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个是妖艳的到处招引狂蜂浪蝶的不良少年，怎么一个就是这般的沉闷枯燥简直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的懦弱之人。难不成，这两个人不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我们本来就不像啊。”

厚重的黑色镜框把路黎的一双精灵一样的眼睛遮的严严实实。整个人看上去，除了前额细碎的刘海之外，就是一副苍老的眼镜，就像是漫画里的搞笑形象。头重脚轻。

“哎。”秦狩哀叹，看路黎那副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大脑。比起路驎真是差太多。

“还有事儿吗？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你弟弟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或者是比较喜欢的人？”

得，秦狩，你是我大爷。敢情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久，您老就是为了套一句路驎的话啊。身为路驎的哥哥，路黎猛然觉得自己的弟弟，居然也到了光靠一张脸就能招蜂引蝶的年纪了。不过被这个讼棍看上，可没什么好开心的。路黎真心为自己弟弟哀悼。

“没有。我家弟弟乖得很。”

是挺乖的，至少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挺乖的。这一点，天地良心作证啊。

“哦，那就好。”

秦狩笑得像只狐狸。本就是有些狭长的眼睛这个时候简直是眯成了一条缝。路黎退出了办公室。头皮还发麻。

回到家，一屋子的饭味儿。路黎溜到厨房，负责照顾他们的柳妈正在忙的不亦乐乎。柳妈切的茭白很细很细。那动作相当规范。

心就被毫无防备的扎了一下。脑子里，还没来得及退却的记忆，重新涌上来。比往常的哪一次都更加痛彻心扉。以前，那个高大的背影也会这样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然后笑着说“只喜欢吃这一种蔬菜，怪不得你长不高咧。”

路黎不是故意的。故意把他留在心底里，这么久，这么深。

只是要是不小心忘记了，就会怀疑自己究竟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什么。

“哥，回来啦。”

路驎顶着一头被睡炸毛的头发。路黎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若无其事：“嗯，回来了。”

饭桌上，讨论起秦狩这个人。这个人是这两个人最喜欢谈论的对象。

“怎么样？秦狩没把你怎么样吧。”

“你这话说的。不过今儿，他倒是问起你了。八成是想吊你。”

“呦呵，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

“不是八卦。就是觉得秦狩这个人总好像不像是表面那么简单。你当心些就是了。”

“哥，我还没和他怎么样呢。再说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他给废了，不就好了。”

“……”

够狠毒。

“对了，我今天给你电话，怎么不回我？”

“完了，我的手机……”

前几天的时候，向致远瞒着事务所里的一干人等，偷偷把路黎档案上的照片撕下来了。至今这张照片还被珍藏着。夜晚的时候，向致远依旧是忙的晕头转向。抬起头，休息一下吧。

拿出自己的皮夹子，是花花公子的牌子。向致远痴痴地拿出路黎那张不过是一寸大小的照片，心里就是一阵异样。

路黎不戴眼镜的样子其实很好看的。清秀的眉眼，还未长开似的骨架，让人想把他抱在怀里，给他温暖。证件照一般不许笑，可是这一张，路黎就是那种眉眼含笑的灵动。向致远庆幸，还好，路黎在事务所的时候都习惯带着眼睛。要不然的话，以秦狩那种见色起意的坏心眼，早就把路黎给抢走了。

正看得高兴呢，手里的夹子就被人从空中抽走了。

“看什么呢。那副表情。”

向致远有一刻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生怕是路黎。要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同性恋，他大概就再也不会来上班了吧。

对面的秦狩，笑得格外开心。真是好哥们儿。自己喜欢上了弟弟，向致远就喜欢上了哥哥。真是和谐啊。

“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个小家伙了吧。”

“秦狩，你别总是针对他。对他多照顾一点。”

“哎呦，这还是头一遭呢。我们刚正不阿的向律师居然这么说话。”

“我不也是没办法么，这孩子对法律简直是一窍不通，我又舍不得开除他……”

秦狩无所谓的笑笑，“你确定你要喜欢他吗？”

“我只怕他不接受我。”

“趁现在你还没和他表白，我先告诉你件事儿好了，也算是报答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容忍。”

“？”

“路黎其实就是……”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

路黎总是会恰到好处的偷听到一些事情。虽然说，听到向致远喜欢自己这种消息是蛮震撼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

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故意甚至是不怀好意的伸手去抢那皮夹子。向致远粗暴的一手夺过。“不许胡闹！”

秦狩站在一旁，在黑夜里，那双如同狐狸般会慧黠的眼睛，把路黎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那副眼镜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现在不戴眼镜的路黎就像是换了个人。从头到脚的彻底投胎。原来这张脸是长这个样子。原来，路黎和路驎都是姿色不错的那种，不过是类型不一样罢了。

