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不着痕迹地挡开他的手,“夜了,风寒露重陛下还是早些休息吧。”
“不要!你留下来陪朕好不好?就一晚好不好?”
我摇摇头,却又不知该去拒绝。爱让我从一开始就早已失去了说不的权力,假意坚持着冰冷的面具,却是一滴热泪就足以溶解下来。君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有能拿你怎么样?也许,我们真的就只有这样子耗去一生的温存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在钦兰殿过夜,却是第一次能够接近龙榻。上一次夜里进入钦兰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很多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作为值夜的暗羽,警惕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一次呢,我将要卸下全部的伪装和警惕,裸裎相对一心相拥,安安静静地守着他的静谧。
次日平旦我便离开了皇宫,只为了在他早朝醒来的时候不会看到我一夜无眠。
君卿睡得并不怎么安稳,必须要把脸颊埋在我的肩头才能换来一时的安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记得小时候他连睡觉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而到如今回想起来确实恍如隔世。
轻轻一吻落在他的眼眸,希望还能够看到他小时候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总让人能把凡尘苦恼都忘尽了。
君卿,如果你只是路君卿该有多好啊。不是启华辰就没有这些期望,这些争斗,这些家国天下的责任了。若是能够换回儿时你的微笑,便是折尽了我的寿数也心甘情愿了。可你的眼中,还有那时愉悦的清明么?
婷婷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几日过去我心中愈发的愧疚。出生前不管她是死是活,出生后又是四个多月的不闻不问,甚至于后来都是在下属的口中才知道她是个早产的孩子,身体素来较其他孩子要孱弱上许多。
可现在呢?
本是想着让她多在自己的故乡多呆些时日,若是可以还可以请御医帮忙调理一下她出生时便带出的弱症。却不想身体不曾调理过,现在连身在何处都无人得知。
我一定是世上最不合格的父亲,武功再强,暗中掌控的势力再多又能如何,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家中现在是一片狼藉。自从上次哑穴被莫言点过之后,章怀碧柔总是保持着一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状态,可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搭理她。与婷婷不同,章怀碧柔只是一个被强安在我身边的女人而已,若是说略有不同,那便是她是君卿好心安插给我的,另外她是我女儿的母亲。可婷婷毕竟是我的血肉,即便是曾经多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毋庸置疑,她身体里真真切切流淌着和我一样的骨血。
这几天的时间里江湖暗处已经是一片的混乱,所有跟绝梅堡有过过节的江湖门派被六角楼逐一排查过一遍;京城这边也没有半点清净可言,所有的朝臣士族家舍也被不同程度地监控起来。可至今为止我没有得到有关婷婷的一丝一毫切却的消息。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只有两点:一是婷婷的失踪与京中达官贵人并无直接关联,一是掳走婷婷的人很可能便是影子口中那个神秘的势力。
可我依旧不甚明白,我们两派平时都隐藏在朝政水位线之下,本就是不引人注目的发展互不相干的,他夺走婷婷会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威胁或是示威,为什么不干脆做得更直接一些?这样遮遮掩掩地,即便是看出其中的意味也很难很迅速地对他们的目的做出反应。
也或许是他看出了朝中各派都在我的暗箱操作下相互制约着,所以他相反过来让我也尝尝被人牵制的感觉?
看来是时候应该让六角楼想办法去会会那个神秘人了。
莫雨再次行了一个跪礼而后转身离开,这次的问题有一些严重了。京城里没有找到神秘人的踪迹,这一点蛮出乎我意料的,毕竟嘛,远程地遥控着许多人的动向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朝廷是一个充斥着各种权利金钱欲望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完全地信任,谁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忠诚。
即便是我虽然是远在北疆,可至少京城里还有冷香阁作为据点,还时不时地会有暗卫到京城来观察朝臣的动向。
可是这个人呢?六角楼在朝廷中几乎找不到那个什么人留下来的直接痕迹,可是一个并非身处庙堂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在朝野上下激起这般的风浪呢?
“怎么?皇帝下令将你禁足了,也不至于成日都是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吧。”花廊尽头拐过来一个紫衣青年,手中折扇轻摆,明明是文人骚客管用的清雅造型却偏生多出几分邪气出来,看来即便是生得一副挺拔修长的好身材也不一定就能是一副君子的姿态。
我摇摇头没有理他,继续品着手中的清茶。
前年霜降采下的寒露水在梨树下埋了两年的光景,愈发地透出无根之水的清冽,配上雪山的松茶更多了几番出世的滋味。
来人不知我只是懒得理他,还以为面前只是一个失意地惆怅人,“,不就是面壁思过嘛便是不入朝堂又能如何,闲云野鹤避世而居反倒更是自在。”说着,还一边自己翻了一直杯子,开始很有主人意识地为自己斟茶,“罢了,看你还这么会享受估计是没什么事,早知你这般面壁思过有这么悠闲,我也早该自己建个府邸了。”
我让六角楼全面封锁了消息,现在知道婷婷出事的只有我、君卿、以及六角楼和暗羽中的个别人而已。以至于连亲生的长兄都还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以为我只是困在我这闲置已久的将军府中面壁思过而已。
“大哥这不也挺悠闲地吗?”我看了看尚未清明的日头,“现在该是还没到散早朝的时辰吧。”
穆锋墨端起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煮茶人的心思放的他这里也真是暴殄天物。“只不过是悠哉这么几天的光景,好在皇帝病了,我这也能偷得浮生几日闲。”
“你说君卿病了?怎么样?重不重?之前的旧疾没有复发吧?”
