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只为原地流浪 上——温特几度
温特几度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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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有些不悦,他讨厌明浩这种问话态度,让他极为不爽。大爷不慌不忙地取下耳廓上夹着的一根小熊猫牌子的烟,点燃,叼在锋利的嘴唇上,翘起二郎腿,“你是他的谁?”

“家人,他最重要的人。”明浩铁骨铮铮地回答守门大爷。

“哪种类型的?”

明浩将视线从大爷油光的脸上移开,惴惴不安起来,嘴角抽动了几下就毫无反应了。

大爷起身从招待台上拿过一个深红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精致的钢笔,递给明浩,”签个名,写上拜访日期你就可以上去了。”

明浩将信将疑地写上名字和今天的日期,走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眼守门大爷,深吸了口气,没有多想什么,突突地跑上楼。

这就是何里的房间了,在他的房门口有他Adidas的运动鞋,鞋子里飘出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

明浩按下门铃,许久,门才被打开,是那位明浩在Crime酒吧的同志情人日上见过的女人开的门,她只穿了一件蕾丝的内裤。

明浩的气息突然被一股暧昧的氛围切断,整个人像一个座落在沙漠边缘的古堡顷刻崩塌。

“你叫洛明浩,我还记得,那个弹钢琴很棒的帅男孩。我叫莫雪,何里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莫雪朝明浩优雅地伸出手。

明浩虽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他什么也看不清,亦不会知道有一只晶莹剔透的手搁浅他沼泽一般的面前。这只手在生根,在逐渐庞大,打算在突然的一瞬间连根自拔,倒向明浩。

毁灭……

明浩好不容易恍然醒来,他侧过头去,落寞地说:“我只是来看看何里的伤势怎样了,既然你在这儿,我就先走了。”

“嗯,那你慢走了。”莫雪的眼角处挤出一种异样的笑。

在明浩消失之前的一秒,何里大声叫住了他。何里的声音里滞留了黑色的血块。那一定也很痛。

明浩笑着转过身去,泪眼朦胧,模模糊糊地看到头上和手臂上包裹了厚厚绷带的何里,他看起来还是那样英俊而道貌岸然,只因他的疼痛被储存了起来。

明浩清楚何里想让他知道这些伤打败不了他。是的,何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粗壮的手臂,那结实的肌肉,那比例科学的骨骼,还有他身旁风光妖娆的女人,这就是一个如此正确而绮丽的小世界。

明浩的视线就像一个正被击打的鼓面,等到眼泪拼凑而成的鼓手停止击鼓,他才看清那个小世界。原来那个小世界也存在这么多冒着哀气的裂缝。

何里把衣服丢在莫雪的身上,愤怒地命令她穿上衣服立马离开。

莫雪很委屈,但极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下流,她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穿好衣服后,猛地抱紧何里,嘴往何里的脸上蹭。

何里皱起好看的浓眉,脖子后仰,倔硬地推开莫雪,吼叫:“还不滚,我朋友在这儿,你这样算什么?”

何里没顾及莫雪的反应,走去明浩的面前,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糟糕的场面,只是抿着嘴羞笑。

“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这样对她不太好,我看到你已经没事就放心了。”

“谢谢你。”何里挺胸曲臂,拱起声线说:“你看我,现在又是一头牛了,身材棒棒的。”

明浩捏了捏何里鼓起的肱二头肌,点点头,含笑道:“嗯,很结实,比我的要结实。但你也不能因为自己身强力壮老是跟别人打架啊。”明浩的眼又晕出红。

何里有些心疼了,么指轻揉揉明浩的脸颊,半嘟起嘴哄道:“我再也不跟别人打架了,好不?我以后乖乖的。”

明浩也学何里挺胸屈臂,吓唬他:“你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被打了,我就会先打你再去打那个打你的人,我也是身材棒棒的啊。”

