻出来。”

第十章：选秀

之后几天，叶子一直留在永安宫里，一直到身上的伤都慢慢好了。

裴素安有事的时候，裴素安还是会留在偏殿，看看子钰，也许真的是因为接触多了，叶子觉得这个孩子也不是很讨厌了。

一天叶子在旁边看着奶娘哄着子钰玩，子钰流着口水呵呵的笑，叶子还是忍不住，拿着干净的帕子细细的给他擦嘴。

子钰的手抓着叶子的袖子，“呀、呀——”的叫着，叶子抱着他坐下，笑道：“小东西，你倒是什么都不用管，吃吃喝喝的，倒是享福。”

“呀、呀——”子钰还是自己咿咿呀呀的叫着。

乳母喂过奶以后，难得的子钰还不困，叶子就坐在床上陪他玩。

天气热，子钰身上只穿了很薄的小衣服，露出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儿，头发还不是很黑，很疏松，柔软非常。

裴素安不在，到了中午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叶子坐在正殿等，等了很长时间都没看见有谁回来说一声。

“六月……是要大选了……”

叶子想起来这事儿，站起来揉揉胳膊，叫人好生看着子钰，就自己出去了。

回了静泉宫，青灵有些犹豫的说道：“方才，皇后的人来了。”

“怎么？”叶子问。

“皇后说，请公子过去看看选上来的秀女，按规矩……公子也是要过去盯着的。”

叶子随意道：“那就去吧！”

青灵吃了一惊，又问道：“公子，真的要去？”

叶子点头，淡然道：“为什么不去呢？我也想看看。”

青灵犹豫了一下，没在说话，就给叶子准备好了衣服，跟在后面去了扶摇宫。

经过层层选拔，送进宫里来的不过百人，真正能留下的，大约只有一二十个甚至不足十人。叶子去扶摇宫的时候，发现司徒静不在，也没有说什么，就坐在了自己位置那里，与王雅若相邻。

两人并不熟识，不过因为之前叶子与王轩之事，两人倒是有了些交集，王雅若只淡淡道：“叶公子。”

叶子看了她一眼，随即回道：“德妃娘娘。”

秀女男娈纷纷进殿，不过男子很少，百人中不过七八人，杜玉桥也不偏颇，姿色好的都流了下来，大约有三十人，然后又开始挨个叫进来问话，不过是些关于学识或是女红之类的问题，那些人一个个都很拘谨，并不敢多话。

问过一些话，杜玉桥又从这些人里选出去几个人，杜玉桥笑道：“各位都是来自大家，礼仪规范本宫倒不必多说，此后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就不要太过拘束了，详细的规矩待会儿分了院子就有人跟你们讲清楚。”

之后，杜玉桥朝着叶子他们的方向说道：“德妃妹妹和叶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就尽管说，这可是皇家大事，丝毫疏忽不得。”

王雅若瞟了一眼大堂，淡淡说道：“皇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臣妾看您选的就是不错了，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什么。”

杜玉桥又问道：“叶公子呢？”

叶子抿一口茶，视线从眼前一个个娇艳的美人面前扫过，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来，真的像是一般的审视一般挨个看了一遍，却不知为何，亭内一些个漂亮的男男女心里像是发寒，不敢动作。

叶子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说道：“你们……安安分分的就好。”

杜玉桥看着顿时有了些局促的男女，说道：“叶公子可是这后宫第一人，他的话，你们可要好好记着。”

“……是。”“是。”……

“皇上驾到——”

屋里的人都是一惊，然后一群人才慌慌忙忙跪下，不敢抬头看一眼。

杜玉桥和王雅若也是起身行礼，但阴沉着脸的裴素安没有理然任何人，而是径自走到叶子跟前，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子坐在原处，抬头看他：“我为什么不能来，你的人我不能看么！”

裴素安的脸色越发阴沉，直接跨过去把叶子拉起来，喝道：“跟我回去！”

叶子的手臂被抓得很疼，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一般看着裴素安，没有一点儿让步，继续说道：“我不是你二品的公子么，你选妃子我是要在这里看着的。”

裴素安环顾了一遍扶摇宫的大殿，没有说话，直接拉着叶子出去，叶子反抗地挣了几下，随即就不动了，在后面任他拉着，直到静泉宫，裴素安直接把叶子扛起来，大步走近卧房，把叶子仍在床上。

叶子坐起来，因为愤怒而脸色有些红，大声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我叫你在永安宫等着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自己出来也就罢了，还去扶摇宫！”

