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盛世太平兮·繁华

第一章：静好

叶子总是很晚起，这日太阳早已升的很高，青灵看看天色，又看了一眼在床上沉睡的自己主子，无奈的又喊了一声：“公子，今天不是要和方侯爷下棋么？”

听到响动，叶子不满地微微睁开眼，疲惫道：“他不是还没来么？”

“主子不要穿衣不要梳洗不要用些点心了吗？”一口气说完，轻灵干脆掀开了叶子的被子，不出意外，可以看见他脖颈间淡淡的吻痕。青灵这些时候其实还是很开心的，自己的主子虽然看起来比以前傻了些，但是……他心里压抑着他所有不快的事情都消失了。

只是……永安宫，似乎成了一个被谎言编织起来的牢笼。

那天，叶子醒来的第二天早上，伺候他起身的时候，问道：“你是谁？”

青灵回道：“奴才青灵，是一直伺候公子的。”

叶子看着他，笑道：“我觉得你像是很熟悉一般。”

青灵笑笑，没有回话。

好不容易把叶子弄起来穿戴好，青灵问道：“公子想吃什么？”

“嗯，喝点粥，不想吃东西，饿了再说。”

“是。”

叶子看着窗外，淡淡道：“我想出去走走。”

青灵浑身一僵，而后说道：“公子身子虚，还是过几天……”

“我好了，想出去走走。”叶子重复道。

“那……等皇上回来吧！”

叶子没说话。永安宫很大，金碧辉煌、层层罗帐，但是却时常让人觉得压抑，裴素安在这里的时候，叶子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自己一个人，叶子总是觉得有些难过，不想在这里呆着。

对何萧和方青君，叶子是觉得有些熟悉，并没有因为记忆的缺失而与他们生分。

不过有一件事该是让方青君头痛的，即使叶子失忆了，棋艺落后了几分，但是还是能迅速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吃过饭，青灵无奈道：“公子，方侯爷来不了了。”

叶子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

“方才齐宁来说，侯爷进了宫，却不巧皇上找他有事情，就给叫走了。”

虽然失望，但叶子也知道，军国大事是要比下棋重要的，就收拾了棋盘，道：“把我的琴给拿过来。”

青灵点了头，不多时，就把叶子的琴报来放到他面前，叶子并没有什么兴致，随意地弹拨了记几下也就停了。无趣的站起来，叶子躺会床上，打开一本自己昨夜没有看完的书。

身下的大床上，是明黄色绣着金龙的花纹，繁复华美，再下面是是层层的棉锦，舒适柔软，像是比王府里的要好得多……但是，这一切，却像是全然陌生的。

“我以前……是住在哪里的？”叶子问道，但这句话更像是问自己，清醒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确是失忆了没错，镜子中的脸还是自己，却比自己记忆中的要成熟内敛很多，身上也没有以往那么洁白干净了，叶子还在身上发现了一道不深但是狭长的伤疤，就在小腿上。

既然他是皇上了……以后，或是现在，他会因为子嗣娶妻吗？

叶子有点担心，不敢问任何人，也不敢问这深宫中还有多少人，或是美貌或是清秀或是家中父兄位高权重。

裴素安忙了一天，中午根本没有回来，晚上的时候叶子闲极无聊的坐着，等裴素安回来吃饭，等了好一会儿，正拿着筷子无趣地敲着碗边。

叶子抬起头，看着青灵：“你去问问，他怎么还不回来，我饿了。”

“是，奴才这就去。”青灵淡笑着应了。没了这几年各种杂乱苦楚，自家主子孩子心性多了许多，真的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且叶子这几年身子没有长开多少，身形还是偏瘦弱，配着他说话的语气，真的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青灵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凌会走过来道：“皇上说叫公子先吃着，不用等他了。”

青灵微微侧身看着叶子，转过身轻声问道：“这是为什么？”

“听说是静贵妃，不知怎么动了胎气，”凌会也低了头，压低着声音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叶子，又说道，“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看啊，八成是皇后说了什么刺激到静贵妃了，她这是故意的要气咱们主子。”

青灵皱了眉头，说道：“议论主子的话，不是我们该说的。”

“我也没有要说她们不是，但是你也看见了，自从公子住了进来，皇后和贵妃可没闲着一刻，知道公子受不了这些，还……”

叶子动了筷子，第一口是什么都没有尝出来，食不知味。

看见凌会过来，叶子就知道，大约他今晚又不回来了，隐约像是“贵妃”、“皇后”之类的字眼，叶子全然……当作是自己的幻觉。

味同嚼蜡一般用过晚饭，叶子回了书房看书。

青林沏了茶送过来，犹豫道：“要不然公子还是早些休息吧，说不准明天方侯爷就可以来陪您下棋了。”

