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上+番外——乐乐威斯
乐乐威斯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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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炎允撤一脸无奈地掏耳朵。弟弟之前告诉他,育陵两岁的时候妻子便从血型得知儿子的生父是谁,从那时候开始便一直隐瞒。如今弟弟连喝醉酒也要称赞儿子,令他忍不住想问,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儿子不是自己亲生,是否也会这么在乎?不过,为了避免被比自己壮的弟弟揍,还是把这没有意义的问题收起为妙。

“不早了,回去吧!”炎允撤结账后便把弟弟扶着站起来,弟弟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想到自己的车子停得很远,禁不住暗叹一声哥哥难做。

“诶诶!大叔,别挡路!”一个年轻小伙子与炎允赫擦身而过,炎允赫脚下虚浮,虽只被轻轻一推,脚步立刻不稳,跌坐在地上。

炎允撤见那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小混混跑向坐在不远处位子的两个男人跟前,便打消要那小子道歉的念头。以他看人的眼光,一眼就判断那两个男人九成九不是善类。

“那家伙出事了!在后巷被人堵,一打十啊!”小混混嗓门不小,吸引了周围许多目光。

坐着的两个男人起初都没有反应,其中一个较年轻的站起身要走,却被还坐着的男人抬手阻止。炎允撤听不清楚那年龄在这三人中看起来最大的男人说了什么,年轻男人听后便坐回了位子,小混混站在桌边抖脚,年纪大的男人则掏出了手机拨打。

好奇心会杀死猫——炎允撤想到这真理,便不再继续窥伺这三个人,弯下腰拉着弟弟手臂提起。

“喂,起来啦!”

弟弟呆呆地坐在地上不起来,炎允撤可没力气把壮硕的弟弟抱起。

炎允赫的视线落在隔壁桌的一张空椅上,这桌的客人把一本封面被翻得有些损毁了的杂志遗留在那。他手掌着地爬着靠近椅子,拿起那本杂志凑到眼前。

“回去看啦!”炎允撤上前一把抢过杂志,另一只手则抓着弟弟手臂用力提,岂知弟弟冷不防自己站起来,害他差点重心不稳而摔倒。

炎允赫把杂志抢回手中,快速地翻页,停在一张把模特儿脸孔拍得很清楚的跨页单人彩照。

炎允撤好奇地凑上前看。他眯着眼扫视,再睁大了眼贴近看,然后稍微抬起弟弟拿着杂志的手,察看杂志封面的出版日期,得知这是最新的月刊。

“长得真像……”炎允撤摸着下巴继续审视跨页彩照里的男模特儿。

“封面模特儿……路卡……炎陵……”炎允赫照着彩照右下角的字念道。

“名字也挺像。”

“给这种杂志拍照……那衣服……还不如不穿……”炎允赫咬着牙,声量不大,话音却有些颤抖。

“不愧是育陵啊!聪明,当模特儿收入一定很……”炎允撤边说边想拿过杂志来翻,弟弟却把杂志抓得紧紧地,他这才发觉弟弟情绪相当激动。

“这是给同性恋看的色情杂志!”炎允赫沉声怒道,炎允撤识趣地收回手。

“我非把他揪回家不可!”炎允赫粗鲁地把杂志卷起,大踏步往停车处走去。

******

叶雅曾经有一段勤写日记的时期。那时候,她每天的心情像浸在蜜糖里一样。甜,腻也甘愿。沉,而不愿自拔。

那本记录了自己初恋美好时光的日记,仍然藏在书桌上锁的抽屉里。

回到娘家后,仿佛时光也倒流了一般,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为她处理了一切麻烦事。

母亲是这么说的——小雅,麻烦事交给你爸爸和哥哥,别担心。

所谓的麻烦事,其实是自己的家事,应该自己处理才对……

叶雅清楚自己懦弱,可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丈夫?

从相识的第一天,丈夫就一直呵护她,让她,她从没想到丈夫有一天会无情地夺走一切。

二哥说——小妹,你只是轻微的忧郁症,很快就可以复原,到时候二哥就可以帮你把小旗抢回来。

打开日记簿,叶雅读着自己年轻时写下的心情。

二月十三日,明天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他说有惊喜要给我,好期待哦~

五月一日,今天学校放假,我骗爸妈说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其实是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好大哦,还有佣人呢!他妈妈出国公干了,他爸爸看起来好忙,一直在讲电话,我都问好了他却不理我……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睡不着,因为……太兴奋了!明天开始要和他去度假!三天两夜呢!会怎么样呢?晚上他会抱着我睡吧?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看日出,就像电影《心动》里的梁咏琪和金城武……

