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龙吟+番外——寥月烟辰
寥月烟辰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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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是怎么说的。”我颤声问道,其实我也知道这在师父心中是一个怎样的伤疤,师父一生最看重的人便是自己的同门师弟,可终究没有能够把那禁忌的感情说出口。等到后来,师父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坦言了,迎来的却只是那个人的遗孤……师父向来冷傲,却不是无情,只是当年太多的感情如今已经被消耗殆尽,如今剩下的也只有一个人怆然的回忆。

没有看出他有很难过的意味,只是语气有些凄然,汝南王告诉我,“他并没有对随风的死表态,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推测出随风的寿数了。说是不惋惜是假的,只不过天行子告诉我能够在自己心爱的人怀中安然离世,也未尝不好。”

“也对,老师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可是我们又何必要惋惜呢?人这一生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我们又何必碌碌终身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头来还不都是两手空空。”

汝南王突然间仰头大笑,“本宫一生睿智,今日却被你上了一课。”而后便潇洒地拂袖而去,身后只留我一声叹息。

汝南王到底在我的话语中领悟了些什么呢?我自然是不得而知。我只是知道有些话语我们要说出来是如此的容易,能够真正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后来,我做过许多错事,每一件都是当时的一时忿然所起,终究都是害了自己最挂记在心头的那个人。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师父与汝南王口中的苍凉,却做了太多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

爱一个人需要多久?那恨呢?

我所摒弃的是我曾经最放不下的,我所伤害的是我曾经最珍视的……那些怨恨呢?忘记了,或许本就没有必要存在过吧。劳劳碌碌追求一生,最终我们能够带走的除了回忆还能够有些什么?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要承受着双倍的苦,在我们还懵懂中的年纪里只懂得彼此伤害。

华灯节是年宴的尾声,历年来都是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御礼司今年却以陛下身体不好经不得劳顿为由,将其减缩为一个时辰。

本来还有一些京城的部署没有完成,毕竟三年来都没有亲临过京城有些状况的改变不是飞鸽传书就能了解清楚的,年宴结束后年假也就结束了,我就必须回到北疆去继续为他恪守江山了。可是父亲却是不允,我这才知道尽管我一直都没有回来,可是去年和前年的年宴上全都留有我的位子,今年好不容易我回到京城了却依然没有参加年宴,他的心情我多少还是猜得到的。

即便是无情,我也该顾及到皇家的颜面,更何况君卿从小性子便软,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感情断得那么干净。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三年未见的人会憔悴成这幅样子。

应该怎么去形容呢?现在的他一身红衣坐在那里我已经完全可以感受到一个帝王的威严了,眉眼之间的锐气也添了许多比划,可指尖却是苍白的,而他的眼睛却让我心头一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已经再无法看到一丝一毫活泼的神采。

所以在宴会结束之后我却完全提不起想要离开的心思。

君卿的眼睛就像是一片海,而如今我已经溺死在那片漫无尽头的悲伤里。

“许久没有回来了,陪朕走走罢。”

他对着我招手,没有抱怨没有问责,只是怀着卑微的希冀等待着。我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才是那个无论经历了怎样的风雨都只是站在背后,默默等我回来的那个人。我顺从地走过去,却不敢对上他不知何时起始终像太息般的目光。

原本森严的心理防线只在这一瞬轰然崩塌。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错了,是我爱着就不该抱怨些什么,不应该要求他给我怎样的回报。爱情本来就是一个不公平的游戏,抱怨的人只是自己玩不起而已。

我所想要的,甚至不必在人后对我敞开心扉,倾诉着心中的苦。有他的微笑就足够了。

所以我走上前去,逾越伸出手负在那双苍凉的眸子上,“这些年来,你还好么?”

二十三:待罪归京

端安五年秋,大昃与北越战琨山。不敌,折兵九万失西郡。

同年九月,大昃归还质子乌古伦塔布,却不想在半途失踪,生死未卜。

在冷香阁里呆了半月有余,我终于打算出来透透气,却没料想这样也能卖遇见熟人。

两坛冰酿的梅子酒,曾经的对头相见如今却是分外地和谐。“你现在已经没有当初那般地恨我了吧,”华翎炙抬头问我,“如今的你手握着北疆大权,而我已是乡野村夫。”

“与权力无关,”我轻啄一口,手中的酒盏轻轻放下,“你该付出的代价我也看到了,有人宁愿放弃天下去救你我也不能是铁石心肠。”

“如果我害的那个人不是当今陛下呢?”华翎炙轻摇着手中的折扇,我第一次发觉他也可以风流潇洒触目的微笑却是那般的苍凉。“如果我害的人如今是和你浪迹江湖的路君卿,如今你见到我怕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吧。如果我陷害的只是一个于你于我都无关紧要的人呢?你又会如何?恐怕只已经全然忘却了吧。”

