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之月(第三部)+番外——Cheese
Cheese  发于:2014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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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尔?”

芭碧罗与伊比利斯几乎是异口同声,那同样悦耳的声音中的惊讶程度也几乎相同。

伊比利斯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法尔,有什么事发生吗?”他声音温和,眼神却免不了带着一丝紧张。

我安慰地在他手臂上拍了拍,“没什么。只是,我们的计划恐怕要提前了。芭碧罗,”我扭头去看她,垂落到脚踝的丰沛金发让她显得十分娇小,雪白的长裙更加深了柔弱的印象,除了那双温暖而坚定的眼睛。“我想,时间到了。”

芭碧罗睁大双眼,但仅仅一瞬间罢了,细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住漂亮的眼瞳颜色,嘴唇微微勾起,扬起一个几乎甜美的笑意。

“法尔,”她声音平滑如最上等的丝绸,“你要使用火羽召集大家吗?”

“是的。”我点点头,“我已经通知了还在魔界的拿丹叶、维克多还有西泽,其他人的话,使用火羽来通知吧。除了,”我稍微停顿了一下,“除了雷米尔和沙尔·尼斯洛克。”

“法尔……”

伊比利斯的声音听来近乎叹息。

我对着伊比利斯微笑,“没事,待会我们好好谈谈。”

伊比利斯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法尔,我在隔壁等你。”

待伊比利斯的背影消失,芭碧罗才向我点点头,“我会即刻通知大家的。我们可以开始逐层闭锁结界,在大家集合之前。还有,博利摩尔想要见你,你回来的时间正合适。”

“好。”我伸手轻轻摸了摸芭碧罗的头发,那种阳光般的光泽总让人觉得额外亲切,“谢谢,还有,我很抱歉。”

“不,你不用说抱歉。”芭碧罗仰起头微笑着,粉色的唇彩柔腻得近乎天真,她的神情单纯,哪怕没有一分愉悦到达眼底,“法尔,每个人承担的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我关心你,正如你关心我们,但你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正如,我从来不曾正面感谢过你的救命之恩。施与受,皆是我们应得的。就算现在不得不暂时分离,我也相

信,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而且,我想谷中绝非我一人如此想而已。”

“请你对我们,对自己也抱有同样强大的信心,法尔。”

不习惯的温暖涌上来,酸楚的感觉充斥眼眶。我闭上眼睛,将右手轻轻搁在她削瘦的肩膀上,感觉到温度,还有呼吸带来的微微起伏,仿佛种绝大的安慰,我说出却是近乎无关的话,

“芭碧萝,春祭快来了。我想,我大概又积累下一大堆文书没批?”

芭碧罗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她抬起手腕,丝绸摩挲的声音细碎如私语,莹润的淡蓝光芒轻轻在半空摇晃,温柔得好像一个遥远的梦境。

“法尔,难得你这次如此自觉。是的。既然你今天这样说,我想,等待你的……会比往年更多一些。”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什么也不必再说了。

寂静之吻,思。

芭碧罗所取走的,我设计的六款中唯一一款只有五瓣的雪花。五瓣玫瑰形状的雪花。本该对称的那一侧微妙地缺失了,然而,仿佛这种缺陷也构成了它完美的一部分。

一年,又一年,转眼这一年也将很快过去。

时光飞纵,哪怕置身其中也恍如幻觉,而我们无法停留在过去,无论怀抱何种心情。

可是,我会一直记得。

哪怕一生中总有无法预知无法控制的变数,哪怕日后再没有相见的机会,偶然看到它的时候,也可以记挂,可以想念;痛苦的时候,哭泣的时候,相信自己并不只是独自一人。

从来不是。

我凝视着手中暗红的光芒,暗夜之光。雷特在耶路撒冷时还给我的宝石雪花。

红榴石在黑暗中总显得沉黯,然而在强光之下却是如火焰般的热烈,比红宝石更鲜艳,仿佛随时会滴落的鲜血……

当初,我为它选择的造型是极简洁的六瓣雪花图案。

因为足够简单,所以不会轻易改变。

我不能原谅自己造成的惨剧,但是,仅仅纠结于过去于事无补。

所以,这就是我的决定了。

耳边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步步逼近,一如命运。

抬头,博利摩尔的灰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许久,直到那些纷乱的奔涌的情感渐渐沉淀下来,仿佛暴风雨之后空茫的海面,痛楚消失,充盈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第三十三章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博利摩尔今天看来分外的庄重。带着卷的长发整齐地拢到脑后,及脚踝的月白色厚呢绒法师袍,纯白的手套,深蓝的腰封和同色的鞋子,上身披着一件牡蛎白的短斗篷,而且……拿着他的法杖。

他注视了我一会,深深吸了口气,非常郑重地俯身行礼。

“法罗尔亚列殿下。”

我忍不住蹙眉,反手将门关好,径自走到他面前。

“博利摩尔阁下?我说过了,私下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法罗尔殿下。”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博利摩尔。这个称呼没有意义。”

从红月之谷正式建立起,博利摩尔曾对我使用敬称,自我从沉眠中醒来之后更是如此;因为我一直反对,他才有所让步,但今天……

我该说,幸好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处冥想吗?