两人不禁笑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仍站在他们身后的满腹鬼疑的莫雪。

二十五、谢谢你肌肉发达的在意2

何里拉着明浩进去家里,关上门之前,对莫雪不屑地说:“记得替我像你妈问好,还有,把你的坏毛病改改,别动不动就在别人家里脱衣服。你不冷我还冷呢。”何里故意抱臂打了个寒颤。

何里的房子被装饰得极其华丽,雕刻无比精细的天花板,巨大的落地窗,天鹅绒的窗帘,占据了一大块天花板的水晶灯,大到家具小道厨具,无不透露出其设计师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艺术家鬼斧神笔的绝妙技能。就连刺眼的地板砖倒影出来的人影都是绅士和贵妇的化身。

何里让明浩坐到沙发上,打开超大屏的液晶电视和德国进口的立体音响,然后手搭在明浩的肩上,问:“要喝点什么?鲜果汁还是洋酒?还有巴西的咖啡豆,现磨现煮的。”

“烈性酒有吗?二锅头什么的也行。”

何里歪起嘴,喷出笑来,揪住明浩的腮帮,宠溺地说:“你刚才的表情真可爱,你要永远都是这样该多好,快快乐乐的。”

明浩尝试着再做一次刚才的表情,结果五官的混乱和迷失让明浩自己也笑了起来。

何里故意架起一副正经的姿态,“呃……二锅头没有,威士忌倒有几瓶,但不允许喝多,只给你一小杯,果汁的话,你只要喝得下,我就一直给你榨。”

“现在几点了?”明浩竟然问起这个。

“还早!”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酒在晚上的时候来喝。”

何里心想:明浩是不是打算在我这儿过夜?!

何里像个小孩子一样拍起手来,跳得老高,说:“什么地方,快去,快去。”

他们坐上了8号公交车,在各种颜色和质地的目光和议论中到达终点站,只要穿过这威严肃穆的钢铁门便到了这个繁华都市的郊外。这里一切都是很安静地在呼吸,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温暖的摇篮,最鲜嫩的空气从摇篮里长到会走的时候就开始浪迹天涯。

从过去到现在,从记忆深处到大脑的浅皮层,它们流浪的脚步永远欢乐地响着,比安静更静的脚步声,比安静更有生命力的脚步声。

明浩主动牵起何里的手,带他走到一条月牙形的湖边。

现在湖水已经从大地的毛孔里溢出了一些,清透而温热,周围的水草开始复苏,它们褐色的皮肤脱落了不少。

“在这儿就能感觉到生命还是很美好的,总觉得的这些没有语言和表情的花草树木能保护到我。所以我喜欢来这儿,从我9岁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地方,那时我们学校在这儿组织了一次野炊,是我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次记忆……”

何里失落了些,他竟然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这儿竟然还有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最主要的是,他最爱的人曾经把最美好的快乐留在了这儿,如今那些快乐只能成为愚蠢且悲哀的记忆,用沈淀的血液来祭奠。

“我记得,那次野炊,刘芸不小心打破了她带来的铁锅,于是我们只能用别的小组的锅盖来炒菜。我们真的很倒霉,笨笨的杨晓明竟然把他家的电饭锅带来了。我知道杨晓明很厉害,他告诉我们可以用水流来发电,他带来自己制作的小型发电机,但问题是,三脚插头应该接在什么地方……”

何里咯咯地笑着,“然后呢?”

明浩耸了耸肩,“然后,我们直接把电饭煲的内胆拿出来,挖洞煮饭,最后,杨晓明忘记用抹布包住内胆边沿,直接用手端起它来的。最后,煮好的饭跨鹤西去了。还好,别的小组还有很多剩饭分给我们。”

“谁炒的菜?”