“那又如何?”我淡淡道。总不能本该只是擦肩而过一笑泯恩仇的我们特地坐到这里来喝酒就只是为了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吧。

“穆锋吟,你有何必装出一副圣人模样?我们大家都只是俗人而已,正义只是留给身边的人用的,那些无关紧要人的死活你也不会去管吧。”

这一次我不再去询问,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等他把接下来等到话说完。

“如今的我已经不会再回去跟你夺权了,你的手下也没有必要在沿路跟踪下去了。我们都只是想要守护好身边的人而已,我们早已没有了曾经的野心也请你放下周身的戒备吧。要说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付出应有的代价了,而且比你所看到的要多得多,所以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终于提到了事情的重点,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找错人了。我是最近才得到他和二皇子两个人的动向,而且只不过是一个巧合,之前的一些时间里似乎我根本就没有派出多余的人去寻找这两个人。

“跟踪的事情你可以进宫去问问看,如果不是重宇阁派出的人就有可能是汝南亲王派下的人,如果下次遇到了可以问一下是不是暗影宫的人。”

“你说……做这些的不是你?”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般地不信任我,不过如果是我也会对一个曾经一度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也会是满心的戒备。所以我难得心平气和地对着他,慢慢地反问。

“你觉得我有这么多空闲的精力去管这种事?”

“是啊,您是镇原大将军,有时间还培养死士亲兵去呢,哪有时间管这些有的没的。”他讥讽地一笑却没有太多的敌意在其中作梗。

于是我也是笑,曾经的对头即便是有朝一日成为了朋友也只会开一些残忍的玩笑。“那你愿不愿意试试看待罪在家的镇原将军,是不是也能指挥手中的死士。”

“不必了,既然是死士就是只要不死就会随时献上自己的衷心,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华翎炙举杯,不等我斟酒便兀自一饮而尽。

我但笑不语,重宇阁出来的人,没有完全的朋友,没有完全的戒备,所有的心绪都只在信与不信之间。

华翎炙转身离去,却又在包间门口对我转身,“琨山这一战,你是故意输下去的吧。”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是大昃的叛徒了?”

我冷冷清清地反问着,琨山这一战我确实是故意输掉的,手脚做得并不明显,只可惜终究是骗不过太过了解我实力的人。不管怎样说,我的兵法师承天行子,即便是学得两三成也已经足以傲世了。

“恰恰相反,”我听见华翎炙的叹息却不见他回头,“琨山一战到底损失了多少土地并不重要,于大昃而言只是少掉了一个供奉年赋的附庸而已,两万兵马放眼全国也不是一个多大的数字。可是对于章怀郡王而言,他损失掉的七万精兵是近八成的兵力,从今之后兵马上一蹶不振章怀一氏的野心也只能是空谈。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安定即将爆发的内乱,连自己的老丈人都要暗算。”

我对着他的背影举起酒盏,“那又如何?大昃的江山比什么都重要。”

华翎炙回头看我一眼,却不对我的举动留有任何的回应,“如果大昃的江山在五皇子手中你还会这般地卖命吗?”

“有关系么?”梅子香还遗留在齿上,入口清甜入喉却是难解的苦涩。

华翎炙的背影不再留恋着,毅然决然地离去了,只剩我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包间里,自斟自酌。人生难得一知己,却不想真正能够懂我的人却是多年来的对头。或许吧,也许我和他都是同一种人呢?也说不定。

端安五年十月十七,我终于过了一个月的面壁思过期,所要做的却是要到早朝上当着众臣请罪。

慢慢地跪下去,朝拜礼毕我却没有起身。

既然可能是最后一次跪在朝堂之上了,那就让我交付全部的忠诚,长长久久地臣服在你的脚下。如果这一生再没有言爱的权力,那就让我将之交换成敬,再一次守候在你的身侧。

这一次,交付了就再不放手。

龙椅上坐着的那个赤色的身影,依旧是那般的单薄,气色神采却较之一年前好上了许多。这样便好,纵是我终究获罪一生不入朝堂,至少在没有我的将来,他可以一个人撑下去。

而这一瞬,我恍然间又一次听到了他的叹息。

“路卿请起吧,三公元老未能聚齐,爱卿的事情我们容后再议。”

三公元老未聚齐?那是未能聚齐还是未可聚齐?君卿,你是不是也不舍得从此以后再不相见,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够留下来,哪怕是失掉了官职爵位,只要我站在身后就好。

这样子就足够了。

人之一辈子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即便是不忍即便是不舍,我们终究还是会错过太多的事情。守在身后也好,停在心里也罢,我们错过了相爱相依的年纪,留一份相守的回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记忆是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

“卑职谢陛下隆恩,只奈三军将士九万冤魂为臣必须要还给他们一个说法。”

