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龙吟+番外——寥月烟辰
寥月烟辰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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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的院中是用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的貔貅雕像,底座上的云纹光可鉴人显然是时常会被人抚摸过的。章怀重予从书房出来,肩头的猫已经睡着了,我在屋顶上依稀看见他拂了拂衣袖,而后潇洒地离开。从他进去到现在一共是两个时辰,但中途是有大概一个半时辰我完全感觉不到屋内人有丝毫气息的,章怀重予我曾经试探过,我相信一个不懂武功的世子是不可能学会完全隐匿自己气息的。

所以说,章怀王府的暗室就在这下面。

我用眼神对身旁的暗卫示意。莫言是从小进入绝梅堡的侍卫,我接受绝梅堡后才提升为我的影子的,虽然后来就没再做什么过多接触不过我也完全可以笃定他的衷心。

果不其然,只看莫言回我一个“属下明白”的眼神,只消一个闪身便已在我的眼界消失。

绝梅堡的暗卫是只忠诚于堡主一人的死士,无论是绝梅堡换届传承甚至于是易主都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所需要忠诚的只是“堡主”而已,至于堡主是谁,那不重要。有时候我也会去问自己,领导者这些貌合神离的侍卫有意思么?可现在我不会再去想了,我想要的是自己的势力绝梅堡想要的是有能力带领他们发展壮大的堡主,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关系,又何必去计较些别的什么呢?

我也顺着屋檐的方向一跃而下,脚步请得几乎没有激起任何的声响。

章怀郡王久不思内政,郡国中一片混乱,是以世子所用的书房中反倒是堆叠着各地请命的奏章,即便如此,那个自幼斗鹰走马的世子殿下又能够为一个国家建设发展作出怎样的解答呢?

书房的格局很简单,但正是这种简单反倒不容易让人发觉其中暗藏玄机。一眼扫过去,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两排书柜,上面摆设的珍玩比书籍还繁杂,这倒是比较符合我的印象;几案上摆设的也只是一些奏章、端砚、笔架、烛台、屏风,甚至还有侍婢没有来得及收起的茶盏。

我突然眼前一亮,东西是很平常但是也应该摆在一个该摆的位置吧。

莫言明白我的眼神所示,走到几案前将屏风向内侧一推。书柜旋即向后退去,露出嵌在地上的暗门。

“堡主请小心”莫言说着,先闪身遁入暗门。

我摇摇头,但也只能随他去了。事实上,章怀郡王的世子时常要进入的暗室,有机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我看到安置在暗道两边的珍宝,恐怕只有贸然动了这些东西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吧。不过还有一些是不同的,就比如转角处的那个紫玉匣,居然一点都没有蒙灰,甚至光可鉴人。这一点就证明,绝对有问题。

让莫言停下探路的脚步,但只是这么一瞬我就已经看到他脚下划下的几道痕迹。在这种地方他一定已经是分外地小心了,留下痕迹也是为了帮我试机关,但我想真正的暗道一定不会有这么厚的积尘,这一条暗道是假的。

我摸索着打开玉匣,果然不出我所料,玉匣是没有底的里面连接的就是机关的锁钥。

按下启门石,我眼见着面前的石壁慢慢移开露出另一条通道。跟适才差不多的格局装饰,只是路中间的积尘明显少了许多。

只是这一切太顺利了,心里反倒是有隐约的不安。章怀郡王究竟是如此笃定这个暗室不会被人发觉呢?还是早就做出了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完全准备,可无论是哪一项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决不能空手而归。

想着君卿苍白的面容……不,现在其实已经该称其为陛下了。可是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不可能这般轻易消失的,他不肯透露身份确实不好但也绝非不可原谅,自古帝王家是非多,或许他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明说,所以才要装出一副路府小少爷的样子的。

不是没有怀疑过章怀郡王的清静无为,只是他的野心不该这么大的。莫言打开的箱子里竟有九成都是精制的军械兵甲,储备量比我的北疆大军几乎高出一倍。章怀青木,是不是很久都没有人提醒过你什么叫做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了呢?

