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我答应你，如果有来生我一定……”

胤禩在郭络罗氏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上一吻，也终于说出了她想要听的话，只可惜躺着的人再也听不到了。胤禩本想许给郭络罗氏来生的承诺，可是却发现或许没有自己郭络罗氏会过得更开心呢。所以胤禩只有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郭络罗氏来生能够遇上一个一心一意和她‘白首不相离’的人。

胤禛下朝之后就得知了廉亲王福晋难产而亡的消息，也知道两个孩子之中只有先出来的小格格活下来了，那小阿哥却是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胤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不过最终他也只是轻叹一声，然后起驾去了皇后住的承乾宫。

胤禛进到承乾宫里的时候，过来请安的嫔妃贵人们还没有离开，一看到皇上出现，自然是一片柔柔软软的请安声，而年氏更是一手虚抚着自己根本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邀宠的意味十足。只可惜胤禛这会儿根本没有心情应付这些个莺莺燕燕，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就挥手示意皇后把其它人都打发走了。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是为了……八弟那边？”

乌拉那拉氏好歹是胤禛的结发夫妻，陪在胤禛身边也有十余载了，不说是经鲽情深，也总算是相敬如宾。因为乌拉那拉氏的确是个知情识趣的性子，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所以胤禛有些心里话也愿意跟她说说。虽然乌拉那拉氏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对亲弟弟产生了何种不轨的情思，但是胤禛心里对胤禩的看重她还是了解几分的。

想到早上刚刚得到的消息，乌拉那拉氏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和郭络罗氏也算是最为亲近的妯娌。即便是她做了皇后，其它的人都少不了要阿谀奉承一番，只有性格爽利的郭络罗氏在她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率。

乌拉那拉氏对胤禩这个小叔子的印象也是颇好的，而且说句不规矩的话，作为女人恐怕她也会羡慕郭络罗氏能有这么个宠着自己的丈夫。哪像她身边这位，喜怒向来都不愿摆在脸上，害得让她这个做妻子的还要抽丝剥茧的琢磨丈夫的心思。

“是啊。”胤禛歪在罗汉床上，接过乌拉那拉氏亲手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八弟府上如今也没个能当得了事情的女人，皇上是不是……”

将心比心，倘若是自己有一日驾鹤西去，自然也不希望胤禛立刻续了新人进门，不过胤禩府里的几个孩子还有郭络罗氏的身后事都需要有人来操办，可是如今胤禩身边的两个格格，一个太过老实另一个身体又不好，显然都是扛不起这份担子的。

“先不急，他和郭络罗氏的感情向来不错，恐怕现在也不愿有旁人进门，更何况这一时半刻之间也实在难找一个家室性格各方面都合适的人选，太仓促了反而更不好。”

在与胤禩相关的事情上，胤禛自然是十足的用心，甚至比乌拉那拉氏想得还要更加周全一些。而且从私心上考虑，好容易胤禩身边的女人少了一个，胤禛也实在不想这么快就亲手把新人给他送过去。

“可是八弟妹的身后事总不能让八弟亲手操办吧……”

乌拉那拉氏说的也在理，断没有堂堂一个王爷亲自料理后院事宜的道理，若是暂时不给胤禩续弦，也总得挑个人出来办这些事吧。

“再过两年怀恪也要出嫁了，咱们满人的女儿不似汉人女人那般娇养，怀恪也是个懂事的，不妨让她去帮把手吧。”

胤禛现在唯一活着的一个女儿就是齐妃李氏在康熙三十四年所生的女儿，如今虚岁也快要十六了。原本皇家的公主要到出嫁的时候才会有封号，不过胤禛向来对这个性子活泼的女儿十分疼爱，所以就在登基之初就封了她和硕怀恪公主的封号。

“怀恪到底是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做起这些事情来哪会有经验呢。”

胤禛倒是大方到连闺女都舍得送出去给胤禩做人情，但是乌拉那拉氏显然对胤禛的决定有些不赞同，所以便用商量的语气跟胤禛分析一二，希望胤禛能够改变主意。

“这不打紧，需要她处理的也都是后院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抛头露面。你把十三、十四家里的宣进宫来叮嘱一番，让她们过去帮忙。胤禟和胤俄素来跟胤禩走得近，不用朕多说他们自然也会让福晋去帮手的，有她们几个在，怀恪那儿出不了差错。”

若不是碍着胤禩跟几位弟妹之间的身份不便，有瑞郡王福晋和敦郡王福晋几个也定能把事情办好的，所以胤禛会让怀恪出面，一来是显示自己对胤禩的重视，二来也只是为了行事方便一些。

既然胤禛都已经这么说了，乌拉那拉氏只好应了下来，等胤禛回去之后，她也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事情。

第二十一章：头七

“怀恪给八叔请安！”

“起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八叔日后一定好好谢你。”

怀恪走过来的时候胤禩正坐在廊子里不知想些什么。虽然外边的雪已经停了，不过转眼就快到年关了，这十冬腊月的天气也还是很冷的，因为胤禩早就挥退了左右不让人跟在身边，所以怀恪立刻让自己的侍女子苓去取了件披风过来递给胤禩。