“我。我犯罪了,我炒的菜都不能吃,组员都气个半死,幸好有同学从家里带来了香肠……”

何里笑得泪流,倒在草地上。明浩也跟着他倒了下来,躺在他的身旁,用最自由的角度仰望偏于感性的天空,每一朵云都是穿着婚纱等待最后一个新郎的未成年女孩。

明浩沈下脸,心里冰冷冰冷的,不再开口谈论那些美好的回忆了,亦不再考虑自己跟何里到底相隔得有多近了。

何里忽然一个翻转,爬到明浩的身上,两手扼住他的手腕。

明浩刚开始有点错愕,之后看清何里深情的脸后就放松了下来,慢慢地闭上眼,脸朝一旁侧过去。

何里的鼻尖在明浩的耳根上轻刮了刮,脸埋进他的颈窝,闷哼了一声,稍稍抬起头,嘴靠在他的耳廓上,满是温柔又有点心酸地问:“你有没有和你的老婆发生那个?”

明浩佯装没听见。

何里的身子在明浩的身上蠕动,他似乎隐隐感觉到明浩体内的火焰逐渐绽放起来,便无法控制地喘息,两瓣嘴唇如同迪尼斯城堡的两扇门,慢慢打开,童梦一般的言语飞扬而出:“我现在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我知道我需要你,知道你和我将来的幸福有多大关系。只要晚上我一躺到床上,我就想到你正和一个女人窝在一个被窝里,钻心地难受。你就不能诚实你面对你的感情吗?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何里的毛孔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的手被施展了最原始的魔法,疯狂地去扒明浩的衣服。

明浩一把推开何里,愧疚地说了声对不起。

何里神魂出鞘了一样,从牙缝里流出“没关系”三个字。

这似乎和谐了,但不是,这才是最大的哀漠,像各自对这个世界最后的遗言。

——“对不起”,明浩对自己,对郭爱梅,对所以与之相关的人有太多抱歉,这些铅重的抱歉最终会压死他;“没关系”,何里只能对明浩说,他想让明浩不会因为他的任何行径而产生过多的罪责感,他现在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爱明浩,他又是多么希望明浩是一个万恶的贪得无厌的混蛋,哪怕榨取干净他的血肉他也是幸福的。

尴尬总是后知后觉地从大脑的浅皮层涌出。

何里为打破两人之间安静到爆炸的尴尬氛围,突然想到给明浩讲起笑话来:“明浩,睡着了么?我给你讲个笑话,我曾经有个高中同学,特喜欢装酷甩酷的那种,一次他去一家名族面馆吃面,很酷地甩了甩修长的刘海,问老板‘二两葱不要米线’完了还加上一句‘多下点米线啊’。老板无语了,沈下脸问他‘你到底要葱还是米线’。”

何里说完这个笑话,转过头去看明浩的反应。

明浩刚开始蹙眉深思,而后咧嘴微笑起来,用手拍拍何里的大腿,“这个我在书上看过,那个高中生一定是饿疯了……”

“那我再给你说一个好了。”

“该我说了,也是我在书上看来的。大概是这样的,一个男同学在上自习课的时候,可怜巴巴地央求一个女同学说‘我刚背了单词,你就帮忙默写一下’,女同学不想帮她默写,男同学就死皮赖脸地求她‘你就默(摸)我吧’。最后女同学忍无可忍了,接着大喊‘老师,你看我不想默(摸)他,他非要要我默(摸)他’……”

何里捂着肚子大笑,“他们都把默写的‘默’听成抚摸的‘摸”了。逗死了。”

“还有更搞笑的呢。”

“说……”何里瞪大眼,摆出聚精会神的模样,侧着身子,手托住腮帮,认真注视明浩润红的嘴唇和柔软的络腮胡,在阳光的浸泡下显得好看极了。

他们就这样挥霍大脑里珍藏的幽默细胞,挥霍堵塞在牙缝里的笑声,一直到灵魂贴近黄昏。

何里的手抚摸了一下明浩的肚子,柔情万分地问他“肚子饿不饿”。

明浩摇摇头,起身,又抓住何里麻木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是,这个家伙的力气跟牛一样。

“想去哪儿吃饭?你只要贡献出一张嘴就行,别的就不管。”

“我还是回去吃好了。”明浩拿出手机,开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6条短信,磨磨牙说:“她一定很着急,催了我这么多次。”

何里格外失落,但他没有完全表现出来,声音有点哽咽:“你还是很在乎她?!”

