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龙吟+番外——寥月烟辰
寥月烟辰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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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成二十六年春,大昃与西郡开通互市在即,东昃镇北大将军无故失踪,军中士气忿然。

未几,将军为忽闻西郡王世子软禁。一时间民声哗然,纷纷奋起而欲攻之,覆其以迎大将军回营。

丑时一刻,我听见房顶脚步声轻响,赶忙闪身到窗口。瓦片细微地敲击声,在寂静的深夜分外清脆。

急三,慢四。

我迅速推开窗户,一跃而起。

上次急怒之下我一掌击碎了乌古伦塔布近身侍卫的心脉,当时他便迅速用漠北的迷烟将我放倒。虽然没过一个时辰我就醒过来了,却发现他竟用药物封了我的内力。自此之后,乌古伦塔布就再没踏进幽禁我的小园一步,可是用来看守的侍卫却已然严密了许多。

虽然之后在暗卫的帮助之下早已恢复过来,可是为了麻痹看守我的侍卫,平日里还是要装出一副内力全失的样子,只有半夜时分暗卫来找我的时候才会稍事使用。

收下他交上的蜡丸,我知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了。接下了,我只要静静观看就好。

……看你把一切都还回来。

乌古伦塔布!

十三:平定西郡

清晨,侍女送上早膳后便下去了。

正值侍卫换班时刻,探查一圈之后大概会有半个时辰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的清净。一切都消停之后,我慢慢睁开双眼,起身从烛台下取出昨夜暗卫递上的蜡丸。里面是一张蝉翼帛绢,蝇头小字详细地写清了副将和亲卫军在军队的调动情况。

细细读过之后,我便将其凑近烛火,三下两下燃成灰烬。蜡丸也凑到火焰边上,跟烛泪熔到了一起。

刚刚做完这一切,我回到榻边更衣。门便被一脚踢开,乌古伦塔布满身酒气地倒进来。

没错,真的是倒进来。

当我迅速罩上长衫回过头的时候,他正一脸茫然地四处顾盼。

“起来!”我缓步走过去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反正现在我对着他们不能动内力,即便是卯足了劲也不能把皮糙肉厚的他如何,“想发酒疯一边发去,我这里可不欢迎。”

不知是身上的吃痛还是我冰冷的声音,乌古伦的眼睛清醒了许多,却是挑衅地看着我。“怎么?你还想喧宾夺主。”

我无奈摇头,大清早的就把自己喝的人事不省……还是说,他是从昨夜就已经开始酗酒了?

“不敢。只是小人刚刚起床衣冠不整,还往世子能够非礼勿视才好。”

“是吗?本殿倒是觉得你还是不穿什么的时候更为漂亮。”

我再次抬脚,“小人担心殿下会把持不住坏了郡王的威严,要不要小人帮您……”

“你是我的。”乌古伦塔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手上的酒坛指着我的胸口,“你逃不了的,就算你等到救兵到时候你也已经逃不掉了。”

“鸡叫三遍了,殿下。”我转身进去束发,“要说梦话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乌古伦塔布一步三倒地也跟上来,夺过我手中的发梳。我跳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前襟,“你给我看清楚了乌古伦殿下,我是男人。”

“所以呢?”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直接反问过来,竟是一时语噎。我还有权利训责他吗?我和君卿甚至都已经走到了更甚的一步,我还有权利说他所作的一切是有悖纲常的吗?只是我们是不同的,具体是哪里的不同我也难以说清,只是单纯的觉得他和我们不一样。

后来,我终于才看清我们的差距,只可惜我却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那时我就经常在想,如果我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看清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当时我就能够把一切都向他言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事情的将来会大不相同吧,至少不会让我们全都无力承受。

他突然对我不怀好意地笑笑,“我知道,在你第一天被带到这里的时候本殿就已经亲自确认过了。”

“那你还……”

当夜暗卫向我报告情况时语气略微有些焦急。我也知道,军中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若是变成一盘散沙会是多么的可怕,可是我们又不希望军权会落到副将手中——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否对我有异心还有待考证。

暗卫告诉我,王府最近要办一次喜事,我们要趁这个时机突入。尽量把西郡上下的世族官员一网打尽,到时我还必须要尽力在这里拖住乌古伦塔布的后腿。

真不知暗卫在请求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新婚燕尔洞房花烛,乌古伦塔布自然是要守在世子妃身边了,难不成他还真有功夫到我这里来探监?