他泰然自若地行了半礼。

“或许您真的不了解元素法则,但,我既然知道,便应当遵守。有能力建立并维持一个半位面的存在,被称为殿下是理所当然的事,正如我之前多次提到的。”

……

一阵头痛。

我决定换个话题,“你这次特地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您想要关闭红月之谷对外的通道吗?”

我骤然一惊。

是,我有这个想法,但我是刚刚才……

博利摩尔安静地看着我,眼中最初的喜悦渐渐淡去,变得更为复杂。

“作为出生在分族时代第十纪的天使,我活得够久了。而且,您也许知道,我在天界的名号是预言天使。”

“是的。”

我点头。先知博利摩尔是最年长的主天使之一,他当年被关在翡翠城,据说是因为将文字传授给红海族类而获罪被囚。但沙尔和我隐约提过几句,这件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预言系的魔法非常特别,不在通常的魔法分类里,也不在魔法学校中讲授,它需要天赋,更需要的也许是运气。

占卜未来这种事,在天界是被禁止的,据说是因神不悦于这种窥探。

尽管如此,博利摩尔的名号确实是“预言天使”,他也是在第六天的地位足以列在神殿前三排的主天使之一。

“命运是无法掌控的。纵然是对于不朽的存在。即便是最高明的预言者,也不过是命运洪流中的一个小小的窥探者……但我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痕迹,命运的痕迹。”

博利摩尔轻点法杖,门上白光一闪,释放了一个简单的法术:禁止窥探。

“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

我动了动眉毛。

“这个故事……和我有关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无法判断。

但在您这次离开红月之谷之前,我觉得应该告诉您。”

深灰色的眼睛看着我,很平静。

然而,对视的那一瞬间竟有种昏眩感,仿佛是穿越了无数的时间。

“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博利摩尔眼睛里起了雾,深邃又带着淡漠,“我从天界城市的历史开始吧。第二天的阿卡亚是地之城,第三天的帕特威治,也就是而今的帕诺是水之城,第四天的耶路撒冷是火之城,第五天的吾珥是风之城。它们分别由不同的元素天使来守护,这些城市的建立代表着天界最繁荣最公正的时代,分族时代的鼎盛时期。

元素之城?

“我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是的,在光暗四战之后,天界的正统教育中已经不再提及元素之城的名号,连带它们的这段历史也被禁止提及。诺玛后来举办的秋赛,原型其实是古早时在吾珥举行的丰收祭。吾珥的历史甚至还在耶路撒冷之前。”

第五天的吾珥……

这座城市早就废弃了,只剩一堆废墟而已。我曾经去过。在许多年以前。

我在桌前坐下,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那么,四位元素天使分别管理四座元素之城吗?”

“是,耶路撒冷的管理者是雷诺阿,帕特威治的管理者是加百列,阿卡亚的管理者是拉贵尔,而吾珥的管理者是拉结尔。”

拉结尔吗……

当前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熟悉的名字了。

太多的信息同时涌来,并非觉得有趣或者新奇,反而……有一丝丝莫名的惶然。经过这么多年的这么多事,我已无法对“某些”视而不见,或者当做常态若无其事地敷衍过去。

博利摩尔垂下视线,抖了抖翅膀也坐了下来。昏暗中,淡淡莹蓝光芒仿佛在羽毛上流动。

“那时的四元素天使,用它们自己的力量建起了这四座主城,作为天界疆域中不可缺少的支撑点,并且,与神定下神圣契约。然而,这些契约并非如它们表面那般简单。”

“博利摩尔,你在说什么?”

我低声喝道。

巨大的不安从心底毫无理由地浮上来,心跳得很快,有种面临无底深渊的战栗感。

神创造一切,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为何要与元素天使订立契约?

博利摩尔看着我微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苦涩,“神创造的是天界……元素天使就是创世天使,它们以及它们的追随者随着世界诞生而诞生,并非是由父神所创造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您知道,当前天界中几乎已经没有创世天使了,除了加百列殿下。路西法殿下并非创世天使,正相反,他是为了对抗创世天使而诞生的。”

或许是想加大这句话的冲击力度,博利摩尔又补充了一句,“光暗四战,不仅仅是天界和魔界之间的战争而已。那是……世界之战。”

世界之战吗?

