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胆包天 下——小模小样
小模小样  发于:2014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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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淌着血目送他奔到美女车边,“说话留点神,脆脆最讨厌性别歧视,小心她把你扔在戈壁里。”

猴崽子一边上车一边回头给我一个“收到”的手势。

我回头腻歪地盯着朱崇柏,“表哥,你跟小烨也去那车呗,正好我跟我男朋友一车。”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冒汗,忒不知耻了,大老爷们还在这卖弄地说什么男朋友。可是你还真别说,就因为这圈子人人都知道我跟靳昶这点事了,所以能大大方方说出口,也就是这个大大方方说出口的瞬间,我才体会到“能说”有多爽。

表哥根本没在意,坐到驾驶位置去,越发直抒胸臆,“破人姻缘的事我最爱干了,你们最好趁早散了我才高兴。”

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连靳昶居然特么得都没反应,好像对于我来说,亲口承认跟靳昶的关系,这石破天惊的一瞬间,对于他们来说却稀松平常得紧。

我只好跟着上车坐在后面,上车的这几个简单动作提醒了我现在体力不支,我萎顿在座位上,脑子却在进行着宇宙大爆炸似的活跃,不知不觉想入非非。想着如果换一个世态,如果这事“能说”,我把靳昶领回家去,我爹妈发现我这么不成人的混子居然白白捡了那么好一媳妇,他们一定欣慰得老泪纵横,谢家终于有人能当家了。

我倚在车窗上看着外头西北粗犷单调的风景,虽然我生在北方,对北疆不该有太多稀奇的感觉,但是这里的辽阔还是看得我满目豪情,带了一些错置的熟悉感。想象着一千年前如果我就来过这里,那时骑着骏马,跨着弯刀,白桦林边红裙的姑娘旋转起舞,面上的红纱被风撩开一角,露出倾国容颜……怪不得自驾游都爱选这儿。这时候朱崇柏就开始唱歌,苍凉嗓音婉转准确地唱出来,“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车站……”

骏马弯刀红裙姑娘全都被八楼的二路车带得烟消云散,我虽然虚弱可还有心力抬脚踹在朱崇柏的椅子上,“你妹,能不能不唱城乡结合部人民的手机铃声。”

朱崇柏放声大笑,有三分妩媚的面孔居然狂放不羁,我突然意识到朱崇柏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百无一是。我瞥了一眼靳昶,他沉默地坐着,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跟朱崇柏的风格完全地相反,只要在人前,靳昶就会包裹的密不透风,即使朱崇柏之于他也实在不能说是外人。不过我很少有这样的机会看着靳昶,我跟靳昶的关系决定我们几乎只能在极度私密的空间里相处,我突然觉得“我们的朋友”很重要,虽然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朱崇柏笑着从后视镜里看着靳昶,“你还记得这首歌响在大街小巷的时候,咱们干的事吗?”

我连忙又转头去看靳昶,他居然转头看向了窗外,我都没逮着脸。也不知道他们当年干过什么事,一直安静地像块石头的小烨终于有了个动作,转头看着朱崇柏。朱崇柏笑笑,跟小烨解释,“就是不要脸的少年会干的那些事,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我跟他没上过床。我现在也没惦记他,他们俩不要脸地亲成那个德行我都眼见为实了,当年我就没跟他成功上床,现在更没机会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了——是吧,靳昶?”

我听出来他是在说给靳昶听,不过靳昶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生气。好吧,苗苗,我跟你道歉,那天的事,下不为例。”

我一惊,想不到朱崇柏居然跟我道歉,我刚要说话就听见靳昶说,“你居然还知道当年干的蠢事是少年往事,我还以为你一直困在少年里,从来没想过当个男人。”