看着仍旧穿了一身素衣的怀恪，胤禩心里也真的很是感激。毕竟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过年了，哪家的女孩子不是穿红戴绿的喜气模样，偏偏怀恪因为在自己府上帮忙，还要每日穿着素衣。

“八叔这是说的什么话，侄女小的时候可没少跟您身旁撒娇要糖吃呢。何况弘时也整日在我耳边念叨八叔的好，即便是没有皇阿玛的旨意，怀恪也该过来帮帮忙的。”

胤禛这位怀恪公主倒是典型的满族姑奶奶的爽朗性格，又因为从小常见到胤禩，所以跟他这个八叔也很亲近。即便是这一两年没怎么见过面，有弘时常常提起，怀恪也不会忘了胤禩的。而且怀恪是亲自在胤禛那里领的旨意，胤禛对胤禩的重视她也多少察觉出一些，因而更没有不尽心的道理了。

“你这丫头还真是贴心懂事，皇上好福气啊。”

胤禩笑了笑，怪道胤禛这两辈子都时常跟人说比起儿子来还是女儿更好，也难怪郭络罗氏那会儿……只是想不想欢儿会一出世就没了额娘，弘旺和宁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也隐约明白出了什么事情，这几日都不似从前那般有精神了。

“八叔也别太伤心了，八婶在天有灵肯定不希望您这样。方才侄女去探过安儿和宁儿，八叔若是这会儿不忙，让奶嬷嬷把他们抱来陪您一会儿可好？”

合欢出生的时候到底还没有足月，身子总是相对弱一些，所以除了胤禩之前准备的奶嬷嬷和侍女之外，乌拉那拉氏还派了两个自己身旁有经验的老嬷嬷过来帮忙照顾她。不过未出月的小孩子是见不得风的，而胤禩这几日也还是很少会踏足郭络罗氏曾经住的那处院子。

“不了，今天是小年儿，他们跟着我也没办法好好过个节。你回去的时候帮八叔把安儿和宁儿送去良太妃和惠太妃那里，让他们跟着两个玛嬷住上几日吧。”

今天是郭络罗氏的头七，胤禩很想再最后陪陪她。不过他却不希望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一起，毕竟小孩子身子弱，还是忌讳一些的好。而且前两日胤禩去宫里给惠母妃和额娘请安的时候，两个老人家也担心胤禩府里这边照顾不过来，还说皇后之前跟她们提起过，不妨把孩子们放在她们这里住些日子，到底宫里伺候的人手多，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疏忽。

“这自然没问题，弘时也说想安儿了，正好让他们小哥俩见见面。不过八叔您自己留在府里未免太冷清了，不妨……”

怀恪想起今天出宫之前被胤禛叫过去询问廉亲王府这边的情况的时候，自家那位皇阿玛还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让她劝胤禩进宫来过节。怀恪虽然不明白自家皇阿玛为什么不直接下旨宣八叔进宫，不过既然得了吩咐还是要努力一番的。

“今天我该留在府里的。八叔又不是孩子，难道还要你这个小丫头担心不成？”

这几日相处的多了，胤禩倒也真是挺喜欢怀恪这个小姑娘的，想着自家的宁儿和欢儿，希望她们日后也能像怀恪这般乖巧就好了。

怀恪带着安儿和宁儿离开之后，胤禩先是让人把照顾欢儿的奶嬷嬷叫过来叮嘱了几句，然后才一个人来到了郭络罗氏过去住的屋子里。

“芷翘，你若是知道因我的缘故才害得你短了寿命，你会不会怪我呢？”

“欢儿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你不用担心她，她日后一定会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等到她长大成人，我一定给她选一门好亲事，不会辜负你给留给她的这个好名字。”

“我这几日也在想你最后说的话，虽然不能许你一句‘爱’，但你仍旧是除了额娘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

“你说我日后会遇到一个比你更了解我的人，可是我却真的觉得累了，我会找个合适的人来照顾安儿他们，却很难再将别的女子放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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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

胤禩抱着一坛酒坐在房里，一边对着仍旧能够感觉到郭络罗氏的气息的空屋子自言自语，一边拼命的往自己嘴里灌着酒。胤禩的酒量本就没有多好，所以没过多会儿就已经喝得有些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连有人从外边推门走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小八……”

胤禛得知怀恪把安儿和宁儿带去两位太妃那边之后，也想起今天是郭络罗氏的头七，料到胤禩是打算独自在府里陪伴亡妻最后一程。虽然跟一个死人较劲有点儿太过幼稚，但是胤禛就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偷偷的从宫里溜出来，只带着苏培盛和几个大内侍卫就跑到了廉亲王府。这样罔顾自身安危的任性行径在从前是绝对没有过的，看来胤禩还真是胤禛命中的劫难。

“嗯，谁？”

听到有人叫自己，又感觉到自己突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胤禩有些迷糊的摇了摇头，企图看清楚身后这人是谁，但只是让头晕的症状更严重了，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小八，朕和你之间的了解难道不是远远胜过你的福晋？只要你愿意，这大清江山朕愿意与你共享，你我二人在一起，定能开创一番更加辉煌的大清盛世。而且四哥心里也是喜欢你的，你就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吗？”

