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这样想的。”

小涛处理好套，便起身脱去自己的裤子，像一块不经雕刻的水晶呈现在何里的视线里。何里的手慢慢贴在小涛的腹部，感应他真诚的呼吸和生命高调的起伏。

何里突然有些明白之前的那个女人口中的“没有遇到就不明白曾经多么荒废”的意思，现在何里觉得空虚的灵魂在小涛的填充下逐渐饱满起来。

何里心想：只要抓住小涛就会忘记那个他了吗，就会后悔曾为他伤心那么久了么？

身后是白骨残骸、秃鹰落脚的大漠，身前是波澜翻涌、海蛇扭曲的海洋，何里是该后退还是前进，还是站在这儿被四季的风吹成一座惆怅的墓碑。

何里矛盾至极，他感觉不到任何身体的快乐，只知道一个名叫小涛的男生在对他的身体注射另一种爱情。何里担心他的生理会对这种强行侵入的爱情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那样的话，痛不仅仅是区域性的，而且整个世界。

何里突然抓住小涛的头，提起，等到小涛停下了他的嘴后，何里撤除那个草莓味的套，身子往一边移去，拉起裤子，扣上扣子和皮带。最后衣着齐整。

“对不起，我想起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所以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何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名片，丢给小涛一张，“有时间给我来电话，好吗？”何里的语气特别温柔，他拥抱了一下小涛，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何里难受地离开了，留下小涛和他落寞的脸。房间的笑意和温馨逐渐冷却下来，被刺眼的人造光线窃盗而去，打算研磨成堕落的墨汁，书写这个房间一切的风流史。

三十三）水晶之恋1

三天里，小涛主动邀请何里来一个朋友的树屋玩了几次，无非是几人一起喝喝酒，谈谈树屋设计怎样和需要改进的地方。三天后，小涛打电话邀约何里去一家星巴克咖啡店，他告诉何里他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等着他，且一直会等着。

何里告诉小涛半个小时后会到达咖啡店就关上了手机，跑进大衣柜里，对着衣柜里的镜子一件一件穿试衣服。这次约会竟然也让何里想起打扮自己。

几经周折，何里终于选定了一件黑色的Nike牌子的运动套装。何里就是这样，在着装方面，他表现出的智慧等同于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何里只用了10多分钟就坐在了小涛的面前，他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小涛的脸和他身上的黑色Nike运动衣以及塞得鼓鼓的单肩包。

小涛手指着衣服上的Nike标志，对何里打趣道：“你是无意和我撞衫，还是故意为了制造我们很有缘分的假象？”

何里假装摆出轻视的神情，没理睬小涛，转头叫来站在柜台后的服务员，要了两杯黑咖啡。

服务员的上货速度极快，仅用了3分钟就在他俩的面前摆放好了咖啡和牛奶。

小涛用汤勺搅拌了几下芳香浓郁的黑咖啡，深吸了吸咖啡的香味，板起脸责问何里：“你怎么给我这种黑了吧唧的咖啡，听人说，喝咖啡容易使皮肤变黑。”

“星巴克的黑咖啡很出名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再说你邀请我来咖啡店的啊。”

小涛一脸委屈，用白皙柔软的拳头使劲揉揉眼睛，好像快要哭的模样。

何里哼哼幽默的小调儿，慢悠悠地说：“哭吧，哭吧，你也有哭得权利，我就在你哭睡着的时候把你偷偷塞进垃圾桶里。”何里咳嗽两下，抿了一小口咖啡，“咖啡对皮肤是有益处的，可以强化皮肤的新陈代谢。我的奶奶就喜欢用咖啡粉敷脸，现在她老人家的脸就像拍黄瓜过后的脸一样好看。”

小涛仍然用拳头压住眼睛，呼吸也变得不均匀了。何里担忧地半起身，猛地拉开小涛的拳头，只见他的眼眶干爽得很，只有一些微微的嫩红，让他看起来那么可人。

“小子，骗我啊。你现在哭吧，我打赌你不敢哭。”

小涛得瑟地晃起脑袋来，吐吐舌头，说：“这连这点小把戏都能瞒过你的眼睛，看来我实在太聪明了，看来我对面的那个男人是属猪的。”

何里起身，端起自己的咖啡，从容镇定地走到小涛的跟前，趁他还没提起防备之心的时候用胳膊一把挟住他的脖子，巨大的压力迫使小涛张开嘴巴大叫，何里趁机将一整杯苦咖啡灌入小涛的嘴里。

可想而知，小涛的神色是多么的可悲和扭曲，当然，一大半的咖啡喷在了何里的脸上身上。

“你，你，故意对着我喷的，是吧？”何里愠怒。

小涛将一块方糖丢进嘴里后，嗲嗲嘴说：“谁叫你对我耍这招的，这叫自食其果。唉，天注定的啊……”

何里回到座位上，拿起白餐巾一边处理身上的咖啡渍一边问；“天注定？什么意思你？”

