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工作辛苦,炎育陵受女人欢迎遭人眼红后,三天两头就被逼得当街打架。打破了头,打折了手,第二天仍得工作,否则手停口停。酒廊老板一天只供一餐,阿靖见炎育陵都是一餐饭顶一天,猜测他是薪水还没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由于炎育陵工作的酒廊是其中一个与韩封竞争的对手,酒廊老板和韩封背后的支柱也不是很友好,阿靖便一直踌躇着该不该多事,直到找炎育陵麻烦的混混终于打算干场狠的,阿靖才立刻去找人救他。那场架不再只是拳头和棍棒,还有菜刀和硫酸。
那晚,韩封报警了事。救人之余,他也能置身事外。
炎育陵断了三根肋骨,背部挨了四刀,脚被硫酸大面积烫伤,全身上下有多处瘀伤。送进医院不久,韩封就派人把他带回来。炎育陵弄成这样他多少有点内疚,报警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出面。他清楚得很,炎育陵要是被警察抓去问话定会被‘优待’一番。
这两天炎育陵一直没醒,医生说他脑部没有问题,只是在睡而已。过去那两个月,累惨他了吧。
路卡检查了一下炎育陵的点滴管,轻轻拍了拍他额头,即推着韩封一起离开房间。
“我明天要去泰国工作,你知道的。”路卡把手中的袋子递给韩封,“这些是买给他的衣服和日用品,你没空的话就叫阿靖来照顾他。”
韩封把袋子接过,稍微瞄了一眼,里面都是高档货。
“你要他一直住这里吗?”路卡问。
韩封把袋子放到桌上,歪着头想了想,点头道:“暂时吧,宿舍满了。”
“我的宿舍让给他吧,反正我都住你那儿了。”
“真的?”韩封牵起嘴角。
“什么真的假的?”路卡被韩封戏谑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
“让给他,你就不能一发脾气就跑回去咯。我们的家,是你唯一的落脚处。”
“切!”路卡察觉自己被嘲笑,不悦地别过脸。
韩封笑着坐上桌子,从皮包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路卡,语气中满是自豪地道:“你被那个泰国摄影师看上,我还没给你奖励,拿去吧。”
路卡不客气地接过信用卡,在韩封面前扬了扬,“要是我拿不到第二次的合作,刷的我就自己还。”
路卡自信的神采看得韩封舍不得眨眼,正要伸手把路卡拉到怀里,路卡就转身大步走开。
“我今晚没通告,会做饭,你早点回来。”
路卡临走前的话,令韩封心情愉快了一整天。因为炎育陵的事而被冷言冷语对待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第十七章:新生活
房间靠窗的一张不锈钢圆桌上,摆着一锅色与香俱全的料理。切块的马铃薯和萝卜、洋葱以及芹菜,还有去骨的鸡肉块,均匀地散布在浓稠的金黄色酱汁里。炎育陵走上前,俯身闻了闻味道,禁不住暗自叹声可惜。
桌上这锅热腾腾的咖喱,虽然卖相一百分,却没有咖喱该有的香料味道,以酱汁的浓稠程度来看,这是锅日式咖喱。炎育陵不挑食,唯独对咖喱这道料理比较有要求,毕竟,这是母亲其中一道拿手好菜,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
“外卖送来了吧?”
韩封自敞着的门大步进来,炎育陵立刻退至墙边,戒备地盯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韩封。
韩封坐到圆桌前,牵起嘴角轻笑,“怎么不吃?等我?真懂规矩啊!”
炎育陵听出韩封话里的嘲笑之意,哼了哼鼻就别过脸去,将视线投在窗外阳光明媚的景色。
韩封把外送饭盒里的白饭分成平等的两份,把其中一份放到面前的空位,再从锅子里勺出咖喱汁和配料,铺在自己的饭上。
白米饭浇上浓浓的酱汁,整个房间顿时香味四溢。炎育陵按捺不住,把目光移返桌面上,猛吞嘴里大量分泌的唾液。
韩封吃了两口便拿起报纸翻阅,斜眼觑依然木头一样站在角落的炎育陵,不耐烦地道:“你是成仙了,还是想要一根银针试毒?”