一时心急之下我尽是口无遮拦,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失言的时候已经是听到了大哥的调笑。“这普天之下,敢这么直呼陛下表字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今日得见还真是万分地佩服呐。”
“没……我没有心思跟你在这调笑,陛下是怎么病的你知不知道?”
“这些你还是去问陛下的亲卫吧,为兄我也只是听朝臣们私下里谈起,说是陛下前几日清晨从汝南王爷那里回来突然就病倒了,这不都养了几日还是发热不见什么好转。”
大哥身在御礼司,平日里跟颇多的朝臣都有交好,若是他已经这么说了,恐怕朝廷上下都是这般传言的了。去到汝南王爷那里?是突然发病还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状况呢?回灵珠还没有发挥太该有的作用么。也罢,有些事情光靠推测永远都是找不到原本的真相的,还是去打探一番的好。
于是,等到半晌过后,在我牺牲了一坛寒露几种好茶终于将穆锋墨这个瘟神之后,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回身,“莫言。”
一个玄色的身影突然闪身出来,跪在距我三步远的面前,“属下明白。”
“那就去做吧,别被玄机阁的人发觉了。”
我淡淡地下达指令。而后收拾一下东西,今夜需要再入宫一趟了。
番外:华翎洛梦(上)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什么时候来着?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一场皇家的宴会吧,我记得当年的他一身金红的宫装高高在上,作为瑰血的皇子身上凝聚了太多人的目光。
我曾仰望这这样的一个身影,可是仰望又能如何,他是天之骄子是陛下瑰血的长子。而我呢?只是一个丝毫不被人重视的将军庶子而已。
不过,无论当时是怎样的情形现在都不是该缅怀过去的时候。
头顶上方的盐水还在不停地滴着,缓慢却持续不断。不是无法忍受的痛楚,却是在每一次的疼痛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接踵而至。
朝堂权贵口中的二皇子是什么样子的呢?性情随和温顺,生是治世之才却野心不足难成大事。现在我却很想知道当他们看到如此规模的一间刑室出现在二殿下的府上,那些如此断言过的朝臣会是怎样的感想。
尤其是,当他们再看到还有一个皇帝直属的暗卫被关在这里的时候。
想象着那些家伙们的表情,一定非常的精彩。
本来嘛,皇帝直属的暗羽是不允许带有私人的情感的,只是父亲支持的皇子便是五皇子启华夜,我在被收进暗羽的时候也不由得自己有些许的忤逆,自然而然地连名字都变成了夜羽。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想要辅佐的人会是二殿下启华洛呢?恐怕没有人知道了罢,就连我自己都只能在自欺欺人中浑浑噩噩地活着。况且,若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陛下也不至于让我接下刺探珞王府的任务。
所以呢?没有所以。苦肉计都知道吧,喜欢吃力不讨好的白痴就喜欢反着用,就像我现在这样。
不是能力不够,也不是守卫太过森严,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够发现我,单纯地希望他能够知道陛下连他都不能够完全去信任而已。不过是一些一些皮肉之苦而已,作为皇帝亲属的暗羽我还是受得住的。
其实经过了多年以来我一直注视着的目光来分析着,启华洛这家伙的性格阴狠毒辣做事果敢又有足够的隐忍,对于现在三皇夺权的形势占有非常的优势。只是对于我这个身陷囹圄的痴人来说,有那么一些的麻烦而已。
只可惜皇帝却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是人便总有自己想要袒护的那个人,于陛下而言那就是当今声势逼人却又不见真容的九殿下启华辰了。明明不见其参与朝政,却总是会有一些语出惊人的国策被莫名其妙的安插在他的头上。十三四岁的少年即便是聪慧过人又能够都得多少的家国天下,陛下想要帮九殿下收买人心的方式太过刻意,只是为了让朝中明白当朝天子的偏袒而已。
或许只是长上了太多的年岁,二殿下显然比五殿下的方式睿智上许多。与其直接对着皇帝的霉头下手,反倒不如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收买人心要好得多。以九殿下淡泊的性子本就没有太多的争夺之心,到时候朝臣推举二殿下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接下来呢?却是他亲自站在了我的面前。
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出来,对着之前给我行刑的那个人调笑道,“我还以为是多硬的一个汉子呢?就这么一个白嫩的书生你就搞不定了。”
那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都是令人厌恶的谄媚,“殿下可不要看他这副文弱书生的样子就被他骗了,着小子可是皮厚得很,怎么打都不肯吭声的。”
“那是你把人给吓到了吧。”
这话说的,皇帝直属的暗羽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吓倒吗?只不过我能说什么呢?告诉你我是宫里派来监视你的,告诉你我是你的父王派出来的人吗?不,我还没有那么残忍,我还不想让你的生活变得更乱……
