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成沉吟片刻，“朕明白了，刘医正朕要你尽力压制毒性，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解毒之法，御药房多年珍藏的名贵药物你可随意支取。”

“是，臣定当尽力。”

“朕要的不是尽力，而是万无一失，你该知道若是治不好会有什么后果。”

“皇上”，刘医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臣——臣，医术浅薄，实在不能保证能一定治好这位公子，请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楚思成冷哼一声，已经恢复了作为帝王的冷酷镇定，“朕相信刘医正的能力，若是堂堂太医院医正都治不好，那这太医院的人是该好好换换了。”

斗大的汗珠从刘医正的额头上滚下来，犹疑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陛下，您可还记得西域老鬼，若是能够找到此人，也许会有办法解了这位公子身上的毒，只是要找到这西域老鬼谈何容易，臣是怕还没找到这位公子就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刘公公，吩咐下去，寻找西域老鬼，提供其行踪者朕重重有赏。”

“哈哈哈，谁在找老头子我啊！”一阵爽朗地笑声响彻宫殿，侍卫们立刻紧张地喊着保护皇上，一边警惕的查看四周，不待众人看清来者何人，一个粗布褐衣的老者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站在楚思成面前。

在场的人心中一凛，这老者武功到底是有多高啊，大白天的进入这禁卫森严的皇宫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他刚才如此高调的大笑进来，怕是都没人发现此人的存在，若是此人进宫的目标是行刺皇上，那恐怕没人挡得住啊。

老者瞬间移到楚思成的面前，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问到：“小娃娃，是你要找老头子我啊？”说完还一边围着楚思成转了两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嗯，不错，是个好材料，就是表情太严肃了，不好玩，不好玩。”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陛下无礼。”刘公公见对方对楚思成的不敬，厉声呵斥。

楚思成轻轻挥了挥手，阻止刘公公继续为难这个其貌不扬的老者，光看这人的武功造诣就知道在场的没一人是其对手，在加上刚才他说的两句话，楚思成觉得这人不但是个高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敢问前辈，可是西域老鬼？”楚思成耐心地任其打量，显得十分恭敬地询问其身份。

“嘿，你这娃娃原来记性不太好，不是你说要找老头子我的么，现在怎么问我呢，真是可怜，看着好好的咋就是个不太正常的呢……唉，可惜了，可惜啦！”西域老鬼边说边摇头，说得煞有介事，不知情的人好以为楚思成真是个痴儿呢。

刘公公从未见过这般无礼的人，楚思成是他从小带大的，向来是其崇敬的睿智陛下，如今被人如此侮辱，是可忍孰可忍，几次想要上前与其一较高下，杀杀对方锐气，奈何楚思成以眼神警告自己不要妄动，碍于陛下的威严，想着陛下定是另有计较，才勉强忍住动手的冲动。

“这般说来，前辈果真就是老鬼前辈，肯请前辈大发慈悲救人一救，晚辈在此先谢过。”楚思成想着对方的身份可能就是可以救景枫溪的关键所在，丝毫不计较对方的无礼态度，甚至抛下皇帝的尊严，奉其为前辈，自称晚辈。刘公公很是惊讶，没想到楚思成可以为了景枫溪做到这个地步，除了景枫溪这个西域老鬼可是让楚思成不以朕自称的第二人，对于一个帝王是如何的不可思议。

“哈哈，你这小娃娃，叫什么前辈，迂腐，无趣，还说什么先谢过，你拿什么来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鬼我才没空陪你啰嗦呢，小娃娃，你可知道这宫里有没有个叫景枫溪或者贺晏晚的，这两个小娃娃，真是的没事跑皇宫这种无聊的地方来玩什么，害得老鬼我一顿好找。”

楚思成听了前半句就有些不悦的皱起眉，自己是一代帝王，可以为了某些理由稍微摆低些姿态，可不表示自己可以任人捏扁搓圆，随意谩骂侮辱，可听到了后半句，却是一阵惊讶，没想到这西域老鬼在这说了半天的目的竟然就是寻找贺晏晚他们，看来还真是叫天意，连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和景枫溪。