明浩没有说话,面对何里,目光幽黯地看着他的略有湿润的眼。

就这样,明浩离开了,拖着他沉重的背影,在黄昏的草地上留下隐隐约约的脚印。它们是专属于明浩的脚印,永不会被雨水冲刷干净,就像一个个小型而干枯而绝望的沙漠。

何里像被谁抽去了全身的骨骼,瘫坐地上,脸埋在大腿之间,用没有油烟的落日作临时的墓碑。

二十六)终于体会到你身上的痛1

明浩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在一个关门的露天茶吧的石凳上坐到天黑。

晚上7点过一刻,林玲给明浩来了电话,她在手机里的声音如同一个新鲜出炉的泼妇,问明浩死到哪儿去了,是不是会老情人去了,是不是不要她了,是不是打算带着她和他的积蓄一起私奔。

明浩淡淡一笑,眼角的泪光闪烁,瓮声说:“我在一个朋友家,马上就回家,不用担心我,我很好。还有,你记得吃药。”

对方没打招呼就关了手机。

明浩去了废旧墓园旁的那家小酒馆里,原先的酒馆老板改成了一个衣着毫不讲究的老妪,她额头上的皱纹是沙皮狗全身皱纹的两倍之多。

明浩问她:“男老板怎么不在了?”

老妪竟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诡异,爽快地回答明浩:“他死了,被人打死的,我记得他死的时候,样子特别好看,脑瓜子像放置了一年的西瓜被人砸开……”

老妪对男老板的死状描述得十分恶心——她拿着菜刀的手在剧烈颤抖。

老妪看了眼空荡荡的酒馆,问明浩:“你是来……”

“喝酒,有二锅头吗?”

老妪点点头,把菜刀丢进装了脏水的锅里,转身走去后房拿出两瓶二锅头出来,放在餐桌上,招呼明浩那儿坐。

待明浩坐定后,老妪给明浩递去一个一次性的纸杯,又问他还需要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你。”

明浩边喝着二锅头边被迫听着老妪喋喋不休地讲述起她与死去的男老板的婚姻生活。

老妪抹了把老泪,继续说:“他很少碰我。我是一个女人,也是有需求的啊,只要他发现我和别的男人说话,或者晚上没有回家,他就开始怀疑,说我在外面偷汉子什么的。然后,用那么厚一根的木棍往我身上打。”

“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他不愿意离婚我又能咋办?在这个城市,我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朋友,手上没有什么钱,干什么事情都行不通啊。”

“你找过警察处理这事儿吗?”

“找过一次,警察只是来调和几句就走了……之后我在床上躺了2个多月,每天吃得是酒馆顾客吃剩的东西……”

明浩突然厉声说道:“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明浩颤巍巍起身,掏出酒钱丢在酒桌上,拿起还未喝完的半瓶二锅头走出酒馆。

在那条暗黑的小街上一边对瓶喝酒一边咀嚼何里给他讲过的笑话。

明浩走到一根大梧桐树跟前,丢掉酒瓶,拉开裤链,扑倒在大梧桐树干上,迷醉地问它:“你是何里,何先生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告诉我啊。我要你现在告诉我。该死的,为什么你现在不敢表白了,是不是嫌弃我穷,只能喝二锅头,嫌弃我落魄成现在这个德行。”

明浩的拳头狠狠地捶在树干的身上,树干痛不痛?他知道他的手很痛,他体内的血液痛得尖叫。明浩的两腿夹住树干,咽声求它:“求你了,现在说你爱我,只说一遍,就一遍好不好。你说了,我就答应你任何要求,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脱衣服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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