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暗卫应该不至于连世子妃的出身都查不到的。

难不成……

不。我摇摇头,终结了自己天马行空的脑补。

乌古伦塔布这个人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疯狂,但还不至于到变态的地步。他应该知道那样我可能会不顾一切地撕了他的。

但现实的发展永远喜欢考验人的想象力,事实证明人的变态程度是可以永远无下限地发展壮大的。

当然,我是完全没可能陪他玩这么掉档的游戏的,所以到大红的喜服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是淡然,但接下来就是很淡定的走到院子里的梅树下坐了一夜。

于是,婚事照常进行。只是世子妃偶感风寒被直接送进了洞房。

但我知道与此同时,东昃的精卫部队正悄然靠近西郡的都城。只是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所有的人都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而放松了警惕。

二月初十卯时初刻,亲卫军帅精兵袭府。

这是我给暗卫下达的命令,所以即便是被绑缚在洞房的红烛之下,我依然没有想过逃跑。

当乌古伦塔布一身酒气满面春光地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只是静静坐着的我明显是一愣,旋即便问我,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非奸恶之辈,只是,我不想要救他。

那就让我任性一番吧。无论是谁心中总是会有一个无法触碰的角落的,他触到我的逆鳞就只能怪自己运道不好。

据史料记载,开成二十六年二月初十东昃为旧镇北大将军而攻入北越西郡侯处。不日,西郡国破而不见北越军来救。

三月,西郡正式归入东昃版图。其世子乌古伦塔布入京而居,朝中特地遣使来迎。

接过侍从手中的圣旨,我这才终于站起身来。身后的人次第站起,来使才从车驾上下来。

钦差到达的前一天我就已经得到了暗卫的消息,所以在看见来人的时候依然很淡然。身后的华翎炙就不同了,惊讶之下险些失态。

“仪表堂堂,处事不惊。果然是我大昃的镇北大将军。”嘴上是对我说着,启华洛的眼神却是飘向我身后的华翎炙。

没错,朝廷派下的钦差大人正是瑰血的二皇子启华洛。只是这次的出行并没有公布他的身份,也就是说,三军上下除了我和华翎炙任何人都不能揣度他的身份。一旦有被发现者,军法处置。

“大人说笑了,青羽只是在漠北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罢了。”我静静揣度着,或许二殿下和华翎炙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也未尝不是。

果然,下一句他话锋一转便已是对向我的副将,“看来北疆还真是一个能锻炼人的好地方,翎炙就交给大将军来教诲了。”

看来多少还是有一些私情的成分在里面的,看着华翎炙一脸别扭的表情,我心下了然地回复启华洛。

“臣下定不辱命。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了,不如卑职先带您下去休息吧,晚宴时再做提点也不迟。”

“提点不敢当,最多只是一点建议吧。晚宴就不必了,我这几日行得累了,让翎炙带我下去休息吧。”

果然是这样吗?我对身后的华翎炙浅浅一笑,不明就里却是难掩地暧昧。看来不止是简简单单的私情吧,我现在连华翎炙来北疆的目的都开始怀疑了。不过没关系,我就暂且做一个顺水人情好了将来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回报吧,我想,现在我就放你们去好好温存一番好了。

“既然如此,卑职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而后安安静静地退下来。

留守书房里亲卫军乔四给我端上一壶凉茶,“将军就不怕华副将会趁机夺您的权吗?”

“他自己的事情都纠葛不清了哪来的经历到我这里来夺权。”

前几日暗卫来报时陛下选定的钦差并非启华洛,也就是说在临行时不知是什么缘由让陛下突然改变了主意,让二殿下以千金之躯到这蛮荒之地来。那会是什么呢?我一直都很好奇。只有一点我能够确认,既然陛下已经认准了九殿下,不管是什么样的缘由让他确定下来,以他一直以来的铁腕是绝对不会放任哪个皇子的势力随意做大,妨碍到启华辰即位的。

唯一怕的就是二殿下只是装出一副暧昧不清的样子玩弄华翎炙的感情。往往越是这种起初万分别扭的人,到最终会为了对方做出震惊世事的事情来。

想到这点,我把暗卫叫进来,让他们去时刻关注着东厢的动向。

只可惜我没能从回来复命的暗卫口中得到任何的消息,只不过从他们闪烁其词的回答中还是隐约了解了些什么。

再次看到华翎炙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了,他从东厢走出来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皇子近侍。于是我一反往常的冷言冷语而是主动上前去跟他搭讪,而他却不再是那副成天一定要跟我对着干的样子,敷衍了两句便欲离去。

我于是对他暧昧一笑,“钦差大人舟车劳顿,本将就靠你来为他接风洗尘了。”

“穆锋吟,你是故意的。”他一下子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张牙舞爪。

我浅笑道,“怎么会呢?军人的职责是服从上令而不是揣度上意,不是吗?”

“你给我等着,”华翎炙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你最好为自己乞求一下,我就不信你永远都不会栽在我的手里。”

“好啊,我等着你。”而后余光看到启华洛正在不远处看着,便把唇轻轻凑到他的耳边,“你说,二殿下会用怎样的礼物来答谢我这个媒人呢?”