对面那人手中的折扇一收,随意地向身后尾随的侍卫一挥手,水红的长衫还是我梦中惊鸿一瞥的那道剪影。
“人抬到我房中去,好好伺候着。”
面对我突然投出来惊异的目光,他对我笑笑,紫竹折扇轻轻挑起我沾染着血污的下巴,“本殿到要好好讨教一番,看看你的嘴到底是能有多硬。”
其实接下来的三天我都没有再见过他的影子。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各种伤药汤药补品轮番上阵,若不是需要像提线木偶那般任人摆布,我还真有一种被当做宾客的错觉。
三天后再见到便是另一幅样子。
手脚被铁链绑缚着无法移动,身体却还失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我抬头望向他,一身宫制的水红长衫,很简单的样式却生让他穿出一副妖媚的样子来。恐怕二皇子生身的兰贵妃年轻时便是这副妩媚入骨的样子吧,要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妖孽的一个儿子。
“身上的伤都好了吗?”启华洛淡淡问道,我没有开口,近旁自然有一个这几日一直侍奉在两旁的丫鬟应道,“回殿下的话,大多伤口都已经痊愈了,只是腰腹上有几处比较深的还需要些时日。”
“本殿不喜欢有伤痕的身子。”很是冷清的口吻,若是旁人我可能会觉得他只是单纯地在关心我的伤口。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
便是冷清地谪仙一般的口吻又如何,他是仙是鬼那日我在刑室不就已经清清楚楚地见识过了吗。
“既然殿下不喜欢,那不如等公子的身子好了再继续?”丫鬟试探着问道,若我没有记错她的名字大概是轻柳。所以我在心底为她哀悼了一番,二殿下看起在会是可以做出任何让步的人吗?他带着的可是那种睥睨天下的威严。
“轻柳,你知道的。本殿最不喜欢等。”
眼前刚刚还试探着提议的小姑娘马上跪倒在地上,“轻柳明白,轻柳知错,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找人来给他灌一下肠,再让人把本殿的箱子抬来,顺便准备红烛。”
我不是很理解启华洛的意思,尤其是不明白现下才过正午,为何还让奴婢们去准备红烛。可脑中还是一阵阵地木着,他这几句话中我唯一能够听懂的就是灌肠二字,在小倌馆里监视过的我自然也明白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可是我还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盯着眼前的人,作为二皇子一定不会是有这种爱好,唯一的可能就是想要借此来羞辱于我。
关键在于现在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四肢被缚,这些日子被伤痛和药物折磨着本就已是毫无招架之力。我一个堂堂皇帝直属的暗羽就只能躺在这里坐以待毙么?
轻柳的动作很快,尤其是在我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之下,即便是她在怎么磨叽启华洛再怎么催促,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迅速了。
旋即,进来了一位大汉,而且正是那种粗犷五大三粗的类型,在刑室里跟看守打两日交道的我不由得感慨,二皇子长相不只是清秀甚至于透出一种妩媚,怎么他在王府中都养了一些这般的货色?只是那大汉进来行过礼之后的动作,容不得我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再多想,这个大汉竟然是来做那种事情的。
身体被人翻转过来,可绑缚在四肢上的铁链却一点没有想要松动的样子,连日来的汤药封住了我的内力,如今竟是连一丝一毫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身体与四肢已经扭曲成一团,可能如今不看我起伏的胸膛都无法判断出我的死活罢。好在而是被父亲的苛求之下,身体已经锻炼得很软,如若不是这般折腾之下常人应该已有几处扭伤脱臼了。
身后的大叔却并没有半点想要磨叽的意味,异形的工具已经抵住了穴口,我知道那是做什么用途的却是无力抵抗。挣扎了两下,无果,身后被人粗暴的扩张,疼痛,却并没有撕裂的感觉,但我很清楚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冰冷的液体从那个向来只出不进的位置被人强行推进来,拒绝是一定的,却没有结果。进来的液体越来越多,腹部有些疼痛却不是不能忍受,我知道,这是灌肠液在渐渐发挥作用了。肠道排斥着那些液体,也许正是灌肠液的效用吧,可是穴口却被人塞入,挣扎,却只能忍受。
忍一忍,很快就能过去了,我告诉自己,小倌馆中那些像姑娘一般纤细的男孩子不是每一天都在忍受着这般的折磨吗。只是一次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堂堂将军的长子,却只能受这般的折磨。儿时被最亲近的人,现在被最憧憬的人……
这便是命运罢,顶着一个光环出生,却终究只是束缚。
心头有些酸涩浮上来,我只能强咬着牙关硬忍过去。那些只能在人后才偶尔露出的软弱,决不能让眼前这人看去。
灌肠的程序进行了两遍,这般的折磨不知那些被卖到勾栏处的孩子是怎么每天忍受过来的。
身体再度被人翻转过来,放平,而后给我灌肠的那位大叔向守在一旁的启华洛复命。其实那人一直就做在那里,一双凤目时不时地向这边瞟来,不可能不知道这边已经完成。只是那人话落之后,启华洛才点点头,慢慢地走过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