叶子的手一抖，正在批注的红笔点了一滴朱砂在书上，叶子顿了顿，道：“我不困，我不想睡。”

“……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又不是等他，”叶子那布巾浸过书上的红痕，淡淡道，“我想看会儿书，你出去吧，困了我就休息吗，现在……真的不想睡。”

青灵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奴才知道了。”

叶子反复的看着被朱砂染红的那一页，沾了一点水擦了，但是红迹总是在那里，像是抹去不了的记忆，告诉他今晚发生了什么。

裴素安回永安宫的时候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推开门。

这时已经是三更了。司徒静真的有些动胎气，太医看了又开了药，裴素安只能在那里陪着，直到现在，无事以后他才能回来。

叶子正收起了书，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还不休息。”

叶子轻声道：“睡不着。”

“我陪你，去睡，好吗？”裴素安说道，“今天事情很多，过几天我陪你下棋，或者你想去什么地方的话我陪着你。”

叶子闷闷地答：“嗯。”

把叶子抱起来回到卧室，裴素安帮他去了衣服，放进被子里，然后两个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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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叶子还没有起来。

不过之后，却有了一件十足棘手的事情，今天，一位老臣子表示：后妃不得居于永安宫。裴素安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叶子。

这事情，本来就是纸包不住火，何况是已经过了这么些时候，大约有半了月了。

“住着的，不是后妃。”裴素安淡淡道。

“不是后妃的外姓男子，住在皇宫中，本就是不该的。”

裴素安的手一紧，冷冷的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司徒拓一眼，心里冷笑，明明是你女儿的事情，却要拿到朝堂上来说。

“这件事，朕自有决断，今日若无其他事，就退朝吧！”说着，裴素安就站了起来，注备离开。

下面沉默了一阵，然后众位大人齐跪下：“恭送皇上。”

裴素安径自回了永安宫，叶子刚起来。

一个宫女翠环儿正在给叶子梳头发，叶子自己盯着镜子，颇有些没精打采的。从镜子里看见他，叶子疑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素安一下把所有心绪都掩盖了起来，柔声说道：“没什么事情，回来陪你。”

叶子手扶了扶脑后，看头发梳好了，就回头说道：“我自已也没有什么，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就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看书。”

“没什么要紧的，今天原本是要有什么安排吗？”

叶子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回答道：“不是很重要，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

“嗯。”裴素安点了点头。

叶子想了一会儿，看着他，问道：“你是要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裴素安苦笑：“你还是这么了解我。”

即使是年幼的叶子，还是一个男孩儿的时候，也会在他进宫回来或是见了什么人之后走过去，皱着眉问：“王爷，你不高兴了吗？”

当时明明难过的是自己，但叶子的表情，已经像是要哭出来。

所以之后，即使是再难过，裴素安也会笑着说：“我没有难过。”

但是现在，裴素安却不能笑着对叶子说，我没有什么。

叶子看着他，皱起眉问道：“是跟我有关的吗？”

裴素安看着叶子，苦笑，没有说话。

叶子转过身去看着镜子，淡淡的说：“其实我想过，大约是因为我现在住在这里，有人不满意了，这本来就不和祖制，不应该的。”

“是……是我不能保护你。”

“你想让我住在什么地方？”叶子问道。

裴素安一愣，低头说：“我会找个僻静安静的地方，等以后……”

“我这就收拾东西。”

像是宿命，摆脱不开的命运枷锁。

不知为什么，再看见“静泉宫”三个字的时候，叶子心里升上一股奇怪的，熟悉、又隐隐难过的感觉。

裴素安带叶子在院子里坐着，看人打扫。

裴素安给叶子整了头发，说道：“只要两年，就再不会有人再对我们说什么。”

叶子微侧着头，没有回答。宫苑小湖边，水波婉转流畅，声如弦乐。

第二章：封赏

四月，考试的结果都出来了，裴素安与何萧亲自选拔的士子，很多都出身寒门，但学识看来还是不错，对这个结果，裴素安还是满意的。

四月有赏花宴，宫廷例行的，宴请的多是世家公子小姐新晋官员，还有后宫妃嫔。

早几日宫里就做了准备，从上到下一一都打点好了，这种宴会只需要裴素安露个面，不需要全程陪着，他觉得放松不少。

王雅若出去的晚，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到御花园前，却不经意看见那边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

面前的男子身着暗色的官服，面目俊朗，看起来不过二十约许。

“赵大人。”王雅若淡淡道。

“……德妃娘娘。”