将暗室里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珠宝珍玩翻过一遍,却丝毫没有发现回灵珠的影子。难不成已经被送往京师贿赂朝臣了呢?我不由得皱起眉头,贿赂这件事情往往会做的太过隐秘,转送又太多,这么大的范围难道要挨个排查?那些调离京师或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又该去怎么查呢?正当我想要让莫言去探一下暗道是否还有岔口时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一颗光芒淡金的“夜明珠”光芒较之其他要暗淡上许多。

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暴殄天物的意味,几乎可以起死回生的回灵珠居然被当做是此等的夜明珠来使用,人的见识宽广度真的是非常有必要及时扩张的。

不过还好是他们犯了个太基本的错误,让我省去了可能几年才能完成的工作。

可又出现了另外的问题。

如果他们稍微识货一点把回灵珠装在一个差不多的盒子里,我们还可以用掉包的,一时间发现不了问题即便是发现了让人去调查,陛下已经用完了他又能如何?可现在他被当做是夜明珠镶嵌在石柱上,下面一定是和暗道的机关消息连在一起的。我把它取下来不要紧,这个暗室到成了绝梅堡堡主今后的安身之地了。

“主子。”莫言在我身后跪下,“不如属下先将回灵珠取下,然后您拿着珠子离开我假装被机关所困同时多翘下几颗照明用的夜明珠。只要这里狼藉一片章怀王是不会想到已经有人已经拿上回灵珠离开了……”

“然后呢?”我没有装过身去语气淡淡的反问,“你留在章怀郡国尝试各种酷刑,好托梦告诉我怎样折腾人最难捱却又死不了?”

不过莫言诉说倒也不妨是一种可行的办法。只要有一个人原意留下来当弃子,就可以保证另一个带上东西安全逃离。

“莫言。”我对着身后的人开口,没有一点情绪的起伏,冰冷的语调威严着身后的人突然战栗了一下,“接一下你的任务。”

“……主子请讲”

随手掷出旁边的一只明珠雕成的鼻烟壶,撞向石壁后反弹回来正把回灵珠顶下来。我闪开飞过来的短箭,与此同时我身后的莫言下意识接住回灵珠。

伸手接住一支短箭将其刺进肩头,“无论如何,把回灵珠送到皇帝面前。”

刺穿皮肉的感觉并不好受,尽管我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却依然被撕裂地钝痛刺得有那么一瞬的麻木。短箭是带毒的,当然我完全可以很快将毒素逼出来,只不过现在还不行,为了演这场戏我只能暂时压抑着毒性装作已经中招的样子。

“堡主!”

莫言倒是个很聪明的下属,尽管惊愕却马上就明白了我的用意。迅速收起手中的回灵珠,做了个“属下告退”的姿态便作势离开了暗室。

“记住我刚才的命令。”我在他身后补充道。

而后,随着他的脚步渐远,我像发狂一般掀翻了暗室中大大小小基本占到半数的箱子,石柱也撞坏了三根。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料是章怀郡王和世子两人记忆惊人,想必也无从揣度我的目的了。离开暗室,靠着密道的石壁缓慢地坐到地上,原本只是想要做出一副中毒昏迷的样子,却不想一时脱力竟是真的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二十七岁,差不多该是到了我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再醒来时迎接我的依旧是疼痛,章怀郡王选的毒药选择得非常正确,不至于置人于死地却又压制全身的武功,如果遇到向我这样组团来行窃的拷问逼供同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只可惜没有人能够想到,我是天行子的徒弟,我所能做到的是准确地推测出任何毒药的药性,却绝不会轻易地被人毒倒。