“原来前辈是来找这二人的，不瞒前辈，晚辈要求前辈救治的就是景枫溪，至于贺晏晚——”楚思成听出其有些不耐的语气，连忙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对方。

“哎呀，老鬼居然还是来迟了，这个贺小子真是的怎的会如此没用，保护不了景小子也就算了，自己居然还被别人抓住了，不行，看来老鬼该好好调教下贺小子了，省的被人知道这小子认识我而害我丢脸。”西域老鬼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说道。

这下在场的人总算明白了这老鬼根本不是无礼之人，只是率性不羁，脾气就是个老顽童，换了别人肯定是担心，这人倒好人还没救回来呢就先惦记着教训人了。

“前辈”，看对方还要继续漫无边际地碎碎念地打算下去，楚思成马上打断，“还请前辈息怒，求前辈先救人。”

“你这娃娃，都说了不要叫老头子前辈前辈的，老鬼我最讨厌被人这般称呼，你也跟贺小子一样叫我老鬼就好，行了，快带我去看景小子伤的怎样了。”

楚思成将人带到景枫溪睡得龙床前，西域老鬼立马就开始把脉，一边动作一边碎碎念：“哎呀，亏了，亏了，一看样子就是发生了很好玩的事，我怎么就没赶上呢，难道是前先日子光顾着去偷好吃的，轻功退步了，不会呀，我也就把天下第一楼的小东西吃了个遍呀，居然就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亏大了，都怪那贺小子，没事跑进皇宫，有好玩的事也不知道通知我，还要我自己找来，真是没孝心......”

听着西域老鬼的话，虽然说的很轻，可在场的都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对方又没刻意隐瞒，所以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一脸黑线，在心里感叹：这贺晏晚认识这奇诡的老头也真是可怜。

第六十章

“哎呀，幸好景小子从小是在药堆里长大的，身体本身就有了很强的抗毒性，对于一般的毒来说可说是百毒不侵，只是这毒委实霸道，而且诡异。”西域老鬼把完脉神情也有些凝重。

“那老鬼，你看可有什么法子解毒，刚才我的这位刘医正也说暂时找不到法子，就算找到了他也许也撑不到，还有这毒会让景枫溪很痛苦，老鬼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他的痛苦。”楚思成也不多做推辞，顺着西域老鬼叫他老鬼，自己也表示了尊敬自称‘我’。

“你这娃娃到很是关心景小子”，看似糊涂的老鬼眼里划过一丝精光，他生平阅人无数，一看楚思成的样子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暗叹一声：贺娃娃可是遇到对手了。“没错，一般人连见都未必见过这毒，更是不知道其症状，你这位太医倒是不错，还知道这毒的一点渊源也算景小子运气好，这世上除了老鬼我恐怕还真没有谁能够解了这毒，不过这毒解法繁琐，而且所需药引也很是棘手。”

“真的，老鬼，请你一定要帮帮景枫溪，所需什么药引，我定会尽全力找来。”楚思成心想自己可是一国之君，若是连几味药引也找不到岂不是笑话。

西域老鬼沉吟片刻似在考虑楚思成所说之话的真假，复又笑呵呵地说道：“这药引对于他人来说自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舍不舍得的问题，早在几年前老鬼就知道你宫中存有这些最珍贵的药材。”

“如此甚好，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还请老鬼告知到底是何种药引，我立刻派人去取来。”听到自己有这些救命的药引，也就代表着景枫溪可以早些脱离痛苦，楚思成心里的喜悦抑制不住的上涌，连语气都变得轻松。

“你可知道武林圣药霓裳花，此花长于大漠之边，周边长的都是剧毒之物，又有一种奇怪凶猛的毒兽守护，从来没人能活着回来，可是在十年前却有一人幸运的得到了，几经辗转正好到了你手中，此花正是解此毒的关键。”