“你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衣服来应约，结果被喷了一身的咖啡，黑色碰到黑色，和谐啊。一般的眼睛看不出来你被我的嘴施暴过啊。”

“你话里有话。”

小涛阴邪地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人偶，放在何里的面前。

何里被粗糙但相当可爱的人偶深深吸引了，手不知不觉的落在人偶的身上，紧致的目光落在了小涛清爽的脸上。

何里想问什么，但实在难以打开嘴。

小涛欣喜地对何里说：“祝你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木偶有点难看，但是我花了2天才雕刻好的。”

何里紧紧握住饱含情义的木偶，在他的身后顿时绿树成荫，千百只的百灵在枝头娱乐地歌唱和舞蹈，这是一场灵魂的嘉年华，没有烟火，没有小丑，没有杂耍，只是最为舒适而活跃的融合。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的？”

小涛拿出何里给他的那张名片，“上面不是有你的生日吗？”小涛停顿了一会儿，“我今天只是来给你生日礼物的，我想我应该赶紧撤退。”

“为什么？”何里有些失落。

“你的生日，你应该和你最好的朋友和家人一起度过，他们或许正在为你挑选生日礼物，举办派对。”小涛浏览了一下菜单，掏出合适的钱放在咖啡旁，“这个我来付，你别跟我争，我知道你有钱。下次你请我好了，这是我的名片。”

小涛将一张不规则的卡纸恭敬地递给何里。

何里竟然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人类——欧阳涛，祖先——很大可能是欧阳修，性别——超越男人的非女人，年龄——男人的年龄是个秘密，联系方式——138****4413。

“现在我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小涛酷酷地甩甩手，十分可爱。

“别走，今天陪我。”何里的眼里充满感动。

小涛呆住了。

“没人记起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也不需要他们知道，现在有你就够了。我要你陪着我，从今以后，好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

何里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两人拥抱在了一起，在异样和祝福混合的目光里，他们如同亚当和夏娃因为一个苹果邂逅的瞬间，所有幸福的密码慢慢开启。

三十四）水晶之恋2

小涛坐上了何里的跑车，在这个繁华火热的大都市里畅游了半圈，谈论自己的喜好和梦想。小涛说他最大的梦想是坐上热气球，在城市的上空大叫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

何里说他现在最大的梦想是听到他的名字从一张真诚的嘴里吐露出来。

何里的车在一个热气球公园旁停靠了下来。热气球的管理员说他们是幸运的，因为目前还没有人预定热气球，所以他们可以在半个小时的准备后坐上它飞往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小涛只是随口说说的话没想到被何里真的放在心上，他用手轻轻揉捏了一下何里温热潮湿的脸颊，打心眼里道了声谢。

何里没有说话，浏览手上的关于乘坐热气球的注意事项和应急方法的小册子。

半个小时后何里和小涛换上了纯棉的衣服，带上纯棉的帽子，背上降落伞包，跟随热气球飞行员跨进由藤条编织而成的吊篮里。

热气球上升的过程是灵魂融化开来，烦忧脱落掉的过程。

何里的手紧紧搂住小涛的腰，脸贴在他被太阳烤得喷香的头上，问他：“愿望是不是很容易就实现了？”

“因为有你在。”

站在他们身后的年轻飞行员被他们的幸福感染了，善意地问他们是不是兄弟关系。

气氛尴尬了一秒钟后，何里征求小涛的同意：“能告诉他实话吗？”

小涛回头看了眼皮肤略黑、五官随意摆搭的飞行员，咂咂嘴说：“没事，我想他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那好，现在我想听听你心里最想喊出来的那个名字。”

小涛未有丝毫犹豫，长长地吸了口气，扯开嘴唇，那声音像有血有肉的浓春，香味四溢——“何里，我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

之后何里和小涛满心欣喜地转过身去对着怔住的飞行员，同声问他：“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

飞行员僵硬地点点头，而后有些失落和哀伤，乌紫色的嘴唇颤抖起来，“你们真的好幸福，外型那样优良的男孩子走在了一起，可以永远地生活在一起。”

小涛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咽咽口水，问：“难道你还是单身吗？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么？”

“我结婚了，已经离婚了……竟然你们都这么勇敢表达自己的爱，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其实和你们是一个圈子的人，但我比你们可悲多了。”飞行员眼望向远处，“结婚完全不是我自愿的，家里人逼的，因为这段婚姻才导致我对生活失去了信心，这种感觉极其复杂。”

“理解，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给你的是压力而不是幸福，因为你，她得到双倍的压力。两个人长期活在这样的生活氛围里不崩溃才怪。”小涛头靠在何里的肩上问：“如果我们也是睡在一张床上，你会哄我睡觉，叫我起床上洗手间，给我做好早餐再三番两次地催我起床么？”

“你想得美，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啊，要不要我每天替你换换纸尿裤？”

“有大到我穿得下的纸尿裤吗？”

何里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点头，“有啊，每天买一个鹅绒被包住你，反正我有的是钱。”