“你来干什么？”

“拿手机啊”

路黎得意的在这两人的直视之下，从自己那张又小又旧的办公桌上，捞起自己的手机。在两人面前摇了摇，就转身走了。

这一次，路黎猜，秦狩必然会跟着自己。只希望这一次千万不要猜错啊。潜意识里，自己的身份不希望被向致远知道。毕竟，这个有些古板的律师对自己很好，如果被他知道了，他大概会觉得自己身份暧昧，从此不理会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7.思念算什么

路黎后悔了。

如果今天没有忘记带手机，就不会返回事务所去取。更何况，自己不差这一个手机。

如果今天没有很嘴贱的打断秦狩揭穿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故意早早退场，引得秦狩追出来。

如果今天没有很没心眼儿的坐进了秦狩的豪华玛莎拉蒂的话，就不会被秦狩带到他住的地方——一家五星级酒店。

最后，在退一万步讲，如果今天没有进入那家酒店，没有刚巧命运般的看见那个人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的背影，心，也就没这么痛了。

在心里骂自己，忘不了那个人，难过成这个样子，活该。

思念算什么？

很多时候，思念，是早已融为骨髓的一种寂寥。

我苦守在这边，而你却在那边，早已学会陪着另一个人寻欢作乐。

那个人没有看见路黎，和那女人暧昧的走进了一间套房。

只留下路黎蹲在角落里，浑身瑟瑟发抖。突然就觉得冷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在美国的时候不也找过女人嘛。

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能和那个女人过夜。

仔细一想，当初走的时候，是自己把他伤透了。现在，是报应的时候了。他还是那么风流潇洒，英俊多金，女人求之不得。他又怎么记得他曾经说过的爱。

一切空的像是没了介质。

路黎是被秦狩送回家的。直到回到家，他还是一言不发。

路驎担心的不得了。瞪着秦狩，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秦狩好奇的摇头，“我还想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路黎站着冲澡。那个人，那个叫莫言的男人会不会正在给那个女人脱衣服，会不会轻轻地咬她的耳朵。会不会在她睡不着的时候，义无返顾的抱着她，哄她，脸上挂着知足的微笑。

楼下。

路驎质问，“我哥今天见到谁了吗？”

其实不用问，有些事情，路驎心知肚明。

“我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只可惜，在路驎的眼中，秦狩再无辜，那也是黄鼠狼，永远不值得相信。

“哎。希望能快点好起来。”

“至于吗？不就是失个恋吗。经历的太少了吧。”

路驎听到了竟然异常的冷静。秦狩的话固然欠揍，可是对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扯不上关系的人，没必要解释，没必要辩驳。

“谢谢你，还不走？”妖红色的头发在炫目的灯光下画出动人的弧度，重新落到路驎的锁骨处。路驎偏着头，对秦狩似笑非笑。

秦狩那一刻，终于承认自己就是受虐狂，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个满身长刺儿的小刺猬。不过只有这样，等到收获的时候，才能拥有最令人着迷的回忆。

那个时候，秦狩从未想过，自己要和这个人过一辈子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他要的也就是一夜的风流。或许再好一些，可能还会是长期的合作伙伴。

一生一世，谈何容易。

就像楼上的人，哭得很凶。当初还不是错信了人。思念这种东西，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依赖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感情可以挥霍？秦狩知道自己不适合真正的找个人谈情说爱，他最适合的就是每天混乱到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

路黎其实没有哭，只是很难受。晚上吃的饭全都吐出来了。可惜了柳妈的好厨艺。

不知怎的，心里面全是莫言。

笑一笑，以为自己多坚强，事实上，还是不堪一击。以前的强硬，不过是因为没有真正的见到那个人，怀抱软玉。

“你的胃病又犯了？”

“没有。”

“那你干嘛吃药？”

“好吃呗。”

路黎不喜欢吃药，可是心里有一个莫名的念头，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痛苦。有没有苦到连药的苦味都感觉不出来了。

“放不下吗？”

“也许。别和我提他。”

“是吗？那就放下吧。对你有好处的。”

路驎把已经打算讲出来的话重新咽了下去。他的哥哥一定不知道，莫言最近很消沉，因为莫启章肝癌晚期。再也没有人可以医治他了。

这样也好。知道的太多，你会多想的。就这样，慢慢的，你就会忘记他。然后回到我的身边了。

你把你的思念交给了那个人，那我就把我的所有都交给你。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爱着你呢。

我的哥哥。

无尽的夜空，秦狩开着车子上了高速路。这种开法简直是寻死。

外面的世界被车灯照的很亮。秦狩还是觉得不够，加大马力。马力的轰鸣声几乎要凌迟了秦狩。天知道，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可是还是无所顾忌。有的时候，真想迎面过来一辆车，把自己撞死算了。