“我不饿。”炎育陵低声回应。
“睡了三天,你在梦里吃得很饱噢?”
“我没钱。”炎育陵这阵子学得最刻骨铭心的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箴言。
“我付了警察五千块赎你案底,医药费用了我一万八,加上住在这里三天的林林总总杂费,给你个整数,三万。”韩封合上报纸,勺了两口饭再继续看报,待看完了三则国际政治新闻,炎育陵已不声不响坐在面前开动。
“这顿算你三十块。”韩封故作严肃地道。
炎育陵眉毛不抬一下,嘴里边嚼着饭边道:“反正都欠了那么多,这几十块我就算不吃,你也有办法坑。”
果真是学坏三天学好三年啊!韩封刚刚才嘲弄炎育陵懂规矩,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讽刺。韩封放下报纸,用餐的同时,一边细心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炎育陵原本很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晒成了不均匀的古铜色,瘦削的脸庞没了两个月前的青春神采,长至耳边的头发也掩盖了他之前的清爽利落。再看他浮着青筋的双臂,原本光滑无瑕的肌肤如今遍布着无数新伤旧痕。细长的十指关节明显粗了很多,指腹也看得出长了粗茧。
稍微垂下视线察看露在宽松四角短裤外的精壮长腿,被硫酸严重烧伤的左大腿仍裹着纱布,其余部分要说丑陋亦不过分,尤其是右小腿那块两个巴掌宽大的烫伤痕迹,看似已痊愈至少两个星期,却因为没有照料好伤口而留下难看的疤痕。
替炎育陵治疗的时候,韩封并没有在一旁观看,只听到聒噪的阿靖嚷嚷,说什么‘哇,这屁股怎么回事?’、‘这几道是藤条打的吧?’、‘这是癖好还是家暴啊?’…… 等等啰里吧嗦的话。阿靖都快二十一了,态度作风还是像个十五六岁的臭小鬼,韩封就是因为这样才对他没有好感。
医生说炎育陵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毕竟年轻,睡一觉、再吃顿饱的,精神就会好起来。较严重的皮外伤得小心照料,免得受感染。至于疤痕,除了脸上那道九成九是为了毁容而被刻意划的伤比较难治好,其他伤痕都不至于太难祛除。
韩封抬眼直视炎育陵,炎育陵发现了即大方回望,眨了下眼,便垂首再把心思放回自己的食物上。明明应该是饿得厉害,进食的过程却冷静谨慎,一点也不失态。可能是躺了三天暂时没有胃口,可能是家教太好改不了吃饭礼仪,也可能是历经磨练后,开始懂得用冷漠和淡定来保护自己。
韩封放下手中银匙,微笑着道:“怎么办?那三万块。”
“你还欠我三千块工资。”
“哼。” 韩封不屑地撇撇嘴,“你知不知道你得罪的流氓出名的难缠?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准会到我开的酒廊闹事,出手救你的这笔帐啊,我不算你已经很仁慈了,你还想跟我讨工钱? ”
“那我吃完就走。”
“钱呢?”
“写个借据,我分期还。”
“回去跟那个刻薄老头打工,你到死也还不清利息。”
韩封咄咄逼人,炎育陵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他能感觉到脸颊因愤怒而发烫,牙关不自觉紧紧合上,泄气地把餐具搁下,沉声道:“我还能替你做什么?我这个样子脱光了不收钱也没人看!”
见炎育陵把持不住,韩封差点要憋不住笑意,心想小鬼始终是小鬼,明明对自己的前途茫无头绪却还要伪装坚强,真是可爱得让人忍不住要调戏啊!