靳昶的话太严厉了,朱崇柏也居然没有回嘴,我依稀感觉到他们当年的相处模式。朱崇柏始终没谱,掌舵的人是靳昶。

车里一阵压抑,我顶不住压抑,先破了壳,“嘿嘿,算了,表哥,我原谅你。”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普通的话而已,车里却好像突然发生了一场爆炸一样,连小烨都一个大转身回头看我,靳昶也转头盯着我,朱崇柏“噗嗤”一声喷出来,“靳昶,你听见我表弟说什么了没有?虽然我有点不成人,但是明显只有我跟你这么觉得,光是这车里四个人对我的看法就二比二平了,那只能说明我存在争议而已,更何况坐在车右边的那两个明显比咱们俩有分量。”

我小心地看着靳昶,朝他笑笑,他气得叹气,“记住了,不许跟他说话。”

我“嗯嗯”了两声,车里又静了下来。朱崇柏放下了车窗让北疆粗犷的风吹进车里,他的嗓子很好,在西北的天空下一首接一首地唱着那些苍凉婉转的本地民谣,度假的散漫和离世感渐渐就被他唱出来了。

当我们遥遥地开始看到雅丹地貌特征的时候,他的歌也越来越不靠谱,“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老流氓,他戴着他那神奇的面具,调戏天下所有的好姑娘。”

65.

窗外的风景缓慢地变化,从平淡变得色相饱和,可惜据我观察,靳昶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倒不是说他故意板着脸,他的神色一直很轻松,可是他根本就没往车窗外望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还能期望什么呢?从我那么随意地答应了脆脆的邀请开始,事情就注定不可能往好的方向发展,现在这种局面已经算好了。我还挺感激表哥出现的,有他这个蠢货在这里,成功地分散了靳昶对我的恼火。而只是我欠了靳昶一个舒服的假期。

过了那片石头阵型以后,靳昶就跟朱崇柏换了开车,我想找点话说就问他累不累,他就反问我要不要开一会车。虽然路上车不多,但我也不想撞死过马路喝水的骆驼。

窗外草原渐浓,一路见了许多大屁股羊,我跟靳昶的家乡距离草原不算很远,大的草原都见过,所以他肯定跟我一样不会觉得外边的景色出奇。也许是这个缘故,靳昶的车速越来越快,我们在草原的低云和荒漠的沙砾中奔驰,偶尔看见几棵松树,我开始觉得乏味。大概在荒漠里开车就是这种感觉,我渐渐地有种幻觉,就是我永远都抵达不了终点,我们在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上不停地冲风破浪,孤独又无聊,更可悲地是车上还有各怀目的的看客,所以我们想亲近一下都不行,还得在脸上装成漠不关心心无所属……

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喧闹的边境小城,在这里歇一晚上明天就能到喀纳斯。说是傍晚,六点半这里的天光还是大亮的。要入城的时候,脆脆的车绕了个圈又转了个方向,我们也开车跟了下去,没多一会就开进了一片林子。

脆脆在前头下了车,拿了相机在拍照,原来是要傍晚的光线摄影。这是一片北方常见的混生林,树种不同,叶子黄的程度也不同,很有种原生的魅力。猴崽子不知道是因为没见过世面所以大呼小叫,还是纯粹为了捧脆脆的场。

脆脆忽然回头向这边招手,我还以为是叫我,心里有点犹豫,已经撕破脸皮到这种地步了,当着靳昶的面跟脆脆有什么小互动,我都有点怂,但是人家毕竟是女生,真不动弹又怕她面子挂不住。幸好在最后一刻我察觉到脆脆的视角不对,她那个角度招呼的是小烨。

我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轻松,以前这种时候我都觉得,靳昶应该理解,我们的关系毕竟不能公开,所以我要敷衍一下这个世界。可是我真那么做了,又总怀疑靳昶放在心里了,左右为难真是娘炮。我有点能体会到,为什么明明隐藏关系是轻松明智的选择,却总有那么多GAY要出柜。

可是提到GAY这个词,我还是不舒服,回头想看一看靳昶,体会一下是不是真有种无法抗拒的磁力,来确定一下我没弄错。没想到靳昶压根没下车,回头看到的是表哥,那张三分妩媚的妖孽脸正带着点哀怨地看着我……或者小烨,这种两点一线的站位还真不好区分。

我叹口气,“看着自己脸部的一些特征被柔化,还真不舒服。”

“搞人身攻击啊。”朱崇柏粗犷地骂了一句脏话,像是说语气词一样自如。说完他贼眉鼠眼地低头瞥瞥车窗,我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也跟着确定了一遍靳昶的车窗关的很死,他正在看书。

朱崇柏来了精神,“你小子行啊,都这份上了还能眼巴巴地望着姑娘呢?靳昶看上了你不但表现了他的志短,而且想不到他的人都跟着怂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骄傲,但是不想跟他再扯这个话题,“表哥你出柜了没有?”

