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
“汉朝的迎娶和婚嫁习俗……有些什么?”
“这您可问对人了,我们汉朝可是礼仪周全的,至于这四大喜事之一的嫁娶那可是讲究极了,要是名门望族,光筵席就要摆上十天半个月呢,有的还要斋戒三日,准备大量的牺牲(祭品),点心,水果,给祖宗奉上,然后才去摆宴席:三罩十桌、馒首十桌、粉饭十桌、汤猪十口、汤羊十腔、咸腊十桌、干菜十桌、蒸食十桌、炸食十桌……所谓给新人凑个十全十美,有条件的还可以摆百桌宴,百年好合嘛……”
秦傲也不嫌烦的认真听着,不知他在想什么。
花修御没那个功夫陪他们耗时间,他看完了所售的货,就在铺里来回的走,权当是散步,偶尔瞥两眼门外,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不知跟着谁来的狗……
自然是傲天。
花修御玩兴大发,跟店里的伙计讨要了两柱芸香和一些胡椒面,打算给傲天生命中留下最深刻不过的印象。
不过,也真难为傲天了,这香蜡铺的味道复杂得很,既然他能找到这里,那就说明它的嗅觉一定很不错……
花修御暗想,不知嗅觉不错的傲天闻到清雅的芸香和胡椒粉的辛辣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待秦傲发觉傲天时,花修御已收拾好了表情,只剩可怜的傲天在原地委屈地打喷嚏。
“我们去别处。”花修御一脸无辜地建议。
店主急忙挽留,“您再看看,我这有给婴孩保命的长命锁,用于定亲的绿松石和楚玉……”
“楚玉?”
“您来这边,”店主引路道,“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货色,从汉朝琳琅满目的货中挑出最好的……”
花修御在心底里翻个白眼,但还是保持一贯的君子气度,走了过去。
“您看这个,‘龙凤呈祥’,姑娘定会中意,这流畅通达的线条,这雕工,还有镂花……”
花修御看了一眼,轻声对秦傲说:“那不是上等货。”
“你挑。”
“……”早知道他就不提醒了,还得自己还得给他挑。
他浏览了店里的玉,大都是一些中上等的,材质和工艺都未达到他的标准。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的时候,有一件玉坠进入了他的眼。
玉,象征祥瑞之器物。
这玉坠,通体呈淡绿色,被工匠打磨成水滴的形状,在尖口穿了一个洞。自上而下布着细碎的纹,乍看来是残次品,是一个彻底失败的模型,但内行人一眼便知,这分明是为数不多的,用失传已久的敲击琢成的“百裂纹玉”。这种玉,只要浸到水里,再用光线照射,便会显现出多道柔光,美得柔和,美得神奇。
秦傲见他久望出神,便走过去。
“这个?”
“极上等的,现今很难找到。”他小声的对秦傲说,语气里满是喜爱。
秦傲毫不犹豫的买下。
“您一看就是内行,这块玉可是当做聘礼的最佳选择了,您……”店主一边收钱一边笑呵呵地说到。
秦傲随手就将玉坠放到花修御手中。
店主乖乖闭上了嘴。
花修御哪能不明白他的用意。上次的亲密已被他刻意地忘却,这次又是如此明确地表示,他还能在回避下去吗?若是如此,他不敢确定秦傲对自己的放任是否会到极限,他毕竟还是受制于人,在这匈奴的地盘上,秦傲可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可他,又该如何回应呢?
“秦傲。”
“嗯?”
“我……”花修御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店主,“你这里的茅厕在何处?”
“后院,要不我带您去?”
“好。”
秦傲拉住匆匆欲走的他。
“这便是你待我的态度?还怕我跑了不成?信或不信,你自当做主。”
花修御装作微怒,语气也不再平和。
秦傲抿唇,还是放开了他。
店主忙引他进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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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都三柱香的功夫了,要不,我去催催?”店主小心翼翼的赔笑脸。
这位主儿虽长得耐看,可浑身散发着刺骨的气场,哪里还会有人来上门买东西?这庆收节他本可以赚得盆满钵丰,可如今来了这么当子人物……
“嗯。”秦傲又看了一眼被握住的玉坠,眉宇间有几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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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说那位啊,他问我后门在哪里,我便告诉了他。”店里的一个小伙计停止扫院子,随意地对店主说。
秦傲脸色变得很难看。
傲天跑来,身后跟着一大批人马,为首的是汗跋长老。
“王!”他缓身下马,方欲跪下,却贝秦傲扶起。
“您年岁已高,见本王时不必多此一举。”秦傲收回焦虑的表情,淡淡说道。
“王,还有些许功夫就要开始典礼了,请您务必易服,准备主持。”
秦傲低头,用大拇指细细摩挲着玉坠。
“本王不去了。”
“王,您!……”汗跋长老一脸惊异,随即转为愤怒。
店主缩到一旁,心惊胆战的看着秦傲。
原来,他便是紟珩的王……
“还请汗跋长老代我主持,本王有更加重要的事去处理。”
“王,究竟是什么事务比主持仪式更为重要!”