“那倒不会。”韩封挑眉,“我认识一个开班授课的刺青师傅,偶尔会向我要人给他当示范教材,工资不错的,你做个五六年应该就能还清债务,只要不太挥霍,生活费也不是问题,还能免费给大师级的人刺满一身的青。”
刺青?炎育陵愣了愣,他虽认同刺青是种艺术,可在身上纹龙纹凤对大多数人来说依旧是不法分子的象征。转念再想,自己都已经试过在街上被人拿刀子追砍,还被警察抓走,刺或不刺都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炎育陵挺直身,在他的认知里,对待要给自己工作的人就必须有最基本的礼貌,所以他微垂下头正色道:“请让我做。”
“不只是刺青,还得穿环,各式各样的环。”
听说在舌头穿环最痛,不过再痛也有很多人做过,没什么好怕。“我做。”炎育陵重复。
“我朋友最近学了新技术,钛植入,在人身上做出长角之类的效果,听过吗?他说谁要肯让他做试验,就付五倍的价钱。”
植入?长角?炎育陵想不通谁会这么做?也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做,不过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勇气马上点头。
“那位师傅是医生吗?”
“不是。”韩封笑得更乐了,“五倍啊,趁他还没找到人,可以吊高来卖,你现在点头的话,我就帮你再抬高一倍。”
“那……”炎育陵想问能不能不做钛植入,他想反正自己还年轻,欠款慢慢还总能还清,用不着去赚这么危险的钱。
韩封不理会炎育陵的欲言又止,站起身拍一下桌面,“就这么说定!其实我早约好了那师傅,吃饱了是吧?马上换件衣服跟我走,动作快,我很忙!”
韩封话说完就快步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炎育陵张着嘴呆坐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路卡买了衣服给你,在床头上的袋子里,快点!”韩封在门外提醒。
炎育陵弹跳起身,快速把饭盒里的饭扒光,走向床头取衣服,再脱下自己身上宽松的衣衫。
动作快、动作快……他心里不停地念,过去两个月的打工日子,‘动作快’三个字几乎成了咒语,不管身体有多累,一听见这咒语就不得不提起精神,否则又要被苛刻的理由给扣掉数小时工钱。韩封进来之前炎育陵已经醒来好一阵子,他检视过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所以现在换衣手脚快,动作却还是很小心地没有刺激到较严重的伤。
卡其色的连帽外套以及军装长裤很合身,布质也很软,穿在伤痕累累的身上不至于不舒服。炎育陵拉上外套拉链的同时打开房门,这才知道房外竟然是间办公室。
韩封披上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外套,看一眼炎育陵,摇了摇头。炎育陵不明所以,低头确认自己是不是裤子拉链忘了拉?竟被韩封一把拉着外套的连帽给拖回房间。
韩封拿起床头上的一瓶发型喷雾往炎育陵头上喷,再两手并用替炎育陵打理一头毛躁的乱发,一边说道:“我这里是模特儿代理公司,上至老板我,下至洗厕所的外籍劳工都得注意外在形象。”
炎育陵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乖乖地任由韩封整理自己的头发,韩封这么我行我素,炎育陵心想还是暂时不白费唇舌跟他讨论工作,等见到那个刺青师傅,了解了确切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拒绝这份工作。
头发和衣服都整理好后,炎育陵跟在韩封背后离开房间,再离开办公室。办公室外是个宽敞且热闹的办公场所,一眼望去,粗略估计大概有12张办公桌,20几人。这些人有的是标准的上班族形象,有的则是非常时尚的打扮,看外貌与身材就能判断得出是公司里的模特儿。
“老板好!”一个人带头后,办公室里所有人便一个接一个向韩封问好。
韩封脚步很快,随意抬手表示了一下就走向出口。出口处的柜台小姐炎育陵见过,她是个娇小可爱的年轻女孩,名字是贝鲁,不久前就是她把外送食物送进房间,还很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
贝鲁一见到韩封就从座位上跳起身,调皮地做出军人敬礼的姿势,大声道:“恭送老板出巡!”