朱崇柏脸色一变,“千万别试那事。”

“你出柜了?”我看他的脸色就觉得奇怪,纯粹八卦一下。“你在家出柜了没?”

朱崇柏摇了摇头,“抗不住保守秘密的压力,就想死个痛快,结果是真的会死人的。”难得他跟我说话会一脸正色,不过想到他以前这样认真说的话都是谎话,我又觉得很无所谓了。我估计他自己也想到了,随即一笑,“反正我说什么,可能都会对你起逆反作用。我不说了,你们的事,你自己跟靳昶商量吧。不过,你不是刚跟靳昶在一起吗?就考虑这个问题了?”

我没吭声,我觉得朱崇柏认真了,在这种气氛下,我根本不能说我就随便说说。他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忽然垂下眼睛,隔着车玻璃看了一眼靳昶,似有所伤。我意识到他是真在犹豫,还没等我纳闷完,他忽然叹了口气,“在车上我是冲着靳昶说的,现在真正跟你道歉。”我缓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他好像有点难为情,立刻又跟了一句,“反正我们既不算真兄弟,也不算朋友,如果你一直记恨我也无所谓。”

我憋不住笑,“我也无所谓。”反正医院化验结果我确实很健康,“说老实话确实挺爽。”

朱崇柏愣了一下,好像有点看不明白我。

“对一个男人来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跟美女嘿咻,实在是人生必须要体验的五十件事之一。何况挺过困难时期以后想想,这事明显错在你,爽在我,靳昶生气都要怪在你身上。你自己犯抽才这么下作,你这事就是破罐子破摔,搞得在靳昶那一点好处得不到。不过,”我赶紧补一句,“不过以后我绝对不会跟你单独出去——如果你忍不住要跟我滚床单的话,靳昶绝对没可能原谅我……”

我话没说完,朱崇柏就哆嗦了一下,“谁跟你滚床单,我擦表弟你也太重口了吧?怎么说咱们的血缘关系也不算特别稀薄。再说我怎么就寒酸到那程度,要跟你……”他说不下去了,瞪着我又哆嗦了一下。“我擦你个操蛋孩子,你在靳昶面前怎么那么乖?看着还挺纯洁的?”

我故意低头看看我自己身上,“我哪不纯洁了?我这想法多纯洁啊?你的遗愿五十事清单里难道没有偷情?哎哟我擦,对了,你这种事做太多了,不用列到那个单子上了。好吧我是想说你不用介意,不管你跟靳昶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你们毕竟是发小,真不做朋友了也是人生五大憾事之一。”我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何况能出柜的朋友肯定不多,彼此轻松点不是最好吗?偶尔吃顿饭,不用隐藏彼此的情侣身份,谁也不用嫌弃谁。

车窗发出拉开的声音,我连忙闭嘴,靳昶伸头狐疑地看看我们,大概是刚刚发现这附近只有我跟朱崇柏。最后他转向朱崇柏,“你又在跟苗苗说什么?”

朱崇柏一摊手,像是无话可说,转身走开往小烨那边走。我也往小烨那看,目测是脆脆在发花痴,给小烨拍照片。朱崇柏走到小烨身边去搭讪,小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回事,也从来没有评论别人的习惯,我觉得人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方式,没什么不好,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溜达了几步,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舒服的声音,我信步往林子深处走,西北清冽的风带着林木的味道,让我特别想念我跟靳昶家后面的那块保护林区和林中的湖泊。要是靳昶早找我几年,赶在他有暑假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钓鱼……