秦傲小心的将玉坠收入怀中,“花修御逃走。卡扎勒西,你带三队人马去搜查,切记封锁要塞,不能放走他。”
“他区区一汉人,为何要您如此上心!”汗跋长老气极,声音都开始颤抖。
“……就凭他即将为紟珩的王妃。”
店主急忙溜回屋。
乖乖,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九)
花修御慌忙地赶到他和广昌平约好的地点,却发现并没有广昌平的身影。
“公子,”一个八九岁摸样的小孩抬头看他,手里拿着一块奶糕,“你姓花吗?”
“嗯。”
“有人叫我把这个给你,”小孩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包裹,“他说他不想回汉了,并祝你一路顺……顺什么来着?”
花修御接过,送走了小孩。
不是心心念念着回汉的吗,怎么事到如今又变上一卦?
花修御没有时间多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秦傲应该不多会儿就会寻来,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纠缠广昌平作此的原因。
“就是他,上!”
他穿过一条小巷时,听到这句话,便立即心生警惕。
几个匈奴大汉朝他跑来,将小巷堵了个严实。
“你们是谁,我们素未谋面,怎会妨碍你们的事?”花修御暗自咋舌,明眼便知这些人定不会是三脚猫的功夫,无论是逃脱还是打赢都需要费上些许时间,而当下,他最要紧的就是不让秦傲寻到。他摸出怀里的银针,先发制人地甩手,银针向其中一人刺去。
那大汉慌乱中一挡,银针刺入手臂,不出片刻他的小臂就变得黑紫。
“你下毒!”大汉气急败坏的喊道。
那不是迷药么?
花修御的这根银针是在上次的射场得到的,当时秦傲明明说那是迷药。
花修御不相信秦傲不晓得这是枚毒针,可无缘无故的他又为何欺骗自己?
没给时间考虑,其余的大汉便涌上来。他迫不得已地应战,却还在想着秦傲瞒他的缘故。
此时最忌讳的便是分心。花修御未对那多出的一掌留意,被打了个十成十。
“弄昏他,回去向……请赏。”
“老四呢?”
“看看他死了没。没死就干掉他,向……说为绑到花修御,我们付出了老四的性命。”
花修御听着这些人的谈话,了解了他们根本就是亡命之徒,脑中便迅速想着逃脱的方法。
“喂,说你们呢。”
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嚣张狂傲的语气。
“现在离开的话,保你们全尸。”
花修御皱眉。
他宁愿被带走,也不愿为他所救。
“傲格兰德那家伙呢?他怎么会让你一人在外。”狼洛卡一边擦着染了血的“傲蓝”,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他。
“他……他已应允了让我回汉。”花修御低头,“因此,我要在回去之前,先见我二哥一面。”
……这两者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吗?
狼洛卡微楞,将光洁的双刀收入鞘中,邪邪的一笑,“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你了。走吧。”
“那些,是什么人?”花修御本想再问一句“与秦傲有关吗”,但还是犹豫后未说出口。
“……你想了解?”狼洛卡饶有兴趣地问道。
“……”
“是紟珩的叛子。傲格兰德身边有叛臣,听说有一次你救了他,在射场的那次,他对我提到过。其实就是那个人做的手脚。他接我的名义与语含利剑地警示,那人却没有注意……是没有注意到还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这次挑中了你,还真是和我有点相似……“
“又干我何事!”花修御不满他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还不是傲格兰德把你当天神一样供奉起来啊,他如此的重视着你,你自然就成为那些人眼中可以用来威胁到他的物件了。”狼洛卡见他若有所思,无奈道:“你不会真未发觉他待你极好吧,他以前可是……”
花修御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不晓得从前的秦傲是有着怎样的性格,是冰冷不近人情,还是凶残恶劣,但他对自己如此这般,做些亲密的动作,话语中的关切之情,送给他的珍稀玩意儿,到足以呈现他对自己是多么上心。可秦傲对他抱有的态度……他不敢想。
“二哥!”
