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下——恩顾
恩顾  发于:201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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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广达又连发几箭。

满城又喊:“寺虎,快回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寺虎大惊,只见满城居然拍马回来!

彭鸿急忙赶来纠扯满城。

“你……”寺虎刚一分神,只觉背心一凉,重重栽下马去。

“寺虎!”满城惊出一身冷汗,甩开彭鸿,催马要救,刚一靠近就跳下来扑过去,“寺虎,寺……”

“寺……虎……”满城的手指,在触及他合着的眼睛的那一瞬间,僵止了。

一支箭横穿寺虎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将军,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在鎏乐中了毒箭,我送你回圆辽,一路上,我都恨你的马跑得太快,恨这条路有个终点。

你安静地睡在我怀里,我却自私地想:日月可不可以不要再变换?这一刻可不可以就此停住?

对不起,我趁你没有知觉的时候,偷偷的吻你,放肆地抚摸你合着的眼睛,泪湿了你的脸庞。

你原谅我吧,因为那时我向天发誓,我愿意用我最宝贵的东西去向上天换你醒转过来。

我如愿以偿了,今天,这个毒誓终于应验了。

我除了命,还有什么呢……

2.

前因

雄州军从汪县撤回桂都,道淳在萧占的催促下,魂不守舍地出了营帐。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立在不远处,身着圆辽军步兵的粗衣,见道淳出帐,注意到了自己,便呼地跪下磕头。

“寺虎!”道淳快步走过去,看着他年幼的背脊,几分愧疚,几分惆怅。

这孩子聪明又老实,道淳念他年幼,又敬他牺牲的父亲,所以十分偏爱他,有空还传授他武功。雄州军中众人见太子待这小孩如兄弟一般,也都十分爱护他,哪敢让他吃一点亏?可是此时他穿着度东军中最下等的步兵衣裳也就罢了,臂上还有几块淤青,想必是人生地不熟,年纪又小,遭人欺负了。

“寺虎,对不起……”道淳心软眼热,道:“走吧,跟我回去吧。”

寺虎还是跪在地上,落泪不能言语。

“寺虎?”

寺虎埋着头,许久,哽咽道:“寺虎来给太子殿下送别……太子殿下,寺虎不想再回桂都了。”

对不起,太子殿下!

我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我只有留在这支军队中,才能期待再见到他……

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等他再看我一眼,再对我说一句话,再冲我笑一笑。

道淳怔了片刻,苦笑,“寺虎,你自己保重!”

3.

满城目不转瞬地盯着寺虎安详的面容,喉间有热浪涌动,刚张了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

不久前他还跪在自己面前,拉着自己的手,落着泪说:“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圆辽的,如果看不到你,我还回去干什么啊?”

我是为了你……

为了你……

满城顾不得嘴里呛人的血腥味,泪雨汹涌而出。

道淳,你送我的寺虎,我想保住他啊,可是,却来不及了!

你们为了我什么?

为了我什么啊?

“满城!”彭鸿挡开飞箭,吼道:“快走啊!满城,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快……”

满城复又翻上马背,却不往那山洞奔逃,而是一人直扑方广达。

彭鸿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惊得几乎跌下马去:满城,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这么意气用事!

惊怂的并非只有彭鸿,那永兆军中众将见满城窜了回来,都魂飞天外,四下逃散开来。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喊着:“保护王爷!”将方广达团团围住。

满城如入无人之境,这些飞箭横刀全部近不了他,他那跨下坐骑已非马是龙,疾风所过,天缠刀光地缠血,转眼到了广达面前。围绕广达身边的几名大将如遭鬼气狂刮一番般,纷纷倒下马,没有一个是全尸,刀口处嘶嘶往外喷血,惨不忍睹。

广达自知自己如果退却逃跑,永兆军就气势全毁,溃不成军了!他硬着头皮,已抱必死决心,咬牙要上。

“呼……”满城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刀指向广达,“我陪你玩玩?”

广达猛地想起那句话来——“到时定让你生不如死!”

背后,不觉已冷汗淋漓。

满城张开刀,扑向广达右侧,直取他咽喉,广达侧身避开,竖刀急挡,腿上却猛地被满城劈开一刀。

广达心想:完了!

满城却不再攻击,而是退了一步,饶有兴致地问:“痛不痛?”

广达脸上冒出豆大汗珠。在遇见这夏满城之前,他从没想象过居然会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摆弄!

满城抹开脸上浓血,微微一笑,说:“让你好好看清楚我!免得你做了鬼想报仇,找错了人。”说完,又拖着刀斜窜过来。

广达当然不会坐以待弊,连挡了四招,肩上又中一刀,鲜血直流。

“厉害!”满城不紧不慢地又退一步,偏头看着他,“本来想取你的胳膊,被你躲开了……”

广达凝视着眼前这张清冷俊美的脸孔,心中一阵茫然:他到底是什么人?神人?还是魔鬼?他的心中,有没有过感情?