读着读着,日记里所用的词汇之贫乏,叶雅自己都禁不住摇头。

要是育陵的作文写成这样,手心准要被抽得拿不住笔。

啪。

叶雅把日记簿合上,用力丢在地上。

她缩起双脚,额头抵着膝盖,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一想到育陵,就会想到他。一想到他,就会想到身上曾被他烙下的痕迹。

捆绑,各式各样的绑法,短则五分钟,长则一整晚。

殴打,各种不同的工具,轻则淤青,重则脱臼。

“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不管自己怎么恳求,不管自己怎么用尽方法讨好,他依然动不动就暴力相向。

身上的伤痕令她不敢去上课,家人打电话来问她近况她也匆匆说几句就挂断。

因为他说,我爱你……我答应你,不会再打你,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我不想失去你。

不记得他说过多少次不会再有下次,反正她已断定每一次都不会是最后一次。

起初,是不敢出门。渐渐地,是不能出门。连打电话也不能。

她尝试向邻居求救,结果一次就让他发现。那一次的后果,令她再也没有勇气尝试。她只能等,等到有一天他疏忽,留下电话或忘记锁门。

叩叩。

“小雅,出来吃饭吧。”

父亲在房外敲门,叶雅陡地抬起头,尖声大喊:“爸!爸爸!救我!”手脚都好好的,但却感觉自己被绑着,无法动弹。父亲立刻推门进来,就像那时候闯进他的公寓救自己时一样。

“爸!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好怕你都不来找我……”

叶雅抱着父亲大哭。此刻,她分不清噩梦与现实。

在床上睡了很久,每次醒来,床边一定有人。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轮流看护着自己。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房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叶雅才发现日记簿不见了。

整齐放置相簿的柜子倾斜了一些,检查之后才知道少了一本育儿相册。

那是丈夫从她怀着育陵时就开始整理的相册。相册里收集了育陵还只是个胚胎直到长至五岁的相片。

这本相册是副本,丈夫特地多做一本送给岳父母。育陵五岁之后的相片还是有的,但丈夫没有再给岳父母。

育陵五岁那年,丈夫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讨外公婆喜欢。

叶雅翻遍所有相簿,那个虐待自己后就消失的人渣的照片早就被家人处理干净。

她现在想找的,是儿子的相片。

“妈咪妈咪你看!有彩虹!”

“妈咪肚子里有宝宝,不可以走来走去,我帮妈咪做饭好不好?”

育陵眨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蹦蹦跳跳的样子,可爱得令自己无数次忍不住要落泪。

育陵很讨喜,带他逛街,总会收到很多陌生人送的糖果或气球。

一次一家三口到公园野餐,居然有人上前想要育陵当广告模特儿。那时育陵才四岁,那人被拒绝后还死缠着好几个星期才放弃。

当丈夫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将来九成九是个帅死人不偿命的美男子,便很努力地灌输儿子对爱情要专一的理念。

“育陵啊,以后要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只喜欢爸爸和妈咪!”

“不行哦,男孩子一定要喜欢女孩子。”

“我喜欢妈咪啊!”

躲在一旁偷听两父子的对话,总是要忍得很辛苦才不至于喷笑出来。

“那你要怎么喜欢妈咪?”

“我会听妈咪的话!妈咪喜欢什么我都会给妈咪!”

“你知道妈咪喜欢什么吗?”

“妈咪喜欢吃巧克力,妈咪喜欢画画,喜欢花,妈咪喜欢彩虹……爸爸,彩虹买得到吗?”

这可真的忍不住了。

育陵发现母亲在偷听,小脸蛋立即涨红,难为情地低下头。

“那爸爸怎么办?妈咪不是会打你屁股吗?爸爸都不打你,你应该比较喜欢爸爸对吧?”丈夫这么问,一边向自己打眼色,显然不服儿子满脑子似乎只有妈咪。

育陵扁着嘴在玩手指,在自己面前他总是不太敢说话。

等了一阵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叶雅蹲下来挑起儿子缩着的下巴,“喜欢妈咪可不是买东西给妈咪就够了哦。”

“我……我喜欢妈咪……”

“就算你这么说,做错事了妈咪还是会打你屁股哦。”

“我……我就是喜欢妈咪嘛……”

喜欢,用说就够了吗?

那么会说‘喜欢’,真的很像那个人。那个曾经不厌其烦说着——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全部——的人。

要不是丈夫站在旁边,叶雅那个时候就会脱下儿子裤子,打肿儿子的小屁股,看看儿子还能不能说喜欢妈咪。

“妈咪,我听话,我乖乖的,我不踢球了,我可不可以起来?脚很痛……”

“妈咪……我不敢了……不要生气……呜……不要打了……”

“妈咪,坐着很痛……我站着练琴行不行?”