不是撕裂的疼痛,我感觉到烧灼的钝痛,然后一点一点逐渐换为麻木。不是不可忍受的,柔软地牛筋被有经验地挥动着,每一下几乎都是相同的力气,打在人身上不会留下一点的血迹,只是所有的伤痕都留在了表皮之下。

“醒了吧!”对面行刑的人将手中的鞭子啪的一下扔回了刑具架上,然后见我一脸淡然地看着他,终于是对着旁边潮湿的稻草啐了一口。然后背过身在架子上重新选了一条鞭子。

明明灭灭地火光中我隐约看到了鞭子上的倒刺,我暗自运起内力,看来这一次是必须要见血了。

十九:半陷章怀

“醒了就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有多少同伙?到王府的暗室里来做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我在一双浑浊的牛目中看见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行刑的人是一个约莫有四十岁的黝黑大汉,一副脑满肠肥的嘴脸,每问一个问题我都可以看到他两颊的横肉在肆意地抖动。我一阵恶心,更没有老老实实回话的兴趣。

“爱杀爱剐给个痛快地话,老子干的本就是劫富济贫的行当,落到你们这帮狗腿手中也是早晚的事。”

我几乎感觉不到对面行刑人的内力,所以我相信那只是多年来拷问犯人留下的经验而已。只是这样常年累月下来的经验太过可怕,几乎分毫不差的,现在的每一鞭子都抽在刚才留下的伤痕上。皮下积淤的鲜血失去了表皮的阻隔终于肆意地流淌下来。

肩头的短箭倒是为了行刑方便已经被拔下来了,只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皮肉被箭簇的倒钩带出,此时就像溃烂一般地向外翻着,浅浅地露出里面被小心避开的筋骨。

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可是肩头这儿是个要命的地方,如果不能及时处理一下伤口只怕以后的剑法是要倒退了。

而面前的壮汉显然是会意错了我的意思,于是再一次停下了手中挥动的鞭子,“知道疼了?知道疼了就把我刚才的问题好好交代一番,兴许我们王爷心情好就能开恩留你一条小命。”

我能回给他的只有一声冷笑,“小爷我人微命贱就不承蒙你家王爷关照了,若是能有同伙也不至于到这来不是?”

旁边的人提来一只水桶,不用别人只会我也知道里面装的是辣椒水,过一会我大概就能尝到它的味道了。果不其然地,我看到面前的行刑人正把架子上长长短短的鞭子挨个泡进水桶中,同时还一脸坦然地对我说,

想起来还真是讽刺,当年被敌军所俘都带我如上宾,直至归来都没有伤过分毫,如今只是在诸侯府上偷一颗珠子,反倒是要受这些皮肉之苦。

“你可不要再死鸭子嘴硬了,一会给你尝了苦头,就是全都说出来也得是让你难受上有些日子的了。”

什么叫做一会让我尝了苦头?那你觉得我现在承受的这些是什么,你在给本将军抓痒吗?心里已经是在先桌子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那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只不过是把贪官污吏将民脂民膏还诸于民而已,你真觉得章怀查文真的就应该大肆挥霍着人民的血汗?”

“你这个不要命的小贼,”气急之人自然会忘记些技巧,胡乱挥动的鞭子也是有着一样的威力,“王爷的名讳是你能够直呼的吗?”

接下来他却一下愣住了。

我知道,刚刚他那一下抽在了我的脸上,若是在平时自然是不碍得,毕竟我也不是那么自恋的人,可是现在的情况大不相同,他的一鞭子几乎是没有伤到我的脸的,却是严重地伤到了我脸上带的人皮面具。

看来接下来我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好养精蓄锐来迎接王爷的到访。

以前不是没有见过章怀查文,只不过偷窥和现在的大眼瞪小眼还是有不小差距的。不能说眼前这个城府不浅的男人长得难看,刀削的下颌线条,斜飞入鬓的剑眉,深邃的鹰眼硬,挺的鼻子,以及紧抿着严肃的薄唇;拆开来看无论是哪个细节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只是为什么全都安在一起这张脸就显得那么的不协调呢?