永兆军众将看着主帅命在旦夕,都不敢靠前,靠前必是飞蛾扑火;也不敢放箭,放箭怕伤了广达,皆无可奈何,围在圈外。

在一圈金黄之下,满城那身赤红色的铠甲,如一束幽火,孤单而又悲伤。

彭鸿才不管能不能杀了方广达,他一心只想要满城赶快回来,于是大喊:“满城!”

满城还是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有人催我了!这次取你首级,看看你还能不能躲开!”话一落,马已撒蹄冲来。

广达急欲求生,掉转马头就逃。他跨下坐骑哪有满城的黄骠马神速!一眨眼,满城已举刀劈向广达后背。

只听呼呼风声,永兆军中冲出一个金色铠甲的人,一副赤金面具盖住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一声不吭地挥舞着两个镏金涣亮的大锤,直扑过来抢救广达。

满城只觉背后疾刮冷风,还未回头见那人,已回手甩刀劈过去。

那人身手居然非同一般,似乎早就知道满城这一刀的来势,不偏不倚举锤竖挡着这刀,哐地一声将满城右手上的刀震落脱手。

满城一怔:这是什么人?他急忙转身回头,左手刀横插那人右肋。

那人偏身躲开,右手锤挥过头顶冲满城劈头盖脸砸下来,身上却门户大开。竟是想与满城来个玉石俱焚!

满城躲开这锤轻而易举,心中冷笑:这家伙冲来找死的吧?

满城狠扫那人一眼,刀光一转直插那人胸口。

那张赤金面具下的双眼中非但没有一丝恐慌,反而凛然无惧,似乎受这致命的一刀还甘之如饴。

满城刚一瞥到那双眼睛便如遭电轰一般,惊得下意识地急速将已逼近那人心脏的刀拐抽回来。就在这瞬息之间,满城震惊得忘了处境,那闪电般的一挥一抽,左手上的刀甩脱开来飞出老远。

彭鸿远远见到满城手上已无兵刃,惊得双腿发软,大喊一声:“满城——”

满城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到,怔怔地坐在马上摇晃着,也不躲开那迎头大锤。

那人也没有料到满城居然不躲避,挥锤到半空豁地避开满城的天灵盖,意欲斜抽回去,可惜来势太过迅疾,那大锤退却不及,还是削中满城左肩。

满城只听自己肩上传来“喀啦”一声骨碎筋断的声音,哼都没哼一声便顺着那锤势栽下马去,生死不明。

永兆军的气势轰地燃烧起来,彭鸿等人要去抢救却被一层又一层的永兆军越堵越远,彭鸿急红了眼,一心担忧满城的伤势,没留意到永兆军一批箭飞倒过来,腿上中了一箭。申康惊得拽住彭鸿后退,喊道:“王爷,你不要命了?”

彭鸿挣脱着,眼睛死盯着满城落马之处。

那全身赤金的人端坐马上,手中两个大锤却轰轰两声落在地上。他伸手摘下面具,夜色中,一张英魄非凡的脸庞上不知是错愕还是痛苦。

成忠善!

圆辽军见所向无敌的统领大将军栽下马去了,原本就方寸大乱,现在又见那敌军中出现了凶悍非常的护国大将军,皆吓得魂飞魄散,后退不迭。

彭鸿眼前一黑,肝胆俱裂:成忠善那一个锤可是足足三百斤!满城哪里还能活命?

“满城!”彭鸿不顾一切的拍马奔过去要抢,他知道,没有了满城,章周就完了,圆辽也完了!

申康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成忠善!你这王八蛋!你……”后面没骂出来,却见彭鸿发了疯似的往那如洪飞箭中冲去,申康大惊,喊着:“王爷!别去!”鞭马追过去横在他面前,“王爷!满城活不了了,王爷!快退回去……”

彭鸿根本听不进去,拉偏马头绕开申康,红着眼玩命似的往前冲,竭斯底里地喊着:“满城!满城!满——”

“王爷!”申康在慌乱中丢下兵器,抬起胳臂肘猛地击中彭鸿后颈。彭鸿哼了声便失去了知觉,申康将他横拽上自己的马,大喊着:“撤退——”率着所剩无几的圆辽军逃到洞里,退回屏北口。

忠善愣愣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满城,片刻,跌跌撞撞地爬下马,扑过去摸了摸满城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心跳,之后跪倒在他身边,酝在眼里的泪水,齐刷刷地都落了下来……

第七十章:为何

1.

哗啦……

冰冷的水至上而下盖下来,满城清醒过来,发觉手脚不能动了,人悬挂半空,碎了的左肩巨痛袭遍全身。微微张开眼睛,模模糊糊面前有几个人。看清楚了,一个拉茬胡壮汉,一个偏瘦,青白着脸。

只听那拉茬胡道:“汇五,这小子醒过来了。”说着伸手过来粗暴地拨开他的湿漉漉的头发,“哇,我第一回见到这样的美人,哈哈哈……汇五,你看,近看更是漂亮透顶啊!难怪小王爷对他念念不忘。”

那叫汇五的青白脸道:“少废话了!死在他手下的弟兄不计其数。醒过来就给我狠狠的打。”

“可是,三王爷没说要动刑!”拉茬胡道。

“他也没说不能动刑!”