育陵越大,长得就越可爱,但他的笑颜越来越难看见,大多数时候都是满脸眼泪鼻涕,哭着求饶的样子。

逼着他上补习班,学钢琴,学书法;给他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不准他玩,不准他看电视。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

会听妈咪的话。

找遍了房间,都找不到一样育陵的东西。

叶雅走出房间,在客厅和书房翻箱倒柜,只找到一大堆育旗到这里玩时外公婆和舅舅买给他的玩具。

丈夫说过的话,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老婆,育陵说他没有讨厌你,他问我,要怎么才能让你高兴。”

“老婆,育陵迟回家是因为太累,在公车上睡着过了站,你是不是这样也要罚他?”

“育陵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要我提醒他运动时小心点,总是拉伤肌肉或扭伤脚不太好。这些都是他骗老师的,他三天两头就走路一瘸一瘸地是为什么?你心知肚明。”

罚重了吗?打重了吗?怎么会呢?育陵还是能站能走的,男孩子流点血算什么,痛几天忍一忍不就没事了?

叶雅自我安慰,她可不像育陵的亲生爸爸,用绳子和铁镣束缚他人的自由。

她给育陵很多自由。

“不行啊,我放学后有补习课。”

“好了啦,明天去学校再说,我妈不喜欢我讲电话讲太久。”

“那电影我也很想看,你们等我好不好?我要问一下我妈啦……”

育陵在家里用电话,即使声音再小,隔着墙也能依稀偷听得到内容。

偶尔,看见父子三人在客厅看电视,叶雅一坐下来,育陵就会开始坐立不安,没多久就自己回房念书或练琴。

育陵被规定只有星期天饭前能玩半小时电动游戏,正玩着的时候,叶雅若站在旁边,他就会每隔不到一分钟看一次时钟,最后还没过三十分钟便赶快进厨房帮忙开饭。

“小雅,你在找什么?”

叶雅跪坐在地上,身周杂乱无章满是玩具和相簿,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父亲。

“爸……”

“回房吧,该吃药了。”

叶雅缩回被父亲拉着的手,自言自语般小声道:“小旗刚出生的时候,怕照顾不来,允赫的父母年纪又太大,我们就把育陵交给你……”

“后来允赫告诉我,他问你育陵身上为什么都是淤青?你说育陵调皮,到处跑,不小心碰伤。”

“以前的事别想了,起来吧。”

叶雅再一次挣脱父亲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看着父亲,“允赫知道你在说谎,他很不高兴,说育陵就算不听话,骂两句就好,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打?”

颤着声,她续道:“育陵……没有不听话……对不对?”

“现在说这些干什么?那个人渣的种提来做什么?”

“育陵是我的孩子!” 叶雅冲上前,握着拳头朝父亲胸膛捶下,歇斯底里地哭喊:“你为什么打他?啊?你怎么可以打他?他才五岁!怎么可以这样打?育陵很听话!他很听话!”

“你忘了他那天怎么反抗我吗?”

“育陵才不会反抗!你打哥哥只打到十二岁,育陵十七岁了我还是打他,他都不会反抗!他……”叶雅顿时愣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指责父亲。

“我……是不是错了?”双腿发软,叶雅垂下手,跌坐在地上。

父亲没有回答自己,反而走向电话,打给大哥,要大哥尽快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我只想……我只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庭……我只是想要当个幸福的妻子……一个母亲……”叶雅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你没有错,是爸,是爸没有保护好你。”

不是,不是……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

以前的不幸,已经结束。

该被保护的人,不是自己。

一错再错,错得最离谱的人,是自己。

番外一:妈咪,我没有讨厌你

明天是母亲节。

炎育陵两个月前就想好要买什么给母亲,并且也存了两个月的钱。礼物是个小巧的陶瓷花瓶,炎育陵是在上补习班时路过一家精品店时看见的,当时他便打定了主意要买下来送给母亲。

家里挂了几幅母亲的油画,画的都是一家人在家里温馨相处的剪影,然而画里很多家居摆设家里都没有。炎育陵曾听母亲对父亲说,画里每一个小摆设都是母亲心仪却找不到的设计。而言育陵决定要买的那个花瓶就与母亲某幅画里的花瓶有九成相似。

然而,他的计划却泡汤了。他靠平日省着花费存起来的零用钱一夜间没了一半……

昨天,母亲收到他的钢琴五级考试的合格通知,合格理应是好事,但他却是以最低分数过关,差一点就要把考试费给浪费掉。

******

“这种分数是什么意思?在赌运气吗?要是六级考也用这程度去应付,你觉得还会那么幸运过关?上一次不及格的教训是不是忘了?还是太久没脱你裤子屁股就痒了?”

母亲手上拿着一把厚重的木尺连续骂了半个小时之久。炎育陵根本无法专心听训,母亲开骂前他已经在搓衣板上跪了一小时,膝盖此时疼痛难当,可在母亲眼下又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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