“好，刘公公你去珍玉阁将东西取来。”楚思成一点也没因此物的珍贵而有所迟还有疑。

“陛下，这可是您花了大力气得到的，此物何止价值连城啊，老奴觉得陛下应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我们可以找其他的珍贵药材代替。”刘公公很是心疼就这样用了那霓裳花，要知道那可是几乎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宝贝，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从阎王手里夺回来的东西。

“混账，在朕眼里现下没有比景枫溪的命更重要的，再说又有何药材可以代替，就算有枫溪等得了么，你不必多说，朕知道你是为朕着想，为防朕他日需要，可如今枫溪的命危在旦夕，你是想朕被人称为忘恩负义之人么，快去取来。”

“是”，刘公公看楚思成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从小他做的决定就没有人可以动摇，就连当时先皇太后在世时都不能劝说分毫，自己当然更加劝不动，只好躬身前去珍玉阁的密阁取药。

“哈哈，你这娃娃果然是大方，老鬼喜欢，老鬼喜欢，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老鬼今日应你一个承诺，若有需要可书信与栖霞山庄，老鬼自会知晓。”老鬼面上轻松的玩笑，心里却是再次暗叹：这小皇帝看来也是用情很深啊，只是可惜，景小子可不会把他放在心上，谁让别人心里只有那个没用的贺小子呢，唉！

楚思成心里一惊，没想到这西域老鬼与第一情报组织栖霞山庄有渊源，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多谢你老鬼，救枫溪是我自愿的，不过还是多谢老鬼的好意，若是日后有需要，我就不客气的麻烦了。”知道老鬼性情率真，不喜做作，当下也不矫情的应下，有时候对待某些人当真是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当然不必客气，你这样老鬼才高兴呢，贺小子就从不与老鬼我客气，一天到晚的假清高老鬼最是烦这样的，还是你们这样的好，这样你们有好玩的事也不会忘记老鬼我了，哈哈。”

楚思成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下，搞半天原来是为了以后不让别人忘记告诉他好玩的，楚思成敢打赌，老鬼眼中好玩的事在其他人眼里绝不是什么好事，这老顽童倒是有些可爱。

“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了，还有一味极其重要的药引忘记说了，瞧我这记性，不行事后可要吃顿好的补补，成小子，早听说你三年前得到一样稀奇的宠物，现下可要好好的放放他的血，你可不许心疼啊。”西域老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老鬼你说的莫不是西域王进贡的赤眼金角王蛇？”

“正是，正是，那蛇可是稀罕着呢，老鬼曾今抓了近一个月也没抓到呢，这给景小子的只要半碗血即可，你可不可以让人多放半碗啊，老鬼要练一种药正需这味药。”

“有何不可，只是连老鬼你都不能抓住它，这要如何放血？”

“这你放心，我抓不到是因为那是因为在它的地盘，行动又太过迅速，老鬼我还没靠近呢就被他逃走了，现在它被光在笼子了，无处可逃只要我这药粉一撒它就昏厥了，你们可以安心取血。”西域老鬼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瓶递给楚思成。

“影一”，楚思成轻轻唤了一声，立刻有个黑色人影飞快地闪身出来，恭敬地跪在楚思成面前，“去，按照老鬼说得去取一碗赤眼金角王蛇的血来，将半碗存好交给老鬼。”

“是。”影一拿了白瓷瓶一闪而逝，片刻后，刘公公和那影卫就将东西全部拿来了。

命人将所有东西备好后，西域老鬼要了个封闭性好的屋子，叫人把景枫溪抬到了那屋子里，由于解毒过程凶险万分，稍有差错，不但景枫溪就连西域老鬼也会出事，所以整个屋子就只有景枫溪和老鬼两人，其余人都在外等候，因为解毒时绝不能被打扰，楚思成将院子封起来，无召不得入，另派了四名影卫为其护法。