胤禛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胤禩说起郭络罗氏临终前的话，得知胤禩并非真的对郭络罗氏生出爱意，胤禛心中的喜悦更是难以言表。

胤禛头一次在胤禩面前坦诚自己的心意，自己登基后这一年的时间，他和胤禩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是他能够察觉出胤禩心里对自己的警惕程度已经在慢慢减弱了，胤禛相信终有一天胤禩会想自己信任他一样信任自己，而且正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胤禛也有自信自己总有一日会打动胤禩的。

无论是处置胤祉的祸端安抚皇太后这件事，还是胤禛继位以来对康熙朝遗留的诸多弊端的改革问题上，胤禩都是功不可没的。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胤禛都舍不得放弃胤禩。

“好吵……”

不过可惜的是胤禛这表白的时机却是不怎么好的，胤禩根本都已经醉得迷糊了，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把这个产生噪音的‘东西’推开。

“……你若是再乱动，朕可不保证还会做柳下惠了。”

胤禩虽然只是无意识的举动，但是似乎觉得身后靠着的‘垫子’不太舒服，就乱动着蹭来蹭去，想要推开胤禛的手更是好巧不巧的碰到了最不该碰的地方。

胤禛平日里在后宫的时候虽然很少表现出太高的兴致，可他到底才三十出头，正值壮年，面对自己心爱之人的‘撩/拨’，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

“呕……”

正当胤禛纠结在做与不做这个人生重大选择中的时候，胤禩却忽然捂着嘴弯下腰来，在胤禛还没有做出反应之前，胤禩已经搜肠刮肚的吐了起来。而胤禛自然躲避不及，身上或多或少沾到了一些污秽之物。

胤禛当然不会嫌弃胤禩，只是看着胤禩吐得这么难受，胤禛也实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就赶紧把苏培盛叫了进来。

苏培盛看到房内的情况之后，立刻打了温水进来，帮着胤禛一起把胤禩抬去了床上，然后又伺候着两位主子都换了衣服。

由于醉酒误事，所以胤禛今晚的表白计划算是彻底落空，只好在看着胤禩安睡之后，把杜若和苏叶他们叫进来伺候着，然后自己就一脸无奈的回宫去了。

等到胤禩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觉得有些头疼，苏叶就已经把醒酒汤递到了他的眼前。胤禩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爷昨晚不是说不用你们过来伺候吗？”

“回爷的话，奴才是听到酒坛子摔在地上的声响担心爷出了什么事情才斗胆进来的，见爷喝醉了，奴才和杜若就把您扶回床上睡下了。”

因为胤禛昨夜离开之前的吩咐，所以苏叶自然不敢把实话说出来，虽然胤禩才是他的正牌儿主子，可胤禛毕竟是皇上。苏叶想着皇上也是一片好心怕自家爷觉得不好意思，那么他这应该不算是刻意欺瞒主子吧。

胤禩这会儿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所以脑子难免有些迟钝，也没察觉出苏叶的神情不同往常。不过胤禩却总觉得昨夜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说了很多的话，难道真的只是喝多了的缘故，还是郭络罗氏回魂给自己托梦了？

第二十二章：恩旨

郭络罗氏的身后事办完之后，胤禩自然也不能再三天两头的请假，已经恢复了户部的差事。不过胤禛也真是体恤他，年节里的祭奠设宴之类的事情都没有安排给胤禩来做，让他能够歇一歇缓缓心情。

看着胤禛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之意，胤禩仍旧觉得很迷茫。旁人都道八爷生得一颗心窍玲珑心，只消一眼，便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可这世上胤禩唯二看不透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皇父，另一个是他的皇兄。偏偏这两人还都是皇帝，所以胤禩那一世才会如此的不顺遂。

到了现在，即便是活了两辈子，胤禩还是无法看懂胤禛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胤禩忍不住感叹着果然这帝王心术不是他这个无缘大位的人能够参得透的。但其实这并不是因为胤禩对胤禛的了解还不够，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换个思路来想。相信总有一天胤禩会发现，只要他把胤禛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当做大前提，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

良太妃的咳喘旧疾每到冬天就发作得比较厉害，虽然良太妃不想让胤禩担心，但是以胤禩的细心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不过胤禩虽然着急，也只能督促着太医给良太妃好生调养着，而胤禩也是偶然得知这些话太医们竟然已经在皇帝那里听过一次了。于是，胤禩再一次被胤禛的举动扰乱了心神。

不得不说，胤禩从来都是习惯了步步为营时时提防的日子，除了对胤禟和胤俄这两个弟弟能够完全放心之外，就算是十四都无法让胤禩做到这一点。倘若胤禛仍旧像胤禩记忆中的那样，那么胤禩倒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辈子的仇还没有结得太深。皇上肯用他，他就一心一意的办差。皇上忌惮他，他也不介意像五哥和七哥那样做个富贵闲王。只要他小心谨慎做好臣子的本分，想来胤禛也不会刻意找他的麻烦。可是偏偏胤禛如今根本不按着常理出牌，总是打得胤禩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