拉茬胡忙阻止道:“汇五,你可别自作主张,小王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惹怒了他你担待得起么?”

“小王爷怪罪下来我抗着!”汇五铁了心,冲一小兵吼:“往死了打!”

拉茬胡无可奈何,只好在一边搓手,“哎,别打脸……不然小王爷可要心疼坏了……真是……真不关我的事啊……”

满城狠狠盯着他俩,杀气腾腾,死白的嘴唇动了动,“我要见成忠善……”

“孔放,他说什么?”

“……我也没听清……”

“我要……见成忠善。”

汇五道:“他没空理你,王爷正和他商量军计。”

“放屁!”满城吐出一口血水,吼道,“成忠善,你个王八蛋出来见我!成忠善——”

“别理他,快打!”

蘸了水的皮鞭呼呼挥舞着,血道子在白皙的皮肤上横七竖八绽放开来。

突然劈空一只手牢牢握着皮鞭,忠善身着永兆军的金色铠甲,箭眉倒竖,眼冒怒火。他夺过皮鞭摔到地上,迅疾挥拳要打孔放,却被赶来的广达等人死死压住。

孔放连连后退,惊慌解释道:“不是我要打他!”

忠善转而怒视汇五,额上暴出青筋,狂性大发,挣开广达等人,一把揪住了汇五,正要挥拳,却听一声轻笑,满城冷言冷语道:“成忠善,你别装腔做势了!这辈子伤我最重的人非你莫属,真是恭喜你啊!”

忠善一怔,不由卸了气力,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汇五惊出一身冷汗,广达冲他使了个眼色,他连忙退了出去。

“成忠善!”满城自嘲地笑了笑,口气冷如冰霜,“我听说你小子死了,还掉了几颗眼泪,真可笑……你什么时候叛变的?”

广达道:“成将军一个月前就归顺我们大王了,多亏了成将军里应外合才能拿下安庆。”

一个月前?这么说我在圆辽养伤时他就叛变了,我还给他安庆的地宫图?真是有够蠢的!满城横了眼忠善,冷笑道:“成忠善,你的名字取得很好!”

广达念忠善救命之恩,不由替忠善说话:“成将军并不想致你于死地,你也知道,就算只打中你的左肩,他只要使出五成力你就当场毙命了。”

满城闷哼一声,“那我还要谢他不杀之恩了?”

忠善握着拳,默默地合了合眼睛,掉过头,缓缓离开牢房。

此时此景,还有什么可以挽回?

2.

前因

朗境园一大早就喧闹不停,满城被吵醒了,还穿着睡衣便赤脚冲出来大吼:“吵什么?都不想活了吧?”

满都早已哭得满面泪光,见到哥哥出现了,扑过去就嚷:“哥!我那哨子不见了!我的小黑回不来了啊!”

满城搂过他,问道:“你昨天不是还逗那松鼠吗?怎么就不见了?”

“我不知道啊!今天一早醒来就不见了,姐姐出去了,这些奴才们又都说没见到!”满都勾着哥哥的脖子,急得直跳脚。

满城狠狠地四下扫视一番,对惶恐不已的宫女奴仆们喝了句:“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是不是谁打碎了那瓷哨子,于是藏起来了?”

满园子的人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每个都啼哭发誓着说没有。

“啊……”满都拉开嗓门哭道:“那它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嘛!我不管!我要哨子!啊……”

蓝杏跺脚急道:“天啊!小王爷再这么哭下去哮喘又要犯了!”

满城搂紧他,劝道:“你先别哭啊!大不了我们不要那只了,哥哥再给你找只更好的……”

满都一听“不要那只了”这句话,更是哭得竭斯底里,“不嘛不嘛!啊……”

满城慌张得不知道怎么劝,结结巴巴地问:“那你,你要我怎么办?你说啊!你别,别哭啊!你要哥哥做什么?”

“我要哨子!我要哨子!我要哨子啊!”满都哭得一声接不上一声,嗓音都哑了。

“好好好……”满城应着,急得五色无主,冲众奴仆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找不到要你们的人头!”

众人哪敢有丝毫怠慢?一个个抖着腿脚四下乱翻,园子里正乱成一片的时候,忠善进来了。

满城如见了救星,急迫地喊道:“忠善,那哨子不见了!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叫那松鼠出来?”

满都也泪眼汪汪地望着忠善。

哪料忠善耸耸肩,干净利落地丢出几个字来:“那我也没办法啊!”

满都见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往哥哥怀里一倒,打起滚来,“啊……我不管!我要小黑啊!”

满城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不知所措地抱着满都不撒手,迁怒于忠善骂道:“成忠善!小心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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