或许是猜出了我的腹诽,或许是看着我这张全新的面容有一些倦怠了,章怀王轻咳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声音多少是有些喑哑的,跟之前听到的没有什么出入。只是从这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能够听出他的威严的,只是较之先帝却是掉了不止一个档次。

“侯爷是在问我吗?江湖人不管朝堂事你应该也是懂的,我不是暗影宫出来的人。”我自在地坐在牢房堆积着稻草的铺上,就像我现在还悠闲地坐在绝梅堡的紫檀座椅上一般。牢门外的人似乎有一些的不耐烦,可我依然不知死活地明知故问着,挑战他的心理底线。

显然我的回答不怎么尽如人意,剑眉挑了两下不过并没有之前所想的那般震怒,“可你不是江湖人,一个真正的江湖人会知道暗影宫是朝廷的侍卫吗?”

“王爷措意了,像玄机阁六角楼之类的地方,做得可就是人命消息的买卖。您若是不知,我倒是可以把找他们的方法小心讲给您听。”

若不是六角楼这样的地方,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地得知回灵珠现在你的府上。只不过这些平日里隐于世事的势力没有那么容易被世人留意到罢了。

“是吗?我倒是愿闻其详,不过更感兴趣的是你一个江湖人士怎么就会到里面去打听消息了?”

“江湖中人自然会有一些尽凭自己的能力得不到解答的事情,更何况在下出身于六角楼。”我慢慢答道。

玄机阁和六角楼,江湖最大的两个消息贩卖中心,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们其实只是附属于暗影宫和绝梅堡的机制。其实大多数的江湖门派都是存在有自己的暗部的,只是鲜少能够做得这么大的,甚至于有的时候甚至能够掩盖本部的声望。不过也难怪,绝梅堡在江湖上行事低调,虽然暗地里自己发展的很是宏大却并不在江湖中显山露水,反倒是生意遍布四国涉及个各领域颇为引人关注。

是夜,我听见外面喝酒的声音突然间被嘈杂代替,没过多久便寂静得只剩下零星倒地的声音。

我整理了一下已经狼狈不堪地夜行衣,在牢房正中负手而立。又是一夜月明是,不知离人相归处。

牢门被人打开,手腕粗的铁锁链断在地上挣扎,我感觉到另外的两个人在不远处隐遁了身形,一个罩着面纱的男人跪在我的脚下。

“属下营救来迟,望主上责罚。”

声音到不像是请责的意味,没有半点的起伏倒是稍微带上了几丝的关切。

“走罢。”我接过他递上的玄色长袍,不紧不慢地踱步出去。

我想要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泄露,恐怕将来他即便是调查也找不到什么痕迹了吧。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等待着章怀查文到六角楼去自投罗网,不过章怀查文的野心我到底要不要向陛下禀报?

想来还是算了罢,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帮他摆平的,就不必劳他费心了。陛下他自幼身子弱,能做的事情我就都替他做一些吧。既然已经无法再奢望和他共隐江湖了,不如就辅佐着他做一位明君。

五日后,莫言回来复命,说是他已经在寝宫接下了回灵珠,也知道了大致的用法。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宫中的御医总是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回灵珠的传说的,即便是不知典籍也总会是比较全的。

“陛下他还说了些什么吗?”我淡淡问,语调没有什么变化,嘴角却是忍不住地勾起一个暗喜的弧度。

“回主子的话,陛下只是问了一些日常的琐事,还有就是拿到回灵珠的经过。”莫言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里没有浮起任何的波澜。

“那你是怎么答的。”

“照实说,只是没敢把主上受伤的事情告诉陛下。”

我点点头,看来莫言不仅是个非常忠心的下属,还是非常知道分寸,知道适度地去揣度主子的心思。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倒会是一个可用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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