我不禁沉思。

而,博利摩尔之后所说的一切更令我大为吃惊。

也许是因为受到的冲击过大,在之后的几天中,忙碌的间隙里,我总忍不住有些神思恍惚。

世界是什么,这个古老的问题大概永远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在我进入希利斯之前,我对世界的了解其实十分混乱。这也是出身和阅历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希利斯的正统学习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我成为炙炎的团长之后,我开始有机会逐步接触到更多关于世界本源的东西。譬如说,规则。或许是因为幸运,我比大多数天使了解得更多也更深入一些。

简单说,世界由若干个不同的位面,或者说“子世界”所组成。最古老的也最强大最稳定的位面是天界,准确说,是天界的第七天。从零星的古老记载里,最初的天界只有上三重,至高天是神所构建的神国,被选中者才能进入,而后是作为半位面依附的第六天与第五天。

魔界从红海而出,当魔王鲁塞斯在而今的第五狱建立起帝都歌隆,即宣告了魔界从此作为另一个稳定的位面而存在的历史开端。最古老的魔界同样包括三重,是当前的第四、第五、第六狱,提瑞斯法、塞恩罗斯和达顿。七千多年前晨星堕落之后,路西法几乎完全重建了第七狱,他将重建之后的罗德欧加作为魔界首都,同时也作为新的位面中心,稳定了魔界混乱的状况,大大减轻了魔界自四战之后层出不穷的各种天灾。多半是因为如此,原有割据魔界各处的魔贵族们,手握重兵的诸位地狱公爵最终承认了路西法为新的魔王。

说到这些,就不得不提到历史上影响深远的光暗四战。

光暗四战给天界带来巨大损失,包括元素天使雷诺阿在内的大批炽天使战死,第五天之下所有地区,不提第一天,第二天与第五天损失极大,第五天主城吾珥化为废墟,整个第五天毁去超过一半。然而,相比之下魔界的损失更为惨痛。最著名的亡灵法师团“寒冰王座”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几乎团灭,在三战中遭受重创的蛾摩拉彻底毁于战火,第四狱提瑞斯法的都城幽暗城连带周边庞大的“亡灵之海”完全沉入地底,帝都歌隆消失的同时还顺带令第五狱的面积缩水几乎一半。最重要的是,魔王鲁塞斯在最后一役中不知所踪,连带他的核心兵团。

有个未经确认却广为流传的说法,歌隆的消失与当时魔王西索拉鲁塞斯的失踪密不可分。

我认为也是如此。

那本青灰色的奇怪笔记说过,按照法则,失去了主人的位面是无法长久独立存在……无论位面的性质如何。反过来说,任何位面都需要有相应的支撑。在不同位面之内,适用于不同的规则体系,它们彼此独立,互不干涉。

三战中有个极端的例子,当时还是天国副君的路西斐尔曾带着大军利用时空之门直接进入第四狱,想要直接攻打魔界都城,然而令所有天使十分郁闷的是,大军根本没能找到歌隆……最终在第五狱徘徊了好几天之后,只能无功而返。本来应该存在第五狱的庞大都城仿佛奇妙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当然,实际状况是,当时的歌隆好好地存在着,分毫未损,只是,天使军团无法到达罢了。

据说这与歌隆自身的规则有关,然而具体情况天界却无人可知。

在天界和魔界的既定疆域之外,寻找一处稳定安全适合居住的避难所,或者说,新的居住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尤其是对于超过十五万的天使来说,牵涉的层面更为复杂。

我们所建立的红月之谷算不上一个独立的位面,它到底遵循着天界的规则体系,只是“飘浮”在魔界第二狱与红海之间。

简单来说,它是半位面。

一个依附于主位面,必须通过传送门才能自由进出的特殊小世界。

直白一点来说,广义上的世界是混沌的乱流,充满了纷乱激烈而难以控制的力量,而不同的位面就好像茫茫大海中的大陆,它们稳定而广袤,支撑着大陆上的一切生命与非生命,不同的大陆上有截然不同的气候、地形、物产、植物与动物群落。

能够支撑位面的,必然是不朽的存在,哪怕不是神。然而,半位面并非如此。

只要对规则有足够了解,能够平衡诸元素的力量,以及足够幸运地找到可以作为构造半位面基础的“核心”,就可以建造起一个半位面。半位面的大小与稳定程度与建造者的法力强弱以及本身的“基石”和“核心”有关。通常来说,强大的法职在掌握终极元素魔法之后,有可能建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半位面,许多法师甚至将法师塔建造在半位面中,由于每个半位面都会带上所有者的特殊印记,若法师发生不幸,没有特殊措施下,他(她)的半位面通常会永久性关闭。

稳定的半位面可以被想象成一条船,也可以被作为不同位面之间的传送中转站来使用。不同规则的主位面之间无法直接往来,正如绝无可能从至高天的圣弗里亚直接传送到第七狱的罗德欧加,再强大的法师也不能——除非通过半位面。

“船上”(半位面)可以生活,但一般比不上真正的“陆地”(主位面),船上状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所接近的大陆的状况。此外,所有的船都需要锚来固定自己的位置,若要保证安全,可以停泊的码头是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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