“我又不是女人，你要叫我做什么等你？给你看孩子、缝衣服等你么吗？”叶子不满道。

裴素安一下子顿住了，然后静默不语。

叶子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他继续问道：“你今天上午上朝之后去哪里了？”

“我有别的事情，很重要。”

“所以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就可以让我等你，无休无止的等你回来……其它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就连离开去看你选的美人都要被你拉回来不准了，你这人……”

以前也是，最生气的时候，叶子也不会说太狠的话，最多不过一句，“你这人……”

裴素安半跪在叶子身前，拿袖子擦拭他的眼睛，沉声道：“我登基不过一年，朝中诸多事端都没法尽快解决掉，就算在宫里……也有很多危险，你不明白……”

“那……今天你为什么要拉我回来……”

“我不想你看别人。”裴素安立刻回道。

叶子低了头，不说话，只是心里一阵阵的叹息：那些别人，都是被送进宫来，等着送到你的床上的。

前尘多少幸福的画面，都像是做梦一样。叶子忽然很头痛，中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他们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裴素安皱眉，随即展开，道：“不会。”

“真的不会？”叶子抬眼看他。

“真的不会……你在想什么？”裴素安笑笑，“不要想太多，你也是，不会喜欢别人，是吗？”

叶子看着他，泪痕已经干了，他的脸色很苍白，叶子开口：“你没有给过我喜欢上别人的机会。”

“如果有呢？”

叶子沉默，最后才在裴素安的目光下，慢慢的说：“已经没有那个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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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贵妃司徒静的荣宠一时无人能及。

想想，叶子觉得好像是很久没有见到过裴素安一样，还有那个与他刚刚亲近起开的小婴儿子钰也是，很久没有见了。

不由有些想念。叶子在院子里戴着草帽自己拿着小锄头清理杂草，一边思绪纷飞，小孩子是最信不过的，子钰当时才两个月不记事，现在大概早就忘了他了。

叶子抹了一把汗，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日头，然后吩咐：“记得过会儿给院里的花再浇一次水，可别旱死了。”

青灵忙道：“奴才知道了，主子快休息吧，天这么热，奴才怕您受不住。”

叶子放了锄头，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青灵、凌会和翠环儿忙准备了凉的布巾给叶子擦拭，还端过来了清凉的酸梅汁请叶子喝了解暑。

叶子看着外面，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青灵回道：“若是公子闷了，下午风凉的时候奴才就陪公子出去走走。”

“我是说，我想出宫走走。”

“这……”青灵和凌会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青灵说道，“这事情，大概……是要问过皇上吧。”

“哦。”叶子点了点头。

还不等青灵舒了口气，就听叶子继续说道：“你们帮我去问问，我想出去。”

“……是。”

叶子在静泉宫等着，不多时凌会就回来了，笑道：“皇上允了，奴才已经拿了令牌回来，奴才去车马间叫辆马车来……”

叶子的表情却不像是有多高兴，只是淡淡道：“他没有说别的？”

凌会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回道：“叫奴才们好生护着……”

“我知道了。”

叶子垂目，站起来走了出去。凌会去叫了马车，几个奴才侍卫都换了贫民服侍，然后才出宫去了。

叶子其实出去也无事可做，他对外面的记忆不是很深，只是在宫里，在与他这么近的地方，可是他却不在自己身边……总是感觉特别的压抑。

此时，永安宫。

裴素安问道：“可以确定了吗？”

方青君点头：“茅亭县不大，有那么几户人家还是很显眼的。”

裴素安冷笑：“他一个文丞相，却也懂得狡兔三窟之道。”

“大约越是位高权重，就越是怕死，时刻为自己留着后路。”

方青君走后，裴素安重新拿起一份奏折来看，他忽然沉思片刻，问身边齐宁：“叶子出去多少人跟着？”

“回皇上，除了耿侍卫，暗处还有二十人。”

裴素安点点头。

齐宁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轻声说道：“皇上最近，可是冷落了叶主子啊。”

裴素安一愣，却只是轻叹一声。

第十一章：疑窦

“叶公子？”

叶子正在出神，慢慢的走在街上，忽然听见了有人叫他，不由一惊，转身过去，见是一个大约二三十岁的男子，身着青色单衣，却不像是认得。

“你是……”叶子不确定道。

那人一惊，仔细的看了一下叶子，疑惑道：“你不是……前年大年夜，桓阳城……”周山里回忆着，“你说你叫叶紫？”

“是我。”叶子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奈的笑道，“我脑袋跌坏了，很多事情记不得了。”

周山里轻叹一声，有些讪讪的笑，倒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叶子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而后道：“以往的事……我时常想跟人聊聊，若是不介意，请到附近找个地方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