“小御,你怎么来了?”花灵海面露喜色。
“……二哥,我此次来,只同你说上几句,说完便走。”
“……秦傲很赶时候吗?”
“二哥,我并没有随秦傲一起来。”
“那你能一人回到紟珩吗,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回汉。”
“他,同意放你回去?”
“……嗯。”
狼洛卡在一旁笑,花修御忙将花灵海拉入帐内,接下来的话可不能让狼洛卡听到。
“二哥,你听我大致说来。我是偷跑出来的,秦傲他过不了多久就会追来,所以你赶快收拾行装同我回汉。现在正值庆收节,想必人多,我们很可能趁乱出城。”
花灵海听罢,沉默。
“二哥,你还在犹豫什么,放着如此好的机会,任其溜走,不会觉得可惜吗!”
“……”
“二哥,别发愣了。”
“……小御,你若想回汉,我帮你便是。”他不想再看到小御很秦傲继续纠缠不清了。秦傲对小御的好,他是真真切切看到眼里的,他相信秦傲对小御是真心的,可是,小御呢?他是否在乎过秦傲?就凭小御如此对回汉的急切,他又如何相信小御能够在匈奴过得快活?他倒宁愿让小御回到汉朝,渐渐淡忘秦傲的存在——若小御执意如此。
“二哥,跟我回去吧!”
“我,断然是不能走的。”
“……为何!”
“我与狼洛卡……”
从帐外走进的狼洛卡接了下句,“灵海已同我成亲。”
花修御睁大眼睛望向花灵海。
花灵海沉默。
狼洛卡走上前,揽住花灵海的肩,轻轻将唇印上他的。
花修御起身,欲向外走。
“嗯,现在还不能走哦,你对我来说,可是有着极大的用处啊……”狼洛卡笑道。
花灵海抓住他的手臂。狼洛卡摇摇头,表示他不想伤害花修御。
“要杀要剐,随你处置便是。”
(十)
“花在我这里。”
秦傲展开信笺,仅有五个狂乱的字符。他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却又叹了一口气。
狼,哪怕用这种方法要我援助,你也非要达成心愿不成吗?
他吩咐下去,备快马前去齐邪地区。
“哈哈,我就知道你定是今日到我这里,连一夜的功夫都等不及了吧。”狼洛卡仰头,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秦傲坐下,将狼影置于身旁。“若你想,本王可将两佩剑赠与你,但求归还花修御,且,不出兵。”
狼洛卡又添一碗酒,递与秦傲,“傲,你明知我的意图,却还多此一举。虽说我是爱极了这两把好剑,但是,它们与大业,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本王应允便是。”
“怎么如此果断?!”他惊讶。本以为按傲格兰德的性子,是非让他飞上一番口舌不行的,当然,结果他早已料到:傲格兰德定会应允,可……
“他是花修御。”
是啊,那可是他秦傲的,唯一的花修御啊……
狼洛卡看向碗中自己的倒影,颇有深意道:“傲,你看他看得太重了,会带来不必要的祸端。”
“本王已知。”
“是时候除掉那个人了。”
“……好。”那叛臣既然将算盘打到花修御的身上,他怎么可以再放任下去!
“花修御,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狼洛卡笑道,看向秦傲。
秦傲脸色未变,眼神却闪过一丝光芒。
花修御随花灵海走进。
秦傲对狼洛卡道:“狼,你已计划周密?”
“自然是。”
“讲与本王听。”
狼洛卡也不避讳,从桌下的暗格中取出已做了详细注解的地图,给秦傲一一讲解。
花修御在一旁,听得咋舌。
他……是想造反?况且,这种战术不是花家史册中记载的么!
他扭头看向花灵海,花灵海微笑点头,表明是他教给狼洛卡的。
“逐步分散蚕食,最终一鼓作气,拿下都城?”秦傲敛眉。
“是啊,消磨单于的士气,壮大己方的斗志,哪怕我们,不,哪怕你不按照章法去攻,也定能胜利。呵,给我交代清楚,这些年你究竟将实力扩大了多少倍?怎么连我前去打探的人马都没能回来?”狼洛卡眼睛瞥向秦傲,一副嫉妒的样子。
秦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你已得到花灵海。”
言下之意为狼洛卡沉迷于花灵海而不理政事。
“没有那么夸张吧,”狼洛卡偷偷看向花灵海,发现他一脸沉思,急忙跑到他身边,挤开花修御,“灵海,你千万不要多想。”
花灵海点点头。
“整体的计划差强人意,有着不足之处。”秦傲又仔细看了看地图,“让花灵海再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