这种毫无目的的活着，像极了在国外得知母亲的死讯的场景。一样的疯狂的漫无目的的飙车，一样的在嘲笑别人的时候，自己却更早一步的泪流满面。

母亲，告诉我。在天上，你好吗？

8. 最遥不可及的梦 （1）

【谁没有失过恋呢？失恋了，不过是哭一场。明天又可以站在镜子前方，自欺欺人。以为你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来拥抱。】

早上起来，路黎决定翘掉今天的班。该是好好的慰劳一下自己了。这世界，没什么大不了。

走在植物园里，樱花已经开了。说好的想和路驎一起来看的。不过那家伙应该没时间吧。那么忙，不像自己闲的可以。

早春的天气里，捧着一个哈根达斯，路黎依旧无比幸福。

“喂。”

“是我，你有没有想我呢。”

“秦狩，要不要我亲自把你送到疯人院呢。”

“你这么说好伤人，好歹我昨天把你哥哥亲自送回了家，不该感谢我吗。”

“没必要。”

“那好吧。你哥哥今天华丽的翘班了。我们的向致远大律师可是担心的可以呢。”

“无所谓。奉劝那个向致远，离我哥远一点。我了解我哥，他不是我哥的菜。”

路驎还是改不了随便挂别人电话的习惯。或许潜意识里，秦狩是可以随便挂掉的人。

人就是改不了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恶俗天性，就像秦狩，明明左拥右抱，却对一个整天对自己除了炸毛就是炸毛的路驎感兴趣。路驎野的就像一匹烈马，秦狩偏偏乐意做那个驯马人，弼马温。

植物园里，逃课出来的小情侣们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脸上全是无知的美好。路黎看着就觉得羡慕。自己才21岁啊，怎么精神状态完全是81的感觉啊。

植物园里有一些长凳，上面挤满了情侣。走了半个小时，路黎终于发现了一条没有被情侣占领的长凳。端着哈根达斯，心里无比满足。

“喂，这是我们的座位。”

女人的嗓音尖细的快要穿破路黎的耳膜。路黎不知道是哪家的，这么没素质。

要知道，狗急了还是会跳墙的，兔子急了会咬人。

就在那一刹那，路黎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他或许更应该听到女人的训斥，就直接掉头就走。又或者不解气的话，应该把手里的冰激凌丢到那女人的刚烫好的栗子色的头发上。

而不是很白痴的不由自主的，越过那个女人，看到了女人后面正在朝这边走来的莫言。

如何能冷静？

路黎做不到。莫言也做不到。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出现了。就像第一次在酒会遇见的时候，路黎的出现总是能够直接揪紧莫言的心脏。

说不出来的，你好吗。

装不出来的，一副释然。

眼睛里不知何时起，只剩下对面的人。

遇见你，我才知道我的世界里遭遇了怎样的荒凉。

重逢你，我才明白过来我的眼睛里终于因你恢复了色彩。

哈根达斯掉在地上了。

莫言走近来。把路黎的手抓起来放在胸口的位置。

“这么冷的天，吃冰激凌会不会胃痛。”

他就像从前那样，将他的手重新温热。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遇见他的甜言蜜语，就只会唯令是从。

“桃花会不会还在开呢，我们去看吧。”

莫言牵起路黎的手，径直向前走去。

路黎像是触电一样，惊叫着逃离。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心里的思念在叫嚣，良心很快就会被湮没。趁那之前，离开那个蛊惑自己的人。一切都应该会从新开始了。自己和他应该是形同陌路才对。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淌到了下颚处，三月的风吹过来，还是有些感觉微冷。

“站住！”莫言的声音震慑了路黎。

呆呆的回过头，自己的手腕被死死地钳着。为何，自己竟是这般卖弄。在他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莫言抬手，抹去路黎的泪水。“不要哭，不要哭。我舍不得你哭。”

9. 最遥不可及的梦 （2）

莫言当天晚上把路黎带到了秦狩住的那家酒店里，原来他一直住在酒店里，和秦狩一样。

一样的有家回不得，一样的望梅止渴。

“你还爱着我吗。”

“当然，我不曾忘记你。”

“我好想你。”

“乖，不要说话。”

莫言将路黎的衣服三两下子就剥干净了。他几乎是急匆匆的吻着路黎，急匆匆的忙着进入重点环节。

“你爱我吗？”

路黎的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得到。他止不住的流眼泪，不是因为重新遇见莫言，不是因为他们的重修旧好，而是不知名的因素。他不得不哭，心如死灰。莫言，只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可是你却变得如此陌生。

你用你亲吻过无数个女人的嘴唇，在我的身体上又一次的烙下痕迹。你不知道，我有多介意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可是我要怎么问你。我又该以怎样的立场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