西域老鬼这一进去就待了三日，原本楚思成一直候在外面，碍于国事，还有刘公公多番劝解自己保重龙体，楚思成才简单地沐浴用膳，抽了两个时辰看重要的奏折，其他的都扔给了丞相和随后赶来的楚思弦，自己则是安静的守在门外。

随后进宫的景凌溪一听自己的哥哥受了重伤中了奇毒，现在命在旦夕，急得不得了，差点直接冲了进去，还好有楚思弦及时拉住安抚，好不容易才稳住他的情绪，之后便在屋外寸步不离地守着，任凭楚思弦怎么哄他休息也听不进去，对此楚思弦只能暗自摇头，他知道景枫溪在他心里的地位，若是景枫溪真有个万一，怕是会要了凌溪的半条命，所以除了心疼楚思弦只能由着他陪着他，除了帮皇兄处理国事外都陪着凌溪，谁让这个笨蛋连吃饭喝水这种事都毫不在意的，自己饿了一天也没察觉，更不会主动吃东西，可怜他堂堂天朝王爷，位高权重，如今却成了打杂小肆，时刻照顾着景凌溪的吃饭喝水。

楚思弦照顾景凌溪的同时，发现一旁和凌溪几乎一样的皇兄，刚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皇兄何曾这般在乎过一个人，看看怀里的景凌溪再看看皇兄，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次皇兄恐怕是陷进去了，可惜，景枫溪身边已经有了贺晏晚了，楚思弦是知道那二人之间的情意的，凭他对景凌溪的了解，皇兄只有受伤的份，景枫溪绝不会给他除了朋友之外的其他盼望，心里也只能替皇兄惋惜，毕竟感情不是物品抢夺不来，再说强扭的瓜不甜，没想到一向无所不能的皇兄也会有如此尴尬狼狈的时候。

第六十一章

三日后，等在门外的众人终于听到“吱呀——”一声，心里都先松下了一口气，只见西域老鬼面色苍白的走了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人也显得很疲累。

楚思成等人一拥而上，“如何了？”

“毒已经解了，过些时辰景小子就会醒了。”老鬼声音里掩不住的疲惫。

“老鬼，辛苦你了，刘公公先带老鬼去休息。”楚思成说完就率先推门进去，快步来到景枫溪的床前，见对方脸色苍白，但脸上的黑气已经没了，眉头也没有再因痛苦而皱着，这才正真的放下心来。

随后进来的楚思弦和景凌溪看到景枫溪的样子，也暗舒一口气，终于没事了。

“凌溪，你看你哥已经没事了，你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现在总该去好好休息了吧，枫溪看到你这样又该责怪你了，你总不希望他一醒了就担心你吧。”看着景凌溪憔悴的样子楚思弦心疼地劝解到。

景凌溪略一迟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从小就是哥哥象父亲又像母亲一般地辛苦带大自己，为自己没少操心，现在哥哥好不容易脱离了生命威胁，自己可不能这么不懂事，何况这些天思弦陪着自己也没有好好休息，又要处理国事，自己不该给别人增加负担。见凌溪同意了，楚思弦跟楚思成说了声离开前又颇有意味的感慨着拍拍楚思成的肩膀，他很理解现在皇兄的心情，还是让他一个人陪着景枫溪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楚思成反倒有些愣愣的，他怔怔地坐到景枫溪的床边，看着这让自己心心念念的熟悉脸孔，半响才伸出手颤巍巍地抚上去，从眉眼到下巴，多么熟悉多么温暖的脸啊，这人终于没有被死亡夺走，如今还是好好的躺在自己面前，原是应该很开心，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心酸。不过怎样都好，只要他没事，以前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只是太顾忌要找个人来陪着自己，恰好景枫溪就出现了，自己并不是非他不可，可经过这次的事，他知道景枫溪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自己很在乎他，这些天都不敢去想万一景枫溪救不了该怎么办，这个如玉般的人万一不存在了自己该怎么办。每次想到这里心就疼得厉害，后怕的不行，幸好，幸好，他没事了，他——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