飞行员竟然大笑起来，笑得何等疯狂。他可能积累了太多的不快乐，终于有机会为这些不快乐找个输出通道了，“看到你们这样的，我也相信这个圈子是有真爱的，也是能够像异性恋一样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的，只要像你们这样勇敢地表白，勇敢地去追求。”

何里拍拍飞行员的肩，一本正经地说：“兄弟，相信我，每个人不是绝对悲哀的，只要你足够努力和自信，再加上一点勇气。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网络通讯，没有酒吧社团，只要你勇敢告诉大家你的身份和性取向，那些躲在黑暗里的人就会朝你伸出手，你会发现有那么多优秀的家伙跟你是一样的，因为住在黑暗里的他知道了在这个社会里不只是他一个人是同志和缺失爱情。”

小涛补充道：“两个在社会边缘行走的人只要有其中一个有勇气敢于表达自己的性取向，那份爱情才有可能会成真，否则，你没有丝毫机会走进幸福里。就算你在庞大的人群里表明你自己，那些混杂在里面的不自信的同志就会发现你，那样的爱情可能性就存在了。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吗？”

“你们的意思是，网络不重要，金钱财富不重要，甚至外表也不重要，只有勇气才是最可贵的，不管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你，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小涛满眼希翼，春风般地微笑起来，“对，你活的是自己的人生，古往今来，一些大艺术家和文学家，娱乐名人，他们也是同志，但大家照样敬佩他们，热爱他们，嘲讽他们等于自取其辱。所以消除别人的眼光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努力把自己变得有价值，有成就，更有自信，更有勇气。就算不能有所成就，你努力的过程就已经让你觉得自己有价值了。”

“我们三个一起对着脚下的城市大喊三声吧！”何里提议说。

小涛和飞行员全然接受这个好提议。

“啊——啊——啊——”

宇宙旋转，无数奇妙的光点在瞬间拼凑成巨大的空中花园。天堂的脚步声远远传来，那比竖琴的旋律还要美妙。原来我们都是自己的上帝，都可以将自己从无数悲哀和痛楚里解救出来。原来我们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售卖自己的青春和情感，总会有一个审美观念跟自己一样的人成为自己最为忠实的顾客。

他们在黄昏的时候降落，他们豁达和单纯的笑容留给了稚嫩的夕阳，这是一种不分种族、性别和形态的分享。

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到达到这种可爱的默契。

三十五）水晶之恋3

何里又载着小涛去了一家哈根达斯的冰淇淋店，点了一份最高档次的冰淇淋火锅。

何里看到小涛将所有的薄饼和干面包倒进融化的黑巧克力里时脸上自然地溢出了复古的微笑，这让他感动，他觉得自己也能让一个真真实实的男孩得到那么多比人生更重要的东西。

小涛只顾将挂满黑巧克力的榛子饼干往嘴里塞，直到堵得他难以呼吸，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过疯狂，便急急忙忙嚼碎饼干，硬咽下去，有些尴尬地说：“我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冰淇淋火锅，一见到它就有了蛮干的性子。”

何里手托腮地看着他，弯曲唇线，“果真还是一个小孩子，面对美食就忘记自己是吃人奶长大的。”

小涛夹起一块起司蛋糕，稍稍蘸了点白巧克力，放到何里面前的小碟里，努努嘴招待道：“吃吧，吃吧……”他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问：“我剩下的现金不够了，这次你请我好吗？”

何里轻轻点点头，打趣地摸了一下小涛的脸蛋儿。

“还有，我能再要三份香草冰淇淋球吗？”

“你吃得下吗？现在还不是夏天，你就不怕结冰，再搞个粉身碎骨啊。”

小涛拿起一个鲜草莓，怪味地打量了一下，又色蒙蒙地用嘴啄了三下草莓身，紧接着一口吞下。这小摸样顿时散发出粉红的骚样儿。

“你恶心不恶心啊，瞧你那表情。”

“我怎么恶心了，你不是好这口么？”小涛变本加厉，拿起一个剥好的香蕉，妖柔地伸出舌头，舌尖在香蕉前端慢慢厮磨，被冰得嫩红的舌尖微微颤抖，散发出诱惑的气息。

何里有些呆住了，他的手在自己的大腿内侧无意刮动，似乎有一千根天使羽毛在他的大腿处搔挠着，使他全身的血细胞变得疯狂和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朝他的裆处涌来，都那么渴望得到温热的手指的揉摸。

这时一位顶着爆炸头的女服务员走到何里的跟前，何里立即停下对自己不安分的手，心悸地望着面前的“残羹冷炙”，用眼光询问小涛还要继续胡吃海喝吗。

小涛哆嗦了几下，连忙摇摇头，起身整顿了一下被压皱的衣裤，对服务员说：“结帐吧。”

服务员不急不慢地说：“今天是我们店的周岁生日，每位来这里的顾客可以得到一份小礼物，如果是情侣的话，还可以得到一套情侣装。”服务员的微笑像腐烂的栅栏上的牵牛花一样漂亮。

“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何里还是挥霍着他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高贵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