“朕说过这件事情会不了了之吗?爱卿还是先回去修养心绪吧,这样事情朕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果的。胜败乃兵家常事,爱卿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我依然是没有抬头,眼前冰冷的台阶一点一点将我心头的思念冷却。人常云关心则乱,所以君卿,我希望你能够做到无情,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不能让任何人抓到自己的软肋,我相信你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

“三军出征莫问胜负,只是对于逝去的将士们而言,这已经是最后一战了。”

白瓷鎏金的茶盏突然打碎在我的眼前,我听见头顶那人已经是用吼的声线,“穆锋吟,你到底想要朕怎样。”

“卑职不敢,”我依然没有抬头,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尽量平静着嘴边的声音,“卑职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免去将军一职让为臣得以安心。”

“好,很好!你还是想走是吧,那朕偏不成全你。来人!把穆将军拖回府上软禁,琨山一战年后再议!”

我抬起头来对他笑笑。

“谢陛下恩典。”

君卿,你以为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原将军府就能囚住我了么?如果我想走,怕是整个京城的铜墙铁壁也挡不住我的脚步。只是这一次你猜错了,我根本没有想要离去,恰恰相反我是想要留下来,想要留在你的身边而不是千万里外的北疆。

本以为回府后的生活会是平静的,我可以看看书浇浇花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可以偷偷潜入皇宫去找他。可是没料想刚刚到家还没来得及遣散尾随而来的侍卫,管家便冲上前来给我当头一棒。

“少爷少爷,不好了!孙小姐不见了!”

黎叔是我从右相府带回来的老人,跟随我也有些许的年头了,所以从他嘴里说出的孙小姐可想而知。

……婷婷出事了!

二十四:京中之忧

这时候我突然发觉一个人拥有太多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发生意外的时候。因为一个锋芒毕露的人即便是行事再怎样的圆滑小心总是会有敌人的,拥有太多重身份的人往往就会树敌太多,就像现在,我根本无法推敲出掳走婷婷的人到底是谁。

僵硬地推开伏在身上哭诉的身体,章怀碧柔无措地看着我。“夫君,现在婷婷被人偷走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是不是担心跟你有任何的关系吗?”我冷冷的回答道,“我不需要软弱的女人,事情发生之后就要想办法去解决,只知道哭诉有什么用。”

章怀碧柔呆愣地看着我,仿佛从未见到过一般。不过,我从来都对毫不相干的人不会留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莫竹,先带夫人下去休息。”

身后,突然闪现出一个沉静的身影,略微行礼便领命下去了。半晌,我才听到章怀碧柔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穆锋吟——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人!婷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绝不会得到好下场的!”

我略一皱眉,“莫言,她太吵了。”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回应,很快府中便又恢复到之前焦虑的沉寂。

片刻之后,约莫着莫言从偏庭回来,我才指示道,“通知冷香阁,六角楼即刻开启一级搜索,务必在三日之内找到婷婷的行踪。”

“属下明白。”莫言现身行了一个恭恭敬敬地跪礼,随即又消失不见。

深夜的皇宫本不该是这种诡异的静谧,我是知道的,当年做暗羽时的皇宫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笙歌未歇的。哪像现在。

钦兰殿的灯火摇曳着,那个人还在为国事头疼着吧,而我如今已是戴罪之身没有权利亲近去帮助他了。这次的事情将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呢?穆家三朝元老父亲还一度权倾朝野,应该能够把事情压下来不至于让我受多少的皮肉之苦,军权是肯定拿不回来了,将来估计也就是留在京城做一个可有可无的文职吧。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有上朝的职责,只要能够常常看到他就足够了。

如果这次婷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也就没有什么事情再能牵绊住我了。那到也不错,还有什么能奈何得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呢?

我所求的就只是留在你的身边,若即若离的就足矣,只要不再失去。

“别走。”

就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身后却模模糊糊传出君卿的声音。我自嘲地笑笑,我摇头。自欺欺人的游戏很有意思吗?现在的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我居然还可以毫不羞愧地幻听着他给出的挽留。

“穆哥哥,不要走。”

可是为什么身后的殿门却被打开了呢?这不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吗?

我警告着自己,不要回头。就留在着一场幻象的梦里也是好的,千万不可以回头,一担回头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什么都不剩……我所坚持的原则没关系,我所恪守的骄傲不要紧;可一旦我回头了,梦醒了,他的声音他的呼唤,他明明就在我身旁却永远都无法触及到的思念,一切的一切全都会就此消失。

“不要再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好不好?朕把你的君卿还给你还不行吗?”

身后的声音略微哽咽着,就连环抱在我腰间的手都颤抖着,早已失去了先前撒娇的意味。可是真的能够回去吗?那些我们自己都看不到的过去。即便是回去了又能怎样?路君卿终究是一个本就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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