我深吸了一口纯净至极的空气,重重躺倒在积满落叶的地上,舒舒服服地呼吸着树木的倾心味道,耳朵贴近地面,就听见车门重重开关,一个人急切的脚步声。我刚张开眼睛,就看见靳昶的脸,脸色发青难看至极,这特么要是武侠片,他肯定是被车上那本破书鼓捣中毒了。

我听见靳昶重重抽了一口气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洗肺呀?”我眯着眼看着靳昶的俊脸。

靳昶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忽然站起身,接着他的登山靴就结结实实毫不留情地踩在了我的胸口,我被踩得哇哇叫,靳昶比我声还大,“我帮你洗肺。我让你突然倒下,我特么还以为你昏过去了。”

66.

小城晚餐传闻中的冷水鱼没有很出彩,只有面包味的格瓦斯很惊艳。我尝了一口就献宝似的倒给靳昶,他很随意地点点头,正巧田野正对他举杯示意,他拿起另一杯子里的白酒跟田野喝。

我挺没趣,显得就像没到喝酒年龄的小屁孩,在大人酒桌边拿着伪酒精瞎起哄。讪讪转头正碰上脆脆没什么表情地在看我,似乎把我想着的都剜出来看到了,我朝着她咧嘴一笑。想着反正我先给靳昶倒完饮料了,就拿着瓶子帮她也倒了一杯。

总算脆脆没说什么,哪知道我一回头就发现田野在盯着我,我顿时很尴尬,不知怎么脑子里突然想起天龙八部段誉他爹跟甘宝宝钟万仇三人的桥段,手里捏着瓶格瓦斯就没地方放了。本能地拿眼神去跟靳昶求救,谁知靳昶好死不死地正好低着头,就好像他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朱崇柏帮他倒酒,他没拦也没道谢,两个都沉默得理所当然,又拿出那天早上洗脸递毛巾的架势,再这样玩默契我都要生气了。

再一想我不如私底下在靳昶那里玩一下吃醋不乐意,但想想就算了,我不是能演戏的人,何况也不想生事,大家还能做朋友才是我的愿望。这么一想就觉得男人跟男人岂不是很无聊,只要认定彼此喜欢,那大家就都能互相理解,大家都理智,没什么口角,没什么误会吃醋,彼此都想得开,没人小心眼……那我想象中的恋爱场景难道一辈子享受不到了?

在我想象中,应该有个女生,不管她是萝莉还是御姐,私底下都要跟我撒娇的,该干的活不干,该吃的饭不吃,指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跟我嚷嚷,我回一句嘴她们就哭得眼泪汪汪,然后我心肝肺剧痛小心低服什么的。将来哪怕是瓜田李下……呸不对,应该是瓜棚豆架下白头闲话的时候,也来这矫情的戏码让儿孙羡慕。

想得太远,大概人就有点呆,也忘了尴尬了。没想到给我解围的是猴崽子,他在底下踹我的腿,“老二,我也要。”

一瞬间我还尴尬地想骂他,回过神儿来才明白他要的是饮料,一边给这小祖宗满上,一边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现在碰上个带把的我就往那些地方想。

眼角余光看见朱崇柏要给小烨倒酒,小烨默默地把杯子倒扣在桌子上,这个面子挫得结结实实。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腿上,略微抚摸了一下又用力捏了捏。我心道不会吧,靳昶这是在当众调戏我?

我惊讶地转头去看靳昶,发觉他望着的是田野,他亲昵地在我的腿上又拍了拍,“你刚才说你跟张维是同学,谢佳树跟我也是同学——六岁课外班的同学,我们都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我想不到他说这个,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再抬头看田野的表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有点歉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我……嗯,我跟张维是警校同学,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是不个不声不响的小女生。你们知道警校女生像爷们,爷们像畜生,张维就特别显眼。第一回分组上擒拿课的时候,我们男生都觉得张维要被揍了,说实话都挺怜香惜玉的,结果那节课所有像爷们似的女生都被她揍趴下了,我们都看呆了。只不过她打人的时候,嘴里吼得太惨烈了,跟被强奸了似的——可能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自那以后谁也不敢跟她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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