十几年青梅竹马，两句话，淡然的对视，没有了丝毫的旖旎。

王雅若走过去，擦肩而过时只留下淡淡一句：“好久不见了。”

的确像是这样，他们之间，只能留下一句“好久不见”，若是还有其他的，就是万恶不赦。太可笑也太真实，所有人都过了做梦的年纪。

杜玉桥也还在扶摇宫没有出来。作为皇后，她要比别人多出一些事来。今年八月有一场规模不大不小的一场选秀，是礼部定下的，虽然按裴素安的意思来说，不过也就选出一两个人来就算了，但一步步还是要按规矩来的。

在此之前，宫中的原有的妃嫔公子品秩最低的，是要起码升一层上去。而此时除了一后两妃，只有岑尚、徐玉波没有得到封赏，翻看着内务府中皇帝宿于何处的记录，杜玉桥最后淡淡的提笔写下，“岑尚提两品，与妃同级；徐玉波提一品，与姘同秩。”

写完之后，继续提笔写下，“叶氏紫君，深得君心，特拟封赏四品公子。”

杜玉桥将最后一张纸拿起来，淡淡的瞥了一眼，冷笑。

若不是得知司徒一门这几日在朝中闹得厉害，她也没有想到，叶紫原本现在在永安宫不合理法，就算是搬到了静泉宫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皇上可能不没有想到屈他为男宠，但是这却是做皇后该想到的，不是吗？

作为如今后宫的执掌者，这一步棋，她走得，惊险而无错。

不过多久，这几张封赏文书就盖上了皇后凤印，送往永安宫去了，只待皇上看过允了，就可以送往各宫去了。

穿戴了盛装，仔细梳妆以后，杜玉桥这才扶着宫女的手，款款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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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人很像是自己，他临窗站着，慢慢的说话。

……或许这事情不怪他，是我太害怕了，我受不起那可能的结果……

真的是，太恐惧，我看着他，就担忧他的温柔，有一天，会同样赋予别人……

叶子猛地睁开眼，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单衣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莫名有些心悸，叶子细细喘息着，身后捂着胸口，头脑间混乱非常。

……我在梦里，害怕什么？梦里尽是杂乱的影像，连不成片。

“公子醒了么？”青灵听了响动，忙走过来掀开帐子，见到叶子的样子，便问道，“公子是做恶梦了？”

“给我准备水，我要沐浴。”叶子说道。

“是，奴才这就叫人去准备。”

叶子自己去柜子里找了衣裳，然后就坐在一边等着。

这几天住在静泉宫，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睡不安稳，虽然这地方也像是很熟悉的，只是记忆深处却没有关于这里任何愉悦的感觉。

沐浴之后，叶子就在院子里坐着，等风吹干头发。

这里僻静，外面的喧哗听得并不真切，隐约朦胧间只有一些乐音，叶子逐渐由有些昏昏欲睡，夜里总是休息不好，每日里叶子都会在中午睡上一觉。

青灵来了一次，给叶子披了一件薄衫就离开了。

叶子却没能睡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看日头像是中午了，听见一阵喧闹，像是在门口那里，还夹杂着青灵的声音，但是他们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晰。

而门那边青灵还是着急的说：“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们公子不是皇上的男宠，皇上说只是叫公子暂住在这里。”青灵说这话并没有底气，因为皇上并没有许诺什么，但是他相信，皇上是绝对不会辜负公子，要不然怎么会耗尽心思为公子编制一个梦境？

宣旨的太监声音尖利道：“这可是封赏，你别不识抬举，叫你们主子出来就是，难道你还没看见上面的玉玺和凤印么？你可不要连累你们主子一起抗旨。”

“这……不可能，我要去见皇上。”

为首的老太监冷笑道：“皇上可不是你说见就见的，今日宫宴，皇上盖了玉玺之后就过去了，哪有时间理你？”

青灵无话可说，但是他还是固执的拦着路，他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公子知道。

不曾想宣旨的太监却眼尖的看见了正醒过来坐着的叶子，忙大声道：“奴才们给叶主子道喜。”

青灵一僵，回头看着叶子。

叶子站起来，疑惑的走过来，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几个太监忙跪下，笑道：“奴才们恭喜主子，特来宣旨，皇后请了皇命，对各宫进行封赏，您可是头一个公子里头一开始就封四品的。”

叶子看着这一群人，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悲喜。

青灵也早就跪在他身边，此时忍不住抬头看他，轻声说：“公子，大约是他们……弄错了，这肯定不是皇上的意思……”

“给我。”叶子没有看他，而是冷冷的注视着手里拿着黄色宣旨的太监。

那人会意，立刻把它递到叶子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