“用错手了。”韩封随口应了句便走向电梯。
“哈咯!”贝鲁灿笑着朝炎育陵挥手,炎育陵礼貌地点点头,见电梯门开了,赶忙三步并两步跟上韩封进入电梯。这般快步走动一轮,炎育陵感觉胸口骨折处开始隐隐作痛,大腿的伤口刺痛难当,背后的刀伤也疼得他忍不住微微驼背。
电梯在四楼停止上升,门滑开,韩封半秒钟都不停留就走出去。炎育陵深吸口气忍住疼痛,跨出电梯紧跟上韩封,暗忖韩封究竟是真的赶时间还是在故意整行动不便的自己?
沿着电梯外的走廊走进一扇开着的门,那是个正在进行拍摄工作的摄影棚,炎育陵很快就遇到了熟悉的面孔。
“喂!站好来!屁股的曲线哪里去了?你现在是拍内裤广告,不是睡裤!”佐治在摄影机前对棚内一个浑身大汗、只穿着条内裤的男模厉声怒吼。炎育陵吞了口口水,想到自己被佐治喝骂的回忆,禁不住同情起那个挨骂的男模。
“他腰都快断了,放人吧。”韩封边察看摄影机旁电脑里的照片边道。
“谢谢老板!”男模兴奋地大声答应,可还没跑出摄影棚就被佐治的宝特瓶扔中屁股。
“才拍了两个小时就累?老板是有事找我才让你走开,别想休息!到镜子前面去给我练习撅屁股!”
“是——”男模不甘不愿地嘟哝,慢条斯理挪到墙边的镜子练习。
佐治转过身,炎育陵立刻点头道:“你好。”
“好个屁!”佐治冲上前,单手捏着炎育陵下巴往左扳,另一只手把炎育陵右脸颊的纱布撕开一角。
“你不是签约了吗?合约里写得很清楚,你的脸是公司的产物,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佐治看了一眼炎育陵的伤就知道这很不容易好。
“对不起……”炎育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佐治那么激动,他才不敢老实说脸上这道疤是自己划的。为了不想被一个徐娘半老的酒廊女客人纠缠,他用两枚剃须刀片在脸上划,太冲动,也太用力,他当时已被自己的杰作吓了一跳。
“让我检查,不准动。”佐治松开炎育陵下巴,把炎育陵的外套拉链全部拉下。摄影棚四周还有许多工作人员,那个在镜子前努力弯腰翘臀的男模也不时把视线投过来,炎育陵顿感浑身不自在,可又不想显露自己害臊的心情,只好绷紧了身体一动不动。
“够了。”韩封伸手把佐治推开,“你动作比你想象中粗鲁,别让他伤上加伤。”
原来你也知道我的伤还没好……炎育陵在心里吐嘈。
“路卡才上飞机你就带他出来游街,有资格说我吗?”佐治回呛。
说得对,说得对……炎育陵暗自附和佐治的话。
“手脚能动就得工作,我又不是孤儿院院长,才不养废物。”韩封抬高声量。
说得也对……炎育陵没办法对韩封的苛刻言语表示不满。
等等……工作?
炎育陵看了看佐治,再看向韩封,“他就是那个刺青师傅?”
“不是。”韩封抬手在炎育陵眉心弹了一下,笑着道:“刚才骗你的,从现在开始,你当佐治的助手,直到可以上镜为止。”
炎育陵盯着韩封猛眨了几下眼才大大呼出口气,“吓死我了……”
韩封立即不客气地大笑,笑够了才道:“你要是逃跑,我就把钛合金植入你骨髓,让你当金刚狼。”
韩封说着就把炎育陵外套拉链给拉回去,动作快得炎育陵来不及反应。韩封装作无视涨红了脸的炎育陵,肚里满是笑意,转向佐治道:“他伤好前你小心点,不准虐待他,不然路卡那家伙又要发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