看到他耳际一红,我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是怒火攻心了。于是仰头大笑着,拂袖而去。

十四:牵情断心

启华洛在的日子里,我几乎没有看到我那个明里忠诚暗处添乱的副将再次到我面前来逛荡。两尊佛爷都不在面前碍事,正好让我有时间去拜访一下自己的俘虏。

“住得还习惯么?”

我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在不慌不忙地品茶,怡然自得的样子仿佛他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傲气世子。我总有一种错觉,他还是那个异族的兄弟,仿佛只是到我的将军府来做客而已,明日再见时又是骑着沓沙奔波而来,丢下一壶烈酒的奔放样子了。

“成王败寇,阁下何不询问些更有意义的问题?”他淡淡开口。

才几日的光景就全然找不到我认识那人的样子了,或许已经消失了吧,那个粗犷活泼有如漠北阳光一般的汉子。只是现如今,为了他的故土他的子民,曾经的郡王世子而今甚至连死亡的权力都已经失去。

我叹了口气,“还是尽量习惯下来吧,我在北越时也是这般的。”看他现在这副落魄的样子,我突然感觉到我虽然有怨却并不恨他。质子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知道,所以我劝慰着他希望他心里能够看开一些。

之后呢?我还是走吧,在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希望任何人来打扰他的清净。还是让他自己稍微冷静一下吧,气愤与否抱怨与否恨也罢叹也罢,那是他既定的人生,必须也只能由他自己走下去。

“为什么?”

就在我几欲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我。声音没有了以往的生气透着一种千帆过尽的苍凉。

我淡淡然转身,明知故问,“世子所谓何事?”

他却突然放下茶盏冲过来揪起我的衣领。

“世子殿下,请自重。”我依然没有表情。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镇北大将军吧,没有心绪没有表情,甚至于…没有自己的心。我只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摘掉暗羽的面具换上大将军的,可终究,都不是自己。

人这一辈子究竟能够有多少时间可以为自己而活呢?我到宁愿永远都躲在这张面具后面,只要君卿能够安好……

“你就有这么恨我?现在连演戏也懒得陪我了是不是!”我看到乌古伦塔布紧抓住我我指尖有些略微的颤抖,或许于他而言我并非只是一个玩物而已,只可惜我的心早在几年前就早已丢在了京城的溍水畔。

“无所谓爱恨,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我淡淡开口,而后看到他的手一点点放开,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琥珀色的眼睛空洞的睁着,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神采。

而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表情。

“很好,非常好!”他突然开始仰头大笑,“我乌古伦塔布堂堂西郡世子,竟会爱上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借您吉言,我大昃的镇北大将军就是要心如磐石不懂不摇。才能卫守我万里山河。”

所以,你不应该在看我了,找一个对你好的姑娘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吧。我的怨已经报复过了,剩下的命运虽说是与我无关却又因我而起,所以我从今日起正式退出你的生活,希望你还能有能力找回原来的方向。

假装着绝情,我拂袖而去。出了院门却突然听到里面歇斯底里的吼叫。

“穆锋吟!你没有心——我诅咒你,永远都不可能会得到幸福的——”

你错了,乌古伦塔布。

我不是没有心,恰恰相反我只是心里被一个身影装得太满,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只是你这样想也好,我还没有冷血到把你的心血淋淋地掏出来,踩得粉碎。所以,我会用最最残忍的方式让你死心。

再见了,我在北疆唯一的朋友。

我宁愿你恨我入骨,也不希望你在虚假的期待下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后来,我偶尔也会突然想起他,想起他琥珀色的眸子。空洞却暗含着憎恨。

我常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如果当时我换一种方式来斩断我们之间的纠葛,事情的将来会不会完全变成不同的样子。

可惜……

没有也许,没有如果,谁都无法预测命运的脚步。

为什么我明明是想要他忘了我却反而让他铭心刻骨,为什么我明明想要保护好君卿却反而让他痛彻心扉。

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种力量是无所不能的,是甚至可以和爱媲美的。

那便是……恨。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到校场去练剑,屏退了所有的亲军侍卫,只是一个人随意的发泄。虽然每一次都会不可避免地变成大规模设施破坏行为,但至少我自诩这种方式还是要比砍人来得平和上许多。

竹剑断了三柄却依然是剑气不减,心中自那日君儿的信被烧毁时堆积的烦躁至今都没能排解清楚。

今年皇上就应该要退位了吧,到那时我也该想办法毫发无伤地带君卿走了。我至今麾下的势力不成问题,可到时君儿若是问起他的书信我又该如何面对?

君卿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知道,可即便是他不做计较我便能原谅自己么?

或许这永远都只能做一道隔阂了吧……

从校场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因为府上有贵客,晚膳时分应该已经错过了吧。好在一个将军长时间留在校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算是罪过,所以我很是淡定地穿过外廊缓步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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